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悲痛的哭声让我感到万分恐惧,瞬间感到双腿发软。我的身体变得僵硬,忘记了呼吸,不由自主地切断了耳朵与外界的联系。我快要跟当时的“我”同化了。沉睡的记忆再次被唤醒。我被星野真人压在身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梢在自己面前被蹂躏,发出支离破碎的叫喊……为了把星野真人甩开,我不停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可是,日本人天生就擅长柔术,星野真人也是一样,他把原本趴在地上的我一下翻转过来,压住我的脖子和肩膀,我的视野也因此而上下颠倒了……现在,我的视野好像又要跟随当时的记忆一起再次颠倒……可是,那个将我翻转过来的星野真人并不在这里。现在的我正在水星C身边任由身体软倒在地,透过房间里面的窗户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片光景……

“振作一点啊,侦探。”

说出这句话的是从另外一个时间点穿越而来的别的“水星C”。刚才我因为眼前的状况而缩小了视野,因此没有发现他。那个“水星C”早就已经站在那里,看着卧室里的“我”“梢”“黑鸟男人”和“星野真人”了。我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冷静下来。先找回身体的力量。

不准委靡不准颤抖不准胆怯不准逃跑!我要救她!梢!

“噢噢噢噢噢噢!”

我发出一连串的喊声,试图一口气站起来,可是全身的关节似乎都被我的困惑粘住了,我的气魄无法到达那里,依旧无力地趴在地上。

妈的!他为什么要突然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我本来还想在做好万全的准备,积蓄好力量之后再来好好拯救梢的!水星C那个狗屎!那个白痴完全不顾我的计划和心情就随便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要杀了他!

“咿呀啊——啊、呜啊、啊啊、呃、呜呜、哈、咿咿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呀啊啊……”

梢在哭喊啊!

现在不是对别人破口大骂的时候!现在不是说等下次时机成熟再说的时候!必须是现在!既然现在我已经在这里了,就要立刻行动!站起来!快给我站起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的大吼让我的关节一口气连接起来。虽然还有点踉跄,但至少我能够站起来了。

“黑鸟男人”在“梢”纤细的双足间弯下上半身。我为了充当“梢”的贞操带,猛地从“水星C”身边冲过去,在柔软的地毯上助跑,试图跳到那两个人中间,可是,仅仅跑出几步,我便撞到了一个看不到的空间壁垒上。

然后我深刻地认识到,原来连水泥、钢铁这等物质都是具有一定的黏度和弹性的,因为我发现面前这个密闭的空间根本不存在其中任何一个要素。我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以前跳到过、被扔到过、撞到过、曾经撞过来的所有道路、地板、墙壁和屏障,可是,现在我撞上的这个空间的壁垒却比那些东西都要坚硬。与存在于这里的看不见的壁垒比起来,之前与我身体发生接触的那些东西都显得更加柔软和温暖。我从未遇到过这种坚硬得让人绝望的东西。被空间的“壁垒”反弹到地面上的我突然又注意到一件事……“梢”和“黑鸟男人”,以及他们周围的床、地板和墙壁,都不是透过那个“壁垒”映入我的视野中的……我看到的这些光景,不过是映照在“壁垒”表面的一幅平面的图画罢了。

难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壁垒”,而是那边的空间被压缩成了平面吗?难道出现在我面前的“梢”的身影并不是映照在墙上的影像,而是被压缩得扁扁的梢的肉体吗?想到这里,我伸长手想触碰“梢”的影像,可是,却没有感觉到“梢”的体温和触感。

那果然只是一幅画而已……而横亘在我面前的则是一面名副其实的“壁垒”。那个“壁垒”并不是透明的隔间或者围栏,而是能够映出另一边光景的巨大屏幕。我仰头看着“壁垒”上放映的“梢”遭遇侵犯的变态色情特辑,差点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就在这时,“水星C”对我说:“冷静一点,侦探。如果你靠蛮力就能过去的话,我也就不会在这里干等着了。”

另外一个,跟我一起从凤梨居来到这里的水星C也在我背后说:“快让你的脑子动起来,侦探。现在的你能做到的,应该是思考才对。而且这也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要是想把梢救出来,就快思考吧。”

一股酸酸的液体从我的喉咙里冒出来,在舌头上蔓延开去。只要我张开嘴,肯定就会有更多东西涌出来吧,但我却强忍着把它吞了下去,屏住呼吸。

我现在已经怒发冲冠了,根本没办法冷静地思考。

我等待恶心感平息下来,然后站起身,再一次撞向“壁垒”。那个表面既不热也不冷,没有任何触感,所以让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虽然我的掌心好像就按在这个屏幕上,同时也像自己停在了半空中一样……强制性的平面哑剧。“……啊。”我鼓足力气试图突破那个“壁垒”,但无论我怎么推搡、捶打、用手肘和膝盖、肩膀无数次地冲撞,它都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拒绝在外。“侦探,靠蛮力是没用的,要动用你的心意。”“水星C”在我旁边略带嘲笑地说着,但我却没有时间对此感到愤怒。听到“水星C”的那句话,我开始扭曲空间……试图扭曲空间。可是“壁垒”依旧纹丝不动。“唔哦哦哦哦哦!”我大吼着一头撞在壁垒上,但这并不是为了突破这个“壁垒”。而是为了让剧烈的疼痛使我的大脑冷静下来。因为这个举动,在短暂的眩晕之后,我的怒火终于平静了一些。“妈的!为什么!我的爱情不可能会输给你的!”我冲着映在眼前这个屏幕上的扁平的“黑鸟男人”怒吼着,又开始猛踹这个毫无任何触感的“壁垒”……可是,在我身边把耳朵紧贴在“壁垒”上的“水星C”却又发出了“哼”的一声,他说,“没用没用。你的那几脚踢在上面根本连振动都没有,你的声音也没办法传到那边,没办法传到任何地方。而且这个‘墙壁’另一头的‘你’好像也听不到我们在这边发出的声音,那边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们的存在啊。我说得不对吗?侦探。”的确如此……我当时被星野真人压在身下,为了挣开他,曾经把身体扭向了各个方向。如果真的看到我和“水星C”站在这里,我肯定会向这边求助的吧。但我当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因为根本看不见。“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水星C”又说,“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想了。为什么我们可以毫无障碍地进入凤梨居那个扭曲了的空间,却无法进入眼前这个卧室呢?”

因为这个问题突然回过神来的我,为了去思考再次狠狠地一头撞向“壁垒”。眩晕再次袭来,梢的悲鸣也变得模糊了一些。这样即使痛苦也值得了。我实在太过软弱,头脑不够聪明,力量也不够强大。

“哼,你那样只会把自己弄死,或者变得更笨哦。”对着摇摇晃晃的我,“水星C”又继续说,“相对于空间的真实形状,自己的误解应该是最优先的才对,可是,为什么我们却无法进入就在眼前的这个房间呢。”说着,他转向水星C的方向,“喂,来自未来的水星C先生,你知道些什么不是吗?”

