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尖啸,谷仓外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狗吠声。九条颈上戴着镶铜钉脖套的狰狞大狗连窜带跳地冲进屋子,径直朝雪球扑过去。雪球急忙逃离坐席,刚刚来得及避开几条大狗的尖锐牙齿。一眨眼,雪球已经逃出屋外。九条狗紧追不舍。动物们吓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家拥拥挤挤地走出大谷仓,想看看这场追逐有什么结果。雪球这时正在通往大路的那块长条形牧场上飞奔。他使出全身力气,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可是却甩不脱跟在后面的几条狗。突然,他滑了一跤,看样子这次肯定逃不脱了,但他还是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奔跑。恶狗越追越近,其中一条的血盆大口几乎已经咬住雪球的尾巴,幸而被他及时甩脱。最后,雪球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一蹿,只不过一步之差,他终于从树篱上的一个缺口逃出了农场,转眼就看不见踪影了。

动物们个个被吓破了胆,一言不发地走回谷仓。一分钟后,几条狗也跳跳蹿蹿地跑了回来。一开始,谁也想像不出这几条狗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但是过了一会儿,这个谜还是解开了:原来他们就是拿破仑从母狗怀里拿走,私自养大的几只狗崽。现在他们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大,却已经个头很大,狰狞可怖,像一只只恶狼。他们紧紧挨在拿破仑身旁,像过去别的狗对琼斯先生那样摇摆着尾巴。

拿破仑这时身后跟着这几条狗,登上过去少校曾站在那里发表演说的地板一端的高台。他向动物们宣布,从今往后不再举行星期日上午的聚会了。这种聚会没有必要,他说,纯粹是浪费时间。有关农场劳动的各种问题将来只要由猪组成的特别委员会决定就成了。这个委员会将由他自己出席主持,也不必公开举行。任何决议都将在会后传达给全体动物。动物们星期日上午仍将集会,向农场场旗致敬,唱《英格兰牲畜之歌》,并接受分配给他们的下周工作任务,但是用不着再进行讨论了。

尽管刚才雪球被恶犬赶走的一幕把每个动物都震骇住,在他们听了这个新决定以后仍然感觉情绪非常沮丧。有一些动物本想表示抗议,可惜他们找不出合适的言词来。就连拳击手也隐约觉得这个决议不太对头,有些惶惑不安。他抿起耳朵,摇了摇额头的鬃毛,想尽力理清思路,但结果还是想不出任何话要说。在猪当中倒是有几个很有表达能力。坐在前排的四口小肥猪跳了起来,同时开始讲话。但是突然间坐在拿破仑身旁的狗发出吓人的狺狺吠声,吓得四口小猪立刻哑口无言,重又坐下。这以后绵羊又开始乱嘈嘈地叫起“四条腿好,两条腿坏”来。绵羊的吼叫持续了将近一刻钟,即使有的动物还想继续讨论也被他们搅散了。

事情过后,尖嗓被派到农场各处走了一圈,向动物们解释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新安排。

“同志们,”尖嗓说,“拿破仑同志又给自己增加了这样一个新的工作担子,为大家作出巨大牺牲。我想我们大家谁都应该对此表示感激。同志们,你们千万不要认为领导别人是多么大的乐事。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沉重的职责。拿破仑比谁都更加相信所有动物一律平等这一原则。如果他能叫你们自己决定自己的事,那他会非常非常高兴的。但是,同志们,有时你们的决定可能是错误的,那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比如说你们刚才决定跟着雪球走,相信他那制造风车的胡言乱语……雪球是什么东西?现在咱们都知道得很清楚了,雪球简直就是一个罪犯!”

“雪球在牛棚战役中作战非常勇敢。”有的动物说。

“勇敢是不够的,”尖嗓说,“更重要的是忠诚与服从。至于牛棚战役的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发现,雪球的作用被过分夸大了。纪律,同志们,我们需要铁的纪律!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口号。只要走错一步,我们的敌人就会骑到我们脖子上来。同志们,你们肯定不想叫琼斯再回来吧?”

尖嗓又一次提出这个无须争辩的论点。动物们当然不想叫琼斯回来。如果星期日上午举行辩论会有叫琼斯回来的危险,那就不要这种辩论会吧。拳击手这时已经有时间把事情琢磨透,他说的话实际也是全体动物的感受。他说:“既然拿破仑同志这么说,那一定没错儿。”从这时候起,除了“我要更努力干活儿”这句口头禅外,另一句经常挂在他嘴边上的话就是“拿破仑永远是正确的”。

这时天气已经变过来,春耕已经开始了。过去雪球用来画风车蓝图的一间屋子一直关闭着,动物们都认为地板上的蓝图早已被擦掉了。每个星期日上午十点,动物们都聚集在大谷仓,接受一周的劳动任务。老少校头骨上的肌肉都已销蚀干净,他的头骨被从苹果园地下挖出来放在旗杆下一块木墩上,摆在那支猎枪旁边。升旗以后,动物们必须排成一行,恭恭敬敬地从头骨前面走过,然后才走进谷仓。现在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不分彼此都坐在一起了。拿破仑、尖嗓同另一口名叫小不点的猪(他具有作曲写诗的非凡才能),坐在谷仓前边的高台上,九条半大的狗围着他们,坐成一个半圆形。其余的动物都对着他们坐在谷仓地上。拿破仑宣读下周计划安排,声音粗哑,极有军人风度。最后,在全体动物高唱一遍《英格兰牲畜之歌》后,动物们就各奔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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