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随便拦住100个人,让他们说出一个活着的或已故的心理学家的名字,然后记下他们的答案。毫无疑问,他们提到的会是菲尔博士(Dr.Pha),韦恩·戴尔(WayneDyer)及其他一些“媒体心理学家”。如果我们把这类媒体和通俗心理学家排除在外,只考虑那些对心理学做出过卓著贡献的心理学家,那么这项非正式小调查的结果就几乎没什么悬念了——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Freud)会名列榜首,B.F·斯金纳(B.F.Skinner)可能会屈居次席,但远落后于弗洛伊德。没有任何其他的心理学家具有足够的知名度来撼动这两位的地位。因此可以说,弗洛伊德和那些在媒体上频频露脸的通俗心理学共同定义了公众心目中的心理学。

弗洛伊德的声名远播,极大地影响了普通公众心目中关于心理学的概念,同时也造就了诸多认识上的误区。例如,许多刚入门的心理学学生会惊讶地发现,如果对APA(AmeriPsychologicalAssociation,美国心理学会)会员中所有认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人数进行一下统计,他们的人数居然没有占到会员总数的10%。在另一个主要的心理学组织APS(AssociationforPsychologicalSce,美国心理协会)中,这一比例也不会高于5%。

现代心理学并没有像媒体和一些人文学科那样被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理论所左右,也没有被其所限定。在现代心理学家所关注的大量研究主题、数据和理论中,弗洛伊德的工作只占其中极小的一部分,在这些研究和理论中占更大比重的则是近期5位诺贝尔奖得主所做的工作:大卫·胡贝尔(DavidHubei)、丹尼尔·卡尼曼(DanielKahneman)、赫伯特·西蒙(HerbertSimon)、罗杰·斯佩里(RogerSperry)和托斯腾·维瑟(TorstenWiesel)以及美国国家科学基金的前负责人理查德·阿特金森(RichardAtkinson)的贡献,然而,这些人的名字对公众来说却是颇为陌生的。

弗洛伊德对于现代心理学的重要性被无限地夸大了,这就已经足够糟糕了。更糟的是,弗洛伊德的调查方法完全不能代表现代心理学家是如何进行研究的(弗洛伊德开展其著名工作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事实上,弗洛伊德式的研究方法彻底误导了人们对心理学研究的印象。例如,弗洛伊德并不采用控制实验,而我们将在第6章讲到,控制实验是现代心理学家“兵器库”中最有力的武器。弗洛伊德认为,个案研究足以证明理论的真实或谬误,在第4章中,我们将谈谈这一理念为何是错误的。最后,弗洛伊德的工作中最大的问题是理论和研究数据的联系。正如我们将在第2章看到的,对于一个科学理论来说,理论和研究数据的联系必须满足一些标准,而弗洛伊德的理论常常不能满足这些标准(Crews,1996,1998;Hines,2003;Macmillan,1997;McCuUough,2001;Watters&Ofshe,1999)。简而言之,弗洛伊德根据他得到的数据(个案研究和内省)建立了一套精细的理论,而这些数据并不足以支撑此理论;他专注于构建复杂的理论构架,但并没有像许多现代心理学家那样,保证这些理论建立在可靠、可重复的因果关系之上。总之,人们对于弗洛伊德式的工作太过熟悉,这严重阻碍了他们对现代心理学的正确理解。

在这一章中,我们将采用两种方法来解决“弗洛伊德问题”。首先,当我们展示现代心理学的多样性时,就能非常清楚地了解到弗洛伊德的工作所占的比重其实是很小的(见Haggbloometal.2002:Robins,Gosling,&Craik,1999,2000)。其次,我们将讨论一下,广泛而多样的心理学研究中,哪种特征是最为普遍的。有关弗洛伊德工作的那种过时的认识遮蔽了普通大众的双眼,使之无法看到现代心理学所共有的唯一而普遍的特性:用科学的方法寻求对行为的理解。

事实上,现代心理学包含了大量不同的内容和观点。这种多样性使得作为一门学科的心理学显得不那么浑然一体。美国心理学基金会杰出教学奖得主亨利·格雷特曼(HenryGleitman,1981)将心理学描述为“一个松散地联合在一起的学术王国,它横跨了生物科学和社会科学两个领域”(p.774)。

心理学有着令人惊叹的广泛性和多样的调查方法,知道这一点对于理解心理学的本质至关重要。可以简单列举一些具体指标来证明这一点:美国心理学会(APA)有53个分支机构,每个分支都代表了一个特定的研究或应用领域(见表1.1)。从表中你可以看到心理学研究主题、研究背景和研究方法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另一个大型心理学组织——美国心理协会(APS)也同样分支众多。其实,表1.1对于心理学领域的多样性的描述还是较为保守的,因为它给我们造成了一种印象,即每个分支都是一个特定的专业领域。事实上,S3个分支机构中的每一个都是非常宽泛的研究领域,包含更小的不计其数的分支!简言之,要穷尽心理学领域主题的多样性是非常困难的。

1.普通心理学(GeneralPsychology)

2.心理学教学(TeagofPsychology)

