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觉得头晕目眩。约翰接过了伊丽莎白。维克多的声音打破了恐怖的房间里冰冷的寂静。

“这就是唯一的答案……帕特里克和艾丽斯,绝对不会不辞而别,警官先生,就像您说的那样:他们能够活下来,算是命大……”

德鲁特警官已经完全晕头转向了。他没有回铵,而是跪下来检査尸体,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们死前肯定遭受了折磨。”他的声音轻徵地颤抖着,“两个受害者的肚子上,都有奇怪的伤口,但是致命的一刀,却是在胸口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在夜间受到了袭击。他们大概死于四十八小时之前……”

“可是,他们的行李和汽车,都不见了!”我嚷嚷道,“又是谁……”

“是凶手!”德鲁特警官打断了我的话,“这很明显。凶手先杀死了拉提梅夫妇,然后,又制造了假象,让我们以为,两个人不辞而别了。”

“老天爷!”维克多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的脑袋顶上,就在我睡大觉的时候!”

德鲁特警官紧盯着维克多的眼睛。

“凶手冒了非常大的风险……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促使他铤而走险。奇怪,真是奇怪,这个凶手,应该是想要尽快完成谋杀——达内利先生随时都有可能醒来,撞破他的诡计一但是凶手花却了很长时间,折磨两个受害者。奇怪……非常奇怪!……”

“我这是怎么了?……哦!……约翰,我亲爱的!……太可怕了!……我们赶紧走吧……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我要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房子。”

约翰一直把妻子搂在怀里,他轻柔地安抚说:“别担心,亲爱的。我们马上就走。”他转身问德鲁特警官:“您不反对吧?”

德鲁特警官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好多了,亲爱的,你可以放开我了。”

约翰和伊丽莎白朝门口走去。

看着儿媳妇摇摇晃晃的样子,维克多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对德鲁特警官说:“我想送他们回去。在这种雪天里,很容易滑倒……”

“好的,不过,您自己也要当心!……”

02

等他们离开之后,客厅又陷入了寂静。德鲁特警官摇着头。他绝望地说:“我完全被搞糊涂了……”

“警官先生,您不要被拉提梅夫妇的死亡所蒙蔽。”亨利说道,“这起谋杀,应该和其他案子没有关系。”他走到沙发跟前,观察着尸体。

“您的理论合情合理,警官先生,因为这两个人,”他用手指着拉提梅夫妇的尸体,“就是您要找的凶手。他们既是凶手,又是骗子!”

德鲁特警官的眼睛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光芒。

“对于这两个自称能够通灵的骗子,肯定有很多人对他们怀恨在心,所以,这起谋杀和其他谋杀,毫无关系。我怎么早没有想到!”

“现在,拉提梅夫妇已经死了。”亨利又说,“我用不着再保持沉默了。请坐下,因为我的故事很长。”

我们在独脚小圆桌旁边坐了下来。按照亨利的要求,我们把吊灯和壁灯都关掉了,房间里只剩下飘忽不定的炉火的光芒。

亨利在小桌子下面摸索了一阵。突然,水晶球亮了起来。渐渐地,我们都陷入了一个魔幻的世界,这微弱的光芒之外的世界,都不复存在了。

德鲁特警官痴迷地盯着那个球形的光源。我也看着水晶球,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完全忘记了客厅里的两具尸体。

亨利没有急于开口,而是让我们沉浸在这荒诞的氛围里,随后才说:“如果再加上几个巧妙的戏法,你们肯定会相信神秘的、非自然的力量无处不在,不过,你们用不着感到羞愧,很多知名的、富有智慧的人,也曾经在这个小桌子旁边,如醉如痴……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仅被迷惑住了,而且,还向两个骗子付出了巨额的酬金。现在,那两个‘灵媒’已经死了,尸体还躺在了沙发里。

