回到车房,韦布给贝茨家里打了个电话把他叫醒,告诉他自己与大F二度交锋,还说了与科夫会面的事。一个小时后韦布便跟贝茨和一队特工在特区东南那个院子碰了面。太阳刚刚升起,可韦布连眼睛都没合过,他只好强打精神,振作起来迎接又一个工作日。贝茨另给了他一部手机,代替被韦斯特布鲁克手下砸坏的那一部,为方便起见,仍保留过去的号码。

韦布道谢。贝茨没提韦布脸上新添的伤痕,而且他显然心情不佳。

“再要这么折腾政府设备,这笔钱就从你该死的薪水里扣。还有,我给你电话上留言,你为什么不回?”

“是吗?真该死。珀斯,有时候过了一天在我的电话屏幕上才有语音留言的提示。”

“怎么我就从来没这种问题?”

“哦,你的电话畅通,可也帮不上我的忙呀。”

“他们留下一名特工看着车。在这个地段,没什么东西是安全的,也没什么东西碰不得。尤其是山姆大叔的财产。有些胆大妄为积极进取的年轻人还最喜欢偷局里的车拆开卖,讨价还价挣一笔可观的收入。”

贝茨越走火气越大。

“还能保住小命,算你走运,韦布。”说话时恶狠狠的样子,好像韦布这么走运他一点也不开心。

“自行其是,本该送命才是。我真不敢相信,就那么去了,连支援都没有。你违反我的命令,单凭这个我就可以把你捏在手心里,一把捏死。”

“你不会的。我给了你好东西,你正需要:一个突破。”

贝茨总算不发火了,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他真把那个告密的家伙敲掉了,当着你的面?”

“这种事想看错都不容易。”

“耶稣啊,这家伙好大的胆子。”

“按个头来说,胆子小不了,胆大包天。”

他们走进原来C小队准备袭击的那座房子,走下地下室那一层。屋里黑暗阴湿,扑鼻而来一股恶臭。从弗吉尼亚牧马区的石砌巨厦到阿纳卡斯蒂亚的地窖,这种场景变换让韦布忍不住想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更适合后者的环境。

“好吧,我们再检查检查。一是那人说得挺在行,另外,要神不知鬼不觉把机枪运进来,实在也没有其他路子好走。公共事务局就没有标出地道方位的图纸吗?”

“别忘了这儿是华盛顿。想从市政机关找什么东西,尽管去好了。昨天的东西都难找,更别说半个世纪以前了。”

他们四处搜查,韦布来到屋子另一头的角落。这里放着许多五十加仑的油桶,摆成十列十行的一堆。

“这么多油桶干什么用的?”

“供暖系统烧油。这地方关了之后,这些储备就扔这儿了。搬出去太花钱。”

“油桶下面查过吗?”

作为回答,一名特工走到油桶堆旁,朝其中一只猛推一把,油桶纹丝不动。

“底下不会有东西,韦布,他们不会在一个出出进进的地道口压上一百万吨油。”

“是吗?”韦布打量着那人推过的那只油桶。他伸脚抵一下,油桶确实满满的。韦布又推推旁边一只,再旁边一只,又试试第二排,全是满的。

“相信了?”贝茨道。

“我再试试。”

贝茨和其他特工看着韦布爬上油桶,挨个踩着,踩上每只油桶后靠身体重量前后摇晃摇晃。韦布渐渐来到中间,踩上一只油桶,才一摇晃,差点摔下来。

“这个是空的。”他跳上紧挨着的油桶,“这个也是,”他踏出一个四乘四的方格,“这几个全是空的。帮我一把。”

其他特工纷纷爬上来帮忙,很快将几个空油桶移走。电筒照出地板上一扇门。

贝茨盯着那扇门,又看看韦布。

“该死。你怎么猜出来的?”

