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布沿着通往母亲房子的那条街驶着,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如果要卖掉,他就得先做一番修缮,还必须自己动手,他银行账户上的钱不允许他舒舒服服地雇专门做这种工作的人。可另一方面,在那个地方,他连上紧一道铰链、更换一片木瓦的小事都不愿做。

韦布到这里来,是因为他忽然想到,如果要在牧场呆一阵子,他还需要些衣服。目前他不想回自己的家,记者们可能还钉着那儿呢,幸好他在妈妈的房子里也放了些衣服。另外,他还想把装着哈里·沙利文生平资料的盒子放回阁楼。现在他不停地换地方,他不想哪天把盒子遗失了。该怎么对待父亲他也拿不定主意。

他正想着父亲的事,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克莱尔。听声音她有点紧张,不过很坚决。

“韦布,关于咱们的疗程我想了很多,我觉得咱们应该改一改方法。我对你的很多事情非常好奇,我觉得,这些事换一种方法处理效果好得多。”

“说得太模糊了,克莱尔,你到底想怎么做?”

“韦布,从我们迄今为止的讨论看,我认为你的很多问题源于你和你母亲、继父之间的关系。上次疗程里,你告诉我说你是在母亲的房子里长大的,最近又从她手里继承了那所房子。”

“那又如何?”

“你还说你永远也不想住在那儿,还有,你继父也死在那里。”

“还是那句话,那又如何?”

“我觉得那里可能还埋藏着别的什么。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从病人的陈述中听取暗示?嗯,从你的话里,我听出了一个很明显的暗示。”

“一所老房子和我的问题有什么相干?”

“不是房子本身,韦布,而是可能发生在房子里的某些事。”

他固执地说:“会有什么事?除了继父翘了辫子,此外还有什么事会影响到我?”

“这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在那个院子里僵住,在那所房子里长大,我真看不出这两件事有什么相干。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人脑会把某些事情层层包裹长期保存,直到某一天才爆发出来。保存时间之长,韦布,你绝不会相信的。你在巷子里遇上那个男孩,这可能是某种契机,触发了某件事,而这件事正好植根于你的过去。”

“好吧,告诉你,这件事是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韦布,你知道。只不过你的意识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翻着眼珠。

“这都是些什么心理昏话?”

克莱尔的回答是:“韦布,我想对你用催眠术。”

他大吃一惊。

“不。”

“催眠术真的会对我们有帮助。”

“趁我不清不醒的时候让我学狗叫,会有什么帮助?”

“被催眠状态是一种强化的清醒状态,韦布。身边发生的一切你都会清清楚楚,你完全可以控制你自己,我不能让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

“不会有什么帮助的。”

“没做你怎么知道。催眠可以解决一些正常状态下你会回避或者抑制的问题。”

“我脑子里的东西,也许有一些我不想弄得那么清楚。”

“可你现在并不知道呀,除非尝试一下。请考虑考虑吧,啊?”

“你瞧,克莱尔,你手里肯定还有不少疯疯癫癫的家伙等着你帮他们,干吗不多想想他们呢。”韦布挂断电话。

韦布把车驶上车道,走进屋子,裹了一包衣服,接着又站在阁楼梯子前踌躇不决,胳膊底下夹着哈里·沙利文的盒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他告诉自已,阁楼不过就是阁楼罢了。和他跟克莱尔说的不同,这所房子里确实有某种东西让他内心深处惶恐不安。他终于伸出手去,拽下拉绳,拉下梯子。

上了阁楼,他放下盒子,摸索着灯绳,忽地又缩回手。他窥视着各个角落,寻找可能的威胁,这已经成了一种强制性举动,更多地出于本能而非习惯。

靠门边的地方以前放着大堆衣服,现在那里空着。从前继父大发雷霆时,韦布常常跑到这儿来,在身后关上阁楼门,藏在衣服垛后面。继父担心妻子发现他的毒品好酒,于是把这些东西藏在这里。斯托克顿真打他时,韦布会跑去找妈妈,可妈妈多数时候不在,不能安慰他。她经常晚上开车出去,直到早上才回家,那时韦布为了避免跟老家伙在餐桌上相对,早已穿好衣服,自己吃完饭,早早赶往学校去了。直到今天,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仍然让他心神不定。他闭上眼睛,呼吸着凉飕飕的空气,脑海里浮现出那座陈旧的早已不见了的衣服垛,向空中越升越高。就在这时,一道红色一闪而过,还有声音,猛地涌进脑海。韦布睁开双眼,转身逃下楼梯,关上通往阁楼的门。这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眼前,可他一直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他所看见的东西,他其实并不想解开其中的谜团。可是现在,出于某种原因,他感到自己比以往更加接近其中真正蕴藏的含意。

他坐进默寇利,掏出手机和大F前一晚给他的纸片。他看看表,正是纸上所说的通话时间。他输入号码,电话马上接通了。有人给了他一系列指示,接着便挂断电话。这伙人至少效率还蛮高。嗯,晚上可有得忙了。

驾车离开时,韦布将战术行动中心那句,恒久不变的台词做了点改动:“韦布·伦敦呼叫全人类,谁也无法控制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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