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眼法的核心是让头脑短路。鹅妈妈的故事当中就有非常好的例子:一个人要去圣·伊夫,他遇到了一个多妻的人,他有七个老婆,每个老婆都背着七个袋子,袋子里面总共有三百四十三只猫和两千四百〇一只小猫咪。被欺骗的头脑忙着做乘法,以便知道有多少去往圣·伊夫。因为这是一个想让听众费脑筋计算的恶作剧,所以设置了很费神的障眼法。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用不着这么复杂。几个精心挑选的、时机恰当的词语就可以——而且曾经——让大象消失!

——马里尼《欺骗心理学》

胡伯开始朝前面猛冲,但是他被迫来了个急刹车。与此同时,谢弗上尉突然开始破口大骂——用词的狠毒程度毫不逊于刚才胡伯警长的咒骂。胡伯扭过头,瞠目结舌,在那一刻他甚至失去了咒骂的能力。

马里尼正从他们的身边走开,我们都看到原本扣在马里尼的手腕上面的手铐现在出现在谢弗上尉的胳膊上面。谢弗上尉和胡伯警长现在就像连体双胞胎一样分不开了。马里尼的指尖上晃悠着一把钥匙,看到那把钥匙之后,胡伯说:“真见鬼!他掏了我的口袋!”胡伯伸手想要去抓那把钥匙,但是他的目标转眼就消失了——就像马里尼经常表演的半美元硬币的戏法一样。

“没有了,警长。”马里尼伸出了空空如也的手掌,“我现在已经失宠了,我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你不会得到钥匙,除非你和上尉答应冷静下来,看着我和探长解决这个案子。如果你们表现得好,我甚至可以承诺不向任何记者提及你的漂亮的新监狱如何不堪一击。这个县的纳税人可能会认为他们买了劣质货——或者是委任了不称职的官员!”

胡伯的脸色发紫。“史蒂文斯,”他咆哮着,“去搜他的身,找到钥匙!”

“这样做没有用处。”马里尼说,“如果我让什么东西消失,它就不会出现——”

加维甘探长已经受够了:“马里尼!”他也开始咆哮了,“立刻把钥匙拿出来!交给胡伯。你听到了吗?”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探长。”马里尼答道,“不过你最好有办法让这两个人冷静下来。你为这个案子找到的答案经不起仔细的推敲。如果我被迫留在监牢里,就没有办法搜集证据,也不可能给你一个更好的解答。如果在几分钟之内我们无法抓住罪犯,我们也许永远——”

加维甘动心了。“胡伯,”他说,“你来不及了。这两个人已经被我拘留了。我在上个星期就逮捕了他们。他们要先过我这一关,然后才轮到你。无论如何,在我做出新的决定之前,他们都要留在这里。”

马里尼说:“这还差不多。”他握紧了空空的左手,然后缓缓地再次伸开左手。钥匙就在他的手掌心上。马里尼把钥匙递给了史蒂文斯,那名警员解开了两位上司的手铐。

谢弗和胡伯对于加维甘都怀着戒心,但是他们只能暂时压住了火气。谢弗松开了我。

加维甘说:“行了,马里尼。挥舞你的魔棒,但是动作快一点,使用你最好的咒语——你最好拿出一些像样的东西。”

“我明白。在一个空荡荡的舞台上变出一只大象比这个困难一些。”他转向了我,“罗斯——”

刚才有一大群本地警察、州警察和纽约市警察跟着谢弗和胡伯跑了过来,现在布莱迪走了出来。“探长,”他说,“我们离开时,从北部传来了一份电报。州警察在纽约州中部城市尤蒂卡的另一头抓住了杜克。他开车超速,引起了警察注意,后来他开始射击,州警察还击时打伤了他。”

马里尼问布莱迪:“他身上带着大笔现金吗?”

