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涂料味充斥着整个走廊。接待室里,一位身着制服的警官懒洋洋地站在房门旁边,门外就是街道。

“中士!”伍利兹厉声说。

中士立刻打起精神,“什么事,长官?”

“告诉费尔南德斯,在联合柑橘公司码头的圣克里斯蒂娜号船上等我,让他带着相机和查验指纹的工具。把布拉诺医生也叫来。”

林斯特隆跟在伍利兹的身后,穿过门厅,来到阳光明媚的街上。他们穿过一条小巷,很快便来到艾斯德立特总统广场。他们躲进路边商店旁拱廊的阴凉处。

“难怪你不会误以为那个死去的女人就是手稿的作者!”伍利兹说,“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门多萨让她帮忙写信的落款时,她会认出自己的名字——莱斯利·道森。前提是,她的真名确实是莱斯利·道森。”

“外出旅行的人经常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提供假姓名,”林斯特隆说,“但是,带一本假护照外出会比较危险。所以,她的名字更有可能是莱斯利·道森而不是莉维亚·克莱斯比。”

“你是这么想的?”伍利兹的语气表明他持有不同的意见,“那本护照是唯一能证明她叫莱斯利·道森的证据。它可能是伪造的,或者,护照是真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叫莱斯利·道森的,有人把护照放在她身边是想证实那个签着莱斯利·道森名字的自杀留言是真的。”

“只是现场并没有留下那个需要证实的伪造的自杀留言。”林斯特隆说,“那封签着莱斯利·道森名字的信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我不明白,这封信根本不是那个死去的女人亲笔写的,怎么会用来作为她的自杀遗言。”

“无论写那封信的目的是什么,莱斯利·道森这个名字反复出现就在死去的莉维亚·克莱斯比和另一个女人——那份手稿的作者妮娜·凯斯之间建立了某种关联。”伍利兹坚持这样认为,“你们船上的事务长门多萨这个人怎么样?谈谈他的事,你已经询问过他了吗?”

“我说过了,我还没有询问过任何人。”林斯特隆不耐烦地反驳说,“我以前看过你办案。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在警察到达现场之前对证人进行匆忙而且不够专业的询问,使他们疑惑或有所警惕。我也没有时间展开真正的调查。我们在靠岸之前刚刚发现尸体——就在不到一小时之前。我直接去办公室找你了。坐下来等你出现之前我甚至还没仔细阅读那份手稿呢。”

“那笔钱你怎么处置了?”

“什么钱?”

伍利兹不耐烦地皱着眉,“就是鲁伯特勋爵的钱,十万美元现金。”

林斯特隆望着广场的中心,艾斯德立特总统挺拔地骑在马背上的铜质雕像矗立在那里。

“到目前为止,只有手稿提到过船上有十万美元现金。”

伍利兹对他的话有点吃惊,“你在暗示什么?”

“没暗示什么。只是搞不清楚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大笔钱。”

“那么,你认为整份手稿都是一派胡言了?”

“有这种可能。”

“她写这份稿子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我不知道。”

伍利兹眯起眼睛,继续向前走:“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如果真的有什么事需要隐瞒,写八十页纸编造一个谎言真是太愚蠢了。稿子上或者稿子以外的任何一个虚假的细节都会使谎言不攻自破。这么大的谎言里一定有很多事是假的。我们通过这些事能发现说谎者的秘密。所以,我认为整份手稿写的是真事,虽然里面的某一部分可能是假的。”

“如果我知道里面有一点虚假的东西,我都不会再重视这份手稿了。”林斯特隆严肃地说。

伍利兹笑了笑,“拉尔斯,一部分虚假的陈述比全部都是谎言更能揭示事实,因为作者正是因为想隐瞒那些事,所以才故意写出来。我怀疑稿子上所写的某些事可能是对事实的曲解。只要我们观察一下其他乘客,并把他们和稿子上的描述比较一下,就能发现哪些事和事实不相符。我只是担心稿子上省略掉的东西。对事实的扭曲就是从省略开始的。”

