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到千寻,真部和由香里在西官市转了好几个小时,一无所获。天黑了,真部必须藏起来。为了迷惑“矶良”,雪铁龙硬是放弃了生活便利的大阪,向神户驶去。

“路上老是堵车,平时十几分钟的路,要花一个小时。”

“哎,……明夭,怎么力、?”真部的声音显得非常疲惫。他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掏出香烟,叼上一只,由香里用打火机给他把烟点着。

“继续找!千寻肯定在附近的什么地方藏着。”

“可是,肯把她藏起来的朋友,有吗?”

“没有,可是。??…”

“BR个叫野村浩子的心理咨询医生呢?”

“不可能。”由香里认为,就算浩子答应把“矶良”藏起来,“矶良”也不敢冒险,因为她知道浩子肯定会通知由香里的。

“要是这也不可能的话,她一个女高中生,能藏到哪儿去呢?”

“她可不是一个单纯的女高中生,她是非常聪明的。‘矶良’,索性叫她弥生吧,不用说是相当聪明的,就是‘明子’的智商指数也有175呢!肯定在一个我们看不到的盲区藏着。”

真部刺拉刺拉地挠着头皮,“可是,今天我们该找的地方不是都找了吗?临时避难所,临时住宅,帐篷,……藏在哪儿也不是那么简单。而且,女孩子又不像男孩子,藏也得藏在能保证她自己人身安全的地方嘛。”

“谁都不去的地方?”

“对,比如说,停止使用的设施,半塌的建筑物里……”

说到这里,俩人不由地对视了一下。他们对自己想像到的东西感到毛骨惊然。

这并不奇怪。“矶良”确信自己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杀死,所以她要在自己被杀死之前,先把对方干掉。

不管愿意不愿意,一场生命的赌博,已经拉开了序幕。

“停止使用的设施,一般都上了锁,进不去的。……剩下的就是禁止使用的半塌的建筑物了。明天我们就以这些半塌的建筑物为重点找找看吧。”

“我方的攻击没奏效,现在轮到敌方了。首先得找个窝,躲过今天晚上。”

“几点了?”

真部看了看表,“6点刚过。”

“离天黑只有一个小时了。找个停车场把车存上,步行去旅馆吧。”

“为什么?”

“你这车太显眼了,一下子就能被弥生认出来。我们尽可能远离这辆车。”

停车场很容易就找到了,可找旅馆就没那么容易了。俩人转了40多分钟,总算在元叮找到了一家合适的旅馆。

其实,天黑以后是危险时问带,只不过是由香里和真部的主观推测,现在说不定已经进人所谓灰色时间带了。

由香里觉得,灰色时间带是一个给人以奇怪的忧郁感的词语,可以使人联想到弥生的精神仿徨的那个世界。古代不就是这样的吗?有人遇到魔鬼的时候,不就是在这种时候吗?现在正是鬼魂浮游的时间。

由香里从来不认为白己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现在,她在实质上跟中世纪那些迷信鬼魂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她觉得自己已经化为《雨月物语》里的一个人物。

“对不起,现在只剩下一个双人间了。”旅馆服务台留着大背头的一个男人非常和气地对真部说。

“怎么办?”真部为难地问由香里。

“我没关系。”由香里大大方方地说。她知道大背头在用一种怪兮兮的眼光看着自己,但现在这个时间再去找别的旅馆,已经来不及厂。

“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偷情的!”

