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这一届的进士有三百多个,欢欣而悲伤的毕业季之后,在吏部的安排下,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各自赴任了。

像葛云,他就被分派去登州做通判。

登州地处山东,与东京还是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的。云雁回自己虽然不懂,但是他请教了包拯,知道那一带都十分重要,可以说是大宋的根干。

所以,历来宋帝都很注重挑选山东的任职官员,而且还着力扶持那片地区因为从前战乱而消极的经济,登州、齐州、密州等处更是重中之重。

能够分到登州去,葛云简直是要上天了,也不知道哪里入了官家的眼。

就他这个官职,绝对不可能是吏部给分配的,就算不是官家定的,也是中书定下,官家首肯的。

而且通判作为地方二把手,既要辅佐知州,又能监察,直接向官家汇报。当地政事,都要知州、通判一起定下,才能生效。

云雁回开玩笑说:“官家这么看重你,你是不是要和他蹴个鞠,实现一下诺言?”

葛云:“……”

官家没有计较葛云当初的放肆,葛云就已经很感激了。他们那三个赴了琼林宴的同学,哪个回来的时候不是脚步虚浮。

——虽说离得没有葛云近,但是其他二人也认出来了啊!

葛云还和他们约定好了呢,不要告诉其他同学。表面上是不愿意恐吓他们,但其实心里就想着日后叫这些人也吓一大跳。

不过到那时候,即便这些人还记得官家长什么样,也不如葛云他们来得刺激了。

葛云自己琢磨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官家如此优待,还将我放到登州,还是多亏了我在府学的实践经历啊!”

这么些年来,朝廷多次下令,对山东路轻徭薄赋,又是劝耕又是鼓励经济,种种措施,大家都看在眼里。而葛云是开封府学出身,从他的履历上来看,还颇得云雁回“搞事情”的真传。

把这样一个探花郎放到山东路去历练,似乎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葛云脑子还是比较活的,听说了自己的任职之后,从一开始的忐忑、彷徨,现在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之后,就变得充满信心了。

他相信自己的所学所知,能够帮助他在登州大展宏图。

看到葛云信心满满的样子,云雁回也很是欣慰,“登州天高路远,咱们这些人都鞭长莫及,你自己就要小心一些,到了地方上,谨慎行事,不是急事的话,可以先行写信与师长讨论。”

云雁回这句话,就是答应可以给葛云在后方做参谋了。

这也不是每个学生都有的待遇,不是说云雁回区别待遇,而是其他学生没葛云这么幸运,或者说这么惨。

当初云雁回的马仔智生中进士后,云雁回还跑关系把他塞到了京畿路。这么近的距离,云雁回就犯不着勤联系了,给智生自己磨练。

葛云不一样,他去的地方远一些,当地情况更要复杂一些,故此云雁回叫他多加联络。

葛云心中一喜,连忙拜谢。云雁回虽然是连科举资格也没有的小吏,但是早已成精,绝对是一大帮助。

“我一直觉得,你这孩子运气是很好的。”云雁回老气横秋地说。

葛云:“……”

可不吗?虽说有那么几次惊吓吧……

但是,他后来反复琢磨,自己这个水平能做探花,绝对离不开两大帮助。一个是事先就做过考题,另一个是他的开封府背景,否则,做前十名也就到头了。

“所以此行也要加油啊,发挥一下你的优势。”云雁回鼓励了一番葛云,又坐下来,拿着登州的资料给他分析了一下当地经济。

山东路农业经济复苏,登州却不以农桑为大头收入,当地玉石业挺发达,能采到不少玉石。而且登州密州等地靠海,很多商人打这些地方上岸。

师生二人就此进行了讨论,心里大致有数,其他有待葛云到了当地一探究竟。

……

不久后,葛云等三名进士启程赴任,开封府学师生在河岸畔、榆柳下为他们送别。

读书人们作酸诗多首,云雁回则送食物若干……

依依惜别之后,送走了他们。

古代的师生情谊比较深厚,云雁回和葛云,和其他学生,还有其他老师与学生们,都各有吩咐。

尤其他们都是寒门学子,许多老师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官场常识都一下子塞进他们脑子里。

到现在他们离开,老师们仍在叹息,觉得有些事没讲完,待他们到了地方万一过得不好怎么办。尤其是葛云,去的那样的重地。

“上次我还和小葛说呢,他的运气好。”云雁回说道,“而且人也很会来事儿,府学里办活动都少不了他,此番赴任登州,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忧。”

“既然逐风都这样说了,对他这么有信心,那我们也无须担心了。”有人哈哈笑道。

“唉,希望他真的有好运吧!”

.