“没有。”布莱迪答道,“他屁股口袋里有几千美元,却并没有我们追踪的大笔现金。”

马里尼没有吭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马里尼说:“探长,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

他们走到了一旁,我们听不到的位置;在随后的足足十分钟里面,马里尼趴在探长的耳边不停地说悄悄话。我想要凑近一点,但是谢弗上尉警告性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好放弃了努力。谢弗上尉和胡伯警长在小声地嘀咕。马克·韦利靠在一根桩子上面,他焦虑地看着马里尼和加维甘——实际上最近马克的脸上一直是这种表情。奥哈洛朗在垂头丧气地嚼着他的口香糖。听说有人已经抓住了杜克,奥哈洛朗显然很失望无法得到奖金。

我自己也感到有些沮丧。我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一个扑朔迷离的、非同寻常的、令人惊叹的答案;可是向加维甘探长透露这个秘密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马里尼;他霸占了所有的荣耀。我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我找不到什么漏洞,也许我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我开始猜测马里尼的想法和我的不一样,他所认为的凶手和我的候选人不同。如果他和我押了同样的宝,就没有必要迟疑,他为何说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我的理论很容易证实。要么正确要么完全错误——核心的一点就是凶手的真实身份……

加维甘喊道:“胡伯,谢弗。请过来一下。还有你,布莱迪。”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肘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找到凶手了吗?”

我一转身,发现是乔伊·帕蒂森。她已经脱掉了表演服装,现在穿着一件紧身的毛衣和一条马裤。基斯就站在她的旁边,牵着她的手。

“现在有四种说法。”我答道,“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种说法引发迅雷般的行动。你们最好留在附近。乔伊,你知道吗,真的有一份遗嘱,你拥有这个马戏团的三分之一。”

他们都吃惊地看着我。基斯问道:“在宝琳手上?”

我点了点头。

乔伊说:“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现在不想要遗产了。”

我说:“可是那确实是你的。”

谢弗上尉朝我们走了过来:“帕蒂森小姐,探长想要暂时征用你的拖车。要问一些问题。”

“是吗,”她说,“当然可以。”

“阿特伯里,你和韦利在这里等着他。哈特,你也一样。”谢弗转过身,用拇指指向我,同时对史蒂文斯说,“你和他们在一起,看好这个家伙。奥哈洛朗,梅奥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他的‘狂野西部’表演。去门口等着他,把他也带过来。”

当我们出发的时候,谢弗又补充说:“哦,对了;帕蒂森小姐,马里尼想要借用一团白色的棉线。”

“白色棉线——”

谢弗问道:“有没有?”

“我有。”

“好的。罗宾斯,你去把棉线拿回来。”他一转脚后跟,走开了。

我们迈步离开的时候,乔伊说:“罗宾斯,他要白色棉线干什么?”

“我不知道,小姐。他大概想用棉线抓住罪犯。”

我们按照命令行事。乔伊的拖车在一大排车子的最远端,靠近大“盖子”的位置。车子外面摆着几把折叠椅子。我们坐了下来,等待着。大家都没有心思聊天。我点燃了一支香烟,在脑子里继续完善我的理论,补充了一些额外的事实,并且核查理论中的缺陷。但是我并没有找到什么缺陷。我自己判断那八个气缸都运转良好。

几分钟之后,布莱迪把伊尔玛·肯带了过来;接着余兴节目的表演者们从大“盖子”里面走了出来,观众们也开始散场。奥哈洛朗带着特克斯·梅奥走了过来。梅奥掏出了一个酒瓶子,闷闷不乐地坐在草地上,意志坚定地准备一醉方休。他并没有把酒瓶递给其他人,其实这样也好。我们都情绪紧张,已经有一点昏头昏脑的感觉。我们说话的时候,嗓音有点尖细;我们的用词有些刻意,必须要集中精力才能组合成句子。

大“盖子”的影子矗立在夜色中。我注意到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闪光——是闪电。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但是当闪电再次划过夜空的时候,已经近了很多,也变得更加耀眼。整晚都有热风吹过,但是风势持续加强的速度令人感到不安。

“我们会遇到大风。”阿特伯里说,“现在看来,他们最好尽快拆掉‘盖子’。”

他说话的工夫,风势更大了,“盖子”的帆布顶棚开始鼓动。这一次闪电已经成了刺眼的强光,在黑暗中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后面还跟着滚滚的雷声……

车子周围一片昏暗,只有窗户透出来的方形的光芒;黑暗中突然出现了马里尼的声音。

“罗斯,”他说,“已经把凶手都研究透彻了。谁是凶手?”

“你想要什么?信息还是协助?”

