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阳卡”处在车站和学校的中间,是一家带有古老民家风格的咖啡馆。

老板是一对斯文端庄的老夫妇,历届在校生都很喜欢来这里。关根秋和哥哥、姐姐都爱泡在这里,时间长了,老夫妻俩也“秋、秋”地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他。

旱早就坐进“碧阳卡”的秋正等着由纪夫的到来,看到雅子也一起来了,还有些疑惑,听完雅子说的事之后,脸色也变了。

“我明白了,原来加藤就是今年的小夜子。”

“果然是他?”

其实,由纪夫听雅子说第一遍的时候就有这种看法,没想到秋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雅子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秋就扼要地把之前对由纪夫说的事复述了一遍,雅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个传说我也听到过,但好像是不一样的版本。”

“嗯,都是年代久远的事了,经年累月下来,难免会加油添醋,变成各种版本。”

“我听到的故事……怎么说呢,是带点童话色彩的——‘小夜子’原是栖息在学校樱花树里,守护着学校的神明,插红花其实是一种法术,用来祈祷那年学校的平安无事。不过,据说这个神灵的脾气喜怒无常,必须瞒着她,悄悄地筹备一出舞台剧以讨她欢心。”

“嘿,这故事从女孩子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相当可爱了。”

“还有一个版本就很可怕了,是说从前有个女孩表演了神灵不喜欢的舞台剧,被突然跌落的舞台幕布砸死了,现在那个幕布上还沾有血迹呢。还说那个花瓶每次出现,瓶身上的花纹都会有变化哦。”

“难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吗?”

由纪夫很惊讶地问道。

“嗯,虽然说法有出入,但好像大家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雅子表情天真地喝着红茶。

由纪夫又是一阵心里发毛,竟有数以干计的在校生、毕业生听过这样的传说!而且,众人听到的故事各不相同,还在不断地衍生出新的情节,日复一日。

秋嘀咕道:“这么说来,加藤认为津村拿着的是上届小夜子留下来的钥匙,难道会有两把钥匙吗?如果加藤没说错,津村又是从哪里得到那把钥匙的呢?”

“津村会知道小夜子的传说吗?她不是刚转来我们学校吗?你觉得她会知情吗?”

“不,她应该不知道。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她很正常啊。”

雅子的脑子里面浮现出了沙世子的各种表情:开学典礼那天如花朵一般的高贵笑容、扣球时的刚毅表情、捉弄自己时的淘气模样,她的笑容开朗、活泼,却不带半点轻浮,每一个神态都是那么光彩夺目,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聪明可爱、多才多艺的女孩虽然也有,但是像沙世子那样,在同性看来都不可抗拒……在课堂上呆呆地用手撑着脸颊的样子,甚至连她站在走廊上的身影都能让人感动。津村沙世子的完美,就像拼图的每一小片都各归其位一样理所当然。

“虽说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可沙世子真是相当特别啊!我还是头一次碰到那样能干,那样漂亮的女孩呢。”

由纪夫和秋面面相觑,雅子说话的表情简直像是热恋中的少女一样。

“……那,第三个小夜子真是你老哥吗?”

由纪夫清清嗓子问秋,把话题又引了回来。

“没错。而且,到了第三个小夜子的时候,整个游戏的规则已经大致成形了。当时,我哥是高二的学生,要在毕业典礼上给即将离校的毕业生献花,在递花的同时,一不留神,手中就多出了一把钥匙。我哥吓了一跳,马上回头寻找是谁。但是,你们知道,献花时全体高二学生排成一排,依序将鲜花递给同样是站成排轮番走出礼堂的毕业生,队伍移动的速度比我们围成两圈跳圆舞的速度快多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虽然我哥不知道是谁塞的钥匙,可对方倒是看清楚了他的长相。第三天,匿名信就寄来了,上面说:如果你决定担当今年的小夜子,就请在自己的教室里面插上红花,并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筹备小夜子的舞台剧。还说成为小夜子后有三个选择:如果准备了全新的《小夜子》剧本,就在教室里面再插一次红花;如果没有好主意只能重演过去的《小夜子》,就放上空花瓶;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就连花瓶都不用放……”

“哎呀,太折腾人了吧,是谁想出来的呀?”

“我哥曾经向第一和第二回出演‘小夜子’的人打听过,听说是第二次学校狂欢节的那些家伙想出来的。因为《小夜子》这出戏是三年一次,在我哥之前,还有两个只需要传递钥匙的小夜子。那封信里还正儿八经地附着一张公元纪年表:只递交钥匙的年份用绿笔写,演出《小夜子》的年份用黑笔写。每个拿到钥匙的人都要在当年那栏上画个圈,然后寄给下一个小夜子。”

“那不就是和逃不掉的噩运指令信一样么。”

雅子嘀咕道。

“那再插一次红花是什么时候?”