“这个离奇故事的起源,是达内利夫人自杀的事件,她确实是自杀的,根本不是后来大家猜测的谋杀——维克多已经失去理智了。在达内利夫人自杀后不久,维克多破产了,他被迫把部分房子分出来,收取租金。第一件怪事,就是房客们在半夜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声音是从顶楼传出来的,而且,有一些村民看到:达内利夫人自杀的房间里,透出了神秘的光线,原因非常简单:心神不宁的维克多,在夜里爬上了顶楼,想要重新找到他的妻子。

“好几拨房客都被吓跑了,达内利家的房子变成了臭名昭着的‘凶宅’,大家都说是‘闹鬼’了!于是,这个故事就这样传开了,一直传到了拉提梅夫妇的耳朵里。我们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艾丽斯和帕特里克·拉提梅夫妻二人都是骗子,是假灵媒。他们听到了什么?——一座闹鬼的房子!想想看:对他们来说,这是天赐良机!这是行骗的绝佳场所!

“于是,这两位狡猾而大胆的骗子,住进了达内利先生的房子。他们的邻届——也就是我的父亲——是一位知名的作家,而且刚刚失去了妻子。他们立刻就想到了骗取信任的办法,一上来,我们就见识了一个非常巧妙的戏法:自称灵媒的艾丽斯,听到了我母亲的声音,而且还由她转述给了我的父亲。”

“这么说,这些全是一场骗术?”我惊叹道。

“当然是骗术。你们也许不知道,从一个封闭的信封里抽出一张纸,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们常用的信封,都有一个三角形的折口,在三角形的两个侧边上,会涂上胶水,但是,三角形的两个底角,通常都没有胶水,于是,封口的两端,就会留出缝隙,只要用一个又细又长的镊子,插进封口处的缝隙里,用镊子夹住纸,然后旋转镊子,把纸卷在镊子上,最后把镊子和纸一起从缝隙里拉出来就行了。把顺序倒过来,就可以把纸放回信封里。只要稍加练习,任何人都可以迅速地把纸抽出来——甚至可以在黑暗中操作。詹姆斯,你现在明白了吗?”

“差不多,但是……”

“在艾丽斯假装晕倒、失去知觉之前,帕特里克巳经在窗户旁边的小灯上做了手脚:他在套简和灯泡之间,插入了一个金属片,于是,每次按动开关的时候,保险丝就会被烧断。

“艾丽斯开始表演昏厥的时候,帕特里克向我们介绍说:他的妻子是灵媒;然后,就向我的父亲提出做实验来进行验证。父亲犹豫不决,因为当时他对神秘力量,还持有怀疑的态度,但是,他最后同意进行实验。他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问题——是写给我母亲的问题。然后,他把纸放进了信封,封好了,放在桌子上。帕特里克走到窗户旁边——小灯的开关,就在窗户旁边,等空中出现一道耀眼的闪电的时候,他就按动开关,造成短路。在房间陷入黑暗的时候,他从信封里抽出那张纸,又把信封放回原处,走回窗户旁边,等着照明恢复。帕特毕克很聪明,他及时地把电灯的开关关掉了,这样,我接上保险丝的时候,就不会立刻断电。

“詹姆斯,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当时,帕特里克好像在检査他的鞋子。实际上,他是把那张纸扔在了扶手椅后面的地上,然后,低头察看纸上的内容。过了一会儿,当又一道闪电划过的时候,帕特里克再次触动开关,又一次造成了短路。”

“亨利,我们也不是傻子。我觉得我可以继续你的讲解了。利用第二次断电的机会,帕特里克把纸又放回了信封,然后,他把信封放在桌子上,接着灯又亮了起来。等等……哦!没错!当艾丽丝恢复神智的时候,帕特里克俯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是在向艾丽斯透露纸上的内容。接着,他们两个人假装踉跄了一下,故意撞倒了窗边的灯。灯被摔碎了,于是,就不会有人发现,帕特里克在灯头上设计的机关!在他们临走之前,做了一些铺垫之后,艾丽斯瞅准了时机,给出了你母亲的答复。啊!……这确实是场出色的表演!”

