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艇上的人全都抬起头,大声议论。

秦昀走到第二层甲板,在阿嘎哈的座位上大剌剌地坐下,说:“当你们,包括日本人探查到那烂陀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佛经就藏在那里,日本人甚至不惜开进潜艇,你们遍访那烂陀却一无所获,但依然执迷不悟。伊藤司原是唯一的清醒者,他经多年查探,终于意识到经卷可能存放在别处,后来他发现了这处违背常理的墓葬群,并逐一挖开墓穴,终于得到一张藏经地图。”

所有人都望着他,不住点头。

“借你的地图看看。”秦昀向黑蝙蝠伸出手。黑蝙蝠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羊皮递给他。秦昀举起地图又说,“看吧,古代只有平面地图,它只能标识出藏经的大致方位,却不能标识出它是存放在水底、水面或顶壁。”

“是啊!是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玉素甫如梦初醒。

“由于在湖心顶壁没有发现藏经,伊藤司原见到地图后,再次做出了错误的结论,以为藏经就在水底,于是派出玻璃潜水器查探,却仍然一无所获。为防止玉素甫捷足先登,伊藤司原就在这里安放了监听设备。”秦昀指向不远处的那根悬挂长波台天线对黑泽治也说,“它其实不是天线,而是一个经过伪装的监听器,对不对?”

黑泽治也钦佩地点了点头。

“经百般努力后,伊藤司原开始重视地图上的四个梵文大字‘慈航普渡’来,他推测于阗流亡者一定在水底设了机关,只要有慈航号驶到水面,就会触发机关,暴露佛经。”秦昀接着说,“于是,伊藤司原发了疯似地将轮船刷上新漆,将船名改为‘慈航号’,期望骗过于阗人的机关,找到佛经,结果自然又是大失所望。”

“原来如此!”袁真和也不禁发出惊叹。

“后来,伊藤先生的怪异举动引起了阿嘎哈先生的警觉,”秦昀面向被刘虎用枪指着的阿嘎哈,“你猜到他已找到线索,为避免日本人捷足先登,你们在地下湖中饲养肉食红眼鱼,并在部分红眼鱼身上披挂女人皮,用以吓阻日本人的行动;另一方面为防止日本人悄悄运走佛经,你们又决定封锁所有地下出口;同时,你们抢夺伊藤司原,屠杀日本人,控制他们的总人数,将他们驱赶到地下水道石壁上的一个狭小洞穴,并安插间谍。你们之所以没有将他们斩草除根,是因为他们还有用,还能帮助你们寻找线索。”

阿嘎哈发出“桀桀”怪笑,默认了秦昀的说法。

“但是,父亲也仔细搜查过顶壁,甚至挖开了全部墓穴。”小白忍不住问。

“不错,这恰是令伊藤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之处,”秦昀继续推理,“但是,他忽略了一个地方。”

“哪里?”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问。

“墓碑!”秦昀说,“你们不觉得这块墓碑实在太大了吗?大家看,它上面刻下了全体于阗流亡者的名单,边缘还写有‘慈航普渡’字样,与藏经洞第8932号残片上的字、这张地图上的字相呼应,它的意思就是要让于阗国流亡者——这批忠实捍卫佛教圣物的圣徒们随同佛教最高深玄妙的佛经与佛祖的遗骨得到超度,升上极乐世界。”

活转过来的渡边雄喊:“你这是瞎猜,它不过是块石头。”

秦昀摇摇头:“我敢肯定它不是块石头,佛经就藏在里面!”

“啪!啪!”黑蝙蝠鼓起掌来,他拍拍秦昀的肩膀说,“果然不凡!果然不凡啊!哈哈……不过,假如佛经不在其中,秦老弟可得承担后果。”

“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何惧后果?”秦昀站起身,牵住小白的手往船舱走,边走边大声说,“我要休息,给我们几张床。”袁真和、刘虎以及日本人都跟了过去。几名玉素甫将他们引导到船舱船员室,里面只有六张床。刘虎负责看守阿嘎哈,其他人每人分得一张床,倒头就睡,他们实在太累了。