没错,这个“水星C”是过去的水星C。在梢枕边放下巧克力的水星C在刚才出现在凤梨居接我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了梢的惨状,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另一个“水星C”一定就是亲眼目睹梢所受的那些苦楚的水星C了。被那个“水星C”提问,站在我背后的水星C对着我说:“啊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吧。”可是,他一直以来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了……这说明现在的水星C既没有在调侃我,也没有在试探我……而是在向我提出要求。他在要求我思考。

现在的你能做到的,应该是思考才对。而且这也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要是想把梢救出来,就快思考吧。

为了梢,我必须思考。我重新摆正从“梢”身上移开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我的中指刺入股间,不断发出高声悲鸣的“梢”的狂乱。我知道现在又有大量血液正在冲上我的脑袋。我抱着快要被沸腾的血液“砰”地将头盖骨掀翻的脑袋,再也没有让自己的视线游离,也再也有试图欺骗自己。现在,“梢”正在我面前遭受着足以让她产生人格分裂的痛苦经历,但那却不是现在这个时刻发生的事情,而是已经发生过,并早已结束了的。那个悲痛的记忆使得她产生了交替人格,并花费十四年的时间才得以治愈,如今,真正的梢早已得到安宁,不再需要那些交替人格了。没错。现在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些事情,对梢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事,而且几乎没有在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相当于从不存在的事情了。

“啊,呜呜呜,啊,呀啊啊啊呜呜呜啊——”

“梢——”

我不断地用脑袋狠狠撞击映在“壁垒”上的“黑鸟男人”,但“咔、咔、咔、咔”的声音只在我脑袋中回响着,甚至都没有传到我耳中。“喂喂,侦探啊!”我旁边的“水星C”用受不了我的声音阻止我,但是他错了。

我并非因为要突破壁垒才用脑袋撞上去的。

“我只是在让脑子冷静下来。可恶。我没事。”

我是在尝试思考。

血液阻碍着我,怒火阻碍着我,要让自己的恐惧和混乱平静下来。

“这个‘壁垒’是……”我说,“这应该是‘黑鸟男人’预料到我们会穿越过来,而事先张开的空间吧……”当然,他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预测。毕竟他已经知道我拥有能够穿越时空的能力,所以肯定会计划相应的防御措施吧。但防御措施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他是如何将能够穿越时间和空间的我阻隔在外的?

一点没错。疑点就跟“水星C”说的一样。我们在凤梨居的时候明明可以无视空间的变形,却为何无法踏足眼前的这间卧室呢?“凤梨居”和“一二〇一号房”之间究竟存在什么不同之处呢?

无论他怎么扭曲空间,只要“梢”对我来说就在五米之外的话,我只要向前跑出五米应该就能从他手中夺回“梢”才对。就像我以为自己走在“风梨居”的“回廊”上,实际却走在“奈津川山庄”的“通道”上一样。就像福岛学射出的箭直直地转了弯,而我射出的箭则绕着圈射向了正前方一样。相对于空间的真实形状,自己的误解应该是最优先的才对,刚才“水星C”说过这样的话,他的确一点没错。我又想起了风梨居的名侦探们画那张韦恩图。超越了“空间”和“时间”范畴的“意识”之圆。我对梢的心意肯定不会输给将“一二〇一号房”围起来的“黑鸟男人”。那么……在我不断运转的大脑中,浮现出范围更大的韦恩图……比“空间”“时间”和“意识”还要大的“知”的圆。是“知”……我之前在“知”的部分输给了“黑鸟男人”……现在也还在输给他!

这个空间的“壁垒”就体现了这一点。它现在阻隔了我和“梢”,当时也同样阻隔了“我”和“梢”……这个拥有我所不知道的构造的,透明的“壁垒”。

如果是“知”的缺陷,我一定会将其补足的。因为我有着这样的“心意”,而且也因为我是个侦探,是个专门拯救孩子的侦探,所以我必须补足这个缺陷。因为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快起舞吧迪斯科侦探。要尽快哦。

在凤梨居将我送出来的“未来的我”,是否知道我最终将填补这一缺陷呢?他那黯淡而深邃的眼神。

那肯定不是什么让人振奋的“知”,虽然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却并不在意。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在这个并不让人振奋的世界解决着并不让人振奋的事件。所以,这次也一定要作为侦探将一切承受下来。

好了,快思考吧!

现在只需要思考!

第一步是仔细观察,要注意眼前的事物,要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思考。所以必须先从眼前的这些事物中寻找线索。

我抽身离开“壁垒”上的屏幕。因为离画面太近的话就无法观察整体情况了。一步、两步,突然,“梢”的悲鸣又刺穿了我的全身。

“呜呜呜!呼,呜哇呀啊啊啊——”

如果一直听着她的悲鸣,我就无法做出任何思考……于是我突然试图抹消这些声音。我将一二〇一号房中属于我这一部分的,并未被封锁在壁垒之内的空间压缩起来,形成一个圆筒状的房间。窗玻璃在毫无破损的情况下被歪曲成圆滑的形状。“梢”的痛苦情形也被挡在了墙壁外面……可是,她的悲鸣依旧不断地鼓动着我的耳膜。“呀啊啊——”那个声音丝毫没有减弱。于是我开始焦躁起来,像这样慌慌张张地把空间卷曲起来隔上一层墙壁是没用的。如果相信自己的这个空间被酒店的墙壁环绕起来,拥有隔音效果的话还好,但现在连我自己都在怀疑自己做出来的这个“墙壁”的效果。因为我知道,就在这个墙壁与墙壁之间,只有一个卧室这么大的距离而已,“梢”的悲鸣完全能够穿过这个距离传达过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这

个空间的真实状态。如果像凤梨居那样,用水泥把那个压缩空间填充起来的话,可能会更有效果吧,但现在我根本没时间这么做,而且那个悲鸣也不是单靠一面水泥墙就能完全遮蔽的。就算动用酒店里完全隔音的墙壁,那个声音也一定会一直传到隔壁再隔壁的房间里吧。所以我必须想出另外一个办法才行。

在我将卷曲的房间变回原状后,映入眼帘的是“黑鸟男人”正在切断“我”第三根中指的情形,看到这个场景,我的身体不由得又僵硬起来。快住手!

我正要对着“黑鸟男人”大吼出来,却强忍着吞下怒吼,不断告诫自己。不对,要住手的应该是我!我才应该尽快停止目前这种面对惨状毫无办法只能气得浑身发抖的局面!照这样下去我永远都救不了“梢”的!

思考!

我闭上眼睛。思考!

好不容易开始思考,却又听到了声音。

声音。

声音是通过空气传播,振动耳膜的。只要把作为媒介的空气切断就可以阻隔声音了。

我死死盯住“壁垒”……可是,却无法很好地想象。我该怎么做呢?我想起来了,强制性哑剧。刚才我把手抵在“壁垒”上时,本来应该碰到了什么东西才对,可是却没有任何触感。就是那个。哑剧。从中想象一些东西。没错。意识能够支配时空。如果只靠视觉无法想象的话,就动用身体来想象吧。

我走向“壁垒”,将两手撑在上面,果然没有任何触觉。但是却非常坚硬。我又试着摸了摸,但却没有感到任何摩擦力。既不光滑也不粗糙,什么都没有。也是因为如此,对表演一窍不通的我也能够做出非常像样的平面哑剧来。“看不到的墙壁”这一演技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于是,我保持两手支撑“壁垒”的状态,开始控制空间。我能够做到。就像我刚才能够将房间两侧的墙壁扭成圆形一样,在阻隔梢和我的“壁垒”这一端,我是完全自由的。我相信自己。我的手掌按在与“壁垒”相接的平面上。只要我的掌心往后抽离,便能把那个平面以平行于“壁垒”并垂直于地板的状态一同带离“壁垒”。而在“壁垒”与我抽离的那个平面之间,将不存在任何空气,所以,“壁垒”另一边的“梢”的声音也就无法再传达过来。

我保持双手支撑在平面上的状态,往后退了一步。

消音。

“梢”的悲鸣也同时消失在我耳畔。

我成功制造了一步大小的真空空间。

我马上又把左右的墙壁闭合起来,并试着双手触碰了一下墙壁,空间已经被固定,所以现在应该可以松开手了。于是我垂下双手。现在“梢”的声音已经不会再传过来,“梢”那让人痛心的身影也不会再被我看到了。

“我说你啊,这样就没有专门跑到这里来的意义啦。”“水星C”对我说。随后,把我带过来的那个水星C也说:“算了,你也别这样说。反正我们已经看得够多了。而且,梢毕竟还被关在这个墙壁的对面啊。”