“你也开始找别扭?”他有些疲倦地说,“好了,说吧。”

“我也要和你做交易,就像加维甘一样。我们以物换物。”

“很公平。说吧。”

“不行。这一次我要先听听你的答案。我不想虎头蛇尾。我认为这一次我的答案应该放在最后一章里。”

“我看未必。”马里尼说,“很可能现在已经是倒数第二章。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想要说出你的想法,最好现在就说。”

我很想要坚持自己的主张,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马里尼的语调当中有一种坚持的意味,试图要表达一种警告。尽管他的表情轻松,但是他看着我的眼神敏锐——证明他有非常明确的、非常重要的原因,需要我先说出口。我暗想:好的,大侦探。我要说了,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帐篷的主管急匆匆地从我们面前跑过,穿上了一件雨衣。一个很大的雨点砸在了我的脸上,然后顺着我的一侧脸颊流了下去。帐篷里面有人在高声地喊:“把那些板子运上卡车,见鬼!我现在就要放倒这个‘盖子’!”帆布里面吃满了风,引得帐篷的绳索和杆子嘎嘎作响,不停地呻吟。

“加维甘探长说对了一半。”我平静地说,“凶手就是貌似完全不可能的病人。唯一的问题是,躺在宝琳·汉纳姆的拖车里面的女人并不是一个受伤的人——而且她并不是宝琳!”

在我的四周都是难以置信的反应——除了马里尼,他不露声色的面孔就像复活节岛的巨像一样。

“凶手砍掉了尸体的脑袋,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我继续说,“目的是要隐藏一个事实:衣服里面的尸体并不是商标所表明的那个人。‘无头的尸体’和‘受伤的人’一样,都是年代久远的小说中的手法。读者的第四条注意事项是这样的:‘如果一具尸体没有脑袋,肯定是错误的尸体。’马里尼,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但是我一直忽略了。你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案子里不仅有断项女郎,还有无头先生’;那句话点醒了我。我意识到实际情况比你的话更加糟糕。实际上有两个断项女郎!在最近的二十四小时,宝琳也是一个断项女郎。没有人见到过绷带下面的面孔。每当有人想要踏进她的拖车的时候,她都会特别激动。这个情况一直就摆在我们的眼前。

“躺在床上的女人根本不是宝琳,而是她的双胞胎姐姐,波莱特——警方急于寻找的保拉·斯塔尔!”

基斯·阿特伯里晕乎乎地揺着头:“可是,哈特,她何必要——”

“她有很多原因——非常好的原因。”我答道,“你不明白吗,如果你能够成功地伪装成受害者——会有很多好处。凶手消失了,受害者似乎仍然活着,而且没有人会怀疑发生了谋杀!更妙的是,警方正在追寻保拉。从这里到南美大陆最南端的合恩角的警察都在找她。而且她肯定认出了斯图尔特·汤恩,知道他就是在纽约和宝琳见面之后跟踪她的私人侦探。她知道汤恩已经识破了断项女郎的伪装。她必须采取行动。通过和她的妹妹宝琳调换身份,她让别人认为保拉·斯塔尔——断项女郎——已经潜逃了。奥哈洛朗或者其他警察发现她的拖车之后肯定会徒劳无功地四处搜索。”

乔伊也表示反对:“保拉不可能为了这种原因杀死她的妹妹。我从未见过她——但是——这也太残忍了。”

“好吧,”我欣然地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动机,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个动机——一个永恒的主题——金钱。宝琳只要一死,保拉就自动获得更多的遗产。你应该暗自庆幸,到目前为止你在表演空中飞人的时候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她早晚会出手的。”

“你是说,”马克·韦利插了进来,“保拉昨天晚上在灯光上做了手脚,认为宝琳摔下来的时候会一命呜呼。鉴于她的计划没有成功,她今天早晨在拖车里干掉了宝琳?”

“是的,差不多这样。不过她根本没有指望高空支撑节目的意外会杀死宝琳。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但是保拉冒充宝琳的做法解释了这个难题。我们都知道——马戏团的成员同样知道——一名杂技演员从大慨二十英尺高的地方摔下来并不一定会致命。不对,造成意外坠落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人,而是让受害者的脸上缠满绷带;然后她再改变头发的颜色,这样就可以冒充宝琳了。尽管她们是双胞胎,她们的面孔并不完全相同。不过她们的声

音一样。”

我停顿了一下。我所叙述的严丝合缝的事实开始赢得了听众们的信任。不过我还需要另一种反应。于是我继续说:“设计出这些‘意外——谋杀’的头脑聪明绝顶——我认为并不能完全归功于保拉。凶手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严密的安排,都得到有条不紊的执行。每一个——”

“行了!”特克斯·梅奥站了起来,稍微摇晃了一下:“听到有人提醒我,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早晨是我开车把宝琳从瓦特布罗送到这里。哈特,你这个浑蛋,我们并没有在路上停留!”