3.实验心理学(EerimentalPsychology)

5.评价、测量和统计(Evaluation,Measurement,andStatistics)

6.行为神经科学和比较心理学(BehavioralNeurosdparativePsychology)

7.发展心理学(DevelopmentalPsychology)

8.人格和社会心理学(PersonalityandSocialPsychology)

9.社会问题的心理学研究(PsychologicalStudyofSocialIssues)

10.审美、创造力及艺术心理学(PsychologyofAesthetics,Creativity,andtheArts)

12.临床心理学(icalPsychology)

13.应用咨询心理学(sultingPsychology)

14.工业和组织心理学(IndustrialandanizationalPsychology)

15.教育心理学(EducationalPsychology)

16.学校心理学(SchoolPsychology)

17.理论咨询心理学(selingPsychology)

18.公共月R务中的心理学家(PsychologistsinPublicService)

19.军事心理学(MilitaryPsychology)

20.成人发展与老龄化(AdultDevelopmentandAging)

21.应用实验和工程心理学(AppliedExperimentalandEngineeringPsychology)

22.康复心理学(RehabaJitationPsychology)

23.消费者心理学(erPsychology)

24.理论和哲学心理学(TheoreticalandPhilosophicalPsychology)

25.行为分析(BehaviorAnalysis)

26.心理学史(HistoryofPsychology)

27.社区心理学(unityPsychology)

28.精神药理学和药物滥用(PsycliopharmacologyandSubstanceAbuse)

29.心理治疗(Psychotherapy)

30.心理催眠(PsydbologicalHypnosis)

31.国家心理学会事务(StatePsychologicalAssociationAffairs)

32.人本主义心理学(HumanisticPsychology)

33.智力缺陷和发展性障碍(MentalRetardationandDevelopmentalDisabilities)

34.人口与环境心理学(PopulationandEnviroalPsychology)

35.女性心理学(PsychologyofWomen)

36.宗教心理学(Psychologyion.)

37.儿童、青少年和家庭服务(Child,Youth,andFamilyServices)

38.健康心理学(HealthPsychology)

39.心理分析(Psyalysis)

40.临床神经心理学(ieuropsychology)

41.心理学和法律(PsychologyandLaw)

42.独立从业的心理学者(PsychologistsinIndepePractice)

43.家庭心理学(FamilyPsychology)

44.男女同性恋及双性恋的心理学研究(PsychologicalStudyofLesbian,Gay,andBisexualIssues)

45.少数民族的心理学研究(PsychologicalStudyofEthniorityIssues)

46.媒体心理学(MediaPsychology)

47.锻炼和运动心理学(ExerciseandSportPsychology)

48.和平心理学(PeacePsychology)

49.团体心理学和团体治疗(GroupPsychologyandGroupPsychotherapy)

50.成瘾(Addis)

51.男性和男性化的心理学研究(PsychologicalStudyofMenandMasity)

52.国际心理学(IionalPsychology)

53.临床儿童心理学和青少年心理学(icalChildPsychologyandAdolestPsychology)

54.幼儿心理学(PediatricPsychology)

55.药物疗法(Pharmacotherapy)

注:没有分支4和11。

许多人学习心理学是希望能够学到一套宏大的心理学理论,以此来概括和解释人类行为和意识的方方面面。但这类愿望总是会落空,因为构成心理学的不是一整套宏大的理论,而是许许多多不同的理论,每个理论仅仅能够解释行为的有限方面(Benjamin,2001;Griggs,Proctor,&Bujak-Johnson,2002;Zechmeister&Zechmeister,2002)。心理学的多样性使得理论整合变得极为困难。事实上,在许多心理学者看来,“整合”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尽管如此,另外一些心理学家却正在寻求领域内的理论整合(Henriques,2003,2004;Kenrick,2001;Kimble,1999;Sternberg,2005)。例如,在过去的10年间,心理学的学科统一性有所增强,这要归功于进化心理学家的努力。这些研究者将人类心理过程视为服务于某些重要进化功能(诸如亲缘关系识别、伴侣选择、合作、社会交换及后代抚养等)的机制(Barrett,Dunbar,&Lycett,2002;Bjork

lund&Pellegrini,2002;Buss,2003;ides&Tooby,2000;Geary,2005;Pinker,2002),并试图以此来实现概念的整合。

然而,无论心理学家对心理学主题的统一性持何立场,他们都承认,即便有一天能够实现理论的整合,其过程也是极为困难的。缺乏理论的整合为心理学招来了一些批评,贬低了它作为科学取得的进步。这类批评源于一个错误的观念,即所有真正的科学都必须具备一个宏大的、统一的理论。之所以说它错误,是因为它忽视了其他科学同样也缺乏一个完备统一的概念体系这个事实。哈佛大学心理学家威廉·艾斯特斯(WilliamEstes,1979)已经强调过这一点:

