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大亮,就听见县衙门外的鸣冤鼓鼓声震天。中国人好事的毛病自古有之,一听见有人鸣冤,那卖烧饼的扔了扁担,拉客的妓女还没睡醒也从被窝里面跳了出来,就连街上的大公鸡也跟着凑起了热闹,跳到县衙的墙上打鸣起来。

再看那击鼓鸣冤之人,穿着十分不凡,头戴宝玉紫金顶戴花翎,身披青色墨纱袍。再看那人长相面若白玉,器宇轩昂。这哪里是寻常百姓,这分明是一个武官。

“恩公,不好了,这慕容九打上门来了。”赵文墨猛敲古小东的房门。

听见“慕容九”这三个字,古小东从床上跳下来,牙根咬得紧紧的,这家伙不待自己去找他,他反而找上门来。现在凡是跟六指弘时有关系、跟龙捕头和古银的死有关系的人都是古小东的仇人。

古小东刚要冲出门去,赵文墨却拉住古小东说道:“恩公,切莫冲动,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古小东被赵文墨这么一拉,顿时冷静下来,所谓冲动是魔鬼,这慕容九既然敢找上门来,一定事出有因,还是早做些提防,在县衙后面看看情况再说。

万县令不如慕容九的官阶大、职位高,因此这慕容九上了堂既不下跪也不施礼,反而怒火冲天地喊道:“万县令,今日可好?”

万县令一愣,前日见到慕容九他还对自己嘘寒问暖,如今这慕容九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尚可,尚可。不知慕容公子这是何故?你官阶比我还高,有事直接跟下官说就好了,何必击鼓鸣冤搞得这样兴师动众呢?”

“不敢,不敢。乾隆爷治国早已经定下军政分家,我是武官,万老爷是文官,我怎能跨越我的职权范围呢?”

万县令有些尴尬,没有底气地问道:“那慕容公子究竟为何而来?”

慕容九大义凛然地说道:“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我所来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的公道,难道你万县令的手下杀人之后就可以逍遥法外吗?”慕容九此刻已经转身面对身后的百姓,“这让天理何在?我慕容九虽是粗人一个,但是也要为死者讨一个说法。”

万县令心中明了,原来这慕容九是为了虎捕头而来,心想索性将这件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下官也知道虎捕头杀人,也正在全力缉拿他,可是这虎捕头有些武功,现如今不知逃往何处,下官也是无能为力啊。”

慕容九冷哼一声,对着在场的百姓说道:“当官的背着命案躲起来,你就说抓不到,那寻常百姓杀人你怎么就抓得到呢?这不是包庇是什么?”

“这,这……”

“况且本官并不是为了虎捕头而来,而是为了那个谋害成通判一家十几口的杀人狂魔古铜而来。”

“什么?古铜杀了成通判一家?”

此刻,古小东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一听到这慕容九当堂说出自己的名字,古小东从后面跑了出来,双眼冷冷地凝视着慕容九说道:“慕容九,老子就站在这里,如果今天你有证据证明老子杀了成通判一家,老子的脑袋就给你。如果你证明不了,老子也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慕容九哈哈大笑,笑声瘆人。

“哈哈,哈哈!一个小小的仵作竟然狂傲地称自己是老子,真是笑死我了。光是你对本官的这狂妄口气,万县令,按照《大清律例》,藐视从官者是否应该给他五十大板?”

“古铜,赶快向慕容大人道歉,快点!”

古小东这时暗骂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定的规矩,连当面骂人都不行?古小东心想,让自己道歉,除非自己的舌头被割掉。

“老子说你就是你这个小王八蛋,骂的就是你这个龟儿子!怎么样?”

“万县令,你不动手的话,我可要亲自动手了。”这时慕容九缓缓拔出自己随身的佩剑,万县令担忧古小东旧伤没好,再被慕容九毒打的话恐怕有性命之忧,脸色铁青。

“龟儿子,我相公骂你又怎么样,你也只不过是芝麻大点的小武官,我相公乃是额驸,别说骂你,就算骂你老子,你老子国泰也不敢放个屁!”这时沈芸从后堂走了出来,这官司还没开打,场上早已经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沈芸径直走到古小东的身旁,将古小东扶到旁听的椅子上。

慕容九尚且不知沈芸是郡主,只道是谁家的黄花大闺女,还曾调戏过她。此刻再听这沈芸的口气,好似皇亲国戚。“姑娘又是谁家的?口气如此狂傲?”