大背头心里的想法大声响起来,吵得由香里头直晕。

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满脸笑容的大背头,内心是一片嫉妒和色情的沼泽。本来给人的印象就不好,后来越发叫人讨厌了。

尽管由香里戴着帽子和墨镜,还是掩盖不住她的美貌。大背头色迷迷地看着山香里说:“这是305号房间的钥匙。您可以坐电梯上去,下了电梯往左拐。”

大背头嘴上客客气气地这样说着,心里却在骂大街。“他妈的!这小妞儿!这姐儿!这俩打起来分了手才好呢。那小子走了,我去安慰这小妞儿,带她去酒吧喝一杯。灌她几杯伏尔加酒,给她灌醉了,然后带回我的值班室,给她睡了……”由香里真想把耳朵堵上。三天没有吃药了,再不吃药就无法忍耐了。周围人们心里涌过来的感情波涛,弄得她头昏脑胀。

但是,今天晚上绝对不能吃药。“矶良”虽然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但要想感知“矶良”是否靠近真部,只能靠山香里的感情移人功能。

“走吧。”真部搂着由香里的腰朝电梯走去。大背头盯着由香里的后背,直到电梯门关上。

由香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卑鄙下流的东西!”

“什么?”

“服务台那个大背头!”

“噢,原来如此。不过,男人见了你没有一个不动心的。”

“就算是这样,那个大背头也是最下流的。”

走下电梯,只见电梯间摆着酒类、饮料、剃须刀等好几台自动售货机,还有一长椅和烟灰缸。

房间比想像的还要狭小,但还算干净。灯光比较暗,让人觉得心神不定。

一看那张双人床,真部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尽管他竭力掩盖,山香里还是看出来了。

一阵难耐的沉默之后,真部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到底为什么,我还没问你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帮我?为了帮我,你还向我公开了你绝对不愿意公开的秘密,甚至跟我一起冒生命危险。这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人的动机用语言能解释清楚吗?”由香里巧妙地岔开话题,拿出找旅馆的途中买的汉堡包和薯条放在桌子上,“吃晚饭吧、我都快俄死了。”

川完简单的晚餐,已经8点多了。俩人先后洗了澡,看了会儿电视,电视以都是关于奥姆真理教的新闻,什么有意思的节目都没有。世界上好像充满了死亡和疯狂。

“关一于你的特异功能……”真部关掉电视,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对由香里说:“能不能再跟我说得详细一点儿?”

“好的我能感觉到的,只是那些强烈的感情波动。思考的内容,视觉性影像,都是通过感情波动了解的。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加以说明。”

“是嘛……”

“我到图书馆查过很多有关书籍和资料,结果还是什么也没弄明白。”

“我想也不容易弄明白。在心理学领域,有很多荒唐无稽的研究,但承认感情移入功能的人,迄今为止几乎还没有过。”

“不过,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倒是促使我读了不少心理学著作。什么荣格啦,佛朗兹啦……我对我自己的评价是,感情机能是优越的,理论机能是低劣的。你说对不对?”

真部苦笑了一下,“我的研究领域距离荣格很远。要说你的感情机能是优越的,我决不否认,但如果说你的理论机能是低劣的,我不能同意。”

“当然,荣格的理论我也不是都赞成。他把人类的精神机能分为理论,感情,感觉,直观四个方面,是这样的吧?不过,我认为感情具有特殊性。”

“是吗?怎么个特殊性?”

“我可能表述不清楚。我认为,人,因为有感情,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说,有感情,才有活着的价值。”

“原来如此。到底是女性考虑问题的方式。”

“这种女性考虑问题的方式很傻吧?”

“不,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非常钦佩你这种考虑问题的方式。”

“那么,我想问真部老师一个问题,人的感情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这个问题有点儿难。不再喝一罐啤酒,是绝对回答不出来的。”真部说完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感情这个词的内涵很多。感觉啦,情动啦,情操啦,心情啦,都可以包括在感情里。在心理学上,本来就没有为它们为什么而存在准备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么说您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如果从社会生物学的角度,站在‘利己性遗传子’的立场上加以说明的话,或许是可能的。但这样的说明太露骨,恐怕你很讨厌这样说明。”

由香里看过所谓“利己性遗传子”方面的书,“也就是说,感情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为了有利于遗传子的代代相传?”

“对!例如,感觉对于生物来说是一种必要的机能,这很容易理解吧?追求快感,躲避不快,是一种本能。这种本能可以使任何生物把握生存的机会。这难道不是通过数字统计就能得到的结论吗?”