那两个水星C都从我刚才的哑剧、我的视线和表情中猜到了我刚才所做的事情。

两个水星C的二重奏还在继续。“而且如果这样能够集中精神思考的话也没什么啊。”“只有顶住压力战胜敌人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啊。”“虽然我对此也是同感。但你也不能对孬种要求太多啊。话说回来,反正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思考时间了,你差不多也该到风梨居去,把这家伙给带过来了吧。”“啊?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吗?”“没错啊。我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那你再去一次不就好了。”“喂你啊,不要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好吗。没用的,你还是快点走吧。”“应该说请你快点走吧。”“啊哈哈。这一点都不好玩,赶紧给我滚,白痴。年纪比较大的应该是我才对啊。”“可是我想看接下来的事情啊。”“那边也有非常有趣的事情等着你,没关系的。”“啊,真的?哈哈。对不起了,水星C先生。那这里就等我待会儿回来再慢慢看吧。我先走啦。”“哦。”

等到原本就待在这个房间里的“水星C”身影消失后,我开始思考。我心中总有一些非常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一连串作业中,有些东西应该是值得参考的。声音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光线会被物体阻隔。但声音却不会被物体阻隔。只要制造出真空,声音就不会传过来……

被“黑鸟男人”偷袭时的我既看不到现在的我的身影,也听不到我的声音。那就说,当时也……也就是说,现在应该在某处还存在着另外的真空环境和隔断光线的墙壁吗?可是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存在,应该会变成谁也看不到谁,谁也听不到谁说话的状态才对。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一方能够听到另一方的声音,但另一方却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一方能够看到另一方的身影,而另一方却根本看不到这边的情形,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啊。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种类似单面镜一样的空气……不过,这是否能利用改变时空的力量来凭空制造出来呢?要制造光和声音只进行单向运动的空间,究竟要怎么做呢?要如何扭曲时空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但无论怎么扭曲时空,通过其中的光线和空间应该都会同时受到两个方向的影响才对。虽然在凤梨居中,根据个人的意识能够让射出去的箭直着向前行进或者绕着回廊转一圈回到原处,但在过去遭到“黑鸟男人”袭击的“我”和现在看着那个“我”的我并没有产生任何意识上的变化。连对空间的理解也都是一样的。所以本来应该会像在尚未察觉奈津川山庄的存在前就已经踏足凤梨居,沿着笔直的通道转着圈行走一样,我也能直接冲到“我”身边救出“梢”才对。可是现在我却做不到这一点。相对于空间的真实形状,自己的误解应该是最优先的才对,可是,为什么我们却无法进入就在眼前的这个房间呢,我又回到了刚才“水星C”提出的这个问题上,等一下等一下,我想,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光和声的问题上吧。是否能够真正踏足那个地方,这是意识是否足够强大的问题。而我现在已经能够走出空间的范畴,并自由穿越时间了,所以只要抱有正确的认知,就一定能够进入任何一个空间的吧……只要抱有正确的认知。我又想起了奈津川山庄的停车场。在我发现那个从凤梨居的“世界的中心”开始,被压缩到八号房和九号房相接的地方成为一个平面的空间之前,我和水星C都无法进入那里……可是,我面前的这个“壁垒”却并没有跟任何地方相连,也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要是这个“壁垒”在某个地方碰到了障碍物的话,应该会多少存在一些与之相应的触感才对。可是,这个墙壁上却什么都没有……它只不过是一个将我阻隔在这一边的境界面而已。等等。还是不要试图从触感或手感这方面进行胡乱的猜测吧。我刚才觉得奇怪的应该是有关光和声的异常之处才对。我的直觉告诉我,其中应该隐藏着非常重要的提示。所以我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

为什么我在这里能看到另一边的情形,也能听到另一边的声音,可是从那边却无法看到或听到这边的情况呢?究竟什么样的空间构造能够让光和声只进行单向传播呢……

如果把这边的空间标记为A,把对面的空间标记为B,那么这个“壁垒”就能让B→A成立,却阻止A→B的成立……

难道是这样?我想。我能看到B的画面出现在墙上,也能听到从B传来的声音,这让我产生了B真的存在于“壁垒”另一边的错觉,就像电视机里面并不真的有人一样,“壁垒”的另一头难道根本不存在B这个空间吗?也就是说,我现在在“壁垒”上看到的画面只不过是另外一个时间点发生在B的事情的录像而已吗?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酒店便条纸和圆珠笔,开始画示意图。名侦探的那一套做法已经被我学得像模像样了。我先画了两个一二〇一号房的小卧室,分别在上面加上现在阻隔在我和“梢”中间的“壁垒”,在其中一个壁垒的另一边写上“梢”,又在另外一个壁垒的这一边写上“我”,稍事思考后,又在两个“壁垒”之间用虚线相连。

水星C一直在旁边看我画图,这时突然发出了笑声:“你那样只是在牵强附会地寻找这边的声音传不到那边的理由吧?可是,就算他是从别的时间点将这个平面传送过来的,只要这里还跟原来的空间连接在一起,就不仅仅是B的光景和声音能够传播,A的光景和声音也应该能传播过去吧。通过平面的介入让两个空间产生联系,这最终还是会让B的一部分和A的一·部分彼此相接不是吗。而且,如果说他是从别的时间点截取了一二〇一号房的平面,插入现在这个一二〇一号房的话,我们看到的就应该是静止的画面才对。毕竟空间并不具有录像这个功能啊。如果他真的只截取了一个平面,留在那上面的应该只是偶然排列在那个地方的光线而已,根本不存在前后的内容,而且声音说白了就是振动,想这样截取平面放到这里来,恐怕是很难将那种振动也同时传达过来吧。”

由于在绘制示意图的中途,自己的想法就被否定掉了,所以我只能无言地继续画完手上的画,同时,也注意到水星C刚才的话中有些东西吸引了我。

是什么呢?

刚才我把自己和水星C所在的空间卷曲起来,试图将影像和声音阻隔在外的时候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画,自言自语道:“光和声,这就是重点啊。”

当然是重点。

可是虽然知道那是重点,我却不能让自己的思考仅止于这一认知。

究竟有什么?

“哦,是吗。”水星C说,“原来如此,是光和声啊。”

水星C已经有所发现了。

“光和声肯定会传播的。当然,既会向着这边,也会向着那边。只是,这种传播存在着速度这个问题。”

对啊,确实是会传播的,我也想道。而且它们的速度都非常快。不过,跟光的速度相比起来,声的速度明显要慢得多。我知道这中间存在着速度这个问题。同时我也知道,速度是用距离和时间相除计算出来的。

距离和时间。

“我”和我之间的确存在着一定的距离。光和声的传播也的确需要时间。

而那个距离和时间,对于能够穿越时空的人来说,是可以自由变形的。

注意到我的表情,水星C问:“哦,你也发现了吗?”

“光和声,都会向各个方向传播。”我回应道,“那是当然的。不可能存在单向传播的情况。可是,光和声的传播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无法在某种事物发生的同时观察到它们。只要我们和那个事物之间存在距离,那对事物的观察肯定就会慢上一步。就算是在这个狭窄的寝室里也是一样。”

光的速度大约是三十万公里每秒,这个速度是恒定不变的。

但时间和距离确实是可变的……而且可以根据人的意识而随意改变。

比如说,我开始就时间进行思考。每秒钟能绕着地球转上七圈半的那个超高速物质横穿一二〇一号房所需的时间本来是极度短暂的。但却一定不是零。同样,我们的身影进入倒在地上的那个“我”的视野所需的时间也绝对不是零。而且,对那个“黑鸟男人”来说,只要那个时间不是零,那就足够了。不管是0.1秒还是0.001秒,甚至是0.000000000000000000001,对于能够穿越时空的人来说,都相当于永恒。

“水星,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在你进入这个房间不久之后啊。我从那个四眼和星野出现的那个瞬间就开始看了。”

进入一二〇一号房的水星C和被星野真人压在身下的“我”之间大概有五米的距离。但反射了水星C身影的光线却始终没能到达在地上挣扎的“我”的眼中,那么,光线通过那五米距离的时间,就是5m÷300000000m/s≈0.000000017s,这段时间至少被拉伸到了超过“梢”遭受虐待的时间(见图11)。