“是故意省略的,还是不经意的?”林斯特隆问道。

“都有可能。可能是这个假证人对某些事故意避而不谈,也可能是讲故事的人无意识而为之。任何一份写了八十页的叙述文都是艺术品,既然是艺术作品,就不会像照片一样精确。艺术家的想法介于读者和现实之间——对某些事加以强调,对另一些事又轻描淡写,或者干脆不谈。没有什么能比这些更能表明一位艺术家的想法。你知道为什么考古学家会认为史前洞穴壁画是出自男人之手吗?因为画中展现的所有人物画像都是女人!即使手稿没有提到作者的性别,我推测她是女人,因为她在描述男人的时候非常详细,而对提到的三个女人则一笔带过。她在两个女人身上用了细节描写,但是这些细节绝大部分是在着装和外表的描写——这是女性作家特有的弱点,无论她是业余作家还是职业作家。这是稿子里众多事情当中唯一一件不经意间透露作者个人信息的事。”

“从其他事里还能看出什么?”

“她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否则她就不会轻易认为鲁伯特把他银行里的钱兑换成现金是因为他和合伙人吵了架。”

“托尼·布鲁克也是这么想的。”

“布鲁克好像也很幼稚。但是,对一名警察来说,一大笔现金的出现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性,”伍利兹的笑容像极了拉丁人,“手稿上说勋爵在生意场上很无情——说得难听点就是不道德。勒索或是黑市交易喜欢用现金。北美的生意人不也玩一种叫做流传O.P.A.的新游戏吗?”

“O.P.A.很多年前就不存在了,”林斯特隆反驳他说,“议会也通过立法废止了黑市交易。”

“北美曾经有段时期呼吁抵制个人所得税,”伍利兹回答说,“现在又有了遗产税。一位北美的银行家向我作了解释。他说对于一位商人来说,死亡是件很严重的事。商人们会像对待一宗重要的生意那样冷静、认真地谋划身后事。”

林斯特隆笑了笑,“对于我们这些依靠工资生活的奴隶来说,死亡只是个大笑话而已……鲁伯特的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很重要吗?”

“是的。如果那笔钱是打算用来做非法交易的,妮娜·凯斯的境况就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危险,因为所有罪犯都想在这样的游戏里下赌注捞上一笔。”

“你是说,当勋爵拿错信封并把它交给她时就已经使她身处险境了?”

伍利兹又笑了,“富有的人很少在涉及十万美元巨款的时候犯错。如果他们犯了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富有了。”

“你认为勋爵是故意把装钱的信封交给妮娜·凯斯的,却没告诉她信封里装了什么?”

“难道不是吗?”伍利兹品味着案子里错综复杂的细节,“假设你要在特定时间、地点向某个人支付一笔巨款,而你必须对整件事守口如瓶,因为这是违法的。你必须用现金支付,因为使用支票会留下证据。所以你一定要亲自去付钱,因为这么大笔钱,你不会相信任何人。但是,假设你因为骑马而发生了意外或是所谓的意外,不能亲自去付钱。从那时起,你就开始担心这笔交易是否能顺利进行,你还害怕被警察发现。在这样一笔令人心动的巨款面前,你会相信谁呢,让谁去承受你的公开或私下的敌人的攻击和谩骂?了解这种交易的普通朋友或者职员都信不过。这样的人一下子就能想明白,他们会把钱装进自己的腰包,而且也不担心你会去警局报案,因为这笔交易是违法的。拉尔斯,遇到这种情况,你只信得过一个人——一个不知道信封里装的是什么而且对生意场上的事完全不了解的人。一个和你财政事务毫不相干的人,即使是骗子也几乎猜不到她会带这么多钱在身上的人。一个喜欢你的人——一个喜欢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自己身上使用诡计的人。妮娜·凯斯不是正好符合这些条件吗?”