古小东立刻觉得自己底气十足,说道:“你姑奶奶是亲王的女儿,管当今皇上叫大爷,我就是你姑爷爷。”

说到这里,在场的百姓已经哄堂大笑,慕容九脸面尽失,急忙转开话题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你额驸杀人就能无法无天了?”

“慕容公子,你从进来的时候就说这古铜杀了成通判的一家,你有什么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先带人证上来。”

这时从外面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头,老头的身边是两个西域的番僧。

“下面所跪何人?”

“在下徐南县的仵作,姓贾名丁。”

“好,贾丁,本官问你,你究竟知道什么?快快招来。”

“成通判一家的死,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半个月前,成通判的堂兄成大亮带着饷银回家探望他的老母亲,可是回到家里面一看,老母亲竟然重病卧床,那成大亮虽然脾气火暴,但是是我们县里出了名的孝子,他立即去请大夫。这时,似乎古仵作也得了病,虎捕头也去请了大夫。看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不是?那成大亮的老母亲性命垂危,可这虎捕头蛮横不讲理,愣是拉着大夫走。这成大亮乃是老实本分之人,上前与其理论,没想到这虎捕头竟然无法无天,用拳头生生打死了成大亮。之后,成通判来到县衙想要治罪于虎捕头,这古仵作巧妙安排把成大亮的死因说成是中毒死亡。紧跟着,第二天就让人放跑了虎捕头,再之后虎捕头下落不明。”

古小东笑道:“你这家伙说得有理有据、有板有眼的,好像放电影一样。”

“何为电影?”

“说了你也不明白。我问你,贾仵作,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我,我……世人皆知,我怎会不知道?”

古小东将卖烧饼的大哥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问道:“烧饼哥,你可是天天在谷阳县的大街上晃悠,你所知道的事情是不是这样?”

那卖烧饼的摇了摇头说道:“俺只知道虎捕头为人虽然暴躁,但是是个好人,买烧饼从来都给钱。而且那天我亲眼所见,是成大亮先动的手。”

“宜春院的张大姐,你们那儿的小道消息最多,你有没有贾仵作知道的这么详细?”

那张大姐咧开嘴一笑,露出一排金牙:“哎哟,我说古大爷,您这是抬举老身呢,我也只是听个皮毛,虎捕头不是还在牢里关着吗?老身可不知道这虎捕头已经跑了出去。”

“我说贾仵作,你身在几十里外的徐南县,却知道的比本县最三八的人还多,难道你在本县安插了耳目不成?还是说你直接参与了此事?难道你就是杀害成通判的凶手,想要嫁祸到我身上?”

这贾仵作本是个庸人,所说的故事也无非是别人编好教给他的,此刻古小东连续问了三个问题,最后将罪名扣在他的头上,贾仵作立时慌了神,忙解释道:“不,不是,跟我没有关系,我……”

“古仵作,你还真是巧舌如簧啊!就连妓院的老鸨也站出来替你说话,看来你没少给她捧场吧?”这慕容九一句玩笑话竟然将古小东刚刚的锋芒抹杀大半。

慕容九接着说道:“这贾仵作平日在衙门干活,自然知之甚多。现在的县老爷啊,都不信什么师爷啊,捕头啊,现在都信仵作了。是不是,万县令?”

古小东冷笑两声,这慕容九真是不简单,仅仅两句话就将话尖又指向自己。

慕容九接道:“在下所说之事并非妄自猜想,在下手里面有成通判留下的亲笔遗书,上面写着如果他遇害的话,杀他的人一定是古铜。还望万县令亲自鉴定一下。”

“你说遗书是真的就真的?如果我被人强迫写了一封遗书,上面写着杀我的人是慕容九,那一定是慕容九吗?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古小东也不是吃素的,这句话含沙射影,暗指这慕容九曾经威胁成通判写下这封遗书。

慕容九咧开嘴微微笑了一下,露出齐刷刷的一排小白牙,看得在场所有村妇神魂颠倒。

“好,抛开遗书不谈,我还有……”

没等慕容九说完,古小东打断道:“在你拿出下一个证据之前,我想请问一下,你身上的玉佩另外一半哪里去了?”

慕容九这才注意到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竟然少了一半,神色慌张溢于言表。

“在我这儿,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哪里捡到的玉佩。就是在皇塔。”

“什么?”

