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草原……有好多的鬼,有鬼!”这个男人发白透紫的嘴唇里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不连贯的词汇,我们都听得一头舞水。

这里的茫茫大海,浩瀚无边,去哪里找他口中说的草原,南海和草原相隔的距离可不近,他嘴里冒出来的“草原”是什么意思呢?他说的“鬼”又是什么意思,青天白日,又何来鬼怪?

“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前几天来西沙游玩的人!”补给船上的工作人员挤上来说道。

“你认识他?那他怎么会在海上飘了这么长的时间,皮肤都皱成这个样子了!”信宏很担忧地说道。

“先把他抬进船舱吧,他已经很虚弱了!”力哥说罢就作势要把这个男人抬起来。

我看到力哥要把这个男人抬进船舱,于是赶紧过去帮忙。我弯下腰使劲地抬起这个男人,然后猛地起身。在起身的瞬间我发现天叔、林月和陈静的瞳孔都一下子缩小了很多。我看到他们三个人同时出现这样的瞳孔缩小反应,心里暗暗地称奇。因为当一个人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件令他兴奋和激动的事情时,那个人的瞳孔就会瞬间缩到最小。就像在打牌或者搓麻将的时候,如果对方的瞳孔突然缩小,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特别留意他,因为他十有八九是摸到好牌了,所以擅长打牌的人都会紧紧地观察着对放瞳孔的变化。

我在此时满腹疑问地盯着这个男人,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皮肤被海水泡得发白发紫,嘴里嘟囔着一些奇怪的字句,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很遗憾的是,我和力哥还没把这个男人抬进船舱,他就已经断气了。我们一行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愉快的心情也立即化为乌有。

补给船才开到了辽阔的蓝色海洋,我们就遇上了这样晦气的事情,大家除了替死者难过伤心外,心里也忐忑不安。我忽然想起死者怀抱的大木头上有一些深青色的枝叶,而且还流出了乳白色的东西。于是,我又跑到了补给船的围栏旁,船下的海水里仍然漂浮着许多死了的海鱼。我在心里惊叹道:难道这就是……不对啊,南海中还会生长着这种几近灭绝的东西吗?可是,这些海鱼……

“你在想什么事情?”林月慢步走过来,她低头看到海水里的异样,略有惊讶地说,“怎么在海水里会有这么多的死鱼?”

“因为……”我刚想把心里猜测出来的答案告诉她,可是转念一想,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就成了这样的,“没什么,大概是这群鱼得了什么病吧。”

林月的脸上写满了怀疑,显然她对我的解释丝毫不相信,林月的嘴巴微微地张了张,她似乎还想说什么。迟疑片刻之后,她还是沉默了下来。我眺望着南海的尽头,想看看南海的尽头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但是除了海水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我瞅着身边的林月,想起了在海洋馆的时候,信宏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我们已经准备离开海洋馆了,可是信宏却突然回头问了天叔一句话:“天叔,你以前就认识林月吗?”

我对信宏这句话很是好奇,不知道他出于何意会这么问。百无聊赖之下,我随口问了一句:“林月,你以前就认识天叔吗?”

“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林月笑着回答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事情,无聊嘛,所以随便问问。”我说完话就看到补给船上的工作人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于是走上去问,“刚才你说你认识那个死者,他是什么人?”

“哦,是这样的。我和他其实也不是那么熟悉,因为一年里来这里旅游的人也不多,能坐上补给船的人更加少,所以对最近来旅游的人都有些印象。那个死者我记得他是跟其他三个人一起来的,前些日子不是刮风下雨的吗,他们就在七连屿那边儿失踪了,电视上的新闻不是报道过吗?”