“我在堪萨斯城外勤办公室时办过一件案子。有个家伙骗倒了一帮银行家。贷了一大笔款子,抵押品是满满一仓库油桶。他说里面装着取暖用油。银行家派人检查抵押品,不用说,他们打开几只,里面确实装着油。可他们只查了外圈的桶,西装革履的人可不愿爬上脏兮兮的油桶顶上去。结果百分之九十的油桶是空的。后来那家伙溜之大吉,叫我们去查,我检查了每只该死的油桶,所以知道。”

贝茨懊恼不已。

“我欠你一份情,韦布。”

“会让你还的。”

他们拔枪在手,打开门,爬进地道,一直向前走。地道开始变得笔直,忽地拐了个大弯。

韦布用电筒照照地面。

“有人不久前从这里走过,瞧这些印子。”

地道尽头是一段楼梯井。他们静悄悄爬上去,人人高度戒备,随时准备开火。上面的门没锁,他们轻轻打开门,发现身处一幢房子里,和刚才离开那幢建筑十分相像。地上扔着许多杂物,他们蹑手蹑脚上楼,上面的房子很大,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他们下楼来到屋外四周观察。

“我估计咱们朝西走出了两个街区。”一个特工说。韦布的看法跟他一样。他们打量着地道这一端的这座房子。一堵墙上褪色的字迹表明,这里从前是一家食品配送公司。房子还带一座卸货月台,可供卡车卸下香蕉。或者机枪。卸货月台旁边扔着几辆缺门少轮子的废旧卡车。

“等半夜三更,把卡车开过来,从那两辆车中间挤过去,把货一卸,从地道往那头一送,完事大吉。”韦布说着,视线扫过这片地区,“周围没住户,没人发现得了。说不定这就是他们利用这里的原因。”

“好吧。我们还可以用一级谋杀罪的罪名起诉大F,有你作证,他彻底完蛋了。”

“先得找到他再说。根据我看到的情况,他做事很精明。”

“我们要把你保护性看守起来。”

“不,用不着,我很安全。”

“你什么意思,你很安全?那家伙有十足的理由干掉你。”

“他真想那么做的话,昨晚就动手了。当时我可有点束手无策。另外,我手里还有工作——保护比利和格温·坎菲尔德。我必须完成那项工作。”

“我就是这一点不明白,他当着你的面谋杀了一个人,还放你走了?”

“我才能把地道的事报告你们呀。”

“什么,他从没听说过还有电话这东西吗?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韦布,我要把你保护起来。”

“你说过欠我的,现在还账吧。”

“究竟有什么大事?比保住小命还重要?”

“我不知道,珀斯。干我这一行,这个问题我从没好好想过。反正我是不会让你把我关起来的。”

“我是你的上司,我可以命令你。”

“是啊,我想你有这个权力。”韦布平静地直视贝茨。

“唉,该死,伦敦,你可真是好处一丁点儿,麻烦一大堆。”

“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贝茨一边察看卸货月台,一边说:“有个问题。我们没什么东西能把那伙‘自由’跟这座仓库和那些机枪联系在一起。要是不能找出点什么,我们没办法收拾他们。现在他们正扮着纯洁无瑕的小天使呢,不给我们任何登门拜访的借口。”

“里士满那几起杀人案有什么进展?能不能证明‘自由’有牵连?那些案子线索不少,大可以追查一番。”

“我们分析了射向利德贝特法官那一枪的弹道,开枪位置是街对面一座正在施工的建筑,一天到晚都有上百人在那儿干活,工人随时进进出出。”

“他接到的那个电话呢?”

“里士满城南一个付费电话,没留下线索。”

“法官当时在城里,所以这起谋杀至少有两个人,他们之间有通讯联络,这样才算得准打电话的时间。”

“话是不错,我也从没当我们对付的家伙是些业余分子。”

“沃特金斯和温戈呢?”