实验心理学家所面临的这种困境既不新鲜,也非独有。20世纪早期,物理学在本科水平的教学中便被分成了若千独立学科。因此,我是通过分别学习力学、热力学、光学、声学和电学而了解这门科学的。同样,化学也曾被分为无机化学、有机化学、物理化学和生物化学。当时这些分支之间的交流和融合并不比现在的心理学好到哪里。它们都仅仅在抽象的数学理论水平上才实现了整合。医学也被分为众多分支,而且和心理学一样,没有新的整合出现。(pp.661-622)

事实上,心理学分化得如此严重,以至你不难想象,如果一所大学撤掉心理系,它会很容易将心理学系的成员分派到其他院系去。生理心理学家可以去生物系;社会心理学家可以去社会学系;认知心理学家可以去认知科学的交叉学科院系;工业与组织心理学家可以去商学院;临床和咨询心理学家可以去社会工作、人力资源和教育系;发展心理学家可以去教育、认知科学或人力资源系等等。这些心理学家在与新同事进行学术交流时几乎不会发觉有什么隔阂。实际上,许多心理学家反而觉得新同事更易于共事。从内容上来说,现代心理学绝不仅仅是多个主题的简单统一体,人们必须在更高的层次上寻找整合这一学科的因素。

一旦我们知晓了决定某一门学科结构的社会和历史因素是怎么回事,就能认识到,要求所有领域具备高度统一性是不合逻辑的。事实上,“心理学研究”这一术语要比“心理学”一词更能准确反映这一学科的多样性。而且用“心理学研究”能让学生不再惊讶于同一个学科的不同领域取得科学进步的速度竟然如此迥异——一些领域在解释和预测行为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就,而另外一些则成果寥寥。“心理学”这个词显然不能承载和传达这一差异化的事实,相反,它所表达出的“统一性”内涵恰恰是这门学科所不具备的。

如果我们试图找到心理学研究课题间的统一性,那就不要继续在心理学研究的内容之间找寻所谓的联系,我们应当关注心理学家获取新知识所采用的方法。这是我们唯一有希望在心理学家之间找到共性的地方。但即使是在方法领域,也依然存在一些有关这门学科的很深的误解。

仅说心理学是关于人类行为的科学,并不能将它和其他学科区分开来。许多其他专业团体和学科——包括经济学家、小说家、法律、社会学、历史、政治科学、人类学和文学研究——都或多或少与人类行为有关,心理学在这方面并非独树一帜。

应用性也不能证明心理学具有任何独特性。例如,许多大学生选择主修心理学是因为他们有一个要帮助他人的崇高目标。但是在许多领域,如社会工作、教育、护理、职业咨询、物理治疗、警事科学、人力资源以及语言矫正等,“帮助他人”都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样,“通过提供咨询来帮助他人”也是众多其他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领域包括教育、社会工作、警事工作、护理、神职工作、职业咨询等等。培训应用性的、通过咨询来帮助他人的专业人才并不需要单独开辟一门叫做“心理学”的学科。

只有两点能证明心理学是一门独立的学科。其一,心理学研究采用科学方法来探究人类及动物的所有行为;其二,从这一知识衍生出的实''际应用是具备科学基础的。如果不是这样,心理学就失去存在的理由了。

心理学不同于其他行为研究领域的地方在于,它试图向公众保证两点:第一,心理学中有关行为的结论都有科学证据;第二,心理学的应用都源于科学方法,并经过了科学方法的检验。心理学是否曾经偏离过这两个目标呢?有过,而且经常如此(Lilienfeld,Lynn,ScLohr,2003;Loftus&Guyer,2002;Lynn,Loftus,Lilienfeld,&Lock,2003;Mook,2001;Watters&Ofshe,1999)。本书就是关于怎样更好地实现这两个目标的。在第12章中我将回到这一主题——一些心理学工作者因为不遵守适当的科学标准而自我损害了其作为心理学家的合法性。但是,从原则上讲,科学性正是保证心理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标准。如果有朝一日心理学不再追求这些目标——即它不再愿意坚守科学标准"那它也就应该关张大吉,将其关注的领域拱手让于先前提到的那些其他学科——因为此时它已成为了一个完全多余的知识领域。

无疑,任何人想要理解心理学,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意识到心理学的首要特征——它是有关行为的、以数据为基础的科学研究。对这一事实及其全部内涵的理解将贯穿本书,因为这是我们认识真正心理学的最基本的途径。反过来说,人们之所以对心理学的理解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偏差,正是因为未能意识到它是一门科学的学问。例如,我们常常会听到学术圈外的人宣称心理学不是科学。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误解?