“确实很出色,以至于我的父亲,相信了鬼魂的存在,更不要说维克多了。自从他的妻子自杀之后,他就对鬼魂之物深信不疑。

“拉提梅夫妇成功地完成了骗术,从那之后,我的父亲就经常去找艾丽斯进行‘咨询’……就在这个房间里。我不再赘述他们后来哄骗我父亲的把戏了。总之,父亲经常告诉我说,他和母亲取得了联系。”

德鲁特警官微微一笑:“我猜,怀特先生一定向拉提梅太太付了很多酬金!”

“他们骗走了很多钱,数额完全超出你们的想象。”

“可是,亨利,你当时已经知道,他们是骗子了!你为什么没有揭露他们?”

“你忘了吗,我和父亲经常激烈地争吵。我劝他要提高警惕,但是,他根本不听。我们争吵得非常激烈。”

“你让他提高警惕?”我提髙了嗓门,“就这么多?……你没有向他解释,拉提梅夫妇的骗术?”

亨利的脸涨得通红。

“我做不到,詹姆斯。我做不到……拉提梅夫妇在这里落脚之后,就封上了我的嘴。”

“封上了你的嘴?”

“是的。我疯狂地爱上了艾丽斯。我们是秘密的情人……没有人能够抗拒她的魅力,詹姆斯,不可能……她给我施了魔法……她自称对我的杂技和魔术非常人迷。实际上,刚一见到我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我有可能毁掉他们的计划,她野心勃勃,我也一样。我们一起设计了很多绝妙的计划,我现在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将会征服全世界,这太妙了,亲爱的……但是,在征服世界之前,我必须要闯出名声……亨利,我的情人,你必须助我一臂之力……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告诉你的父亲,说我们在欺骗他!他是个知名人物,他会向重要的人物介绍我的神通……什么!戏弄他?你没有看到吗,自从他认为,自己和妻子建立联系之后,你的父亲非常开心……他付给我的大笔酬金?我最亲爱的,我们需要钱,在我们开始表演的时候,我们会需要很多的钱……放心,放心,我的心肝儿,我很快就会离婚的。你很清楚,自从认识你之后,在我的心中,就没有帕特里克的位置了……没错,我很快就会和他离婚,亲爱的,我发誓……’

“我当时茫然失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我的父亲,正在向拉提梅夫妇,支付离谱的酬金,他轻信的举动,让我难受;但我又不能透露骗局的细节……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让他清醒过来,但是,他怒气冲天;另一方面,艾丽斯!艾丽斯和她的承诺,那些充满激情的表白!

“为了吸引客户,艾丽斯想要让阁楼里的幽灵复活。她当然很清楚:当年所谓的‘幽灵’,只是半夜爬上顶楼的维克多。你们猜猜看,后来是谁接替了维克多?没错,你们猜对了,是我!一开始,我当然表示反对……但是,我无法拒绝艾丽斯的要求。她的理论具有特殊的说服力……我用不着具体描述了。”

“啊,原来是你!”我感叹道,“维克多、约翰、还有你的父亲,半夜听到的离奇脚步声,原来都是你在作怪!”

“是的!”亨利用手捂住了脸,低声地说。

“但是,楼上一个人也没有!约翰信誓旦旦地说:楼上的确没有人!”

“在最后一刻,我从‘遭到诅咒的房间’的窗户里爬了出去,然后,爬上了人字墙。对于我来说,这是小菜一碟!”

“但是,当约翰进去搜査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

“在离开的时候,我把窗户扇关好了。然后,当艾丽斯和约翰进来检査的时候,艾丽斯悄悄地走到窗前,转动把手,锁住了窗户。”

“非常巧妙。”我低声地抱怨着。这么简单的骗局,我怎么会没有想到!

“后来,为了迷惑其他证人,我们又搞过几次类似的把戏……很自然,这给拉提梅夫妇带来了滚滚财源。至于维克多,他满心欢喜地认为:是她的妻子复活了。你们可以设想一下!他等着妻子回来,巳经等了很多年了!”

