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被烧烂的彩旗碎片四散飘扬,搭建帐篷的木料。还扑哧扑哧地冒着黑烟,心中有说不出的苦闷。不知道那些生还的团员。如今身在何处。

房枝的脸庞,贴近三等船舱的圆窗,怔怔地目视着汹涌起伏的海浪,不断向左侧滚滚消逝。

落日的余晖,刚才还在波浪的背面,辉耀着灿烂美丽的光芒,但现在的天空、云彩和海面,都己经被涂抹成了一片灰褐色。

“哎!”房枝叹了一口气。

冰凉的圆形窗户,被房枝吐出的气息,涂抹上一层雾花。

不知为何,房枝就是喜欢静静地一个人,欣赏这黄昏时的天空,并且,总是适时地吐出哀怨孤寂的心绪。

她是一个不知道双亲是何模样,在马戏团从艺的少女。

房枝所投靠的“三松马戏团”,通常只在外国演出。一年、两年,如今己经是第三年了,这三年来,她一直在异乡的各个城市之间,巡回表演。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继续下去,但马戏团的主人,却制订了“新归朝”计划,急匆匆地拉着全班人马,回到了祖国,他要让团员们站立在祖国同胞的面前。

此次历时半年的“归朝”计划,因为事出有因,实在过于匆忙。不然,此刻,三松马戏团应该正在墨西哥境内,敲锣打鼓地四处巡回呢。

房枝随着马戏团一行,搭上这艘“雷洋丸”号轮船,再过一天,就可以回到阔别已久的袓国港口横滨啦。

但房枝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归国,而感到激动,她希望圆窗外逐渐入夜,静谧安宁的夕阳景色,能够永远永远地持续下去。如果自己的身心都能融化在其中,那就好了,因为对房枝来说,此时此刻的感觉,不禁让她想起了妈妈温暖的怀抱。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这次,一定能在巡回途中,与你们相逢!”房枝轻启双唇,用细小的声音暗暗发誓。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的双亲己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房枝想起一位相识的警官,曾这样对她说过,当时,那位警官略带哀愁地摇摇头,劝房枝还是放弃吧。

“我这个心愿,果真无法实现吗?”

是啊,是啊,你还是死心吧。

“唉!……”

说话间,温热的泪滴,已经从房枝的眼中滚落。晶莹的泪珠,沿着面颊滑走,少女泪眼婆娑。圆窗外漆黑的太平洋,绵延不断地向身后逝去,房枝清冷的魂魄,被暗夜包裹住,无法抽身。

波谷摇曳,漫无止境。

“哇,肚子饿瘪了。食堂的伙计,怎么还没把饭准备好?”

“这是三等客房,哪次不是我们最后吃?唧唧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房枝落寞的心境,突然被她身后的男性团员粗鲁的言语给打破了。

那些家伙,就像毛虫似的,躺在贴墙设立的卧铺上。有的在翻己经看过无数遍的杂志,还有人在用扑克算命。这是一个十八人大的船舱,所有铺位,都被三松马戏团的成员占据了。

“喂,阿房。”

紧靠着圆窗的房枝转过头,一个粗野的声音在叫她。房枝听到这个喊声,身子就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叫她的人,是被众人叫做“虎十”的杂耍艺人丁野十助。他是个粗暴的家伙,大家都很害怕他。

“妈的,阿房。装没听见吗?听见了就回话。你去一趟食堂,把老子的饭给我拿来。给你五分钟,不然要你好看。”

在马戏团里,房枝和这个被称做“虎十”的丁野十助,同是表演走钢丝和荡秋千的艺人。丁野是马戏团的老牌,但是最近,如果向来客打听,谁比较受欢迎的话,回答往往是房枝。所以,丁野对房枝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房枝默不做声,离开圆窗。她用指尖抹掉泪痕,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食堂方向走去。

“切,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拽什么拽。”

“虎十”丁野十助看见房枝离开房间,在她背后不干不净地说着一些抱怨的话。

不知是谁,在铺位上吹起了口琴,那调子走音走得厉害,简直就像傻瓜在胡闹时,吹出来乐曲的一样。

虎十转过粗圆的脖子,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吹口琴的人说:“别吹了!再吹……再吹老子让你把口琴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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