“很意外吧,就在你杀了成通判的时候,成通判掰下了你身上的半块玉佩。你可以将我手上的这半块与你身上的比对一下。”

慕容九思维极其敏捷,此刻早已打定了主意,拍手称道:“好一个美人计!好一个美人计!古仵作,你还要不要脸,竟然让你的妻妾暗中偷走我半块玉佩,栽赃诬陷在下。我说那天万莹莹为何请在下饮酒作乐,竟然是为了我身上这半块玉佩而来!”

古小东慌了神,此刻回头看门外的万莹莹,万莹莹却低下了头。

万县令问道:“莹莹,此事当真?”

万莹莹缓步走入堂中说道:“正是如此。”

“你!”此刻的古小东眼冒金星,不曾想到在最后关头竟被自己心爱的人出卖,说了一句“你”,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莹莹!为什么!为什么……”

古小东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沈芸、赵文墨,却唯独不见万莹莹。

“莹莹,莹莹呢?我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要出卖我!”

“古铜,你先冷静一下,莹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不,我要当面问她,我要让她解释清楚!那块玉佩明明是我在皇塔发现的,为什么莹莹要说是她给我的,为什么!我的两个哥哥为了这送了性命,为什么连心爱的女人也要出卖我!你们快帮我把万莹莹找来,帮我把她找来!”

“古铜,你别着急,现在他们还在公堂之上对质,等下了公堂,莹莹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此刻,小耗子突然跑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古仵作,小姐当场指证你是杀害成通判的凶手。捕快正在赶来抓你去地牢呢!”

“什么!还没签字画押,怎么就定古铜是凶手了呢?我要去找万县令!”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而且小姐的口供让人不得不信服,看来这次古仵作在劫难逃了。”

古小东瞪大了双眼看着房梁,心中的伤痛犹如涟漪一样一波一波地荡漾开来,口中喃喃说道:“我穿越两百年只为牵着你的手,再看你回眸一笑。为何你要对我如此残忍?原来这情这义早已切断,此时此刻,我们已成陌路……”古小东不知自己说着什么,口中依然不断念叨着。

“往日种种,似水无痕。”

“古仵作,古仵作!”

“相公,相公!”

古小东早已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唤,昏死过去。

国泰美滋滋地坐在楠木椅子上,将鼻烟狠命地吸了一下,悠然地靠在椅背上深深吐了一口气,享受着尼古丁融入血液带来的一丝快感。

“做得好,做得漂亮。王爷,后患已经除去了,应该没有什么顾虑了吧?”

再看屋子的另外一侧,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面坐着一个长有六个指头的男人。他用多出来的指头敲打着桌面,低沉地说道:“不,如果不斩草除根的话,我怕到时候会生变故,就算他在牢里,也保不准哪天小郡主向皇上求情放了他,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了古铜的命。”

“可是这大牢守卫甚严……”

“难道这县衙里的大牢比宗人府的大牢还严不成?宗人府的大牢我都能逃出来,区区一个地牢难道我还摆不平?”

“下官失言,请王爷恕罪。”

“算了,算了,这件事你找人去做,要干得漂亮一些。对了,那被偷走的虎符找到没有?”

“现在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听说救了那窃贼的高手是一个和尚,天下的和尚虽然多,但是武功这么厉害的和尚可不多见,下官一定会派人查清楚。”

“此事抓紧办,西域那边联系得如何了?”

“王爷放心,只要乾隆一死,朝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我收买妥当,到时候只要里应外合,王爷再现身,那皇位一定是王爷的。这个计划保证万无一失。”

弘时微微点了点头。

古小东躺在地牢的床上,显然他住的房间是地牢里面的VIP包房。没多久,送菜的人打开古小东的牢门。

“古仵作,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点小酒,您快吃点吧。”

古小东看也没看,双眼盯着那冰冷的墙面,心如死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栽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手里。唯一能解开古小东心结的万莹莹却一直没有出现。

“古仵作,郡主来看您了。”

“古铜,古铜,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赶快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你找到万莹莹没有?”