“九月开学典礼那天。”

“那你哥什么选择?”

“插了红花——接下来的事更复杂。据说实行委员会还有一本绝密的指南手册,详细列举了各种方案来应对插了红花、只有花瓶不见花以及什么也没有这三种情况。如果是前两种情况,实行委员会就要一边大张旗鼓地准备电影放映会、音乐会之类的公开活动,一边还得暗中进行舞台剧的准备,当然,演员表到演出之前都是保密的。插了红花的小夜子还必须在九月底之前把自己独创的剧本寄给实行委员长。不过,也有可能出现了红花却没有新剧,因为小夜子也许会来不及完成新剧本,就算完成了,内容也可能烂得无法采用。所以,到最终确定能够上演并且准备完毕的时候,在学校狂欢节的前一个星期要再发一次信号。”

“又是红花吗?”

“不,这次是实行委员会在校门旁那棵大樱花树上挂一个‘晴天娃娃’,是新创作的戏上演,就挂红色的‘晴天娃娃’;如果重演过去的《小夜子》,就挂白色的‘晴天娃娃’;没有演出的话,就什么也不挂。”

“诶?真麻烦啊。那么,你哥那年什么了?”

“挂上了红色的‘晴天娃娃’。他的剧本是以一位了解小夜子的男生回忆过去的方式演绎的。嘿,在那一年圆满上演,颇受好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那一年的高考升学率达到历史数一数二的记录。我哥也按匿名的指示,在毕业典礼上把钥匙传给了一位低年级学生。”

“后来呢?”

“钥匙顺利地传了两年之后,到了第三年应该再一次演出《小夜子》时出了点状况。这第四个小夜子是位直性子的女孩,拿到钥匙马上就向学生会投诉,说光高考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干吗还要掺和这种莫名其妙的怪事,明确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参与,并认为学校应该废除这种愚蠢的惯例。”

“完全可以理解呀。那么,这活动就取消了?”

“哪里呀,两年后,又有学生拿到了那把钥匙。”

“这可真是纠缠不休呀。”

“哈哈,这一次是我姐登场了,她是‘过渡的小夜子’。”

“听下来,这其实就是你家搞的鬼吧?”

“嘻嘻,要是那样的话,今年应该轮到我上场了。”

“那么,也有第五个小夜子吗?”

“嗯,有是有,可那是位‘沉默的小夜子’,只是在四月的开学典礼时插了红花,之后就毫无动静。”

“这就完啦?那今年应该是第六个出现了。”

“嗯——对了对了,刚才说到的第四个小夜子后来遇到怪事了,据说她在考大学的那几天突然发起了高烧,查不出病因,之后只好失学在家,谁料第二年重考时又一次出现高烧,最后变成严重的神经衰弱。”

“哇!‘小夜子’的诅咒真可怕,对我们学生来说,这种结果可比死还要恐怖,我看这八成是老师们设的局。”

秋有时真的很佩服由纪夫这小子的第六感。确实,就读于这种地方升学名校,学生只有两种选择:考上大学或者落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无论社会舆论如何抨击“应试教育”的缺陷和不合理,事实已然如此存在。

“老师们也知道小夜子这个传说吗?”

雅子的提问打断了秋的沉思。

“不好说,我觉得可能还不知道吧。”

秋曾经观察过一段时间,关于小夜子老师们究竟知道多少,也旁敲侧击地询问过摄影小组的顾问们。可老师和学生毕竟是分属两个阶层,关于小夜子,学生们并不公开交流,闭口不谈的话,老师们也无从得知。像这种风气自由的学校,几乎所有的课外活动都是由学生选举出的实行委员来操办,尽管学校会叹惜学生的凝聚力一年不如一年,有领导才能和积极性的学生越来越少,但仍然会放手让他们去做。只在开会时才露脸的老师们并没有注意那个活动在持续进行着。说到底,那只是学生们自发的活动,更何况直接参与“小夜子”的人少之又少。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真正透彻了解其中的底细,就像每天途经的风景,以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一旦从眼前消失了,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秋又陷入了沉思。

也难说,说不定像黑川这种老法师多少会知道一点,毕竟在这个学校快十年了。

“喂——”

雅子突然抬起头。

“那……那如果刚才那俩人真的是沙世子和加藤的话……”

“加藤和津村?”

秋皱起了眉头。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第一时间更新《第六个小夜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