那么接下来,我又试着换了一种思考方法。如果将距离加以延长的话。在通常的时间中,进入一二〇一号房的水星C的身影应该马上映入我的视野,可是,反射了水星C的光线却花费了从“梢”遭受凌辱到“我”失去意识为止这段犹如在地狱中煎熬的时间都没有传到我眼中,这样一来,“壁垒”和“我”之间的距离就应该被拉长了几百亿、甚至几千亿倍。但是,如果真的隔开了这么远的距离,梢等人的身体也应该变小才对……应该说,应该变得仅凭肉眼无法看到才对,可是,投映在“壁垒”上的那个画面却跟平时的视野差不多,这就说明,不仅仅是距离,甚至连其中物体的大小也被细心地修改过了吧。有可能是“我”和“梢”被根据距离的长短扩大到了相应的尺寸,也有可能是我们的影像被投映到“壁垒”上之前经过了一次扩大处理(见图12)。

“时间和距离,究竟哪个被拉长了,我们来打个赌吧。”水星C笑着说。看来我跟水星C几乎在用同样的速度思考着。当然,我现在完全没有余裕去应付水星C的调侃。如今正在被人鱼肉的是“梢”,针对她的暴行并非发生在我画的这张图上,而是真实地发生在这个伪造的“壁垒”另一面……是曾经发生在那里。啊啊,不对,我弄错了。应该不可能正在发生吧。毕竟不管是拉伸了时间还是增加了距离,整个事情早在水星C出现在这里的最初影像进入我的视线之前就结束了。因此,“梢”被虐待的最初影响也应该早在到达这个房间之前就结束了才对。这样一来,先不说水星C,在我进入这个一二〇一号房的时候,发生在“壁垒”对面的“梢”所受的实际痛苦已经早就结束了。

我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梢遭受苦难却无法拯救她。

水星C看着一言不发的我说:“喂喂,侦探,就算你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也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哦。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罪恶感还是自我怜悯,但还是不要因为这种情绪性的苦楚而痛苦不堪了,赶紧思考啊。你不是侦探嘛。时间和距离,不管是哪个被拉长了,现在的你都只考虑过影像的事情不是吗?虽然光和声的速度感觉好像差不多,但其实根本不一样。音速大约是三百三十一米每秒。再加上气温和气压等等的影响,计算起来就更麻烦了,所以姑且算它是三百米每秒吧,这跟光速比起来只有它的百万分之一哦。可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动画、影像还有声音,不都一直保持着同步吗?那你想想,声音要怎么样才能追上光线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水星C说得确实没错。“黑鸟男人”对梢的凌虐究竟持续了多久,我根本不记得了,有可能是五分钟,也有可能是一小时,但即便那只是一分钟,那也说明水星C进入一二〇一号房的光景被传送到离他五米远的床边的“我”那儿也至少用了一分钟以上,而梢被虐待的光景应该也是用同样的速度异常缓慢地投射到了“壁垒”之上。因此,梢的惨叫应该在这段光线需要行进一分钟的距离中,花上几乎一百万倍的时间通行。这样一来,梢又哭又叫的画面就应该在无声的状态下持续一分钟然后结束,而她的声音应该在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分钟后才会姗姗来迟才对。可是,我刚才所见的光景是画面和声音同步的……这究竟是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呢?

而且,大约三百米每秒的声音要用将近一百万分钟才能传过来,那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应该有大约一千八百万公里。这相当于地球和月球的距离——约三十八万五千公里的将近四十七倍啊。就算梢的惨叫再怎么剧烈,再怎么尖厉,就算她的声音充满了悲切和苦楚,也不可能穿越这样的距离的。

于是,我又开始思考如何让声音跟光线同步传到我这边来,就在此时,水星C开口了:“哼,怎么这么慢。反正你这个白痴侦探肯定又开始考虑要怎么将时空扭曲或者相接才能让光和声同步了吧,不过那是没用的,还是我来告诉你吧。看这个。”

水星C靠近圆形空间中变形扭曲的沙发,一脚把它踢开,下面赫然出现了一直隐藏在其中的BOSE小型扬声器。他又经过我面前,将客房配备的电视机移开,那后面又出现了另一个扬声器。

“这是立体声啊。不过真可惜,要是那白痴给我们准备个5.1立体音效就更好玩了。”听着水星C如此胡扯,我却丝毫没有责备他的心情。

况且我现在还因为看到这一过于意外的答案而惊讶得哑口无言了。

这还真是充满了推理小说色彩的圈套啊……他一直在时间和空间的方面给我制造各种麻烦的问题,没成想却在这个最关键的地方使用了如此单纯的装置……

不过现在不是为此感叹的时候。

确实,我需要更多更深的思考。

虽然还没有陷入自我怜悯的深渊中,但罪恶感还是有的,可是,现在我应该连感觉那种东西的时间都没有才对。

而且如此反省也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我发现了。

在这个被我闭合的空间内部,竟然早已被安装了两个扬声器。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我在“壁垒”上制造的真空缓冲带隔离了梢的惨叫。可是,既然在这个圆筒状空间的内壁隐藏了这么两个扬声器,那梢的惨叫应该是不可能会消失的。

那只不过是他配合我的猴子哑剧在适当的时机切断了声音的传输而已。

“黑鸟男人”当时一定觉得很好玩吧,他一定很难忍住不笑出声来吧……我看向身边,发现水星C也正满脸笑容地看着我。虽然有点想发火,但我马上又发现水星C满脸的笑意中有着另外的含义。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水星C会在发现我被玩弄后笑得如此灿烂。

他正在因为即将到来的对决而兴奋不已。

“把窗帘打开吧,侦探。”水星C对我说,“反正这边早就被那边看光了。”

那个配合我的寒酸哑剧关掉扬声器的“黑鸟男人”,大概真的可以非常简单地将我卷曲起来的墙壁再次打开吧。现在这个空间只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密室而已。只要对空间有着正确的把握,就能看到里面。就像我之前清楚地看到了奈津川山庄一样。

我盯着墙壁和墙壁的连接处。

水星C已经兴奋得就差用舌头舔嘴唇了,可是,我却感觉自己的所有内脏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别害怕,侦探。我会帮你一把的。”水星C又对我说,“你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我知道你能抓住那个狗屎一样的变态把他干掉。我也会抓住星野真人把他给弄死的。啊哈哈哈哈哈!”放声大笑着,水星C突然又怒吼起来,“觉悟吧星野!还有那个变态萝莉控眼镜男!”

就在这时,刚才水星C找出来的那两个扬声器中传出了嘲讽的声音:“大话说得倒好听,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自己打开那扇墙壁往这边看呢?”

我那些害怕得一直“扑腾扑腾扑腾”地颤抖着的内脏突然齐齐往上跳了大约二十七厘米,紧紧地压迫着我的心脏。

是“黑鸟男人”。

那个听起来异常柔软,却又像用铁钉划拉玻璃的尖厉声音成功地让沉睡在我心中的恐惧感迅速膨胀起来。

水星C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说:“听我的号子同时打开墙壁吧。”

我不太清楚他说的号子是什么东西,不过从文脉上推理的话,应该是信号的意思。我点点头,跟水星C并肩站在一起,盯着正面的墙壁。

“一、二。”配合着水星C的号令,我把卷曲的空间恢复了原状,同时也去掉了真空缓冲带。

然后,水星C和我向前看去。

在那段无声的时间里,一切都结束了,“我”的身影已经从床边消失,而“黑鸟男人”则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梢”走到了“壁垒”边上,他从“梢”背后掰开她的两腿,笑着向我和水星C展示她暴露无余的股间。就在我的眼前。就在“壁垒”的另一头……看上去像是另一头的地方。

“梢”光滑的性器已经被血染得通红,还可以看到一丝血液正从里面流淌出来。

当我抬头与“黑鸟男人”银色镜框下眯缝着的双眼视线相交时,我感到身体里突然擦出了火花,像是有一股电流瞬间通过了全身。身体突然产生了反应。

“呜哦哦哦!”

