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栎原提出一起吃晚餐的建议时,制作人东山很快地就接受了他的邀请。

四个月前歌坛起了一阵风潮,就是一些代表性的歌星打起“不堪榨取”的旗帜起义,实质上却是被某大经纪人公司挖角,使得一些小的经纪公司变成空壳。对像栎原经营的这家小小经纪人公司,这可是致命打击,根本无法重整阵容便垮台了;甚至连处理后事,都花不了几天便结束。自从公司关门之后,栎原便没有来过电视台。

但是,吃过演艺饭的人,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当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东山料想,栎原迟早会东山再起的。因此受到邀宴时,也以为一定是为此事而请他。

“这个星期不行,没有空。”东山翻开小记事簿回答。

栎原以顺从的态度,要东山指定方便日期。

“新宿东口有一家风味绝佳的中华餐馆,我想预约一个小房间。据说最近来了一位台湾厨师,手艺不错。”

“使出杀手锏啦?”他笑道。

台湾中国菜之美味,不知听过出外景至该地的同仁提过多少次了;然而,忙碌的他一直无海外旅游的机会。他虽然瘦巴巴的,但事关美食却不落人后,而他垂涎台湾中国菜之事,栎原也十分清楚。

“我常常叮咛女演员们不可去台湾,因为回来之后,腰围都会增加。”

栎原呵呵笑起来,笑声爽朗,一点没有因为公司解散,变得无所事事而忧郁。

无法抗拒台湾料理之魅力,东山推敲了行事历之后,便腾出三天后的日期,允诺赴宴了。

东山于当天七点准时赴约,而他被领至二楼小房间时,栎原已在座,并且以瓜子佐酒,已喝得方方的脸油脂发亮,满面通红了。

步入房间的刹那,东山便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以前的栎原,即使再怎么口渴,在东山入席以前,绝对不会先沾口的,这是他对制作人的尊崇。可是,短短的期间却有了很大的改变,东山想着也感到十分不悦。

“我弄错了时间,六点就来了。因为无聊,所以先喝了一些,来吧!”

栎原也敏锐地感到东山之不悦而说道。他的西装下穿着柠檬色毛线衣,戴金丝边眼镜,却不令人感到骄矜,是由于在演艺圈待久之故吧。

服务生进来,他便以简洁口吻点了菜。此时,刚才的不快感又萌生了。东山消瘦的脸上,显出不解的表情,边啜了一口中国酒。以往,点菜前栎原一定会征求对方意见的。

晚餐大约三十分钟便结束了。鱼翅汤,还有燕窝做成的料理,可说味道平平,真令人不敢相信,大肆宣传的台湾厨师之高超手艺了。虽然肚子填满,但东山却一点也没有满足感,反而有一股强烈的失望。他涨红的脸上,深锁眉头并不掩饰自己的不悦说:

“你说有事?”口吻显然带着刺。

栎原缓缓擦过嘴角,喝一口水,稍起身把放在桌上的皮包拿过来,取出一只灰黑色匣子,把餐桌上的碗碟推到一边,放到桌上,原来是一只小型录音机。

“请你听听这个。”

说罢他按下开关。透过压克力盖子,可见到里边的录音带缓缓转动。东山醉眼迷蒙的脸上,现出不解之色,一只手则拨弄起怀表来了。这是制作人处于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猛然一个男声响起。乍听之下并不清楚,但立刻便明白过来了,因为那无疑是自己的声音。

“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隔了一阵,女人声音应道:“我不介意,只要能够这样,我便心满意足。”

男的,不,东山的满意笑声接着响起,然后是女人带鼻音的缱绻之声。

然后一阵甜言,复起又止。偶而还可听到远处的汽车声以及醉汉吵杂声。不用说明,这是一场在陋巷便宜旅馆床上的男女交媾情景。东山的醉意消失了,全身直冒冷汗,阵阵颤抖袭击了他。

东山是个野心家,他从未打算要一直停留于现职,而把目标放在两年后调至管理部门,然后跻身经营层面。为了此遥远的人生目标,他不知排除了多少著名红星之求爱,成功地与会长么女结成连理。除非他失欢于她,东山的美好前程,可说已受到保障了。

妻子妙子并非长得不美,但是身为节目制作人,处于美女群中,对妻子生厌在所难免。但他却一直坚持,认定外遇为愚笨之事,极力避免过来了。这并非他心如木石,而是害怕一旦外遇之事被妻子发觉,将会触怒会长。

“这是什么?”他喉咙梗塞般地问道。

说是生气不如说招架不住,这个录音带若被妻子听到,任何辩解恐怕都说不通。

“某人提供的录音带哇。”

“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我也认为东山先生不可能做出此事,只是世人如何接受的问题。不,那也无关紧要。如果被贵夫人听到,将会如何这点才重要。因为夫人为虔诚的基督信徒……”

基督教徒即圣人君子这个想法虽不正确,但妙子对此事格外严格,无庸置疑:因为她是个在共枕之前,还要做冗长祈祷的女人。

“录下这个录音带的人说要直接拿给你太太。但,我阻止了他。因为我经营经纪人公司时,你曾使用了我旗下的演员,我仍然十分感激。因此我告诉他,将以一千万元买下这卷录音带,摆平此事。”

不知不觉中他说话的语气变了。竖起稀少头发,一双混浊的眼珠瞪着东山,边听延续不绝的录音带,卑鄙地饮着冷酒。

由于内容无中生有,明显为假造。所谓某人提供,当然也是假。伪造者无疑是他本人。由于制作人职业,东山对录音带剪接编辑,可说是内行中的内行。一定是公司倒闭前,栎原即为了日后的恐吓,花上心血搜集了东山的声音。然后将可用的部分剪接,再配以女人台词,就变成任何人听起来,即可明白的床上缠绵之场景了。而这类录音带的麻烦,即是当事人愈描愈黑,百口莫辩。

如果真有其事,或许他将付出代价。一千万元对现在的东山,虽然还是巨款,但比起似锦前途,还算便宜。但明知是假,就不想当宽大头了。

“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多富有,一千万元巨款哪能一两天便能调出,至少要一星期时间。”

“没有问题。”

“听起来这位女人应该十分美丽,她是谁?”

“这一点要问你自己啦,是否交得太多忘啦!”栎原用拇指勾起上衣衣领,以揶揄目光盯住制作人挖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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