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真庆幸有鬼屋这种地方。从我在千岁的公寓数十分钟车程之处有座名为支笏湖,感觉阴森森的湖(以前好像是叫死骨湖,我是说真的)。我现在正朝着隐藏在那座湖附近,通称为“幽灵医院”的地方去。那里是传说有幽灵出没,现在已没有使用的医院。

我打算把那里当作猎捕的场所。

一般会来这类灵异地点的人,多半是想以视觉确认彼此爱意的情侣、没有女友的颓废团体、以及想寻求一些刺激或是只想夸耀自己胆量,无所事事的不良少年们。然而这间医院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出现了”,所以那些家伙近几年便不再来了,真是的……多么愚蠢的传言啊。

佐奈也是无条件地惧怕幽灵,不管是杰森、佛莱迪或阿岩,最后甚至连小精灵都怕。更夸张的是,我知道她自从看了姊租回来的“大法师”后,一直暗地里在祈祷。

在红灯前停住车子,因为是停在陡峭的斜坡上,非常讨厌不平稳场所的我感觉有点反胃。旁边副驾驶座上的藤堂友美惠仍在睡觉,睡得很熟。为了以防万一,我用手铐铐住她的双手,不过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号志转换成绿灯,我踩下油门,驾驶着自排车真的很轻松,我无法理解开手排车的家伙的想法。真是的,干嘛这么喜欢被拘束住啊,那样有什么意义。

继续开着车子,穿出连续弯道的湖边道路之后,在能见度更为模糊的地方,就是目的地的幽灵医院。

医院周围只有广阔深邃的森林,没有其它东西。可是,即使是这么荒凉的地方也难保不会被人看到,随时随地都必须保持高度警觉。我驶过医院侧面,在森林前方停车,从国道那里应该无法目击这个角度。

熄掉引擎。

关掉车灯,黑暗突然迅速涌现包围四周。

从车内仰望天空,徒有色彩却毫无光泽的月亮紧贴在夜空中。原来如此,感觉真不好。我抓起后座的包包走出车外,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将藤堂友美惠背在背上,幸好比想象中还轻。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警戒的目光环视四周,尽快走向医院的外侧大门。撇开破裂的窗户不谈,其它通路都被我小心地用钥匙或铁丝封锁住了,能自由进出的地方就只有那里。途中,虽然发生被小石头绊到这种可爱又愚蠢的意外,但在没有被任何人看到的情况下,到达了外侧大门。

这间医院是栋七层楼高的一般建筑,毫无任何特色的如同一般废墟,若是屏除先入为主的观念,只不过是间荒废的医院而已。光凭气氛来说,半夜的迪斯尼乐园还比这里可怕三十倍(一方面也是因为不良少年在墙壁上到处画了粗糙的米奇图案,使灵异场所特有的气氛消失了的关系)。话说回来,这里为什么没有被拆除呢,莫非这也和手排车一样,有什么意义吗……啊,是做为观光用途吗,若是这样我就能理解了,嗯。

我背着藤堂友美惠,边做着无意义的思考,边往医院里面走去。

深夜的医院内部飘散着阴森的气氛,连我也觉得不舒服。不过,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其实是黑暗。我想起白天到这里时,走廊上到处散落着碎玻璃,现在只有自备的手电筒,必须要小心脚步。

二楼是一般病房,破坏程度虽然比一楼大厅小,不过铺了油布的地板已经被拆掉,一点也感受不到医院特有的过度清洁感。我加快脚步朝目标的206号房前进。透过破裂的窗户能看到月亮,月亮永远都是个偷窥狂,性别八成是男的吧。

到达206号房,这是间能容纳七、八人的大病房。我将手电简照向室内,在房门的对角处,有一扇用木板封住的窗户,其它只有八张弹簧外露的床、凹陷的置物柜、荧幕出现裂痕的电视、三张椅套破掉的铁管椅,颜色灰暗的墙壁和地板感觉很不干净,散落在地上的纸鹤及着色画则栩栩如生。

这间206号房的形状比起其它病房并没有特别之处,我之所以选这间房间,是因为206号房的窗户外,不知道为什么被人钉上了三夹板。

我将藤堂友美惠放到地上,从手中的包包取出防灾用蜡烛。这可不是为了像黑井美纱那样使出黑魔法,只是为了照明用而已。我用打火机点燃蜡烛,室内映照着不同于日光灯的淡光,我心想不使用户外活动用的提灯这点真是怀旧啊,Standbyme……

我从藤堂友美惠身上找出手机,用力向地板上敲坏,接着解开她右手的手铐,把它铐在窗户栏杆上(这扇窗户上有装铁窗,大概是精神病院吧)。不过,由于这种姿势会很难受,我拉近放在附近的铁椅,让她坐在上面。喂喂,我还真温柔啊。

