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怡在刹车前没有任何提醒,害得我一头撞上去。刚才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勉强能看到路况,为了节约电杨思怡一直没有开车灯。虽然这样比较危险,但是我毕竟坐的是别人的车子,所以不好意思说出实话。

车一停下来,我就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遇到塌方了?”

我这样问是因为在进来之前就听了很多危言耸听的言语,说什么车从这里翻下去,牲口也从那里翻下去,或者干脆遇到塌方泥石流等等,被堵在中间动弹不得。如果一上路就遇到这样的情况,那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要是这样我还不如跟着林月翻多雄拉雪山。

“前面的路上有东西在动……”杨思怡一阵惊慌。

“快打开车灯!”徐峰很快从睡梦中醒过来,他这架势果然像个警察。

我们刚才一直忘记要打开车灯,只是一度地在昏暗的光线里张望。杨思怡知道男友已经醒来,于是很快地也恢复了镇定,然后马上打开了车灯。我刚才一直坐在车里,到了现在才在车灯中看到道路已经不像刚出县城那样平坦,这简直就是一条由人踩出的路。路上在动的东西其实只是两个人,他们似乎受伤了。我们赶紧下车,然后跑过去看看那两个人的情况。倒在地上的是两个粗犷模样的男人,穿着西藏特色的服饰,估计也是西藏人。他们脸色铁青,衣服裤子上被撕得破破烂烂,身上也有丝丝血痕。他们没有晕死过去,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地躺在地上望着对方,可能是没有了力气。

“你们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有野兽?”我看到如此情况就联想到野兽,可能是上几次的经历有了后遗症。

“先把他们扶到车上再说把,给他们上点药,天气这么冷,再待在路上会出事的。”杨思怡说道。

徐峰没有排斥杨思怡把两个陌生男人带进车里,警察或许心胸都宽大,又或许他明白杨思怡是个护士,有着天使般的心肠。两个陌生男人一直没有说话,我们把他们扶到车上以后就由杨思怡给他们上药。一路上有护士跟班,路上的安全问题都有了保障。两个男人在车上上了药后就一直喘气,似乎刚才做了很剧烈的运动,他们看到我们一直望着他们,未免尴尬他们就主动说话了:“我们刚才遇到了狼群,本来以为这次会归天了。”

“原来你们还会说汉语,而且这么流利,我还担心又遇到只会说藏话的人,那可怎么交流。”我说笑道。

“呵呵,我们本来就是汉人,只是迁到西藏有些年头了。”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谢谢你们了。”另一个男人也笑着答谢,他们还算有些礼貌。

“你们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也是想进墨脱吗?”徐峰在一旁问道。

“墨脱不是进出困难嘛,我们只是想在封山前再把一些货物卖进去,谁知道路上遇到狼群,东西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真是可惜了。”男人说道。

“可是我们刚才都没怎么听到狼叫,这里真的有狼群吗?”我不解地问道。

“可能是我们一直在车里,车里噪音太大,所以听不到。”杨思怡替他们解释道。

我觉得他们的解释有点生硬,我听力敏锐,尽管刚才一直在车上,噪音也挺大,但是我根本没有听到一丝野兽的吼叫,莫非现在的狼不叫唤了?可是人家已经这么说了,我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一口咬定他们在说谎,可能也是我真的没听见。这两个人也算是有经济头脑,大老远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做生意,听说墨脱里的东西卖得可贵了。

“怎么称呼你们?”徐峰可能是警察做得久了,问话都像在问罪犯似的。

“他们都叫我老疤吧,”老疤自嘲道,“因为我脸上有一道这样的伤疤,所以大家都这么叫。”

“我叫李大力,不过他们也叫我的外号,蓝眼。”蓝眼笑道。

“蓝眼?为什么?”我们奇怪道。

“你们没看到么,我的眼睛是蓝色的”蓝眼自夸道。

车里光线浑浊,我们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两个人的特征,经他们一说我才发现蓝眼的眼睛真的是蓝色的!我从来都没看到过中国人也会有蓝色的眼睛,心里极为好奇地想着,莫非蓝眼是新人种?车里光线不够,但仍能依稀地分辨蓝眼的瞳孔混淆着淡淡的蓝色。

“我们也是进墨脱的,你们可以一起坐车进去,不知道你们愿意吗?”徐峰问道。

“你们不是带着货进来的吗,不用去找了?”我担心道。

“刚才狼群追赶,东西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这里地形复杂,还是不去找了,我们进去顺便收款,上次的钱他们还没给呢。”老疤一边说一边擦拭伤口,但是他们身上的伤口却不像是被野兽弄的。