的确,这种思维方式,由香里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真部接着说:“总而言之,感情这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其目的只是为了向别人传达信息。”

这话太过分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一直坚信感情是人类最美好的东西的她,以前的一切不就全都是幻想了吗?

真部又说:“当然,能否这样一言以蔽之,我也拿不准。但是,传达信息是感情的本质,是感情原本存在的理由。我觉得,你的感情移入功能,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具有社会性的动物,最初是通过各种体态语言和表情来传达感情、交流思想的。后来,人类和海豚等动物发明了语言,可以把复杂的内容通过简单的方式传达给对方的。

真部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由香里的感情移人功能就可能是一种返祖现象。

“好了,可以睡觉了吗?”真部说完又打开第三罐啤酒,结结巴巴地补充说,“啊,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由香里故意生硬地说了一句“这我知道”,就靠双人床的边躺下,背向真部说,“晚安!”

“啊,晚……晚安!”真部也上床躺下,关了灯。

昨天晚上基本上没睡,可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困。由香里闭着眼睛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睡觉的努力。她借着窗帘缝透过来的月光,看着天花板发呆。

旁边的真部辗转反侧,也是睡不着。他时而干咳一声,时而咽口唾沫,好像难受得很。最大的问题是他的性冲动怎么也控制不住。

根据经验,由香里确信真部正被性冲动折磨着。据说男性在生命的危急关头,性冲动反而会更强烈,看来这个说法是有理论根据的。

真部终于躺不住了,他从床上坐起来,长长地叹了一日气问:“你还没睡着吧?”

“嗯。”

“你能听见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听不见。”

“不过,我在想什么,你总能猜个大概吧?”

“也就是个大概。”由香里虽然背对着真部,但感觉出真部的手正伸向她的肩膀。她正要闭上眼睛接受真部的抚摸,不料真部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下床走到冰箱那边,又拿出一罐啤酒。

真部慢慢地往杯子,里倒了一杯,“你也喝点儿吧?”

“不喝。”

真部往杯子里倒了好儿次,总算把一罐啤酒喝完了。其实他并不怎么想喝洒。真部回到床边,坐在床上,把手搭在由香里肩上,“由香里……”真部说着整个身子朝由香里覆盖下来。

“等等!”由香里起身要把真部推走,反而跟真部面对面地抱在了一起。

平生第二次接吻,决不是一件不愉快的事。第一次跟真部接吻并没有品味到什么,这次可以安安静静地品味一下了。

真部的吻比较笨拙,但从真部内心发出的爱的呼喊在由香里心中回荡,由香里陶醉了。

比起普通女性来,由香里更能清楚地了解对方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深,由香里第一次感到她的特异功能是上天的恩惠。

真部的手伸到她胸部的时候,由香里清醒过来,身子移开了。

“不行!”

“为什么?”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人。”

“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

“你还不了解我。”

“所以,我想了解你,从此以后,我还想更多地了解你。”真部停顿了一下,“可是,也许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真部的话震撼了由香里,她把浴衣前襟整好,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严肃地说:“前几天,你问到我在东京在做什么工作的时候,刚说了一半你就制止了我。现在,我希望你听,什么都听。希望你听完了再作出判断。”

真部也盘腿坐在床上,“明白了,什么都听。”

由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说了。

“18岁那年,我把从小攒的钱全都取出来,离家出

走,只身一人跑到东京去了。”

真部认真地听起来。

“社会上的事一点儿都不懂,就想打工自己养活自己,够异想天开的吧。首先住的地方就成问题,租房子要保证人,打工也需要身份证,可我什么都没有。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而且有别人不具备的特异功能,总会有办法的,于是我就找便宜旅馆住下,到处找工作。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工作还是没找到,我好害怕啊。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招工广告,这种工作跟我联系在一起,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我认为那是一种自甘堕落的工作,是为了挣钱什么都不顾的卑下的工作。不过,那里只需要用手,比那些出卖肉体的地方要好一些,所以我就……”

真部好像微微受到了一点儿震动,但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那是一种磨炼心志的工作。如果你认为它讨厌,内心就会更加觉得痛苦。所以,只好把心麻痹起来,什么也不想。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忘了吃药……”

“吃药?”