那些想让公众相信“心理学不能成为一门科学”的企图,其产生的背景各不相同。正如我们在后面的章节中所要讨论的,许多有关心理学的错误认识,都是由那些伪心理学的代理人处心积虑制造的。在我们的社会中,一个经营伪科学信念系统的巨大产业正在兴起,这一信念系统出于既得利益的考虑,总是想让大众相信,无论什么都能纳入心理学的范畴,而且心理学的主张不能以理性标准来衡量。这无疑为“催眠减肥”、“激发潜在心灵能量”、“睡觉时学法语”这类广告以及利润高达数百万的“心理自助”产业里其他诸多门道的营销创造了绝佳的氛围。此类门道要么不是建立在科学证据基础上,要么(在许多时候)与已有的证据相冲突。

另一种对于科学心理学的排斥是由于,一些人不愿看到科学进入到长期以来由不容置疑的权威或“常识”统治的领域里。历史上此类例子不胜枚举——人们拒绝使用科学,而更喜欢利用哲学沉思、神学谕告或世俗智慧去解释现实世界。每一门科学都会经历一个受到阻碍的阶段。与伽利略同时代的知识分子拒绝透过他的新望远镜观察天空,因为“木星存在卫星”颠覆了他们的哲学和神学信仰。几个世纪以来,人类解剖学的发展可谓步履蹒跚,因为世俗和宗教禁止对人类尸体进行解剖(基督徒认为,身体的内部是“上帝的辖区”,见Grice,2001)。查尔斯·达尔文总是被反复抨击。保罗·布洛卡(PaulBroca)的人类学协会(SocietyofAnthropology)在法国受到抵制,因为有人认为,关于人类的知识会颠覆国家。

关于人类的知识每向前迈进一步,都会引发反抗。然而,当人们开始意识到科学并没有通过调查和研究对人性造成亵渎,而是以扩展知识的方式促进了人类的自我实现时,反抗终将烟消云散。谁现在还认为星系图以及宇宙是由无数星球所组成的复杂理论会摧毁我们对于宇宙的向往?谁会选择禁止人体解剖时的医疗保健系统,并进而拒绝从社区中获得的现代医疗保徤呢?对于星球和人类身体的实证性态度并没有磨灭人性。更近的例子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体系为遗传学和生物学取得非凡的进步奠定了基础。但是,在我们更接近人类的本质及起源的同时,残余的反抗势力仍然存在。在美国,宗教鼓吹者继续施压,意欲在公立学校推行“神创论”教学;同时,调查显示,有很大比例的民众(在某些调查中,是大多数)并不接受“人类是经过自然选择进化而来的”这一科学事实(Lemr,2005)。进化生物学有着无数辉煌的科学成就记录,时至今日还是照样被公众所排斥。如此看来,心理学——这门志在将所有关于人类的固有信念都置于科学检验之下的新兴科学,时下还会引发人们对其正确性的否定,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为了理解什么是心理学,我们必须理解什么是科学。或许我们可以从“什么不是科学”入手。按这种方法,我们能摒弃大部分常见的错误观念。首先,科学并不是由内容来定义的。宇宙万物的任何方面对于一门科学学科的发展来说,都是一场公平的游戏,当然也包括人类行为的所有方面。我们不能将宇宙万物分为“科学的”和“非科学的”两类。尽管历史上始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将人类排除在科学研究的范围之外,但正如我们所见,它们均以失败告终。拒绝将心理学作为一门科学学科来对待,可能代表了这一历史争论的余音。

科学也不能按照特定实验器材的使用来定义。试管、电脑、电子设备或研究者的白大褂都定义不了科学(即便这些成为衡量标准,心理学的科学地位也是无懈可击的,因为所有大学的心理系都充斥着电脑、药剂和各种型号的电子设备)。这些都是科学的附属物而不是其本质特征。科学,是一种思考和观察事物以便深入理解其运行机制的方法。

在本章的剩余部分,我们将讨论科学的三个相互关联的重要特征:(1)应用系统的实证主义;(2)产生公共知识;(3)验证可解决的问题。尽管我们将逐一检验每一条特征,但请记住这三条特征构成了相互联系的统一整体。(更多有关科学的普遍特征的详细讨论,参见书后参考文献部分列出的Bronowski、aud、Medaopper、Raymo以及Sagan的著作。)

如果在任何辞典中查找“实证主义”,你会发现它的意思是“基于观察的实践”。科学家通过验证来找寻世界的规律。这个事实可能对你来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而这正是过去两个世纪以来科学态度传播的结果。在过去,它却不是显而易见的。回想一下不愿透过伽利略的望远镜看星空的人。长久以来,人们认为获得知识的最佳途径是纯粹思考或诉诸权威。伽利略宣称看见了环绕木星的卫星。另一位学者,弗朗西丝科·西奇(Fran),试图驳倒伽利略,但不是通过观察,而是通过下面的一番话:

人的脑袋上有七个窗口:两个鼻孔,两只耳朵,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因此在天界有两颗吉星,两颗灾星,两颗发光星,以及性状不明但无关紧要的水星。从这点和其他无数相似的自然现象诸如七种金属等等中,我们就可以归纳出行星必然是七个……除此之外,犹太人和其他古老的民族,都将一周分为七天,并以七大行星来命名;如果现在我们增加了行星的数目,将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进一步来说,卫星用肉眼无法看到,因此对于地球没有影响,既然没有用处,也就不存在。(Hokon&Roller,1958,p.160)

关键问题不在于以上论述多么愚蠢可笑,而在于它被视做可与真实观察抗衡的一种辩驳!今天我们嘲笑它是因为我们都是事后诸葛亮。三个世纪以来,业已证明力量的实证取向使我们强于可怜的西奇。要是没有经历这些实证主义的岁月,我们中的许多人可能都会点头同意并对他大加褒奖。的确,实证取向并不一定显而易见,这就是为何即使在一个科学占统治地位的社会中,我们也不得不经常强调它的原因。

