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祖父祁答院旗清,以及他的部下藤堂草次郎和三九二芳明。这三个人沉迷于‘件’。没错吧?”

“我来补充吧,”祁答院回答,“三九二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只有他没有把‘件’当成‘件’的实体看。”

“……实体?”

“那个,那什么是件?”明日美插嘴问道。

“嗯,所谓的件……”祁答院用下巴指指我,催促我说明。

“别笑喔,”我揉一揉蒙胧的眼睛,把话说在前头。“所谓‘件’,写成人字旁加上牛,是指人面牛或牛面人。这家伙懂人话,会做很大的预书,而且命中率是百分之百,”突然有些记忆错乱,我不予理会继续说,“它好像是九州、中国地方众所周知的妖怪,不是有句‘立此为证’吗?据说那句话也是从那个衍生来的。”

没有人笑。

长舌的姊,沉默地凝视着祁答院,只有背部向着我。

“……那又如何?不过是民间传说吧。有什么关系?”

明日美仿彿为了打破沉默般质问。就连我在听祁答院唯香叙述时,也是一直抱持着疑问,究竟和这种怪谈有什么关联。

“所以,”我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向祁答院,“这家伙的祖父,和其部下对‘件’很着迷。”

“可是,鬼根本是假的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摇头。“他们是对‘件’这个‘思考’着迷,‘件’这东西并不真的存在。这是当然的啦,再怎么喜欢妖怪的人,若以为妖怪真的存在,就只是个笨蛋。”

“那么。”

“我知道,可是麻烦的是,补充说明‘件’的存在的文献高达五万种,”祁答院唯香虽然有举出几个书名,那毕竟不是记得住的。“另外,‘件’终于在数十年前,在社会上生根。做了天皇驾崩、关东大地震,甚至太平洋战争终战日的预言。”

“‘件’显然和天狗或幽灵等抽象的东西不同,是栩栩如生的东西,”祁答院补充说,“还有柳田国男派遗的学者,实际走访‘件’的所在地,亲口听到两位老人谈起,这样的记述留存。”

“那是胡说八道的吧。”

“是真的唷,山阳报社出版的《冈山县大百科事典》里有记载。”

“不管文献再怎么多,不可能会有长人脸的牛出生!说话要有点常识。”

“大猩猩在二十世纪初时,被当成尼斯湖水怪般的珍禽异兽。常识这东西不过就是如此。”

“这家伙的祖父祁答院旗清,以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他的部下藤堂……是这个事件从头到尾的主谋者。”我无视于祁答院的冷笑话。“祁答院旗清是在冈山县名为牛窗之类的地方出生。因为冈山好像是‘件’的传承宝库,他一定相信那个传说是真的,就这样长大成人吧。具是蠢毙了。”

“毕竟冈山盛行牛神信仰啊,‘件’的传说就像日常的事般普及。某个房子里有设禁闭室,饲育着‘件’、或是那个超穷的人之所以飞黄腾达,是因为‘件’的预言。不过大部份都只是从嫉恨或嫉妒衍生出的流书。”

微暗中,祁答院轻松地说着。不过,从手枪瞄准位置的正确性,可以看出他并未解除对姊的警戒。

“嗯,没差吧。反正没给任何人添麻烦,”我无意识地咬着牙齿,为了用所剩不多的理性,压抑住已到达沸点的感情。结果造成肚子出力,血渗出来,这是恶性循环。“管他相信或不相信‘件’这个妄想,都跟我没无关。可是,可是。”

“你好像很难说话耶,交棒吧,”祁答院瞄了我一眼,马上又将视线移回姊身上。

“你们不想知道‘件’的人工制造方法吗?”

“制造方法?”

像是躲在祁答院身后般站着的明日美大声说。

“对。”祁答院点头。这么说起来,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一起?真搞不懂。“在人类以牛头人身出生的故事中,最有名的还是古希猎的米诺陶诺斯。你们不知道米诺陶诺斯是怎么出生的吧?克里特岛的米诺斯国王,把波塞冬海神送来要献给神的牲礼的公牛,藏在自己的牧场里没有呈献给神,拿了别的牛当作牲礼。被激怒的波塞冬海神,便让米诺斯国王的皇后帕西淮,对那头公牛产生了爱意。”

“恋爱?对牛?”