我扑过去试图撕碎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再次遭到那个坚硬的“壁垒”阻隔,狠狠地磕到了自己的脸,整个人滑落在地上。那个透明的阻碍依旧存在着。我马上站起身,再次试图用身体强行突破“壁垒”的阻挡,但那是没有用的。只是解开了“画面和声音之谜”是不够的,我突然醒悟过来。我对空间的把握依旧非常暖昧,根本没有像发现凤梨居就是奈津川山庄时那种看到了新世界的感觉。没错,我现在只是脑子里理解了,并将注意力放在其上,却并没有真正得到那个“知”。

“这是没用的,迪斯科小朋友!哈哈哈!现在已经把迪斯科小朋友的四根手指都插进去了,既然这个小洞已经没用了,我就随便把她扔到一边算了!”

为了进去折断“黑鸟男人”的脖子,我必须做更多更多的思考才行。

“啊,我还没玩够啊!”星野真人挺着他那黑得出奇的凶器,在“黑鸟男人”背后拿着相机嘿嘿笑着说,“不如先把那些指头拔出来,让我干一炮,然后再插回去吧!我现在只拍了些照片而已,好不好嘛,就让我稍微干一炮嘛,我应该一插进去马上就会射出来,所以不会有事的!”

回头瞥了一眼“星野”,“黑鸟男人”又对我说:“你听到了吧,可以吗,迪斯科小朋友?”

我已经快要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晕过去了。“快住手!不准你碰梢一根毫毛!我要杀了你!我绝对会杀了你!”

“黑鸟男人”笑了,他说:“刚才你也是这么说的啊,结果不仅无力还击,还趁着晕过去的时机逃走了……你可是把小梢一个人扔在这里了哦。看来弱小真的是罪恶啊,简直是继愚蠢之后第二大的罪恶。”

就在那个时候。抱着“梢”的“黑鸟男人”背后,“星野”身边的门突然“啪”地被撞开,跳进房间的人正是“水星C”

“啊!”“星野”瞪大了眼睛。“哇,哈哈哈!”发出如此笑声的是“壁垒”另一边的“水星C”和站在我身边的水星C。他突破了“壁垒”!

“水星,杀了他!”我大吼道。“呜哇哇!对不起我错了!”发出惨叫的是“星野”“水星C”水平挥出去的手刀一口气把“星野”的脑袋给切了下来。我看着“星野”的脑袋像点头一般缓缓地回旋着向上飞去,不出意外地受到了惊吓,我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水星C”操作时空制造出的“星野”脑袋飞出去的错觉而已,但还没等这个想法成形,我就看到一股夸张的血柱像炸裂的烟花一样从“星野”的胴体喷射出来。他真的把他给干掉了。在喷射着赤色花火的血柱旁,是“水星C”绷直的左手,那只手在我看来是如此美丽,我忍不住深深地感动了。呜噢噢噢噢,太棒了武士之国日本!太犀利了日本人!武士!武士!日之丸万岁!

“好!”我听到这个声音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水星C。“干得太棒了水星!”我激动地大声称赞他,水星C却露出了不为所动的笑容。“这还只是个开端。”

我又听到另一个笑声,转身看去。“这是冲击力的胜负啊。”说这句话的是“黑鸟男人”,他露出了自负的笑容。“究竟会持续到什么地步呢?”

我拼命敲打着“壁垒”。虽然毫无触感,但手还是很痛。“我一定会把你干掉的!”

“黑鸟男人”把“梢”向我这边举高了一些,他说:“我会一边舔着小梢平平的胸部一边等你的哦。”

看到反射性地失去理智的我,“黑鸟男人”露出了令人生厌的笑容,他突然把被掰开两腿的“梢”扔向空中,却并不接住,而是一脚踹向她的屁股。本来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梢”又发出“呀”的惊叫声,在空中转着圈子,然后滚倒在地上,赤裸的下体正对着我无力地瘫倒了。

“梢!”

“不如让我来帮她开发一下迪斯科小朋友最喜欢的屁眼吧。”“黑鸟男人”对着我竖起了中指。“哈哈哈。不过我觉得小孩子的屁眼只会有一股屎臭味啊。”

“给我住手!”怒吼的我被谁抓住了肩膀。

是水星C。“没用的。不要被他那些无聊的挑衅给激怒了。”

就在下一个瞬间,我又被带着穿越了时空,跟水星C一起倒在朝阳映照下的明亮卧室里。“这里是……”水星C一下捂住了我正要说话的嘴。在房间的另一头,背对走廊前进着的正是过去的“我”,还有在床上熟睡的“勺子”,也就是“梢的心意”。

这里是我准备在回到凤梨居之前,为了再看一眼梢而来到的普林斯顿酒店一二〇一号房。另外一个“我”正一无所知地准备打开小小梢所在的小卧室的门。而在那个门里面,除了梢以外还有另外两个男人等着“我”。

停下!别进去!我正想对“我”大叫,但水星C的手却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我”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打开门,走了进去。我想起来了。“我”和“梢”即将进行的对话。而且我能听见。因为我脑中已经唤醒了这一记忆。

“梢。”

“啊,迪斯科,早上好。”

“你在干什么?”

“啊?在给熊猫起名字,梢熊猫。”

还有地上的“〇ん〇ん”=“0202”

“哈哈哈哈哈!白痴!去死吧!”

就在我记忆复苏的那一瞬,我发现“我”还没完全把门关上。现在还能阻止他!

可是,就算阻止了“我”也没有用!

如果只有“我”得救,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我保持着被水星C捂住嘴倒在地上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我”关上卧室门。

开始了,就在我出现这个想法的瞬间。

砰!里面响起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

什么?!枪声?可是当时没有人用过枪啊!

我一动不动,屏住气息紧紧盯着“我”刚穿过的房门,水星C放开捂住我嘴巴的手,站起来,跑向那扇门。门的另一边异常安静,根本听不到“我”跟星野等人争斗的声音……我当时明明那么大声地怒骂、叫喊,拼命挣扎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水星C瞥了一眼还没站起来的我,把手伸向门把手,一口气打开门。我又想起刚才他用手刀把脑袋削飞的情形,赶紧摆好架势,但水星C只是把门打开,却并没有跳进去。

我直起上身,用膝盖支撑身体,再稍微探头过去向门内窥视。

隔着起居室,我看到小卧室的床上露出了梢的小脚。

是裸露着的。她的睡衣裤子已经被脱掉了。在“我”消失之后,并不存在于我记忆中的梢的惨状就呈现在那里。

我不禁感到胆怯,再次动弹不得。

“四眼和星野已经不在了。全部都结束了。”水星C说着,便走到门里去了。

全部都结束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概时间被拉伸的并不仅仅是“我”和“水星C”之间的空间,而是整个卧室吧。发生在其中的那所有事情都被压缩在这一拉伸了的短暂时间中。整个事情的经过也因此变成了刚才我们在房间外听到的那声爆破音。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枪声。

在那一声“砰!”里面,压缩了从啊迪斯科,早上好……开始的整个虐待过程和一连串的对话。

想到这里,我趁势站起来想进去观察梢的情况。就在此时,我与自己所在的大卧室的床上刚睡醒的“梢的心意”对上了目光。

“吓我一跳……迪斯科你在做什么啊?”瞪大了“勺子”的眼睛,“梢的心意”对我说,“你应该是那件事之后,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吧,迪斯科?刚才是不是有个很大的声音啊?水星先生他怎么样了?不过水星先生现在应该还在福井那边吧。”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回答她。

就在我陷入尴尬的沉默时,水星C走出来正要对我说话,却看到了已经醒来的“梢的心意”。而在水星C背后,我看到了被放在床上睡下的小小梢的侧脸。

梢。

水星C对“梢的心意”说:“咦,原来‘未来的梢’已经起来了吗。”“……看来你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吧。水星先生你怎么了?”“我没什么啊,你再睡一觉吧。”“可是我已经不困了啊。你是什么时候从福井回来的?”“我现在还没有回来啦。”“什么?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好了,你快睡吧。喂,侦探。梢的身高是多少?”“上次给她量的好像是一〇七厘米吧……”“那她有什么喜欢的图案吗?”“应该是喜欢绿色吧。”“是吗?”