但纯粹、单一的实证主义还不够。注意本章的标题是“系统的实证主义”。观察很好,而且很有必要,但是对于自然世界单纯的、非结构化的观察并不能导致科学知识的产生。假使你记录下自己一天中从起床到睡觉之间观察到的所有情况,完成这一任务时,你会拥有一大堆事实,但仅此并不能让你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科学观察被称为“系统性的”,是因为它是结构化的,所观察的结果能够揭示自然世界一些潜在的本质。

科学观察通常都是理论驱动的;它们检验有关世界的各种不同解释观点。它们是结构化的,因此可以根据观察结果,决定哪些理论得到支持而哪些则被拒绝。

从某种特殊意义上说,科学知识是公共性的。当然,并不是说把科学发现张贴在社区的公告板上就叫“公共性”了。我们指的是这样一个事实,即科学知识并不单独存在于特定个体的头脑之中。从某种重要意义上说,科学知识在没有提交给科学团体

、接受他人批评和验证之前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些被认为隶属于特定个体思维过程中、不可接受他人审査和批评的“特殊”知识,永远都无法获得科学知识的地位。

科学通过可重复性来实现其公共可检验性的理念。一项发现如果想在科学界获得公认,就必须以一种能够让其他科学家尝试相同实验并获得相同结果的方式呈现给科学团体。当这一切都完成,我们就可以说,这一发现是可重复的。科学家利用可重复性来定义公共知识。可重复性保证了特定发现并不是由于个别调查者的错误或偏差而产生的。简而言之,一项发现如果想要被科学团体所接受,它必须能够被原始调查者以外的其他人所重复。当一项发现经历了这种方式呈现出来时,它就成为了公共性的。它不再仅仅为原始研究者个人所有,它能够被其他人获取、扩展、批评,或以他们的方式得到应用。

诗人约翰·唐尼(JohnDonne)告诉我们“任何人都不是一座孤岛”。在科学中,没有一个研究者是一座孤岛。每个研究者都与科学团体及其知识基础相联系。正是这种相互联系使得科学累积性地发展。研究者不断在原有知识的基础上进行新的探索,力求超越已知。而这一过程的前提便是,先前的知识以一种适当的方式予以陈述,使任何研究者都能以之为基础来进行探索。

公共性的、可检验的知识,指的是我们可以将研究发现递交给科学团体,团体中的任何人都能对其进行重复检验、批评或拓展。这个标准不仅对于科学家,同时对于作为消费者的外行人来说也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必须对来自媒体的科学信息进行评估。正如我们将在第12章所看到的,区分大搞伪科学的江湖术士和真正的科学家的最主要的一个方法就是,前者常常避开科学出版的常规渠道,而选择直接通过媒体公开他们的“发现”。当公众面对真实性可疑的科学发现时,一个屡试不爽、颠扑不破的标准就是,考察这些发现是否在得到认可的科学期刊上发表过,以及是否经过了同行评审?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往往能够区分“李鬼”和“李逵”。

同行评审是指每一篇投到期刊的文章都要经过数位科学家的评审,并将批评意见提交给编辑(通常都是此期刊所覆盖的某一领域中有资深研究经历的专家),再由编辑权衡这些意见,确定这篇文章可以立即发表,还是需进一步实验研究和统计分析之后再发表,或是因为有缺陷或价值太低而拒绝接受。大多数期刊在每期中都刊有编辑条例说明,因此很容易知道此期刊是否经过同行评审。

并非所有经过同行评审的科学期刊中的信息都必然正确,但至少它已满足了同行批评和监督的标准。这只是一个最低标准,而非严格的标准,因为大多数学科领域中都会有几十种质量参差不齐的期刊。大部分科学观点在满足一些基本标准的前提下,都可以在某些地方以正规的方式出版。那种认为只有很小部分的数据和理论才能够在科学界获得出版的观点是错误的。当一些心理救助或治疗方面的江湖术士试图说服媒体和公众时,往往会暗示,一种所谓“正统科学”的阴谋将他们排除在科学出版渠道之外。但是,稍微想一想,心理学领域中有多少这样的合法渠道啊。出版物《心理学摘要》(PsychologicalAbstracts)罗列了来自1000多种不同期刊的文章摘要。其中大部分期刊都设有同行评审。几乎所有待检验的理论和实验都能在如此众多的出版物中找到自己的发表渠道。

再次强调,我不认为《心理学摘要》中引用的所有期刊上的所有观点都必然正确。相反,正如我先前所强调的,发表只是一个最低的标准。

然而关键是,任何一种理念、一个理论、一项主张或疗法如果不能在有同行评审的学科文献中获得适当的收录,问题就很明显了。尤其是当某一主张缺乏证据却伴随着媒体的宣传运动时,此理念、理论或疗法显然是骗人的。例如,2005年宾夕法尼亚州有一桩著名的诉讼,有人试图在学校的生物课上教授神创论,鼓吹智力设计(神创论的一种形式)理念的一个证人说,他很难举出任何一个经过同行评审的有关智力设计的研究,尽管这一运动已经兴起了十年有余(Talbot,2005,p.68)。