“眼看着那些人轻信骗局,我越来越感到自责。维克多天真幼稚的样子,还有我的父亲……我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嗯,我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那时候,我们根本撬不开你的嘴巴。”

“我和父亲之间的争执,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频繁了。艾丽斯又迟迟地不肯离婚,她总是让我耐心等待。

“终于有一天,我下定了决心:要么艾丽斯立刻和我走,要么我就向公众掲发他们的骗局。我找到了艾丽斯,向她摊牌,强迫她作出选择。她哭了起来,不断地恳求我——她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想让我改变主意,但是,我的态度非常坚决。然后,有人袭击了我,打中了我的头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塞住了嘴巴,还被捆住了,手和脚都被

绑在了一张床上,帕特里克就坐在我的身边,挥舞着一把顼大的、长刃的、但并不锋利的刀子。

“我被吓得浑身冰凉。那把刀子很吓人,但是,更让我心凉的,是艾丽斯和帕特里克对望的眼神。我一下子就全明白了:为了封上我的嘴,艾丽斯故意勾引我,而且,是和帕特里克商量好的!我成了这两个可恶的骗子手上的玩具,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艾丽斯柔情地望着她的丈夫,她对我毫无情意。我看到她微笑着对帕特里克说:‘亲爱的,我把他交给你了。’然后,帕特里克试图收买我,我断然地拒绝了。他没有再坚持,眼睛里闪烁着凶光。这个人想要杀死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我说:‘好吧,我没有其他选择了。’但是他凶残的本性,导致他犯了一个错误:他没有一刀刺死我,而是慢慢地用刀子扎进了我的腹部。

“我以前接触过苦行僧,他们的修行中,包括用一把剑从腹部刺穿身体。实际上,他们使用的剑,都是稍稍被磨钝了的,而且,他们的动作很缓慢,这样就能绕开关键器官,只是剌穿肌肉组织。

“当帕特里克试图杀死我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了苦行僧的做法——这可是我唯一的逃生机会。我用力地咬着塞在嘴里的东西,一阵剧痛之后,就昏了过去。

“我慢慢地恢复了知觉,我的腹部仍然非常疼痛。我听到了一种有规律的声音:帕特里克正在挖一个坑——这个畜生以为我已经死了,准备把我活埋了!……我看到周围都是树木,也就是说,我们在树林里。

“他很快就干完了邪恶的工作,拽着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扔进了坑里。他挖的坑并不深,至多一米。在跌进土坑的时候,一道灵光闪过我的念头,我面朝下,用手撑着身体,这样,就能在身体下面保留一点儿空气。如果我当时爬起来,帕特里克肯定会给我一铲子。我最好继续装死,等他走了再想办法逃命。当一铲又一铲的泥土,狠狠地砸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想到了胡迪尼,胡迪尼曾经被埋在两米深的土里,但是,他成功地逃脱了!当然,我的条件很不利——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但是我的肩膀上,只有不到一米深的泥土!所以,我有逃生的一线希望。我缩紧了肌肉,以便控制呼吸——我必须节约每一口空气,在我的弓起的身体,和下面的泥土之间,只有很少的一点儿空气。”

“然后,你就成功逃脱了!”德鲁特警官插了一句。我的好朋友的叙述让他入迷。

“非常惊险。”亨利继续说,“最困难的,就是克服自己的恐惧。当你被活埋的时候,你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希望——我可以保证。”

“这么说就都清楚了。”德鲁特警官说,“当帕特里克背着你走向树林,想要埋掉你的‘尸体’的时候,你的父亲恰好出现了。然后,你的父亲跟了上去。帕特里克觉察到有人跟踪,于是用铁条打中了他的头颅。没错,现在都吻合了,后来,拉提梅夫妇昕说怀特先生没有死,他们肯定被吓坏了。当怀特恢复神智之后,他肯定会提到雾中的人影,以及肩上的尸体,而警方,自然会把尸体和亨利的失踪联系起来。