“骗子也想不到一个女人会把这么多钱带在身上。女人的好奇心一般都很强烈,不过,从手稿的内容来判断,妮娜·凯斯倒是对生意上的事没什么兴趣。用她的话来说‘任何设计图对我来说都是天书’。勋爵只能暗示她信封里装的是设计图,而她甚至都没想过打开信封看一看。她只是认为这些东西对勋爵来说很重要,所以要妥善保管。但是,她也觉得这些东西对其他人来说没什么价值,所以并没有担心或者焦虑。这样一来,那些骗子就会转移视线,而不会打她的主意了。当然,这样做很冒险——但是在手稿里,她透露说勋爵喜欢在游泳和骑马的时候冒险,所以,他可能在其他方面也喜欢冒险。这不是个很棒的计划吗?一个骨子里喜欢赌博的人下棋应该符合他的志趣吧?”

“我认为这是个肮脏的诡计,”林斯特隆说,“那个女孩会因此丢了性命。”

他们离开拱廊,朝广场走去。一级级的灰白色珊瑚岩台阶通向内河码头——一座座仓库、一家家船用杂货店、一间间供水手们光顾的酒吧和妓院呈新月形排列在港口岸边的码头上。

林斯特隆拖着沉重的步子沿着海堤向前走,直到他们来到码头。阳光下翡翠一般光彩夺目的海水正拍打着一艘货轮宽大的船身。

“这是你的小船吗?”伍利兹问。

“是我的船。”林斯特隆纠正他说。经过步桥的时候,他们遇到一名站岗的水手。

“有人想要上岸吗?”林斯特隆问他说。

“没有,先生。”水手回答说。

“几分钟之后,这里会来一位警官和一位医生。你到时候放他们上船。不过,再没有其他人了。还有,不准船上的人上岸。”

“好的,先生。”

“船员们呢?”伍利兹问道。

“我让他们也待在船上。但是,这件事与他们无关,米格尔。这是发生在乘客身上的凶手案。”

“你把事务长给忘了,”伍利兹反对他说,“可能还涉及其他人。在这么大的利益面前,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通往上层休息室的门口有另一名水手在站岗。林斯特隆走进休息室,他在楼梯井的栏杆旁停住了脚步——这显然就是主升降口扶梯。伍利兹站在他身旁,朝下望向楼梯的尽头。一个女人的尸体躺在那儿,身上穿着又薄又光滑的丝绸睡袍。

“是钱德拉·达斯,一名从奎斯奇亚来的乘务员发现她的,”林斯特隆解释说,“她当时就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钱德拉·达斯当时被吓得大叫。正是听了叫喊声,有个东西从尸体旁边溜走了。”

“一个夹杂着铜一样的金属色和黑色的、又细又长、弯弯曲曲的东西吗?”

“是的,又是那条巨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说有个东西溜走了——而不是某个人。”

“那条蛇像衣领一样缠在她脖子上,”林斯特隆继续说,“扁平的头就停在她胸前。我们一直等哈利博士又一次抓到那条蛇,才开始展开调查。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咬的。那条蛇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分泌新鲜的毒液。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动过这里的东西。”

“那条蛇呢?”

“被锁在货舱里了,箱盖是我的木匠用螺丝亲手拧好的。如果它第三次从箱子里跑出来,也只能破坏几只装芒果的箱子,伤不到其他人。我想把这家伙给宰了,但是哈利在一旁小题大做——他说这条蛇值几百美元呢,而且对科学研究而言是无价之宝。所以,我们最终找到这个折中的办法。毕竟,他是这个领域里的权威,还是我们航运公司的老主顾,我不想太为难他。”

伍利兹在前面引路,走下楼梯。下面的休息室门窗都关着,光线很暗。林斯特隆打开了手电筒,伍利兹跪在尸体的旁边。

莉维亚·克莱斯比的皮肤和她身上的睡袍一样光滑细腻。网状的蕾丝搭在粉红色的乳头边上。她可能会在四十岁的时候开始变胖。现在,她显然只有二十几岁,丰满的身体光滑、细腻,脖颈和手腕修长。两只光着的脚也很苗条,像小孩子的脚一样。她长着一张樱桃小嘴,仿佛总是撅着似的。她死去以后,稍短的上唇蜷缩进去,丰满的下唇向下垂着,露出如珍珠般小巧精致的牙齿。她的嘴唇上涂着淡淡的口红,乌黑浓密的眉毛没有修剪过。一头黑色的长发披在身上,一直散到腰际。上半身的睡袍松松地罩在身上,下半身的睡袍则皱巴着裹在腿上,一定是她从楼上跌下来的时候弄的。