然后,作业结束后,我以不自然的模样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藤堂友美惠。

活该。

活该。

完全不去思考自己在做什么、现在的想法或精神状态诸如此类的麻烦事。若是思考就能解决的事,可以不用去理会,若是不可能解决的事,再怎么尝试也没用对吧。像这样极力减少选择性,不背负多余烦恼,就是(精神上)长生的秘诀。

柔和的烛光照着藤堂友美惠的脸庞,徽张的小嘴让人莫名火大,突如其来的愤怒……具是的,人的思考回路还具随性啊,突然哭泣、大笑、生气、抓狂……

这时,手机响了。传来“太阳与战栗二部曲”哔噜哔噜哔噜的声音。真是的,电话对面这家伙的神经为什么这么大条。

液晶荧幕上显示次男的名字,创士。我的心往下一沉。

“喂。”

“唷,公彦,起来啦。有听到我的声音吗?”

爽朗却喋喋不休的口吻,上个月已经满二十二岁的次男,依然还没有变声的迹象。这个声音一直是这样,以后大概也不会变吧。

“啊啊,听到了。”

“好久不见,差不多有四个月了吧。不过,还好你还醒着,就象是主张早睡早起的柳泽……”

“哥,不好意思请你先停一下。”我有些不耐烦了。“我现在正忙着呢。”

“你那边的声音有回音,在哪里呀?”

“和幽灵玩耍中。”

“具暗示性的台词啊。”

“什么?”

“不过在这种时候还接电话,你真是个规矩的家伙啊。”

“哥,”我为了结束前半部无意义的对话,赶紧使出最后一招。“佐奈死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哥的生活没有收音机、报纸、电视、计算机,对外界信息毫不在意,在所有亲戚当中,只有我和那绪美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我不认为这样的他会知道这件事。

没有回答,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哥,你有听到吗?”我确认着。

“嗯嗯,有听到,”哥以沉静的口吻回答。“那是真的吗?”

“当然啊!”我大叫一声,瞥了旁边的藤堂友美惠一眼,危险危险。“这种事怎么可能开玩笑啊。”

“自杀吗?”

果然哥马上就画起死亡等于自杀的图表,无法否认他也深受长女的影响吧。

“可惜不是,”我喃喃地回答。“是被杀的。”

“被杀?”

“是啊。”

“喔,还真坦白啊,”竟然说出让人厌恶的台词。“是你杀的吗?”

“你说什么!”

我的眼中八成布满血丝。

“不可以大叫唷,这样会吵醒你身旁的女孩。”

……咦?

背后涌起了一股寒意,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抓杀害佐奈的凶手,”我重新调整情绪,继续老实地说,“然后啊,哥,老实说,佐奈其实是被强奸的。”

“强奸?”

“是啊,被三个混帐东西。”说出口的瞬间,我再次感觉到复仇之火在我体内燃烧的痛楚,耳朵里的血管脉搏正跳动着,哆哆哆哆。

“哎呀,你怎么知道佐奈被三个男人强奸?难道是警察说的?”哥追问着。“啊,我知道了。你就是其中一人……”

“你能不能不要乱讲话;我是认真的,”有学习能力的我,用理性忍下第三次怒吼。“这件事全家只有我知道,老实说是有些原因啦。有点像接到密告,所以我才知道侵犯佐奈的家伙们的真面目。”

“喔——”

“……呃,不对吧,”我显得有点惊慌失措。“喂。”

“嗯?”

“不对吧,哥,不应该是这样吧。我说佐奈被强奸了耶,那是非常痛心的事吧?所以你别只是‘咦——’啊。”

“我没说‘咦——’。”

“你刚才明明这么说啦。”

“我是说‘喔——’。”

“都一样吧,”太阳穴的青筋发疼。“总之啊,哥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难过?”哥语带疑惑……应该说是讶异,然后说出“公彦你还挺纯情的。”这种话中有话的台词。“我当然知道难过这种情感,并不打算否定它。不过啊,我觉得因为难过而去报复别人是不对的。”

“……”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公彦,你要是觉得难过,就应该一个人默默承受难过,刻意去找别人麻烦,或是怪罪别人都是非常愚蠢的。你要伤心是你的自由,别把别人卷进去,那不是对方的罪过,公彦……是你的罪过。”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喂,别假装你听不懂。”

“什么……”

“还装啊。”

“装?”

我全身发抖。

“那我就直说吧,我不认为以替佐奈报仇雪恨为名,猎捕女孩子的行为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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