“怎么办?他们绝不能让警方认为亨利被杀死了!……如果死了人,警方会展开调查,他们就危险了。到底怎么办?他们必须尽快想一个办法,赶在怀特先生作证之前……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称在伦敦的火车站,看到了神色慌张的亨利,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人们会相信亨利没有死。更妙的是:考虑到怀特父子之间的激烈争吵,警方会自然而然地怀疑:是亨利袭击了阿瑟,然后,他又畏罪逃走了。另外,这个计谋也毫无风险,因为他们认为亨利已经死了,不可能有人揭穿他们的谎言。嗯,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亨利微徵一笑。

“然后,是一个极端的巧合——詹姆斯在牛津的车站前,看到了我。当时,我还不知道父亲受到了袭击,我当时心灰意冷,爱上的女人在耍我,甚至让人杀死我。我和父亲的关系,又那么糟糕……而且,还是我帮助拉提梅夫妇欺骗了父亲……我游荡了几天,然后,决心离开英国。所以,几天之后,我出现在了牛津的火车站。”

“亨利,你还记得吗,在站台上,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这儿的人太凶残了,我要离开这里……’”

亨利点了点头。

“真是天意!”德鲁特说,“拉提梅夫妇声称:在同一天十二点三十分左右——也就是同一时刻,在伦敦见到了你,其实,你当时是在牛津的车站。”

“不知道,拉提梅夫妇在听到我的证词之后,有何感想……”我说道,“他们会以为我看到了幻象,还是以为亨利复活了?”

“也许,他们重新去树林里,挖开了那个坑,以便确认……”德鲁特警官猜测说,“可是,他们发现的,竟然是你的‘尸体’不见了……这是我的猜测,现在,谁也不知道实际情况了。”德鲁特警官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随后的三年里,拉提梅夫妇继续从事着利润丰厚的诈骗活动。现在,仍然让我感到迷惑的,是鲍勃·法尔遇害的案子……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还有,鲍勃·法尔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在美国的时候,我一直打算有朝一日回到英国。”过了一会儿,亨利说,“我打算搞一个小小的闹剧,好好地折腾一下亲爱的拉提梅夫妇。我想要利用我和鲍勃相像的优势,用我的方式,来进行报复。我的计划是:让鲍勃先出现,然后我再露面。想想看,拉提梅夫妇会多么震惊!既然他们一直在欺骗别人说,这个世界上有鬼魂,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被他们谋杀过的人的鬼魂,而且,还是两个鬼魂!

“当然了,我提醒鲍勃要小心。这两个人都非常危险,肯定会试图干掉他。然而,鲍勃笑嘻嘻地回答:‘如果他们真是恶棍,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鲍勃离开了美国,他答应每隔两天给我打一次电话。

“我不知道随后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他第一次露面的时候,拉提梅夫妇打昏了他,把他囚禁了起来。然后,他们开始商议对策。

“‘艾丽斯,这不是鬼魂!……亲爱的,镇定一点儿!……一定是我把亨利埋进土里的时候,他没有死……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帕特里克,你就想对我……哦,见鬼!……你就想对我说这个吗?……’

“‘我知道,我们必须除掉他……我有一个主意。我们这次,不用把尸体藏起来,而是展示给所有的人看!’

“‘你发疯了!你想让我们被抓住!’

“‘不,亲爱的,听好了,我们要向维克多和阿瑟提议,说达内利夫人是被谋杀的,而且,她的幽灵——也就是一直在顶楼游荡的幽灵——没有忘记杀死她的仇人。我们可以说:她的幽灵想要现身,想要复仇,我们可以向他们提议,搞一次幽灵现身的实验——就在“遭到诅咒的房间”里,而且,要把房间封上。你猜猜,然后怎么样?他们发现了亨利的尸体!……想想看,会有什么样的轰动效果!这会是最有效的广告!’