但玉素甫却忙成了一团,他们派出数人乘坐小艇返回堤岸,搬运挖掘设备,并又开进一艘汽艇,其他人则在并不宽敞的甲板上搭支架,准备开挖顶壁巨大的墓碑。黑蝙蝠与瘦矮个则躲进密室商议营救阿嘎哈的策略,不过,为免节外生枝,在挖出墓碑确认秦昀的说法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这也是秦昀现在敢蒙头大睡的原因。顶壁墓碑长达15米,宽约3米,高度未知,它与坚硬的岩石连为一体,要想将它取出,还得动用烈性炸药。这是一项大工程,预计需半个月才能完工。完工前,秦昀等人受到严密监视,活动范围仅限于汽艇。潜艇已被玉素甫封闭,新赶来的汽艇也禁止他们登船。

秦昀在推理时看似信心满满,其实心里没底。这天他们将阿嘎哈交由袁真和看管,秦昀、小白和刘虎来到船头坐下休息,从登船到今天已经过去七天,孙雪丽早被释放,但她从来没有探望过他们。刘虎又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考虑他的感受,大家都没有提孙雪丽,也没有主动去探望她。不过,孙雪丽终于出现了。

当三人背对着喧嚣的施工人群,聊离开地底世界后的打算时,身后响起一声弱弱的“喂”。刘虎回头,见到体形已恢复如初,光彩照人的孙雪丽正半躬着腰向他打招呼。

刘虎迟疑地举起右手,“嗨!”

孙雪丽在他身边坐下,又跟秦昀和小白打了招呼。

刘虎清清嗓子,“你——还好吧?”

“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刘虎又清了清嗓子,接着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小白拉秦昀站起身,说:“我担心袁教授看不住阿嘎哈,走,去看看!”

秦昀点头,两人手拉手去了船尾。

刘虎终于说:“你的肚子,呃,好了吧?”

“好了!”

“孩子呢?”

“孩子?”孙雪丽先是一怔,然后微笑着说,“没有孩子,它只是一种病。”

“你没有被强奸?”刘虎惊喜地叫。

孙雪丽却不悦地说:“你们男人就在乎这个!”

刘虎急忙收敛面部夸张的表情,说:“不是,我是在为你没有受到伤害高兴……呃……这么长时间你经历了什么?”

孙雪丽说:“那天,他们冲进慈航号控制室,将我又带到了稀土矿,在矿洞最深处,有一个他们在日本人开挖基础上加挖的甬道,通过甬道就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他们也有基地?”刘虎说,“基地是早就有的,还是日本撤退后新建的?”

“早就有了,原本有一个出口通往一条地下水道,再通过水道进入地下湖。但日本人盗挖稀土矿,竟一直挖到了他们的基地附近,因此玉素甫才开始大屠杀,阻止他们继续挖掘。”孙雪丽说。

“原来——”刘虎说,“你进到基地后呢?”

“进入基地后,玉素甫立即为我进行手术,取出子宫中的跟踪器。”

“子宫?跟踪器?”刘虎叫出声来。

孙雪丽点点头:“我肚子变大不是因为怀孕,而是玉素甫植入我子宫的一块追踪器引发的积水肿胀,当时已非常严重,随时有生命危险,他们为了救我,才不惜冲上慈航号抢走我。”

刘虎张开大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之前,秦昀在稀土矿道底部发现孙雪丽时,她全身赤裸,下体流血,就像被强奸一样,而且孙雪丽醒来时也有受辱的感觉,其实她并没有被强奸,而是被玉素甫往子宫里植入了追踪器。将追踪器植入子宫的确很难被发现,非常保险。那么,秦昀和小白用声呐仪改造的B超机在孙雪丽肚子里探到的疑似地图其实只是追踪仪的电路板,而所谓的獠牙只是追踪器上的某个零件。

孙雪丽接着说:“玉素甫立即为我做了手术,取出了子宫内的追踪器,所以,我又恢复了健康。”她说这些时嘴角含笑,很动情的样子。

刘虎疑惑地问:“玉素甫一向残忍,他们为什么要救你?”

“也许他们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坏。”

“具体是哪一个玉素甫救的你?”刘虎吞吞吐吐地问,“阿嘎哈么?”

孙雪丽点了点头。

刘虎突然感到心如刀绞,他发出沉重的叹息声,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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