同行评审机制在不同学科之间有所区别,但是根本理念是相同的。同行评审是科学将客观性和公开评议标准制度化的一种方法(另一种是重复验证)。观点和实验要提交给其他评估者,经过一个仔细推敲的过程。只有通过这一严格过程的观点才算符合了公共验证的标准。同行评审过程绝非完美,但它对我们消费者来说是唯一的保护机制。忽视或轻视它,就等于让我们自己被巨大的伪科学产业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这一产业又极其善于操纵媒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见第12章)。在随后的章节中,我们将更详尽地讨论,如果忽视这些心理科学实践中固有的审查与制衡,我们将要付出多么高昂的代价。

科学针对的是可解决的、可明确具体的问题。这意味着就其类型来说,科学家们所致力解决的问题是能通过现有的经验技术获得答案的。如果在当前所掌握的经验技术条件下,问题无解或理论不可验证,则科学家们将不会对它展开研究。例如,“在日托期间给予结构化语言刺激的3岁儿童,与那些没有给予这些额外刺激的儿童相比,是否可以更早地做好接受阅读指导的准备?”就是一个科学问题,因为在现有的经验方法之下,这是一个可解的问题。“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就不是一个可实证的问题,因此不属于科学领域。“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同样也不是实证问题,因此也不属于科学领域。

科学通过以下方式得以进步:提出理论解释世界中的特定现象,根据这些理论做出预测,实证地检验这些假设,基于检验的结果对理论进行修正(通常次序为:理论—预测—检验—修正)。因此对于科学家来说,“可解问题”这个词的意义通常是“可检验的理论”。什么样的理论才算是“可检验”的呢?这一理论必须与真实世界中可观察的事件具有特定的关联,这就是“实证可检验”的含义。可检验性标准在学术上通常被叫做证伪标准,这也是本书第2章的主题。

我们说科学家解决实证可解问题,并不是说在不同类别的问题中,有的本质上是可以解决的,而有的则注定无法解决,并且这种区分是固定不变的。恰恰相反,有些当前无法解决的问题,在理论和经验技术更加进步的时候会成为可解的。例如,20年前,对于“托马斯·杰斐逊是否与其奴隶萨丽·海明斯生下了她的某个孩子”这一争议话题,不会有历史学家认为它是一个实证可解的问题。然而到了199S年,由于基因技术的进步,这个问题已成为可解的,发表在《自然》(Nature)杂志的一篇文章(Fosteretal.,1998)指出,杰斐逊极可能是埃斯顿·海明斯·杰斐逊的父亲。

这就是科学得以发展而新的科学得以诞生的方式。但对于“当前什么是可解的”这一问题,总是存在巨大分歧。因为涉及正处于模棱两可状态的问题,科学家们自己在这点上的意见都难以统一。因此,尽管所有科学家都认同可解性标准,但是他们对其特定应用可能存在不同的意见。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彼得·密达沃(PeterMedawar)就曾把他的一本书定名为《可解的艺术》(TheArtoftheSoluble,1967),并在书中指出,科学的一部分创造力就在于寻找处于人类知识最前沿、并可以用实证技术加以解决的问题。

心理学本身就提供了许多从无解到可解的好例子。有许多问题,诸如“一个孩子如何获得其父母的语言?”,“为什么我们会忘记我们曾经知道的事情?”,“身处一个群体中会如何改变一个人的行为和思想呢?”等,在人们意识到可以以实证的方法来解答之前的几个世纪里,都只能被猜想而已。随着这一认识的慢慢发展,心理学逐渐集合了来自各个领域中关于行为的各种问题。心理学科逐渐脱离哲学,并成为了一门独立的实证科学。

认知心理学家史蒂芬·平克尔(StephenPinker,1997)讨论了“未知”可以划分为“问题”或“玄谜”。如果是“问题”,我们知道其答案是能找到的,即使我们目前还没有答案,我们也知道它大概是什么样子。如果是“玄谜”,我们甚至不能想象答案可能会是什么样子。利用这些术语,我们可以看到,科学就是将玄谜变为问题的过程。事实上,平克尔(1997)指出,他之所以要写《头脑如何工作》(HowtheMindWorks)这本书,正是因为“从心理表象到浪漫的爱情,几十个心理和思维方面的玄谜最近已经升级为问题了”(p.9)。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套固有的行为模型,这些模型影响我们的交往以及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和他人。事实上,一些社会、人格和认知心理学家正在探究这些内隐的心理学理论的本质。我们很少会清晰并有逻辑地表达我们的理论。相反,我们通常只有在特意关注它们或者发现它们受到某种挑战时,才会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其实,我们个人的行为模型并不像真正的理论那样具有内部一致性,相反,当我们觉得需要对行为作出解释时,往往搬出一箩筐关于人类行为的普遍真理、说教及谚语。这些关于行为的常识存在一个问题,它们之中有不少是自相矛盾的,因此也是不可证伪的(证伪原则是下一章的主题)。