“那谢谢你们了,我们本来还担心会被狼吃掉的。”蓝眼很快就接受了邀请,答应一起进山。

我觉得老疤这个人比较老实,蓝眼却有点狡猾,我打心底不想和他们两个人一起上路,哪知道蓝眼都不拒绝,毫不客气地就答应了,生怕我们反悔似的。徐峰本来还想休息,可是车上又跑出了两个陌生人,他只好一直和他们聊天,顺便熟悉对方。车很快就开过了24K,本来徐峰想在24K休息一晚的,可是杨思怡担心时间不够,因为看天气似乎要下雪了,所以她想快点赶路,大不了在车上过夜,而且他们也带了睡袋和帐篷。

24K是一个地名,除了24K还有52K,80K,100K,它们都是到墨脱县城前的必经之站,K就是公里,意思是24公里、52公里、80公里、100公里处都有一个站,每个站都有小小的饭店和接待站,方便徒步者、挑夫、马帮住宿,沿途的住宿床位都是10元/人。80K则像一条少少的村镇,80K以前的路都基本可以通过4吨以内的货车,80K到墨脱还要走一段更险的路,只可以走越野车了,货车根本是走不了,特别是有几个转弯的地方越野车都要慢慢的通过。基本上一年里超过350天晚上都会下雨,导致该路经常塌方,当地人亦跟我们说是非常危险。遇上塌方除非有直升飞机把我们吊过去,否则要等一个月以上。

夜幕还没完全降临,天上就飘落起毛毛细雨,车窗渐渐地也起了花雾。其实我是很想在24K休息的,不过车上的人都没有反对继续前行,所以只好不做声响。徐峰和老疤蓝眼不停地说话,我丝毫插不上嘴,只好看着旧报纸,尽管已经看了几次了。蓝眼似乎一直在偷看我,难不成想来个顺手牵羊,想到这里我不禁地把钱财收得更紧。蓝眼扭过头,然后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像是在吃东西,然后就不说话了,只有坐在另一边的老疤在说话。忽然,蓝眼似乎很难受,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就吐出一大堆污秽到我身上。好在我一直拿着报纸,污秽的东西都喷在报纸上了,身上还算干净。

我无可奈何,心想要吐也不能吐到我身上,蓝眼就不会说一声嘛,我说他怎么一直看我这边,原来是想吐了,可是既然想吐,为什么刚才还吃东西?杨思怡听到后面的车座上有人呕吐,马上又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招呼徐峰把晕车药拿出来。我苦笑了一会儿,这一对情侣还真是般配,都是有极为严重的职业病。车已经停下来了,报纸上染满了污秽,留着也没用了,于是我就打算下车把它扔了,只可惜了一张有收藏价值的报纸。

下车以后,寒风潇潇,我恨不得马上躲回车子里。正准备把报纸扔到路旁,反正也不会污染环境,过一两天就会腐化成肥料的,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因为这张报纸太过古旧,我在拉萨买过一瓶特殊的液体,这是考古中经常用到的,能延缓物体的氧化反应,有助于保护古物。

在博物馆里参观,难免有些低素质的人破坏文物,所以涂上这种液体,即可保护文物,也可以马上看出文物哪个地方被破坏了。出现这种剧烈的反应对文物是没有破坏的,它只是在碰到酸碱物质会出现红蓝两种颜色,而且会非常鲜艳,只有当再涂上一次后那些颜色才会消失。博物馆里以前也有孕妇来参观,她们曾经不小心呕吐在文物上,当时也出现了很鲜艳的红色,所以我一直记得这件事情。

蓝眼刚才呕吐,理应有类似胃酸的液体,可是报纸上却毫无反应,莫非他是假装的?可是,这只是一张普通的旧报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这里,我马上抖了抖报纸上的污秽,然后偷偷地把报纸收藏在衣服里,做出已经把报纸扔掉的样子回到了车上。现在还是十月底,可是这条路的晚上特别寒冷,似乎到了南极一样。我才刚出来一小会儿,鼻孔都结了冰,再不进去的话怕是要冻死在外面。我刚想迅速地钻进车子里,哪知道黑暗中我的脚好像浸在水中,又冷又湿,接着就轰隆一声,一块巨大的石头就落在了车子面前,把没有心理准备的我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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