我把两脚收到椅子下面,稍稍坐直了身子,准备应战。特克斯朝我走了过来。

“特克斯,这样没用。”我平淡地说,“两年前保拉·斯塔尔在好莱坞拍过几部电影。那里是你的地盘。很不幸,保拉已经嫁给了杜克。而且当时你的骑术表演已经不受欢迎了。你不会唱歌,也不会演奏吉他。如果要和保拉在一起,你需要很多钱;保拉已经习惯了杜克所带给她的奢侈生活。我不知道是谁出主意,或者谁亲自动手;总之你们两个人除掉了少校,这样保拉能够得到马戏团的一部分。然后你又盯上了宝琳,这样保拉的份额就更大了。最后你给这个诡计设计了一个巧妙的结局,保拉也能够脱身。你们两个人总是想一箭双雕。随后你会处理掉乔伊,这样汉纳姆马戏团就会成为你们的养老基金。杜克当然也在你们的名单上。我本来以为他应该排在第一位。也许一个小丑的工作不够危险,你必须等待时机才能伪造一个说得过去的事故?”

特克斯攥紧了拳头,挥舞着胳膊朝我走了过来。“去见鬼吧,”他咆哮着,“别想这样陷害我。我会——”

谢弗突然站到了我们之间。“你会怎样?”上尉恶狠狠地问道。

特克斯挥出了一拳,但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了。上尉的拳头迎面击向特克斯,打中了他的骨头。特克斯痛苦地摔倒在地。在他的身后,大“盖子”的帆布也在模仿他的动作。帆布篷子迅速地落到了地上,金属环顺着中央立柱滑落了下来。许多举着灯的人影跑来跑去,开始拆掉帐篷。

“谢谢你上尉。”我说,“我很抱歉在监狱里发生的小麻烦。我并不应该受到——”

“我看情况已经失控了。”马里尼匆忙说道,“胡乱拼凑的答案应该告终了。”

他的语调充满自信,让我感到不安。我感觉自己的理论就像浸满了雨水的帆布一样——已经坠落了下来,平摊在地上,等着被人卷起来运走。

“罗斯,你的想法很好。”他补充说,“非常巧妙。但是这并不能解释全部案情,比如说电线杆上的箭头。另外,我刚刚询问过第二号断项女郎,因为我也曾经想到过你的理论。为了确保万一,我们要求她松开了绷带,仔细地看了她的脸。你的解答当中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躺在那里的人确实是宝琳。她将会给这个案子画上句号。不过她的神经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在我们问完之前,她昏了过去。但是她告诉我们,她知道谋杀她父亲的凶手是谁!当她看到伊尔玛·肯进入拖车的时候,她在破窗子外面偷听。随后,当大象钩棒击中少校的时候,她看到了挥舞凶器的人。那名凶手把少校的尸体搬上他的车子然后去制造车祸现场的过程中,宝琳一直在旁观。”

伊尔玛·肯的脸色发白:“但是我告诉你,我没有——”

马里尼没有理会她:“在说出那个名字之前,宝琳又昏过去了。现在正有一名医生在诊治她。凶手最好现在就坦白。现在我们有一名目击证人,有人打算说什么吗?”

随后是短暂的沉默,气氛紧张。然后马克·韦利说:“我不相信。她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们?”

“马克,她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马里尼说,“你瞧——”

加维甘探长从黑暗中探出了头:“好了,马里尼。我们走。医生说我们现在可以去见她。”

“很好。”马里尼的眼神巡视了一圈,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稍作停留。然后他猛地转过身,走开了。

我从折叠椅子上跳了起来,跟上了他。

“我也要参加。”我毫不客气地说,“别再反驳。”

“好的,罗斯。”他凶巴巴地说,“别忘了是你自己要求的。”

奥哈洛朗也跟上了我们:“你们仍然坚持认为不是杜克?”