“温戈办公室所有人都查过了。”

“做清洁的人呢?也许是某个清洁工把阿托品涂在电话听筒上的。”

“我们也查过。那些人来了又走,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查出来。”

“沃特金斯呢?”

“煤气泄露,房子太旧了。”

“得了吧。正要进门时接到电话,这次也一样,时间算得精确极了,是个熟悉这三个人生活规律的人干的。还有,难道他手机里碰巧才安了一截螺线管,正好能打出电火花把他炸个一命归西?”

“我明白,韦布,可是许多人都有谋杀这几个人的动机。这几起谋杀中可能有一两桩彼此之间有联系,也可能全不相干。至少到现在,能把几起谋杀联系起来的只有电话和欧内斯特·‘自由’的案子。”

“这些谋杀有联系,相信我吧,珀斯。”

“好,我相信你,可咱们还得说服陪审团。这项工作现在可是越来越难做了。”

“东风牧场那个炸弹的事怎么样了?”

“CA炸药,设计复杂精巧。在那儿工作的人我们全查过背景。多数工人都是跟着斯特雷特来的,他们原来工作的地方倒闭了。基本上都很清白,有几个犯过行为不当的轻罪,差不多都是酗酒肇事之类,红脖子乡下粗人,搞的那点名堂你想都想得出来。”

“尼莫·斯特雷特这人怎么样?”

“和他告诉你的一样。在他老爹经管的一个小马场长大,所以他懂这行生意。在越南打过仗,是个了不起的战士。打过很多仗,得过很多勋章。他还当过三个月战俘。”

“居然能活下来,准是条硬汉子。”

“回国后打了一阵子零工,监狱看守啦,电脑销售啦。这段时间他结了婚,有几个孩子。后来又跟马打上了交道,离婚。从坎菲尔德夫妇买下东风牧场起,他就替他们工作。”

“那个老伙计,欧内斯特·‘自由’,有下落吗?”

“影子都没见。老实说我真的很吃惊。一般情况下我们总会接到上千个电话,百分之九十九是误报,不过通常总有一两条有用的线索。可这次,什么都没有。”

韦布沮丧地四处望望,视线掠过某件东西看向别处,忽地又收回来,死死盯住那件东西。

“该死。”他说。

“什么?什么事,韦布?”贝茨问。

韦布一指。

“我看我们总算有了目击证人,某种目击证人。”

贝茨看着货仓斜对过街角的交通信号灯,跟这片地区其他信号灯一样,灯顶安着一台监视摄像机。也同韦布上次来这个地区时所看到的摄像机一样,这一台也被人故意打歪了,指向另外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恰恰正对卸货月台。

“该死,”贝茨也骂出一句,“你也在想我想的事?”

“没错,”韦布说,“看样子是一台老型号摄像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作。新型号只在汽车超速时才激活,而且只拍一幅车牌号的静止图像。”

“哎呀,只盼当地分局没把咱们要的那一段给删掉。”

贝茨吩咐一名下属赶紧打电话。

韦布说:“我得回牧场去。说不定罗马诺已经开始觉得孤单了。”

“我真不愿意这样,韦布。作证前你死了怎么办?”

“还有科夫,他也看见了。”

“他要是也死了怎么办?照现在的情况,他死的可能性跟你一样大。”

“有笔和纸吗?”

韦布写下一份图纳被谋杀经过的全面陈述。从贝茨那儿才知道,图纳的本名是查尔斯·陶森,谁也不知道图纳这个名字怎么来的。不过街上混的好像人人都有个绰号。现在,不管把查尔斯·陶森的尸体从河里捞出来的会是谁——如果以后真有这么个人的话——他准会把胃里的东西吐个一干二净。韦布明确指出,杀害他的人是“大F”——弗朗西斯·韦斯特布鲁克。他用手写花体字签了名。两名特工作证。

“开什么玩笑?辩护律师会把这份证词撕个稀巴烂。”贝茨气愤地说。

“目前我只能做这么多了。”韦布说完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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