“梢的心意”歪了歪头问我们:“怎么了吗?…没什么啦。”水星C说完,又问她,“喂,你最喜欢吃什么?”“啊?我吗?”“我是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嗯,我不太记得了呢。”“是巧克力。”我刚说完,水星C便留下一句“知道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下一个瞬间,再次出现在小小梢熟睡着的床边。不过他手上多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儿童用的睡衣和一盒小枝巧克力。

原来那盒红色的巧克力是这样出现的啊……

水星C转向我,用一根手指抵在嘴上。

我不能让“梢的心意”看到梢换衣服的场景。毕竟梢的衣服几乎被扒光了,股间还留着刺眼的血液。于是我把门关上。水星C应该会把梢身上的伤口治愈吧。被插入的手指已经不在梢的体内,而跑到了过去的……“岛田桔梗”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时候的“梢”体内了。我本来还以为是“黑鸟男人”为了趁机偷袭才将时间进行了编辑,但现在看来,编辑了时间的恐怕就是精神受到创伤的梢自身吧。将手指转移到别处的可能也是梢自己。她把自己过去的小穴和现在的小穴连接在了一起。不对,这里面真的有蛇!同样身处普林斯顿酒店一二〇一号房,在不同的床上发出惊呼的“岛田桔梗”浮现在我脑海里,原来,那时候的“梢”和“梢”的小穴真的连接在了一起……当初我还在前往凤梨居的途中,坐在新干线里半带玩笑地呆呆想着梢的小穴是否是个狭小的虫洞来着,原来当时的我竟然猜到了答案。

我把治疗梢的事情交给水星C,转而对“梢的心意”说:“好了,我接下来还有点工作要做,所以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可是“梢的心意”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完昵?”

“马上就要结束了。”不管花上多少时间,我都能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之后不久的时刻。“你可以尽情地睡上一觉。”

“嗯……对了迪斯科。”

“嗯?”

“你已经想好我的名字了吗?”

不过在我们下次见面之前你一定要想好哦,“梢的心意”确实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在那之后却完全没有余裕去想这种事情。至于我的要求嘛,不能是‘诺玛’,对了,最好还是听起来很像‘迪斯科’的同伴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听起来像不像我的同伴,不过,现在真的有个名字浮现在我脑海里。

“就叫小枝怎么样?”

“小枝?名字吗?”

“对。梢不是树枝的尖端嘛,树枝的尖端稍微长大一点,就是小枝了。”

“小枝啊……听起来还算蛮不错的。那姓呢?”

“森永小枝。”

“喂,那不是巧克力的名字嘛。”

“啊,你发现啦?那个巧克力这么有名吗?”

“当然啊,日本人都知道。”

“真的啊,那你喜欢吗?”

“是挺喜欢的没错啦。”

呵,我笑了。毕竟从小就喜欢吃啊。“那这样不是挺好嘛。”

“好是好,不过这算不算商标侵权啊?”

“只要不用它来做巧克力的名字就可以吧,肯定没有人会把侦探的搭档错当成巧克力的。不过你也可以试着利用名字的知名度来帮我宣传啊。但是小枝只是一个一般名词,森永也是到处都能看到的姓氏,所以应该不算商标侵权吧。”

“可是森永和小枝放在一起就只能让人想起巧克力啊。”

“那你就要加油让人家只想起你啦。”

“好吧好吧。不过先不说这个了,为什么你不把我的姓氏定为星期三啊?”

“啊……”

“小枝·星期三也很不错啊。”

“……那就叫那个?”

“不用了,还是叫森永小枝吧。”

“啊,是吗?”

“如果叫星期三小枝会让人搞不懂意思的。虽然叫森永小枝也只会有一个意思……目前为止。哼,不过就这样吧。”

刚得到“小枝”这一新名字的,拥有“勺子”的身体,“诺玛”的脸庞的“梢的心意”再次钻进被窝里。

“迪斯科,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马上就要回来了。”

“那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嗯。”

“不要受伤哦。”

“不会受伤的。”就算受了伤,也会先把自己治好再回来的。

“那我就再睡一会儿。”小枝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昨天陪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迪斯科演了一整天的戏,真是累死我了。”

我又轻轻笑了一下,在小枝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晚安。”

“嗯。晚安。噼、啵、啪、啵。”

“什么?”

“啊哈哈,没什么啦。迪斯科你不用知道这个。你要早点回来哦。”

我去去就回。

“早点回来”和“去去就会”并没有与之对应的英语。

我离开小枝前,在她身边制造了一层薄薄的真空。算是个简单的隔音壁吧。我试着碰了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到了指尖,使得体温瞬间下降,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在触碰到的同时,“壁垒”也会整体被破坏消失,所以应该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于是我又重新做了一个隔音壁,然后回到小卧室里。我打开门,看到梢已经换好睡衣躺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上,她枕边也已经放好了一盒小枝巧克力。印着儿童服装品牌的塑料袋和收据被扔在地上,水星C正在收拾。

我对他说:“谢谢。买东西的钱,我等会儿还给你。”

“白痴。谁跟你要钱了?”

“可是那套睡衣,上下加起来应该很贵吧。”我看到了收据上印的金额。

“我没养过孩子,所以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贵。”

“是吗。但还是请你让我来付账吧。”

“都说不用了。”水星C说完,又向我提出了一个充满了火药味的问题,“侦探,你从美国过来的时候有带枪吗?”

“嗯?我怎么可能带着那种东西入关。”

“没事,既然这样也好。所谓的枪,说白了也就是发射铅丸的道具而已。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子弹的速度已经太慢了。简直就跟静止差不多……至少我会让它静止下来。”

“……是啊。”在反射性地回应了水星C那个唐突的发言后,我终于有余裕对此作出想象了,可是,我还是没什么自信。把子弹停下来。自己真的能做到那种事情吗?虽然这在理论上确实可以成立……

水星C早就看出我内心中还存在疑虑,于是他对我说:“在离开枪口后,手枪发射的子弹速度只有三百五十米每秒,即便是步枪也顶多只有一千米每秒而已哦。虽然比声音的速度要快些,但还是远远赶不上光速嘛。不过你这种整天玩枪,已经习惯枪械威力的人可能反而很难想象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就依赖那种远程武器哦。枪这种东西用拳击术语来说就跟电话拳差不多。在你摆好姿势的那一瞬间就会被对方看穿攻击轨道了。要是你没本事控制子弹的速度或者飞行的轨道,那还不如不用比较好。而且万一被对手把子弹的轨道弄成了U形转弯,那就更加惨不忍睹了。听好了,在跟同样能够操纵时空的对手战斗时,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出乎对手的意料。也就是你能事先预测对手的多少步行动,能够钻多少对手的空子,又能做出多少超出对手想象的行动。喂,这袋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挑吧。”他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几十把还没拆封的菜刀和各种利刃。

“这些东西才是最好用的哦,侦探。你过了这么久的单身生活,菜刀应该用得很顺手了吧。虽然我做的是和式点心,但毕竟也算是个厨子啊。呵呵,我要把星野和那个四眼削成好看的点心馅哦。”

“这么多怎么拿啊?”

“白痴,说了多少次要你动脑子想问题啊。你把空间连同菜刀一起压缩起来不就好了。我已经给自己装备了很多了。”

刚才让星野的脑袋飞出去的,恐怕也不是单纯的手刀,而是他暗中隐藏起来的匕首吧。这家伙考虑得还真多啊……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我必须也赶紧开始思考。

水星C如我所愿地干掉了星野……将要干掉星野,可是,我至今还不知道“黑鸟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鼓起干劲来吧,侦探。”水星C又对我说,可是这回却没有了笑容,“他绝对还会再来找碴儿的。”

嗯?

“为什么……”

“你没见刚才梢是光溜溜的嘛。”

“哦……”

“我们刚才虽然看到了我冲进房间干掉星野,却没看到那个四眼后来怎么样了不是吗?”

