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妮卡自浴室出来,头上满是发卷,脸上糊着冷霜,睡袍带上扣了一大枚安全别针。

“外层空间来的大怪物。”她快活的调侃自己。

他脱了背心,外套,手上勾着一只大皮鞋,坐在床沿上望着她傻笑。

她垫好枕头,盖上毯子,戴起眼镜,从床头柜上取过一本书。

“你今天都吃些什么?”

“没吃什么,”他顺口胡诌。“早上那顿太饱了,午饭没吃,晚上一个三明治,一瓶啤酒。”

“一个三明治?”

“一个。”

“哪一种的?”

“火鸡片,卷心菜色拉、莴苣和蕃茄。”

“怪不得,”她点着头说。“看起来清淡得很。”

“我看起来很清淡?”

他弯腰解开另一只大皮鞋。再坐正的时候,发现蒙妮卡仍在看他。

“案子进展如何?”她平静的问。

“还可以。刚起步嘛。”

“人人都在谈饭店恶煞。今天会议席上,不断的提这件事。呃。是闲谈,不是演讲。艾德华,大家表面上谈笑风生,实际都怕得要死。”

“那是自然,”他说。“有谁会不怕?”

“你还是认为凶手是女的?”

“是的。”

他起身,松领带,宽衬衫。她依然不看书,专心的望着他将裤袋里的杂物搁上梳妆台。

“我本来不打算说的……”

他停止动作,转脸向她。

“说什么?”他问。

“我问人家会不会以为凶手是女人。这是我自己在做的民意调查。我问了六个人:三男三女。男人统统说不可能,女人却说有可能。怪不怪?”

“有趣,”他说。“不过我不懂它的道理——你呢?”

“也搞不清楚。男人对女人的评价好像比女人自己来得高。”

他淋完浴,刷过牙,穿上睡衣,关了卧室的大灯。蒙妮卡开着床头的小台灯。他上床,手枕在脑后睁眼躺着,朝上看。

“为什么女人会干这种事?”他回过脸来问。

她放下书。“我还以为你对动机不感兴趣。”

“我没说这话。我只说对‘因素’不感兴趣,这两者间有分野。凡是警察对动机一定有兴趣,非有不可的。那才能破案。不是研究心理或社会的因素,而是直接的动机。一个人为了贪念引动杀机,逋才重要。至于造成贪念的因素就没有多大作用。我想追究的是,是什么样的直接动机,造成一个女人做出如此疯狂的连续凶杀案?报复吗?她乱刺死者的性器官。难道是遭受过强奸的妇女吗?”

“有可能,”蒙妮卡接得很快。“这个理由足够,甚至不必一定是强奸,也许她一生都被男人在利用,也许他们只当她是个泄欲的工具,使她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于是她报复。”

“对,有道理。必定有某种性方面的事体牵连在内。她会不会是一个虐待狂?”

“我看不是。”蒙妮卡说。“女性的虐待狂为数太少。再说有虐待狂的人不喜欢立刻置人于死。”

“感情呢?”他又问。“她被男人遗弃,而后泄恨……”

蒙妮卡沉思:“不可能。被一个男人遗弃是很可悲,但是不至于滥杀陌生人来泄恨。我看,性方面的问题比较合理。”

“也可能是恐惧,恐惧和男人有性行为。”

她显得困惑。

“我不明白。凶手如果恐惧性关系,她就不会到有陌生男人的饭店里去。”

“会,”他说。“人往往受自己惧怕的事物所吸引,这是常情。但是她到了那些地方之后,恐惧便征服了原来的欲望。”

“艾德华,听你的口气,她是个相当复杂的女人。”

“应该是的。”

他朝上望一会之后,又说:

“还有一层可能。”

“什么?”

“她喜欢杀人。她享受杀人的乐趣。”

“噢,我不敢相信。”

“这是因为你没有这种感觉,就像你无法相信有人喜欢受鞭答之苦,但这是确有其事。”

“大概是吧,”她小声应着。“好了,现在有好几个动机让你选择。你看是哪一个?”

他静默一会,随即开口:

“我看动机并非单纯的一个,而是许多项的组合。我们行事很少只为一个理由。你能说出山姆之子的所作所为是哪种理由?所以我以为这名凶手也是因为几个动机的组合驱使。”

“可怜的女人。”蒙妮卡忧慽的说。

“可怜?你同情她?”

“当然,”她说:“难道你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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