伍利兹的细致观察让他很快注意到了这些细节,随后,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左臂上。就在左臂肘部靠上一点的地方,皮肤又红又肿。红肿的部分好像上了釉一样油光锃亮。中央反光的红色皮肤表面有两个蓝色的小孔。伍利兹几乎可以想象出乘务员从上边的休息室望下来的时候发生了怎样的一幕——这个黑头发、皮肤白皙的美女戴了一条致命的、活着的、有着铜一般

光泽的项链。

他抬起头看了看栏杆。

“她是从那儿掉下来的?”他的语气更像是陈述句。

林斯特隆点了点头,“她一定是从金属围栏那儿掉下来的。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楼梯井总是很危险。”

“你不知道她在上面做什么吗?光着脚,还穿着睡衣?”

“我想,她是在躲避那条蛇的追赶,”林斯特隆说,“如果是其他原因,她肯定会穿上拖鞋和外衣。一定是隔间里的什么东西把她吓坏了。可能就是那条蛇。”

“所以,她就穿着睡衣跑出去了。”伍利兹接着说,“然后,从栏杆处摔了下去。或者是什么人把她推下楼梯——”

“是升降口扶梯,”林斯特隆不假思索地纠正他说,“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好像谁都没听到她的尖叫声。”

“蛇攻击她的时候也没有人听到什么动静吗?”伍利兹皱着眉头说,“医生会判断出她是摔死的还是被毒蛇咬死的。无论是哪种情况,这都是起谋杀案——如果蛇是有人故意放在她的隔间里的。因为,这就是她为什么会跌下楼梯以及被蛇咬到的原因。”

“怎么才能证明蛇是有人故意放在她的隔间的呢?”林斯特隆表示反对,“可能蛇是自己溜出来的,这只不过是个意外。之前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箱子的盖子由螺丝拧着,”伍利兹补充说,“这不已经是第二次拧好螺丝了吗?”

“是啊。”

“如果是这样,那条蛇不可能再一次从箱子里自己溜出来。所以我说这是起谋杀。”

“我知道,但是……”林斯特隆摇了摇头,“凶手难道会使用像毒蛇这种又危险又不好控制的东西作为杀人的武器吗?他也不能保证用这招肯定能杀死莉维亚·克莱斯比,或者是莱斯利·道森,如果那是她的真名的话。你现在做好询问事务长的准备了吗?”

“等等,拉尔斯,”伍利兹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说。他扫了一眼那个皮肤白皙的美丽女人的尸体。

“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没有误以为这个女人就是手稿的作者了。阅读手稿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不知不觉地会闪现出作者的影像。你也一样吗?”

“也许是吧。”林斯特隆有些尴尬地小声说。

“你想象出的不是眼前这样的女人吧?我也是!务实、冷静,对现实世界有些失望,时不时地有些尖刻的幽默——这就是她给我留下的印象。你知道这种人——身体瘦弱、思维活跃,非常聪明,年纪不小了还不想结婚,而且是纯正血统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展现出的一定是成熟美。她看上去很性感,平时可能非常懒惰,不爱动脑思考,还有点神神秘秘的。她可能是拉美人,也许还有点印度或者中国血统。”

“文字的作者和他们笔下的文字所展现出的特质是一致的吗?”林斯特隆对伍利兹的话表示质疑。

“也许不一样,”伍利兹承认说,“有些书没什么意思,但他们的作者都是些很有魅力的人……莉维亚·克莱斯比活着的时候,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斯特隆冷漠地看着尸体,脸上带着一种北欧人的脸上会出现的一本正经。

“长得很漂亮,身材很好。”

“她的声音呢?”

“是女低音。”

“有可能,她的口音呢?”

“北美口音,靠近东海岸,也许是纽约人的口音。”

“走路的样子呢?言谈举止?”