明日美问。

“因为是神话嘛,别太在意,”祁答院微微一笑。“帕西淮无法抑制她的感情,也就是情不自禁啦。耐不住的帕西淮,叫名为代达罗斯的工人制造了假的母牛纸型。于是……之后的事你知道了吧?”

“原来是从这个故事得到启发?”

距离我的理性消失的时候,已经逼进读秒阶段了。

“不是这样,公彦。少女被禽兽侵犯后孕育出的东西才是‘件’。这种传承确实存在着,我之所以提到米诺陶诺斯,是历史上……”

“你给我闭嘴,去死!”我吼叫着,不停槌打开始积成一摊血水的地面。“可恶,可恶。”

“我祖父和藤堂、还有三九二,制造出人工的‘件’,聆听他们的预言,爬到了现在的地位。他们把自己定义为‘兽’。”

“所以,简单地说,”我的脑内血管断成五百条左右,“就是绑架并强暴女孩,让她受精吧!而且,你似乎也跟这个行为有关。”

“说强暴,还真直接啊。”

“你也侵犯了佐奈吧?喂,混蛋。”

“佐奈?”

明日美起了反应。

“对了,明日美不知道呀,佐奈被强暴了。被这些家伙!”

“骗……人。”

明日美哑口无言。

“真的。”祁答院轻易地承认了。

“不,”明日美像是弹开般地离开祁答院身边,跪着爬向墙边。眼中带着轻蔑的神色及满溢的泪水。“疯子!”

“喂喂,全都是我的错吗?这种事到底由谁来决定?难不成是老天爷?”

“别演这种差劲的戏。”

许久没说话的姊开口了。

这么说起来……姊应该也不知道佐奈被强暴的事才对。

她为何不觉得惊讶?

“真没礼貌啊,我高中时可是戏剧社的呢。”

祁答院的目光,交替地看着离开的明日美和静止不动的姊。

“你没才能呢。”

“公彦说的没错,我也和‘件’的制作有关,”祁答院承认了,“不过啊,我们似乎都有个长舌的姊姊呢。”

“祁答院唯香很寡言的。”

光要问出这些事,就困难重重。

“她一定非常信赖你,不然就是希望你能救她吧,逃离这个疯狂的家族。”

“哈,少自鸣得意了。”

“对症状有自觉是很重要的唷。”

“你这混帐东西!”

“你也和我一样是崩溃了的人吧。”

他一副少在那批评别人的表情。

“那是,什么意思?”明日美喃喃道。

“不,那是……”

“公彦他啊。”

“喂,别说了!”

“公彦啊,绑架了侵犯佐奈的那些人的女儿。你看,躺在那里的尸体,那是藤堂的女儿友美惠,他把她绑架后加以杀害。”

明日美看向我。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比我还残酷呢。公彦你听好,杀人和凌辱是同义,口口声声说强暴强暴的,你也在做同样的事。”

“这是诡辩。”

“是吗?那,监禁生活快乐吗?”祁答院冷冷地道。

“少瞧不起人。”

“我没有瞧不起你,还很感谢你呢。”

“你说……感谢。”

哪件事?

“你依照我的期待行动了啊?”

“所以是哪件,”胸口突然涌起某个东西,我再次吐了血。“唔哇,咳咳。”

“公彦!”

明日美担心似地看着我。

可是姊的视线还是不动地看着祁答院,真是冷寞的家伙,无法想像我们竟然有血缘关系。我擦掉那无法想像有血缘关系的血,嘴巴、手腕及腹部都是一片血红色,周围则形成一滩滩的血水。

还活着根本是奇迹。

“公、公彦。”

明日美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搞不好是已经哭了。

“……没事啦。”

我勉强回答。

“你看起来很痛苦呢,要不要叫救护车啊;黄色的那种。”

“闭嘴。”

我把残留在口内的血吐出来。

“该闭嘴的是你,差不多到了讲我的故事时间了,”祁答院刻意压低声音,在我看来那就像是在隐藏自己的激动情绪。“我祖父、藤堂、三九二这三个人,在祁答院唯香——我的姊姊的肚子里播了种。这个你也听我姊说了吗?”

“是啊。”

他疯了。

“身为一个人,这点就不能原谅了。没错吧?不管是佐奈还是其它人,那都是外人。可是姊是家人,家人竟然侵犯家人,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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