“阻碍我的特异功能的药。你在公共汽车上帮我捡起来的那种粉色药片。我14岁那年住过一年的精神病院,到了东京我也一直在那家医院开药。……所以说,家里人要是想找我的话,是很容易的事。”

说到这里,由香里自嘲地笑了笑,“前一天晚上吃了药,第二天我的感情移人功能就失效了。那天我糊里糊涂地忘了吃药,结果,把客人心里想的听了个一清二楚,我觉得我从肉体到心灵都被弄脏了,我害怕极了。”

“那……是很痛苦的事吧?”

“没有想像的那么痛苦。原来我以为到那种地方去的男人都是些下流肮脏的人,听了他们心里的声音才知道,他们大多是在生活中遇到各种各样的烦恼的好人。由于性格内向,不愿意对家人或朋友诉说,于是就到那种地方去发泄……”

“结果呢?”

“我就尽我的可能安慰他们。因为我能读懂他们的心,所以我的安慰能使他们得到很大的满足,有的甚至感动得痛哭流涕,对我表示深深的感谢。比如说,有一位鬓发斑白银行的支行行长,早年丧妻,他又当爹又当妈,一手把女儿抚养大。女儿长大以后,他在女儿身上看到妻子的身影,于是对亲生女儿产生了性的欲望。他非常烦恼,就到我们店里来寻求解脱。我看见了他内心的矛盾,就代替他的女儿对他说,爸爸,我爱你!”

“啊?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吗?”

“看把你急得,我只不过嘴上说说而已,而且,他能对自己的女儿怎么样呢?”

“要说也是……”

“后来,那个人对女儿的性欲望渐渐没有了。我的名气越来越大,连别的店的老板都来请我过去帮忙。在那个以出卖女性肉体为主的行业里,我成了一名能够医治男人们心理创伤的女店员。”

“称得上一名心理咨询医生了。”

“本来我是最讨厌那些男人碰我的,但我了解了某人确实有烦恼以后,我也配合着安慰的话语,握握他的手,或抚摸抚摸他的头,或抱抱他。”

真部瞪大了眼睛,“你还抱他们!”

“为了消除他心中的烦恼,有时候也是必要的嘛。”

“那倒也是,不过……”

“说实话,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认为我的工作对别人是有用的。”

“认识我以后呢?”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的时候,忽然觉得羞耻起来,那并不是一件在人面前说得出口的工作。不过,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心里轻松多了。”

“我不认为你的工作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你可以来听听我心里的声音。”

由香里感动了。真部心里的声音她已经听见了,他没有撒谎。

真部说:“听了你说的这一切,我更喜欢你了。”

由香里听见真部的心里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她想,我治愈过无数男人的心理创伤,可没有一个人来治疗我的心理创伤。真部明明知道我有读懂别人心理特异功能,还能这样爱我,也许他就是可以治愈我的心理创伤的那个人。

“由香里!”真部在心里发出爱的呼唤,他的心再次燃烧起来,紧紧地抱住了由香里。由香里不再推拒,也紧紧地抱着真部。

真部轻轻地把由香里放倒在床上,一边吻她,一边替她解开浴衣的带子,又去解自己浴衣的带子,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你怎么了?”

“系了个死扣。”真部站起来,火热的目光注视的由香里,继续跟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成的死扣搏斗起来。没想到越着急越解不开,最后他也没心思去解了,胡乱把浴衣和系成圆圈的带子扯了下来。

由香里躺在床上看着真部的狼狈样儿,忍不住扑味一声笑了出来。真部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我觉得你那狼狈样儿好可笑……”

真部伸手把灯关掉,“这样就不可笑了吧?”