“人我是找到了,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肯说。”

“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已经跟皇上求情,希望他网开一面……”

“什么网开一面?我又没有杀人,我是被诬陷的,你走,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可是……”

“走开!”古小东万念俱灰,甚至想过死。他再也不想待在古代,他再也不想见到万莹莹。

待郡主走后,古小东坐了起来,心中甚是难过,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地牢,还有这伤心之地和被束缚的时间。

忽然,古小东听见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金属撞击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了惨叫声。

古小东第一个念头是劫狱,可是转念又一想,有些蹊跷,自己在大牢里面是最安全的,难道是杀手来刺杀自己?这个可能性更大。

果不其然,又是那几个蒙面人!古小东心想,难道他们的装束就不能换换,总是用那块破布蒙着脸。

“在这!”几个蒙面人发现了古小东的位置,用钥匙打开了他的牢门,二话没说大刀直接砍向古小东。

古小东左躲右闪,不过对方人多,很快将古小东逼到了角落里。

“慕容九!是你!”古小东喊道。

这时,其中一个蒙面人摘下面纱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这人正是慕容九。

“你奶奶的,老子猜的,没想到老子今天栽在你的手里。”古小东还想说什么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之类的话,不过忽然联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电视剧,说过这句话的人必死无疑。

“就算被你认出了也无所谓,很快你就会变成死人,死人的嘴是最严的。”

忽然,整个地牢犹如地震一般开始从天花板洒落下灰尘,从门口传来巨大的声音。

“怎么回事?”慕容九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地震。”

慕容九吸了一口气说道:“吓我一跳!”

说完,慕容九举起大刀砍向古小东,当砍刀举过头顶之后却怎么也砍不下来,慕容九感觉全身的力量都使不出来,无论自己用多大力气,那砍刀都纹丝不动地停在空中。

“怎么回事?我怎么动不了了?”

“公子,你,你的后面……”

慕容九回头一看,自己的后面原本是大牢的门,此刻却成了黑乎乎的肉团,上面还有一层密密的毛发,好似人的胸脯,不过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胸脯。再往上看,着实让慕容九吓得跌了一个跟头,高出他半个身子的位置上赫然是一张恐怖的脸。只见那庞然大物用两根手指捏着慕容九的大刀,所以慕容九如何也不能挥舞下来。

古小东定睛一看,此人正是伍拾,这地牢容不下他,所以他只能弯着腰用头顶着天花板。

伍拾用三根手指捏着大刀,稍稍用力,那大刀如牙签一样从中折断,所有的杀手无不骇然。伍拾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此人看见古小东立即拥了上去抱住他。

“三弟!”

“虎二哥!”伍拾后面那人正是虎捕头。

“我们之后再叙,伍拾兄弟,这几个人交给你了。”

那伍拾不喜言语,微微点头,巨臂一挥,几个杀手全被拍在墙上,晕的晕,死的死。

伍拾抓住慕容九的头脚,想从中间撕开这厮,古小东却打断道:“伍拾,先不要杀他,我们还要留着他来洗刷我们的冤屈呢。”

再看这慕容九,被伍拾这么一吓,早已经晕厥过去。

两个人将古小东救出地牢,虎捕头拉着古小东问长问短,可见古小东神色并不自然,于是问道:“三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古小东摇了摇头,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龙大哥走了。”

虎捕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大哥走了?去哪里了?”

“龙大哥他死了!”

虎捕头目光呆滞,盯着前方的杨柳树半晌,脸上的肌肉由微微的颤动变成了剧烈的抖动。络腮胡子根根竖起来,双眼血红,大声咆哮:“大哥!”

眼泪顿时滚滚而下,两个人相拥痛哭。

“是谁?是谁杀了大哥!我将活活吃了这厮!我要连他的骨头也嚼碎!喝了他的血,挖出他的心来祭拜大哥在天之灵!”

“虎二哥,虎二哥,你冷静,冷静一点!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但是大哥在临终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我们去办。”古小东说了两句话,看见虎捕头已经哭昏过去。

衙役将慕容九五花大绑押到后堂,此刻所有人都聚在后堂之中,除了万莹莹。

古小东没有忙着审问慕容九,而是问起了虎捕头这段时间的去向。

虎捕头徐徐说道:“那日,我被关在牢中,本是等待审讯,可是却听见大牢外面有厮打的声音,这时守门人打开我牢门的锁头,说是有人想要刺杀我,让我快走。当我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看见狱卒死在门前。我拿着狱卒的刀与对方厮杀,对方不是我的对手,翻墙就跑,我一直追,结果落入他们的圈套,被他们抓住。他们将我放在囚车里面,可是我猛然发现,这囚车刻有官府的印记,而且这群黑衣人不走小道,走的是官道。我猜想这群人正是官府的人,所幸的是当路过鄱阳的时候正巧遇到洪水淹没了官道,只能挑着小路走。我老家就在临近的村庄,正巧遇见熟人,我暗中请他通知了离此地不远的伍拾。”