“‘嗯……好吧,但是,这很危险……我们会受到怀疑的……’

“‘不会的,我有十足的把握……’”

亨利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嗯,我觉得我的推测很合理,大致上就是这样的……”

“我同意!”德鲁特警官频频点头,“到目前为止都很吻合。然后呢?如果他们进入‘遭到诅咒的房间’,谋杀了鲍勃,他们又是怎么重新封上房间的?”

亨利盯着我说:“詹姆斯,你曾经说过:第二次上楼的时候,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现在,你搞清楚了吗?是比例的问题。走廊的比例不对了!”

一道一直阻挡着我记忆的面纱被揭开了。

“没错!”我脱口而出,“就是比例变了!……但是,我不明白……”

“发生命案的时候,我不在场。”亨利继续说,“但是,我听到的描述,已经足够多了,我可以复原案发的经过。这个案子是一件杰作,只有专业的幻象大师,才能设计出这样杰出的诡计——我说得并不夸张。

“要想解释案情,就必须先回顾一下顶楼的房间结构。在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帘子,完全挡住了后面的墙壁。右侧是四扇门,里面是四个一模一样的房间。只有第一个房间里,堆着旧家具,而其他三间,都是空的。当然,还要注意一点——房门和墙壁很相似,都镶嵌了深色的橡木壁板,能够区分墙壁和房门的,只是四个显眼的、白色的门把手,这样的环境,给拉提梅夫妇的诡计,提供了便利条件。

“当你第一次登上顶褛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从最后一扇门里,射出了灯光——那扇门是开着的——还有,就是被灯光照亮的三个门把手……这就是你得到的印象!你们并没有看到四扇门,你们看到的,只是一扇打开的门,和三个门把手!

“被打开的,实际上是第三扇门。拉提梅夫妇把帘子向前移动了,以便掩盖住最后一扇门,他们还拆下了三个门把手,然后,按照合理的间隔,安装在第一扇门和第三扇门之间的墙上。

“因为光线很昏暗,你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你们想当然地认为,是走进了正常的走廊,在右侧有四扇门,最后一扇门开着。你们还记得吗:为了不引起怀疑,艾丽斯站在走廊的一侧,合情合理地引导你们进入第三扇门——而你们以为,这是第四扇门,以为进入了‘遭到诅咒的房间’。

“帕特里克杀死鲍勃的时间,应该是九点之前,他被捆住了手脚,嘴巴上塞了东西,被藏在真正的那间‘遭到诅咒的房间’之中,那时候,帘子和门把手已经被移动了,所以,谁也不会进去察看。在九点三十分左右,艾丽斯离开了大约十分钟,她假称是把蜡烛台和纸盒子拿到顶楼去。请注意,那个盒子里,装着制作封印的材料,还有那枚特别的、用作印戳的硬币,也只有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硬币不在父亲的身上,你们应该能够猜到,她在这十分钟里的动作:她把真正的‘遭到诅咒的房间’封了起来——里面是鲍勃的尸体,然后,再把蜡烛台放进第三个房间。我们刚才说过了,这个蜡烛台的位置,至关重要。

“然后,艾丽斯回到了客厅。帕特里克去楼下的门厅取他的大衣。艾丽斯跟着你们几个人,登上了顶楼,引导你们进入了所谓的‘遭到诅咒的房间’,然后,帕特里克也爬上了楼,他故意改变了走路的姿势——因为,他必须给你们留下怪异的印象,让你们相信:上楼来的是亨利。

“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而帕特里克留在了房间里,然后,房门被封上了。很重要的一点是,必须由艾丽斯来封门,以保证第三扇门被封闭的方法,和第四扇门完全一致。过了一会儿,当所有的人都在楼下焦急等待的时侯,帕特里克离开了第三个房间。他推开门的时候,自然会破坏封印——他需要清除封印留下的所有痕迹,把帘子装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再把三个门把手装回门上正常的位置。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第四个房间被封着,里面有一具尸体。尸体上穿着一件大衣,戴着一顶帽子,和帕特里克的装束非常相近。然后,帕特里克就悄悄地走下楼,去门厅里准备下一场戏——假装在拿大衣的时候,被人偷袭打昏了。