如果在干掉星野之后,他又把“黑鸟男人”打倒了,那么“水星C”和随后出现的“我”应该马上就会帮梢疗伤,这样一来,我和水星C刚才打开门的时候,梢就应该是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的才对。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么,这就说明水星C和我都没能拯救梢,当然其中一定是有特定的原因的。

“还有你看,扬声器也被收起来了。”

我跟随水星C的目光,也确认了这一事实。本来藏在沙发底下和电视机后面的BOSE扬声器已经不见了。“黑鸟男人”甚至有时间把这个也收走吗?

原来我和水星C都无法在即将展开的突袭中成功将“黑鸟男人”也一举打倒吗……“要不要回到之前的那个时空,确认一下星野被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提议道,“我们可以偷偷躲在‘我’和‘你’背后……”

但是水星C却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要是不小心被四眼

发现了,他肯定会根据我们的行动再制造新的圈套,而且我们在那里偷偷看到的光景搞不好也是那家伙故意让我们看的不是吗?获取多余的情报只会让我们得到更多不得不一一分析的线索啊。听好了,现在开始就是预测行动和迷惑对方的比赛了。我们必须弄出比对手还要厉害的圈套。”

仅凭我的脑袋,现在只能勉强跟上水星C的思维,要我去玩弄“黑鸟男人”于掌心,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啊?”

听到我的问题,水星C笑了笑,说:“我觉得这种细碎的圈套太麻烦了,所以打算用蛮力直接进行中央突破。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那算什么计划啊,我现在的表情应该非常无奈吧,水星C对我说:“水星C的C可是光速的单位c哦。嘿嘿。我马上就要超越光速进入下一步了。”

我像往常一样,在愣了一下之后又露出笑容。心想,这家伙的人生一定很有趣吧。

“好了,是时候温习一下了。”水星C又说,“看来这个卧室整体的时间都被加工过了。”原来水星C也早就知道了。“如果说刚才那个‘砰!’的一声就包含了全部经过的话,我和你刚才站的那个窗边的时间应该也已经被拉伸过了。在这个基础上,那个四眼和我们之间的时间又被拉伸了好几百万倍。这还真是个麻烦得要死的机关。”

“你是说时间的拉伸存在两个等级是吧。”我说,“但是这种麻烦的手段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应该是希望在一瞬间结束所有事情,防止有人前来阻挠吧。要准确地跳到那个‘砰!’的一瞬间是非常困难的哦,不过这也只是暂时性的。我们肯定有办法进去。”

因为水星C已经进去过了。

“你觉得那个透明的‘机关’是怎么弄出来的?”水星C问我,“说白了,要是连那个都过不去,我们根本近不了四眼的身。”

我刚才曾经考虑过,那应该是拉伸了时间或者空间其中一方而制造出来的空间壁垒吧。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空间变化,我应该能像笔直地走在凤梨居的回廊上一样,身体不会受到任何阻碍,笔直地跑到“梢”身边才对。就算那个空间被拉伸成了好几亿公里,我应该也能多少向她靠近一些才对。可是事实却相反,我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壁垒”上。因此,这其中肯定还包含了一些我不知道的要素,而那个要素,当然就是时间。时间。

凤梨居的空间虽然被扭曲过,但时间却从未被修改。

“应该是时间流吧。”水星C也说,“毕竟不同之处就只有那个了啊。如果那里使用了某种物质来组成机关的话,只要我们在空间上是相连的,就应该能看到那个物质,就算他使用的是我们从没见过的透明材料,也不应该是那种感觉的吧。”

此时我也已经想起来了。明明触碰到了,却毫无触感,甚至排除了一切弹性的坚硬手感。莫非那根本不是什么空间性的壁垒,而是时间性的壁垒吗?如果是这样,我就是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脑袋和肩膀撞到时间上了。

“我们无法进入处于不同时间流的空间……”我自言自语道,虽然觉得自己这番话挺有道理,但也察觉到了其中的矛盾之处。

可是,我和水星C,还有另外一个过去的“水星C”所处的那个“壁垒”之外的空间也已经被他拉伸了时间,但我们还是能够轻易进入那个地方啊。同理,过去的那个“我”也非常轻易地进入了被“黑鸟男人”编辑过时间的那个虐待空间。而且刚才我和水星C也能轻易地离开小卧室,回到保持正常时间速度的一二〇一号房主卧里。这些矛盾究竟是怎么产生的昵?

不,那些东西真的是自相矛盾的吗?这其中莫非也存在某种圈套吗?我盯着梢在其中熟睡的小卧室的窗边那个空间。刚才,我和水星C的确就站在那里。我们两个是一起从凤梨居跳转过来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能够自由穿梭于时空中呢?

因为之前的时空移动都是在非常自然的状态下完成的,所以我没能马上理清楚自己是按照什么样的顺序完成这一举动的。但是,至少我可以这样断言,在进行时空移动时,至少是我在进行移动时,并不是将A换算为数据传输到B再重新组合,而是我的双脚带动我从A走到B……我周围的事物并不是在下一个瞬间就变成了其他时空的景色,而是需要一个非常短暂的移动过程。会有眼前变黑的这么一瞬间,有时那个瞬间甚至长得让我有时间选择自己出现的详细地点。

我想起了之前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嗡”的一瞬间,然后开始觉得自己好像能够表现某种程度的跳转步骤了。

首先……在自己心中的地图上找到想要前往的B时空。接下来再从中圈出一块跟自己所在的A时空的房间或者广场差不多大小的暖昧空间……但这块空间却绝不会完全脱离B时空,就这样被我拉到了A时空的自己身边。这样一来,跟“位于A时空的确切的我”相区别,那个被我拉过来的B时空的碎片中就出现了一个“位于B时空的作为可能性的我”。然后随着前者的消失,后者也同时变成了“位于B时空的确切的我”,这一步完成后,我就已经进入了B时空……这应该就是我的时空移动方法吧。说白了就是在虚拟的目的地中嵌入虚拟的自己,通过这二重的虚拟,我就能移动到B时空。然后在最终阶段,也就是“位于B时空的作为可能性的我”变成“确切的我”时,我的身体就实现了跳转,但那两个时空虽说非常接近,却不是完全重叠的,所以我再怎么说也是离开A时空后,进入了B时空。就像刚才一样,我并不是“啪”的一声出现在一二〇一号房的小卧室里的。虽然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进去的,但总之肯定是从某个地方走进去的。这跟光一样。虽然凭借惊人的速度能够在瞬间移动到另外一个地方,但却一定不是同时的。而且,也不会像动画的帧数和电影的胶卷一样呈现出断片的状态。我是具有连续性的存在,抛开意识不谈,自己的肉体是肯定无法在自己体内的同一个时间点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的,而且也不能省略掉中间的移动,直接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

我从连续性这个词中,又想到了新的假说。

一般来说,我们应该是无法踏足时间速度相异的空间的,但我和水星C却毫无障碍地进入了梢的房间,当时我觉得这跟自己的想法是自相矛盾的,但这其实跟刚才的光和声的问题一样。我和水星C并非是从房间外面化作数据跳跃到里面的,而是从外面经过卧室的墙壁进入其中。这中间存在着距离。那么时间有没有可能在这段距离中产生了具有连续性的变化呢?真实情况并非普通速度和超低速度并列在一起,而是双方之间存在着一个平滑的连接,从外向内移动时时间的速度会递减,而从内向外移动时时间的速度就会递增,如果用这种渐变的手段将那个窗边的空间圈起来的话,我们应该就能毫无阻碍地进入其中了吧?可是那个“壁垒”上却没有这种渐变的安排,所以我们才无法突破它……因为我们无法适应时间流的剧烈变化。那个变化必须是平缓的……想到这里,我又回忆起来了。

我在进入这个小卧室一角时感到的那最初的静寂。

随风摇摆的窗帘、沐浴在朝阳中的地毯、干净床单的味道。啊哈哈哈哈哈!这是第一根!小梢那小小的阴道已经慢慢变湿,开始有弹性了哦!在“黑鸟男人”的声音和动作出现之前,那一瞬间的静寂。

莫非那个时候,我的耳朵并非没有听到本应听到的声音,而是因为真的听不到所以听不到,又在应该听到的时候才听到了声音呢?