原来那伍拾离开开封县之后,一直没有容身之所,在谷阳县待了几日,便开始惹人猜忌,说这谷阳县出了怪物。最后虎捕头让人带伍拾去了自己的老家,一是老家的人比较朴实善良,如果说是虎捕头的朋友,没人会怠慢。二是农村里干的都是一些耕耘的粗活,这伍拾去了那儿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远比那几头笨重的老黄牛干活迅速许多。

伍拾刚到那鄱阳时,大家还嫌这大个子饭量太过巨大,伍拾也知村民的粮食不多,倘若自己再这样吃下去,其他人就会饿肚子,所以在白天干完农活之后,晚上伍拾总会拿着自己特制的大砍刀来到山中,弄一些狼、熊之类的野味。这不仅解决了粮食的问题,更解决的村民的两大难题,一是这山中的凶猛野兽十分骇人,白日里也常常结队来咬死村民的家畜,当伍拾来了之后,这种事情不仅没有再发生,村民甚至可以无拘无束地去平日里绝不敢踏入的深山里采药。其二是解决了村中的温饱问题,本来村中的粮食不多,又被伍拾吃去了一半,可是自从有了这野味之后,村民们不仅可以不为温饱发愁,还可以吃到荤腥。自此之后,村民一直将伍拾当做神一样供奉。

这伍拾何尝受过这般待遇,知恩图报回报村民的同时,自然也忘不了古小东和虎捕头的恩情。可是兄弟之间两地相隔,自然十分想念,于是伍拾用木头刻画了兄弟们的模样放在自己的家中。

虎捕头被囚车押运至此处,下榻地方的店小二刚巧是自己的熟人,那小二见虎捕头落难,于是在送饭的时候偷偷地询问了事情的原委,虎捕头暗中让这店小二给伍拾带信,让伍拾带着县衙的人来救自己。

那口信传到伍拾这儿的时候,伍拾拿起自己的大刀奔着那客栈飞快跑去,就算骑着马也要大半天的路程,他两个时辰就到了。

此刻,那几名黑衣人正要押着虎捕头上路,伍拾见状,大步上前两只手抓住那囚车的木栏杆,双手用力,将那栏杆捏得粉碎。

那黑衣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怪物,不过上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虎捕头带回,不然项上人头难保,黑衣人抡起大刀砍向伍拾。

这伍拾虽然身材巨大,可是反应十分迅捷。手握鬼头大刀,回身横扫,三个黑衣人从中断开。

伍拾大吼一声,剩下的黑衣人四下散去。

虎捕头讲完一切之后,古小东接道:“看来这群黑衣人是谁只有慕容九能告诉我们了。”

“笑话,你们平白无故抓了本官,本官要跟你们对簿公堂。放开我,你们没有权抓我。”

古小东阴冷一笑,这一笑不同寻常,而是发自内心的阴暗一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阴暗的那一面,只是在现实的生活中不会表现出来,那犹如魔鬼的一面被深深地关在心底,那扇门甚至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打开。当这扇门打开之后,另外一样东西就会被关在门中。

那慕容九看见古小东这一笑已经不寒而栗,不知道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过他的心中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自己的同伴不仅杀了他的好兄弟,自己还抢了他的女人,这家伙恨不得将自己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慕容九已经打定主意,将所有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

“你知道杀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吗?死罪!”

古小东没有理会他,只是用那种犀利而又冰冷的目光盯着慕容九。

慕容九说道:“来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古小东拍了拍手说道:“好,我就知道你是条硬汉,打死你也不会说的。”

“是男人就给老子一个痛快!”

“痛快?你的要求很高啊?”

慕容九此刻已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晓得这个古小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凉儿,把东西拿出来。”此刻,从门口走进来一位穿着汉人服装的西域女孩,慕容九瞪大了眼睛:这人十分眼熟。

那女孩也看了看慕容九,脸上不禁露出了愤恨之色。

“是,是你,你是那个……”

“没错,就是你和那几个臭和尚杀了我全家,今天我要替我爹娘还有我的姐姐报仇!”