“原来就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我大吃一惊,说道,“其他三个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情,那个人好象被吓得不轻。”

“谁知道他们是做什么去的,本来他们都是未经批准到七连屿的,只是电视上没有报道出来罢了,等从永兴岛回来我们再向上级报道这件事情。”

将近晚上九点钟,姗姗来迟的黑色夜幕才把南海覆盖起来,疲倦的大家都早早安睡,我的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到了深夜还是十分的清醒,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激动和兴奋过后,我总是觉得这趟南海之旅大有问题,我们来得实在是太仓促了。虽然总觉得这趟中奖之行有很多不妥的地方,但是我却找不出哪个地方不妥。我所在的船舱内有一个小窗子,通过窗子可以看到外面无际的海洋,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是我却看到窗外的海水开始渐渐地发光,不消几分钟的功夫补给船周围的海域都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我见到如此奇妙的景象,心里不免吃了一惊,快步走出船舱之外我更外惊讶。这是海火!海水发光大家都习惯叫作海火。此时的海火非常的壮丽,它们此起彼伏的波涌,相互撞击出了朵朵浪花,使海面上火光粼粼。补给船行驶在海上,海水四溅,船尾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火龙”。对于如此绚丽的海火,我国古书上早有记载,过去的人们对此一直困惑不解,直到二十世纪人们才了解到这些“海火”其实是海洋生物。

人们一般认为,海火是水里发光生物受到扰动而发光所致,如拉丁美洲大巴哈马岛的“火湖”,由于繁殖着大量会发光的甲藻,每当夜晚,便会看到随着船浆的摆动,激起万点“火光”。因此,人们推测,当海水受到地震或海啸的剧烈震荡时,便会刺激这些生物,使其发出异常的光亮。

然而,另一些研究者对此持有异议。他们提出,在狂风大浪的夜晚,海水也同样受到激烈的扰动,为什么却没有刺激这些发光生物,使之产生海火。因此,他们认为海火是一种与地面上的“地光”相类似的发光现象。总之,海火成因至今尚无定论,但海火却时有发生。

“这些海火很漂亮吧,你们真走运,我们开着补给船来回在岛屿间都很少看见海火,这次真的是赚到了!”补给船上的工作人员兴奋地说道。

我看到工作人员如此的激动,从中推断出海火在这里不经常出现。虽然我看到绚丽的海火不知道为什么惶惶不安,但是我还是激动地把天叔他们从床上叫了起来。大家都极不情愿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当他们走出船舱看到海火时,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我又看到了大家的瞳孔迅速地缩小。这次他们是因为看到海火才兴奋得瞳孔缩小,那么上次天叔,林月和陈静为什么看到那个男人会有如此的反应呢?

“好壮观,我们好像在火上飘一样,这样的海水真奇特。”陈静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没想到南海除了白天让人陶醉,就连晚上也这么迷人。”林月笑着说道。

不过,陈静看到林月如此陶醉,她马上走到了一边,然后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些人是不是和林月有仇,信宏是这样,现在连陈静也是这样!”我在心里纳闷地说道。

大家兴致盎然地欣赏海火到了凌晨,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船舱休息。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却听到补给船上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声音,这是补给船到达永兴岛的信号。因为昨天晚上为了看难得一见的海火,所以睡眠质量很不好,现在整个头都痛得要死。我们背着沉重的行李下了船,岛上站着许多人,乍一看以为他们是来欢迎我们的,其实都是来搬运补给船上的货物的。每此补给船来永兴岛,岛上的人都像是过节一样的放假两天,这两天久而久之就真的成了岛上的节日。

我们一行六人刚下船,岛上的人群里就暴出了几声惊恐的叫声。我们循声望过去,海岸上竟然冲上来了一具三十多岁的男尸!我担心会不会是那四个游客中的一名,所以急忙拉着补给船上的工作人员过去辨认。我们跑过去时,那具男尸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群,工作人员看到男尸时,脸上唰地一下苍白了很多。他没有作声,也根本不回答我的问题。工作人员慌忙地转身离开了,过了许久他带回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看来老婆婆是岛上的原住居民,因为她的衣服都是很古老的样式,属于南岛风格。

老婆婆哆嗦着移动步子走了过来,大概她有些神经衰弱,这是老人家经常有的症状。她走近男尸,费尽了力气才把尸体看清楚,我想这具男尸大概就是老人家的儿子或者孙子吧。果然,老婆婆看清楚尸体后马上就露出了痛苦万分的表情,脸上的皱纹都扭到了一块儿。她一句话也不说,就是站在男尸的旁边哭泣。这叫周围的人都心酸不已,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就轻声对老婆婆安慰道:“奶奶,你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老婆婆没有作声,她仍是猛烈地哭泣着,我又问了一句:“他是您的儿子还是孙子?”

老婆婆使劲地止住了抽泣,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我的孙子!他……他是我失踪了五十多年的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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