林斯特隆想了一下,“和那些走在皮特维亚港岸边的女孩子们一样。”

伍利兹不自然地笑了笑,“她的样子就像浪漫画家笔下的妓女形象。不过大多数妓女没有她这么漂亮。黄昏过后,码头上再找不到像阿芙洛狄忒女神一样的女子了。剩下的都是些行为古怪、神经过敏、善于欺骗、倍感绝望的女人——而这些特点造就不出美女。如果她是法国人或者西班牙人,就有可能是当地时尚界的宠儿。如果她来自西印度群岛,那么,她可能是特立尼达拉岛上某位印度或中国老富翁的颇受宠爱的情妇,也许——”

“但是,她不是西印度群岛人。”林斯特隆实事求是地说。

“你怎么知道?”伍利兹问道。

“她有本美国护照。”

“签发给莱斯利·道森的那个?这证明不了什么。即使那本护照是真的,她是美国公民,但她可能是在西印度群岛出生的。莱斯利像是英属西印度群岛人的名字。那里黄皮肤和棕色皮肤的女人,有很多人叫玛伍兹、碧欧莱特和艾斯麦斯之类的名字。不过,无论她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出生,她都不像那种住在华盛顿、待在办公室里工作的人。不像一个会感情用事、会爱上鲁伯特勋爵的人。不像一个会被勋爵出于友谊或无动于衷地对待的美人,无论是在他和阿曼达结婚之前还是之后。在这样的女人面前,没有人会无动于衷!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忍自己的丈夫和这样的女人保持友谊关系,更不会邀请她到自己的家里住上整整一个月那么久……你注意到这点了吗?作者对自己的描述和这个死去的女人的特点并不相符。”

“我在船上太忙了,根本没有留意那些乘客,无论是男乘客还是女乘客,”林斯特隆有点难为情地说,“不过,我确实注意到了莉维亚·克莱斯比——只有那么一两次。我也觉得她不像那份手稿的主人。”

伍利兹点点头。

“关于她的事,你把所了解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吗?”

“没有。还有一件事,她的箱子是由鲁伯特勋爵家的一名司机拿上船的。”

“她是勋爵家里的客人吗?”

“我不这么认为。妮娜·凯斯才是客人,她在稿子里提到莉维亚·克莱斯比的时候,当她是陌生人。但是,她的箱子确实是从勋爵家运来的。这就是为什么读过手稿的前几页之后,我以为她是手稿作者的原因,因为上面提到写稿子的人住在勋爵家里。后来,我一直读到描写莉维亚·克莱斯比的地方,才意识到她不可能是手稿的作者——”

通向上面休息室的门打开了,一缕阳光斜照在楼梯井处。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跨过高高的门槛,后面跟着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医生专用的包。

伍利兹小声地用西班牙语和那位医生寒暄了几句,并向他介绍了林斯特隆。

“如果检验完了,请到船长的隔间找我。”

伍利兹转过身看着林斯特隆。

“拉尔斯,让我看看稿子。”他迅速而专注地翻阅着稿子,又突然停了下来。

“我就说嘛,这下问题解决了。”

“什么事?”林斯特隆认真地看着他。

伍利兹把稿子折好,塞进了口袋。

“我差点忘了,稿子中有两处明明白白地写到作者是短头发。第一次是她进隔间之后,用梳子理了一下剪得很短的头发。还有一次,她在狂风暴雨中的甲板上和托尼·布鲁克见面,她说她很庆幸自己的头发剪得很短。”他回过身,仔细看了看一直垂到尸体腰际的黝黑的长发,“这是你希望我自己去发现的另外一点,对吗?”

“是的,”林斯特隆承认说,“这只是个小细节,不过确实比手稿里提到的名字之类的东西更具说服力。名字可能会是假的——不过这个不会。这种描写是在不经意间完成的。无论那个死去的女人的真实姓名是莉维亚·克莱斯比还是莱斯利·道森,她都不是写这份稿子的短发女人。”

“那么,她是什么人呢?”伍利兹沉思着说,“她为什么会被谋杀?她和那个写稿子的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想找出答案,只有一个办法。”林斯特隆朝楼梯井的方向说,“奥尔森!代我向妮娜·凯斯小姐问好,现在能请她到我的隔间来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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