人们爱用一些民间谙语来解释行为事件,即使之前在解释同一类型的事件时曾用过与之完全矛盾的谤语。例如,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听到或说过“三思而后行”——若不是我依稀记得之前有人告诫说“该出手时就出手”,我还会觉得这是个有用的、直接的行为建议呢。“小别胜新婚”明确预测了一种对于事件的情绪反应,但“眼不见,心不烦”不也同样如此吗?如果“欲速则不达”,为什么又说“时不我待”?既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为什么又说“三个和尚没水吃”?如果我认为“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为什么也相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异性相吸”,为什么又“物以类聚”?我劝许多学生“今日事今日毕”,但我希望没跟我刚刚指导过的那个学生说过这番话,因为我刚还跟他说“要顺其自然”。

这类谤语和俗话构成了对行为的固有“解释”,人们爱用它们,就是因为它们难以驳倒。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拿一条出来解释一番。难怪我们都认为自己是判断他人行为和人格的高手。天底下发生的事我们都能解释。

所以,有时我们固有的心理理论不容反驳。我们将在下一章中看到为什么这种不可反驳性造成了理论的失效。然而,即使我们的世俗观念有一些特定用处,甚至是经验可证的,也会产生问题。问题在于,心理学研究表明,在接受实证检验后,许多关于行为的普遍文化信念都被证明是错误的。举个例子,“工作经验对于高中生是有价值的”是一个普遍信念。大多数美国成年人认为,青少年边打工边上学是一件好事,因为:(1)他们能赚钱,支付自己未来的学费及家庭开销;(2)他们能建立“职业道德”,使得他们在将来能够成为更具责任感的员工;(3)他们会对我们的经济体系产生更大的尊重;(4)由于已经融人了经济体系,他们会成为更有动力的学生。

发展心理学家们就打工对中学生行为、态度及学业成绩的影响进行了广泛研究(Sternberg,Brown,&Dornbusch,1996)。他们发现,基本上我们所有关于青少年打工的文化信念都是错误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打工所赚的钱中,只有极少量用于帮助家庭开支或继续学习。绝大多数收入花在了炫富或满足电视广告制造出的“需求”上。上学打工会对学生的教育及教育体验造成损害。最有趣的是,工作经验使青少年更加玩世不恭,不尊重工作及其在经济体系中的价值。在一项研究中,打工的青少年比不打工的青少年更可能赞同“疯子才会玩命工作”和“天下没有哪家公司会关心员工”等目论(Greenberg&Sternberg,1986)。最后,在回顾了这方面的研究之后,研究者得出结论:“打工似乎有可能引发而不是阻止了某些形式的不正当行为”(p.6)。看来,我们炮制了大量有关青少年打工价值的文化神话。“塑造品格”、“培养金钱观念”这类说辞都是虚假的。这类陈词滥调其实属于民间传说,是人类学家在欠发达国家从事研究时所感兴趣的——这些传说使我们感觉良好,也使当前文化习俗变得合理,但没有任何事实依据。

性俗观念(或称“常识”)出现谬误的例子俯拾皆是。比如说,有一种说法是,学习好或读书多的孩子都不擅长交际和体育。这个观点虽然错得离谱,但在当今社会上极为流行。有大量证

据表明,与“常识”世俗观念相反,爱读书的人和追求学术成就者与不读书者相比,有着更强健的体魄,而且更常参与社交活动(Gage&Berliner,1984,pp.18-19;Zill&Winglee,1990)。再比如,学习成绩好的儿童比学习成绩差的更容易被同伴接纳。读书多的人比不读书者更愿意运动、慢跑、露营、远足、维修汽车等。

许多关于行为的世俗观念一经产生便生生不息。例如,20世纪90年代风行于社会和学校的一个世俗观念是,低自尊导致攻击行为。但实证研究显示,攻击行为和低自尊并无关联。相反,攻击行为似乎往往与高自尊相关(Baumeister,Bushman,&Campbell,2000)。同样,上世纪90年代有一个非常流行的假说认为,低自尊导致学习成绩出现问题。事实上,自尊和学习成绩之间的真正关系可能与教育工作者和家长的假设恰相反,是在校成绩(以及生活的其他方面)的优秀导致了高自尊,而非后者引起了前者。(Baumeister,Campbell,Krueger,&Vohs,2003;Stout,2000)

雷德福(Redford,1999)讨论了“人类只使用了其大脑的百分之十”这一民间信念。尽管完全缺乏认知神经科学的支持(见Beyerstein,1999;Higbee&Clay,1998),这一观点已存在了几十年,且俨然已成为所谓的“心理学公理”。雷德福援引了专栏作家罗伯特·萨缪尔森(RobertSamuelson)对“心理学公理”的定义:“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持,却因不断的重复、改变了我们体验生活的方式,而被当成事实的那些信念”(p.S3)。