“现在我不打算坚持任何主张。”马里尼答道,“在最近的半个小时里,高射炮已经击落了很多夸夸其谈的理论。我宁肯等着宝琳说出她的秘密。探长,我希望派人守着每一扇窗户和车门。”

加维甘发出了命令:“布莱迪,史蒂文斯和罗宾斯守着窗户。谢弗,你的其他人手在哪里?”

“和胡伯在前门。正在执行你知道的任务。”

“很好。奥哈洛朗,你负责另外一侧的窗户。谢弗看着房门。我们尽快搞定。我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他一低头,走进了灯光明亮的拖车。我和马里尼跟了进去。宝琳僵硬地躺在床上,被子一直拉到了她的脖子位置。新裹上的绷带比原来更加严密,几乎完全挡住了她的面孔。在眼睛的位置上是一道黑色的裂缝,但是旁边的灯罩在白色面具的上部投下了阴影,让人看不清楚那双黑亮的眼睛。黄色灯光的边缘和她缠着绷带的下巴相切,似乎是灯光师没有把聚光灯对准舞台的中央。

马里尼立刻跪在了她的床边,这时候她的下巴开始轻轻地移动,她说话很费力气,声音尖锐,有些歇斯底里。

“很抱歉。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想要——”

加维甘的手死死地攥在我的胳膊肘的上部。

马里尼说:“你的父亲打开了衣橱的门,想要拿他的雨衣。大象钩棒击中了他,你看到——”

绷带下面的下巴再次移动。“是的。”她提高了声调,变成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惊恐万状的声音,“凶手是——”

我隐隐有一种预感。在宝琳的床脚上方的窗户后面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喊叫,然后是有人高喊:“见鬼,回来……”

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拖车里面。

狭小的拖车放大了枪声,让人耳朵嗡嗡作响。

我亲眼看到了枪口所喷出的火焰穿过了窗户;我扭头朝火焰指向的目标望过去,看到在宝琳眼睛上方白色绷带中间出现了一个丑陋的黑洞——就像是被魔咒击中了。

我吃惊地瞪着床上的人影,同时感到一种意外的惊奇——我怎么没有感受到本该出现的感情?

加维甘的手猛地把我拉向地板,这个动作似乎很漫长——其实只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我们一同摔倒在地;马里尼己经像闪电一样退到了窗子下面的墙边。我等待着第二次射击。

但是暂时的寂静之后是各种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雨点像溃坝之后的洪水一样狠狠地落了下来,砸在拖车的顶棚上。

马里尼站了起来,迅速地走向车门:“我想我们可以出去了。”

加维甘拉开了车门,揺晃着走进了暴风雨当中。我也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本该守在门口的谢弗不见了。

我们绕过了拖车。奥哈洛朗就躺在窗子下面的地上,正用一只胳膊支着身子。史蒂文斯正在用灯光照着他的脸。加维甘和谢弗走到他旁边。奥哈洛朗的前额上出现了血迹,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他朝拖车后面跑了。”奥哈洛朗说,“邪个方向。见鬼,快去追他!他拿走了我的枪。”

谢弗吼叫着发出指令,跑开了。奥哈洛朗揺揺晃晃地站了起来。加维甘用一只手搀着他的胳膊,帮助他站稳。

马克·韦利、基斯、乔伊,然后是特克斯都出现在了灯光的边缘处,他们的身后站着其他人。伊尔玛·肯推开了人群,走了出来。

马里尼急速地问:“你确信是一个男人?”

奥哈洛朗晕眩地揺着头:“我——我认为是个男人。我无法看清楚,但是——”

马里尼坦然地说:“都结束了,不用担心。开枪射击的人并没有走远。只不过是又一次障眼法。不过开枪的人也许应该知道一个有趣的现象——射击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宝琳·汉纳姆!我们用约翰·维尔克斯·布斯的干尸替代了她。只要用一根白色的长棉线就可以让他的下巴移动,同时表演一点儿腹语术的技巧——加维甘,小心!”

加维甘一拧身子,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拳头上。第一击打中了对手的小腹;鉴于凶手弯下了腰,加维甘的另外一个拳头击中了耳朵后面的头骨位置。

马里尼低头察看倒在地上的人影。他再次站起身,手上捧着一个用手帕裹着的东西。他迅速地把那样东西塞进了大衣里面,以免被大雨冲坏。

“奥哈洛朗的手枪。”他说,“行了。象牙手柄上会有他的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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