房间里突然暗下来,由香里吓了一跳。她知道,那个时刻就要到来了。她深爱着真部,把自己的处女之身献给真部,她一点儿都不会后悔。她没有过性经验,但通过她的感情移人功能,多少了解做爱是怎么一回事,因此并不感到害怕。

但是,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还是很紧张的。由香里下意识地把已经被真部解开的浴衣合上,而真部则向相反的方向拉她的手,四只手在俩人胸前展开了拉锯战。

真部急得正要说什么,由香里才松开手不动了。真部像录香蕉皮似地把由香里的浴衣脱了下来。

房间里光线很暗,按说真部什么也看不见,由香里的脸是喇地一下红了。真部赤裸的身体覆盖了由香里赤裸的身体,俩人的肌肤紧密地贴在了一起。真部的胸碰到了由香里那柔软的乳房,由香里第一次体验到性的兴奋。真部的手伸到由香里胸前,毛手毛脚地揉摸起来。真部的抚摸毫无技巧可言,由香里却感到那是一双魔手。真部抓住由香里的手,引导着它触碰男性的身体,一切都让由香里感到新鲜和喜悦。

俩人准备就绪,就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由香里呼吸急促,潮湿的眼睛渴望地看着上面的真部。这时候,不再需要语言,需要的只是目光和表情了。

真部从由香里身七下来,热辣辣的目光注视着由香里全裤的身体,在心里轻轻地问了一声,可以接受我吗?

由香里挪动了一下,把自己的身体完全舒展开来,以便更顺畅地接受真部。

突然,她受到重重的一击,全身的血液好像同时在倒流。

“等等!别出声……也不要动!”

正要进人由香里身体的真部,无可奈何地停止了动作。最关键的时刻被打断,真部非常不满看着由香里的脸。

“她在附近!就在附近!她来了!”

没错儿,这邪恶感情的波动,除了“矶良”不会是别人。因为是在夜间,由香里感觉得很清楚。“矶良”就在离这个旅馆两三公里远的地方。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她就在附近?”真部的声音在颤抖。他的性冲动已经完全萎缩了。

“说不准为什么。不过,她是突然出现的。我好像听到了什么……”由香里突然明白了,不用说,“矶良”有一种跟普通人的五感不同的感觉,可能类似于自己的感情移人功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矶良”也能感知由香里和真部的感情,她可以就是顺着感情的波动追踪过来的。

“哎,保持平静的心态,千万不要激动,不要流露强烈的感情。”

“突然让我这样做,我就是想做也……”

“不行!不许害怕!害怕也是一种强烈的感情,很容易传到远处去。绝对不要害怕,尽可能使自己的意识变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也不想?那我可做不到。”

“嘘——,让你的心情平静下来,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和尚念的经文,比如你喜欢的歌曲的歌词……”

“1……1不是,应该从2开始。3,5,7,11,13,17,19,23……”真部在心里数起质数来。

“31,37,41……”

由香里屏住了呼吸。“矶良”已经来到旅馆前边那条狭窄的街道,径直朝由香里和真部住的房间飘忽而来。由香里虽然竭力遮断了自己的感情,但内心的恐怖感如果再稍微增加一点儿,就有可能冲破抑制的薄膜,在“矶良”面前暴露无遗。她替自己担心,也替真部担心。“53,59,61……”真部仍然在不紧不慢地数他的质数。

“矶良”燃烧着的怨恨和复仇的渴望,变成了乌黑的杀气,把她周围的空气都染黑了。“71,73,79……”

“矶良”慢慢地穿过窗玻璃和窗帘,来到房间里。

不可能看见“矶良”的由香里,好像真真切切地看见了“矶良”。那不是“矶良”的实体,而是通过感觉看到的“矶良”的本质。那是一个浑身长满了手和脚,半人半兽面目狰狞的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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