“嗯,这起谋杀案,是当之无愧的杰作。唯一可能穿帮的时刻,就是你们第一次登上顶楼的时候。不过,我相信拉提梅夫妇有应急措施:如果有人发现了帘子和门把手的问题,他们也能从容应对。

“好了,你们现在清楚了吧,当时没有人想到:顶楼上有一具尸体!所有的人都在关注幽灵现身的结果!维克多是唯一熟悉房子结构的人,但是,他满脑子都是和妻子相会的念头,根本不会注意到走廊稍稍短了一截!等你们下了楼,帕特里克把帘子和门把手复位之后,就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把谋杀案和拉提梅夫妇联系起来了。这时候,他们可以坦然地‘发现’被封闭的房间里的尸体……这起谋杀会被认为是超自然现象。

“这很精彩,因为大家迅速地得出了结论——没有人类能够进入那个被封闭的房间。只不过此‘密室’非彼‘密室’——詹姆斯,这还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提到第二次进入走廊的时候,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我也不可能想到他们的诡计……尽管我确信,他们就是凶手。”

“确实,这是很出色的谋杀。”德鲁特警官表示赞同,“真可惜,如果我们当时仔细检査顶楼,也许就能够发现帘子和门把手被移动过的痕迹了。”

“我看,不可能!”亨利说,“帕特里克肯定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别忘了,和我们打交道的,是专业的幻术大师。而且,这个骗局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他们必然会非常小心仔细……如果不信的话,我们可以上楼去看看。我相信您什么痕迹都找不到,除了墙上的几个小洞——那是为了安装门把

手,而临时钻出来的……”

德鲁特警官用下巴朝着沙发的方向点了点。

“不管那么多了,这些细节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不可能再审判拉提梅夫妇了。”

“我不知道是谁杀死了这两只‘惊弓之鸟’。”亨利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不会试图惩罚那位……正义使者!”他沉默了一阵,“哦!……可怜的鲍勃,我当初真不应该让他来英国……在走之前,他保证定期给我打电话,在头几天里,他确实给我打过电话……然后,就失去了联络。我太了解拉提梅夫妇了,所以,能够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他们用某种手段,巧妙地除掉了鲍勃。于是,我乘坐了最早的航班……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可是,亨利,你为什么没有立刻揭发他们?那时候,你的父亲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亨利小声地说,“但是,我没有料到,我想不到他们敢……你们知道,我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我的重新出现,肯定让他们惊慌失措,他们以为已经杀了我两次了!我想要慢慢地折磨他们。我认为,他们会慌了手脚,会漏出马脚……这确实有效,艾丽斯多次精神失常。

“我仔细地考虑过了,我认为:父亲是被误杀的,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我,而不是我的父亲!他们有充分的动机,想要除掉我。唉!那两个无耻之徒!……如果我能够预见到……”

德鲁特警官刚才一直在盯着水晶球,现在,他点燃了一支香烟,脸上是平静而满意的表情——实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很显然,亨利的解释,让他很满意。

“我不得不承认,凶手在进行谋杀的时候,表现出了精湛的技术。”过了一会儿,德鲁特警官说,“这样的凶手难得一遇,但是,你父亲遇害的案子,还没有搞清楚……我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离开你们家的房子的?……他们怎么会踏雪无痕?……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亨利打断了警官的话,“至少,我现在还没有想出来。肯定有什么巧妙的办法……”

突然,德鲁特警官的表情变了。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愣住了。

“警官先生,您怎么了?”亨利轻声地问。

“我……他们……拉提梅夫妇,已经死了大概两天了……他们不可能去杀死你的父亲……你父亲遇害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们不可能是凶手……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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