这一边送走葛云,那一边云雁回又迎来了自己回归的马仔。

时光飞逝,一算来,当初前往鹤丘任茶案监当官的智生已经任满三期,因为成绩斐然,被调回京中为官,算是熬出头了。

这几年来,智生回来得比较少,他两个哥哥一开始在大相国寺打理云雁回和寺里合作的业务,后来又帮忙打理云雁回自己家的几个铺子。

一别六年,再次见到智生,云雁回家操办了酒席给他接风。

几年的工作让当年那个白白嫩嫩的和尚变得皮糙肉厚了,他在鹤丘时还经人介绍,与当地一个商户家的女儿成亲,这次回来也算是携家带口了。

那个商户之所以把女儿嫁给智生,除了看重智生的身份,也因为智生似乎特别会赚钱。

他也不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但是无奈何所处的行业太暴利,借着那个平台,这几年都智生赚下大笔钱财。

——所以说智生当初怎么样也要去茶案啊,监当官虽然名声不好,可是赚钱是真的赚钱。

换了葛云,就算他是探花郎,在登州,算上各种默认的孝敬、俸禄,就算每天再给他捡块金子也捞不到这么多钱啊。

当然,这也是人各有志。智生当官,似乎一为家庭,二为自己赚钱的爱好,官府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平台。

回来之后,智生就置办了新宅,又带着妻子去城郊看园子。

智生的妻子张氏又惊喜又担忧,说:“咱家并非高门大户,置办这样一个花园,传出去会不会太过轻狂……”

她是很想要自己家的花园来,智生带她看了好几处地方,都极为好,尤其是现在看的这地方,是一片梅渚,据说原来的主人家之前就靠每年卖梅花为生。若是住在这个地方,简直要快活死了。

智生似笑非笑地看了张氏一眼,“谁说我买来是自己住了?”

张氏:“……”

张氏细想了一下,顿时就没趣了,“原来是要打点上司啊……”

智生刚刚回到东京,若要日后在京中混得好,是得出出血,到官长那里奔竞一下。因为这几年积蓄颇多,日后的利益只会更多,所以算过买梅渚的花费,张氏虽然肉疼,但还是认可了。

智生却摇了摇头,他买这个梅渚,并非是要送给上司。这么重的礼,他是送给云雁回。

当初云雁回和了然禅师对他们三兄弟恩同再造,尤其是云雁回,为他不知几多奔走,没有云雁回自然没有他的今日。故此,智生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挑选一个合适的礼物送给云雁回。

云雁回收到这礼物的时候,也非常惊讶。

张氏可能不了解东京的地价,但是云雁回清楚,这地方在近郊,又有大片梅花,价钱绝对低不了。

而且智生还真是做了几年官,果断了很多,他先买下来再给云雁回,摆明不希望拒绝。

云雁回细细想过,还是欣然接受了。大家这么多年矫情了,没有必要矫情,况且,来日方长。

……

云雁回家这么多年,住的地方与他们的家资来说,可说简朴。像梅渚那样的地方,他不是买不起,只是没买罢了。后来的庄园,主要也是送给双宜夫妇的。

现在智生送了个梅渚,云雁回想了一下,其实也好,以后又多了一个休闲的地方。此处与桃之夭的庄园也不太一样,以风景为主,这才叫园林。

因为喻浩这么些年都会忙着宫殿监造,云雁回只请他推荐了人选,把梅渚再改造一下,彻底改成一个私人园林。

因为临水,夏日可以避暑,而到了冬春之时,又可以在梅渚踏雪赏梅。

云雁回新搞到一个园林的地方,他那些好朋友很快就知道了,早早预定,到时候要去赏梅,云雁回皆是满口应下来。他特意让人多设计些房子,到时候接待客人也方便。

郑苹夫妇看过之后,也很喜欢那片地方,时常关心一下进度。

……

就在云雁回关切着自家的私人园林之时,葛云那边赴任也一月有余。

葛云到了当地后,忙着上手政务,与新同僚打好关系,颇为繁忙。

但是在繁忙之余,他并未忘了远在东京的亲朋好友们。知道登州玉石业非常发达,还亲自视察,顺便购买点纪念品。

也因此,数日后,他那位东京的先生云雁回被急招入宫。

云雁回茫然地看着仁宗、包拯等人,发现他们都是一脸憋不住的喜色。

“怎,怎么了?”

仁宗倾身道:“葛云,葛长风,你知道他在登州如何了吗?”

云雁回看到仁宗他们的神情,再一联想登州是海岸,于是也兴奋地说:“怎么,他在那边的海商处发现什么新的农作物了吗?”

什么红薯啊,玉米啊,那真是价值千金……

“农作物?”仁宗纳闷了一下,“不是啊。”

仁宗看了包拯一眼,包拯便轻声说道:“登州出现了……大金矿。”

云雁回:“…………”

金矿,而且是大金矿?!

云雁回第一反应是,我靠,葛云到底是什么狗屎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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