世俗观念并不总是不受事实的制约。有时,当与之矛盾的事实广为人知时,世俗心理学(“常识”)也会改变。例如,几年前,一个广为流传的有关儿童的俗语是“熟得早,衰得快”(Fancher,1985,p.141)。这条俗语反映了“童年早熟与成年异常存在关联”这一信念,这一信念得到了许多“小时神童,长大害人”的例子的支持。但在这件事上,心理学证据证明上述俗语不准确,这一结论已被大众文化所吸收,所以你以后几乎不大会再听到更多这样的世俗“智慧”了。

最后这个例子是一个警告,提醒我们注意今日的“常识”,因为不难看出,昨日的常识往往变成今天的谬论。毕竟,常识就是“尽人皆知的知识”,对吧?对。那么,妇女不能投票,对吧?非裔美国人不应该接受教育,对吧?残障人士不该在社会里出现而应当被送到收容所去,对吧?事实上,150年前,这些观念都是尽人皆知的常识。当然,我们现在视这些过去的常识为谬论,都是些以完全未经证实的假设为基础的信念。但是,从这些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心理学在常识面前扮演的关键角色。常识总是基于一些假设,而心理学对这些假设的经验基础进行检验。正如我们之前看到的许多例子,有时候假设得不到实证支持。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通过它们,我们可以看到,心理学扮演着一种世俗智慧检验者的角色,常常难免和诸多根深蒂固的文化信念发生冲突。心理学往往是“传递坏消息的信使”,宣告原本为人们所接受的世俗观念再无立足之地。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许多人不仅无视这些消息,还想消灭这些信使。

建立在实证基础上的心理学始终存在反对意见。仅仅100年前,剑桥大学还拒绝建立一个心理物理学实验室,因为这样的一个主题研究,“以把人类的灵魂放在天平上的方式侮辱了宗教信仰”(Hearst,1979,p.7)。心理学致力于证明其问题是实证可解的,这一战斗也是最近才取得胜利。不过随着科学的进步,心理学家将涉足越来越多的主题,这些主题涉及人类某些牢固的信念,而很多都是可以通过实证方法验证的。心理学家现在研究的主题包括道德推理的发展、浪漫之爱、种族偏见的性质以及宗教信仰的心理和社会决定因素等。童年期性行为的研究最近引发了很多争议(Hagan,2001;Rind,Tromovitch,&Bauserman,2001)。有些人反对对这些领域进行实证调查(Hunt,1999),但这些领域都取得了科学进展。

莱文和奥唐奈(Levin&O''Donnell,2000)指出,有些人反对某些心理学研究,只因为他们认为这些领域是“不必去知道的”。他们举了一个例子:某学校的董事会给予家长两种选择,一种是让他们的孩子在K-2不同年龄混合班学习,另一种是在按年龄分的常规班中学习。教师提出对这两种方法进行研究的建议,但此建议被校董事会否决,因为他们觉得,如果一旦研究发现某种方法更有效,家长会迫使他们完全改用那种类型的教学。就像莱文和奥唐奈(2000)说的那样,“学校董事会压根儿不想知道!”(p.66)。因此,我们应当意识到,心理学研究往往受到诋毁,不是因为人们认为它不好,而是因为他们希望避免研究结果可能给他们带来的影响。

心理学总是处于这种两难境地。一方面,一些人反对把心理学称为科学,否认心理学家可以建立关于行为的实证理论。另一方面,另一些人则由于惧怕心理学在某些行为领域揭示的真相会威胁到他们的信仰,而反对心理学家在这些领域进行研究。斯金纳学派的心理学家就总是面对这类相互矛盾的指责。例如,有批评者认为行为主义的强化律不适用于人类行为。同时,另一些批评者则担心人们会运用这些规律去对人类进行严酷的、不人道的控制。因此,行为主义者腹背受敌,一些批评者否认行为主义者所发现的行为定律有用,而另一些批评者则害怕这些定律被滥用!

上述现象的产生主要是由于,年轻的心理科学刚刚开始揭示行为方面的一些事实,而在过去,这些问题是游离于研究之外的。它的青涩多多少少也解释了为什么许多人总是对这一学科产生误解。但无论如何,在过去的40年里,心理学已经在我们称之为科学的这个相互关联的知识体系中站稳了脚跟。认识不到这一点,就会对心理学产生各种各样的误解。

心理学是一个主题非常广泛,但又相对松散的学科,它包含一些通常不被归人同一概念的众多研究主题,然而,它们都使用科学方法来理解行为,从而实现了学科的统一。科学方法绝非是指一套生硬的规则,而是指一些非常普遍的原则。最重要的三点是:(1)科学采用系统的实证主义的研究方法;(2)它以可公开验证的知识为研究对象;(3)它研究实证可解的问题,并产生可检验的理论(下一章的主要内容)。构成系统实证主义基础的结构化及可控制的观察是本书随后几个章节的主题。科学通过同行评审等程序和重复验证等机制来保证知识的公共心理学是一门新兴的科学,因而经常会和世俗智慧相冲突。这种冲突是任何新兴学科都会遇到的,了解这种冲突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有人反对将心理学视为一门科学并对心理学持敌意态度。同时,与世俗常识之间的碰撞也令心理学成为一门激动人心的学科。很多人进入这一领域正是因为它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人们能够检验那些被毫无争议地接受了数百年的“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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