慕容九定睛一看凉儿手中的盘子,里面赫然是一盘又红又长的虫子,细看这虫子的头部好似蚂蟥一样的锥形,最顶端有一根如同针状的触角,可以钻入人体的皮肤之内。这种虫子叫蚀骨虫,乃是西域惩罚十恶不赦或者深仇大恨之人所用的刑罚。

“见过这种虫子吗?”古小东用镊子轻轻夹起了一条小虫子,那小虫由于外力的作用在镊子下面不断地扭曲,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叫声。古小东将虫子放在慕容九的眼前,轻轻地说道:“听说这种虫子会钻进人的血管里面,在你的血液里不断地爬呀爬,它不会要你的小命,但是你会奇痒难忍。放心,这些虫子我不都是给你准备的,我只会在你身体里面放一条,可是,这种小虫子生宝宝还是非常迅速的,只要三天时间,它就会生下好几百只小宝宝。那些小宝宝长到这样大还需要一年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你的皮肤开始一点点的溃烂,你会痒得撕掉你的皮,撕掉你可爱的脸蛋,甚至将你的蛋蛋扯下来。到了最后,你的眼睛、鼻孔、耳朵,到处都会爬出这样的小虫子,你会在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中死去。”

这些话光是让人听着就已经胆战心惊了,此刻慕容九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

“饶命!饶命!你让我说什么,什么我都说,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啊!”

古小东阴冷地笑道:“我什么都不用你说,我什么都知道,此事跟国泰有关,跟弘时有关!我还需要知道什么?你应该感激我还让你活上一年的时间。”说完,古小东缓缓地将虫子贴近慕容九的脸蛋,这虫子好像极度渴望接触到皮肤,头顶极力地涌向慕容九。

“可是,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计划!我还可以告诉你!告诉你——”

“告诉什么?你娘的,有话快说,老子还想看看这神奇的虫子到底好不好玩!”虎捕头吼道。

“不好玩!不好玩!求求你们了,我都说。”

“你为什么杀死成通判和他那狗奴才?”

“那,那是因为所有的事情我们都是与成通判串通的,之所以给他们下慢性毒药,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们,没想到那成大亮却因为与虎捕头争斗死于非命。成通判似乎有所察觉,于是我除掉了成通判,将他的尸体挂在皇塔上,借机故弄玄虚,欲盖弥彰。还有莹莹姑娘并没有背叛古大侠,她只是怕你死,所以才会帮我。杀害龙捕头全是弘时的计划,全是他的阴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啊,不,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奶奶的,我还以为这小白脸是个汉子,没想到是个草包。”虎捕头啐了一口。

古小东手一抖,虫子掉到盘子里面,心中想道,原来莹莹都是为了我。心中的悲愤稍稍舒缓。

“你到底跟莹莹说了什么?”

“小人什么也没说,是万小姐亲自找上我的,是她给我出了主意,让我在朝堂之上反咬你一口,将你关在地牢之中。”

“怎么可能?”古小东抬头望着窗外,心想,莹莹为何如此做呢?她到底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三弟,现在怎么办?依我看咱们将这个小子煮着吃了用来下酒。”此刻的虎捕头牙根已经咬得吱吱作响,恨不得将杀害龙捕头的所有人都生吞活剥。

“古大侠,如果你留下小人的性命,小人可以告知你古银的下落!”

“二哥!他没死?”

“只要古大侠答应我饶我不死,我就说出古银的下落。”

“妈的,你小子还学会讨价还价了!”虎捕头一把揪住慕容九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狠狠地扇了他两个耳光,打得慕容九眼冒金星。

“如果我真的能救出我二哥,那你死罪可免。”

慕容九忽然之间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古小东说道:“古大侠,在下有一个很好的提议,你可以书信一封给家父,用在下交换令兄,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古小东暗自骂道,这慕容九真不是泛泛之辈,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出自保的方法。

古小东拉着虎捕头来到一侧,双膝跪地。

“三弟,你这是干什么?”

“小弟求哥哥一件事,小弟一心想为龙大哥报仇,可是眼下……”

“兄弟,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二哥明白!眼下除了这条路当真没有其他路可行。用这慕容九交换古银吧,报仇之事来日方长。”虎捕头说“来日方长”几个字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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