那一刻我进入了一个光线需要花费数分钟,甚至数十分钟来通过五米距离的极端缓慢的世界。因此,身处其中对声音和动作的感知应该也会花费很长的时间,但我的意识却并不知道自己进入了这样的一个时空,所以便优先了自己的误解,让自己的感觉去适应周围的环境。这个我毫无异常反应地走在凤梨居笔直的回廊上是一样的道理。而这种调节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圆形的凤梨居能够“啪”的一声变成笔直的奈津川山庄,我也就不会有事了,但实际上,我却因为自己的惯性错觉而狠狠地撞到了脑袋,这正是因为我感觉到凤梨居是用一种连贯的动作伸直的。没错。意识这种东西是不会像数据信号一样突然变化的,必须存在一个原委和过程。所以即使是一瞬,至少也是花费了时间。这样一来,我在进入梢的房间时,应该也花费了一些时间让自己的感觉适应新的空间,那难道不就是最初的那一瞬静寂吗?反过来说,那正是时间被拉伸的证据。因为中间被安置了一个渐变的缓冲带,所以我才没有发现而已……想到这里,我终于找到了“连续”这一关键词。

连续和不连续。

人类可以适应具有连续性的变化,却无法适应不连续的变化。这难道不是个无比简洁的真理吗?

如果时间的速度也能够顺应人的意识产生变化的话,这个世界就应该存在各种时间流相异的空间才对,如果人们无法进入时间速度相异的场所,那全人类就会动弹不得了。可是,现实状况中人们确实可以自由行走的,这正是因为各个时间相异的空间中并不存在“不连续”的“壁垒”,而都是非常平滑地连接起来的。

那么,时空的境界是如何实现平滑连接的呢?

大家都看着一样的时钟,拥有共同的时刻认知,也看着同样的长针和短针的运动,这应该是其中一个因素吧。可是,在没有时钟的地方人们也能自由移动,这应该多亏了意识着整个“世界”的他者的存在吧。因为他者的存在非常巨大。世界也因此在不断摇摆。樱月淡雪说得一点没错。他者虽然也是动摇世界的力量,但同时也在固定着这个世界。分散在这个世界上的大量他者不断影响着彼此的意识,并以此保证了各个时空之间平滑的接续。他者的存在正是保证了时空移动这一可能性的最大因素。

随后,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在拼了命要拯救梢,却撞在“壁垒”上滚倒在地之后,我才终于看到了早就站在那里的过去的“水星C”,可是,我真的会在这么小的空间里看漏某个人的身影吗?

这件事也能用刚才的那个理论来解释。因为那是时间被拉伸了的空间,所以,即便就在身边,跟我只隔了几十厘米距离的“水星C”的身影要进入我的视野,也一定会花上不少时间。可是,就在我们发现彼此的那个瞬间,我们各自的时间意识就实现了共享,同理,对光和声的认知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他者能连接时空,均衡认知。

可是,真正支配着这个小卧室时空的却是“黑鸟男人”,由于那个男人的强烈意志,使得我和水星C与他之间出现了一个不连续的面……为了不让我接近梢。

我看向水星C。如果没有跟这个粗暴的男人共同行动的话,我肯定就要被“黑鸟男人”关在“壁垒”之外随心所欲地操纵玩弄了吧。

“我们无法打破那个‘壁垒’,就像我们无法进入他者体内一样。”我说,“因为人的体内也存在着时间的流动,既然‘意识’能够让时空发生变化,那么每个人体内的时间流也应该是自己独有的东西,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人才会持有自我吧。人们用自己的皮肤确定了自己的外形和自己的空间,而且像我们这些可以自由穿越并改变时空的人却依旧没法侵入别人体内,或者仅凭‘意识’的力量破坏他人,这恐怕是因为时间流的相异也在保护着每个人类吧。”

所以水星C在干掉“星野”的时候也要动用手刀才行。

我继续思考。相反,只要共享了同样的时间流,就可以让好几个‘意识’进入同一个身体里。用一般术语来讲就是多重人格,而梢则是其中的特例吧。因为一直跟我待在一起,使得她也拥有了能够超越时空的意识,并最终侵入了尚未形成意识的他人体内,将还是胎儿的户田惠梨香等六个女孩挤出了体外。

而将梢挤出体外的则是“十七岁的梢的心意”……要说“心意”之中也存在着独自的时间流,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心意”正是由时间累积起来的东西啊。快乐的回忆、艰辛的回忆、悲伤和快乐的回忆以及各种愿望和期待,这些都是有原因有经过的东西。

“哼。”水星C说,“那只要我们能够配合那个时间的速度,就能够自由自在地进出别人的身体了吗?”

如果这家伙和那个“黑鸟男人”能做到的话,世界的噩梦就要开始了吧。“可是人的‘意识’并不是恒定不变的,所以体内的时间速度应该也在不断变化吧。这是不可能的。”我做出回答后,不禁感慨人心复杂还是有好处的啊。

水星C又说:“先不说能不能进入别人体内,就说外部的空间和时间流,你能够让它们发生变化吗?侦探。”

“不知道呢……”

我现在凭借空间的变形已经能够做到很多事情了……

因为这之前已经积累了许多让物体变形的经验,因此我能够凭借自己的印象改变空间的形态。应该说,用强大的意志让空间也像物体一样能够变形。可是,我几乎从未想过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扭曲或者拉伸时间。这应该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事情吧?连电影和小说中都从未出现过将时间进行伸缩的情节描写。大抵所有的科幻故事中,都把这一工作交给了改变时间的装置去进行。所以就算看过再多的SF小说和电影、动画,想象力的经验值也完全不会增加……时间机器,开启!只需要这样就能“嗖”地跑到一百年前的今天!时间跳转能力,发动!只需要这样就能“砰”地跳到二十三世纪的伦敦……这种随便糊弄过去,贪图方便的坏处现在竟然落到了我这个失踪儿童侦探的头上。

虽说如此,也是多亏了那许多SF作品,使得我现在能够做到某种程度的时间跳转。而且也已经去过了未来和过去,甚至还把名侦探们的身体回复到了过去的状态。可是,那充其量也只是在非常自然的状态下前往未来或者回到过去而已,我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事情的……不过所谓的技术大概都是这样子的吧,我能不能把那种“非常自然的感觉”也应用到时间速度的认知上呢?在进行时间跳转的时候,我自己的感觉是“去了”未来或者“去了”过去,总之那是一种移动到跟“这里”不同的“别的场所”去的感觉,那么在对时间速度进行变更这方面,我有没有能够作为感觉参考的经验呢?

“用慢动作镜头这种想象做参考行不行呢?”我说完,便试着进行想象,虽然我确实已经习惯了录像或者DVD的“快进”“快退”的技能,但那毕竟是通过录像机和DVD播放机的介入才得以完成的,自己则一点都不明白具体是如何让影像快速前进或者快速后退的。所以在我试图让脑中的影像变化速度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类似屏幕和与之相连的架空的机器这样的印象。我实在太过于依赖影像媒体了。

搞什么啊,我突然感到有些烦躁。虽然机械的出现让文明实现了进步,却同时也禁锢了人们的想象力啊!

正在我走神,开始陷入无聊的文明批判时,旁边的水星C说话了。

“反正现在我们不仅无法进入时间速度相异的时空,而且也无法进入逆流的时空啊。”说完他便眉头紧锁,用手撑住额头,“只有这两点是能够用实践证明的。”

什么?实践证明?“你是怎么……”

“我刚才试着跑到那个时间朝着反方向流动的时空去了。”水星C回答道,“可是却狠狠地撞了一下脑袋……真的很痛哦。”

时间朝着反方向流动的时空?“那种时空究竟在什么地方啊?”

“就在这个世界的尽头啊。”

“啊?”

“那个熊猫不是说过嘛,而且你也跟诺玛说了啊。还对那些名侦探也说了……从今天的‘终结时刻’以后,世界被对折并重叠起来对吧?那不就是说,这个世界的另一边,存在着一个时间朝着反方向流动的未来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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