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虔觉得今日的兆头十分不好。

大清早一起床,两只眼皮就好似抽了风似的一个劲儿的乱跳。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两只眼皮一起跳嘛……

“估计没啥好事……”

金虔长叹一口气,在眼皮上粘了两片纸片:“莫不是预兆着——今天还是没机会跟展大人说清楚?”

“不会的不会的!”金虔在地上滴溜溜转了一个圈,握拳抓头给自己打气:“咱今天一定能坚持到最后,一定不会被猫儿的美色所迷惑,咱今日不成功——”

猛一挺胸脯,一拍胸膛:“就成仁!咳咳——这冬天嗓子有点干啊,咱还是先去膳堂喝碗粥,填饱肚子顺便打探一下猫儿今天的行动路线……啧,话说这猫儿这几天怎么总感觉神出鬼没的,总是动不动就不见影了……”

如此嘟囔着,金虔拉开门板,刚探了个头——

“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从门外喷了进来,华丽丽的吐沫星子给金虔来了一个淋浴。

“瓦擦!这谁啊,大清早在咱的门口打喷嚏,有没有公德——额?颜大人?”

没错,一清早就守在金虔门前围着一个棉斗篷带着棉帽子全身上下裹得好像苞米棒子的奇装异服人士,居然是朝堂新贵颜查散颜大人。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脸阴沉的雨墨。

只是……

金虔揉了揉眼皮。

哎呦,不是咱眼花吧,雨墨刚才是不是在吸鼻涕?

“咳咳,金护卫,早啊。”颜查散一边咳嗽一边向金虔打招呼。

“……颜大人早。”金虔扫了一眼颜查散苍白面色,奇道,“颜大人这是受了风寒?不若让卑职给大人看看,开几副药……”

说着,就探出一只手去抓颜查散的腕脉。

岂料这颜大人却好似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蹭蹭倒退两步,那身手敏捷度,简直堪比江湖二流高手。

金虔一只手尴尬晾在了半空。

喂喂,颜书生,你搞什么飞机啊?

“咳,颜某只是稍感风寒,无妨的,不必劳烦金护卫,不必不必!”颜查散连连摆手道。

哈?!

金虔扭着眉毛,将目光转向雨墨。

喂,你家大人今天是抽的什么风?

雨墨黑着一张脸,吸溜一下将掉下的清鼻涕吸了回去,冷声开口道:“今早,展大人已经送了姜汤来。”

“展大人?”金虔瞪眼。

这又是啥发展?

“阿嚏!阿嚏!阿嚏——”颜查散连打三个喷嚏,又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几分,一双布满红丝的双眼定定看向金虔,满面恳求之色,“金护卫……你跟展护卫说说,那个、展兄白日公务繁忙,夜间、咳,就不必来颜某处守卫了吧……”

“啥?”金虔更是一头雾水。

猫儿去你那守卫?为毛?猫儿不是老包的手下吗?虽然颜书生你是老包的得意门生,但也轮不到御前三品护卫巴巴贴上去做门神啊。

看着金虔一脑门问号的表情,颜查散因病泛白的脸色发青了。

“金兄,你莫不是直到现在还误会展兄和白兄是……”

此言一出,金虔心头涌出一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感动,连忙凑近颜查散几步,低声道:

“是啊,咱这几日正为这事儿头疼呢!你说人家两个好端端的,突然冒出咱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插一脚,这也太不合适了吧!咱怎么对得起展大人对得起白五爷对得起……”

颜查散身形剧烈一晃,幸亏雨墨手疾眼快扶住了,否则定要摔个四脚朝天。

“金兄……你、你……难怪、难怪……”颜查散扶额长叹,一脸悲愤,就差没仰天长啸吐血三升了。

喂喂,颜书生你不会是风寒入脑了吧?

金虔看着颜查散的神色,满头黑线。

“金兄……”悲愤完毕的颜查散一脸晦郁看了一眼金虔,凤眸中光暗数替,最后长叹一口气,摇头道:“罢罢罢!雨墨,今晚多备几个火盆,床褥也加两床,你自己也去买件斗篷吧……”

“是……”雨墨一脸阴森抱拳应下,扶着喷嚏咳嗽连串的颜查散离开,只是在最后回望了金虔一眼,满是委屈和埋怨。

喂喂,天灾人祸感冒风寒和咱有个啥关系啊!

金虔被雨墨瞪得心惊肉跳,直挺挺站在原地自我剖析了半天,直到确定最近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才心安理得继续向膳堂进发。

可刚走出夫子院大门,就被突然横出的两人挡住了去路。

“金虔、金虔,你快救救师父啊!”左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艾虎。

“金护卫、金护卫,你快救救老大啊!”右边一把泪一把鼻涕的是房书安。

“诶?”

金虔还未反应过来房书安口中的“老大”是哪个神圣,就被二人一边一个连拖带拽扯到了开封府的后花园。

还没进后花园园门,就听里面传来了十分耳熟的声音。

“八万!”

“碰!”

“九条!”

“吃!”

“白板!”

“慢着,我胡了!”

“啊,不是吧!毒圣前辈您这都胡了一圈了!老汉我还一把都没胡过。”

“哼,尔等小辈,怎是我的对手?!”

“裴天澜,愿赌服输!”

“赵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

“少废话,还打不打?”

“医仙前辈,您别笑了,老汉我看着渗人!”

“药老头,再来大战五圈!”

“谁怕谁,放马过来!”

但见那开封府后花园的石桌旁,一圈四人围坐,正在进行华夏最受欢迎的娱乐活动——打马吊。

只是一看这四人阵容。

医仙、毒圣、裴天澜和江宁婆婆。

瓦擦,这四个怎么聚在一块了?

而且……

金虔一扫二师父和江宁婆婆身后银票数量,再一扫裴天澜的两个黑眼圈……

喂喂,这四个老不修不会在这打了一整夜的马吊吧?

“金虔,你快去求求你师父,他们只顾打马吊,都抽不出空来救俺师父!”艾虎一脸泪痕。

“是啊是啊,俺们又不敢得罪两位前辈,老大又说,这毒金兄你都解不了,啊啊,这可咋整啊?!”房书安一脸鼻涕。

“那个……让咱捋一下……”金虔扶额,“你们说的……是黑妖狐智化?”

对面两只使劲儿点头。

金虔心里划过一道怪异感觉:“智先生怎么了?”

“师父(老大)中毒了!”两只同声大喊。

“喊什么喊!老汉我这眼看就要自摸了!”裴天澜脸红脖子粗大吼一声,“都给老汉我憋着!”

“就是,那小狐狸中的三味胭脂红根本就无解,喊也没用。”医仙回首慈祥一笑。

“快走!快走!”毒圣阴森森厉喝。

“哎呀,这七万老婆子我可算等到了。”江宁婆婆捏着一张牌惊呼。

“你看看他们啊!”艾虎和房书安泪奔控诉。

金虔:“……”

咱想起来了,那黑狐狸中了木使苍暮赝品“三味胭脂红”,不用解药便会自行解毒,根本没啥大事啊!

“咳,那个,大师父的意思是,三位胭脂红并非无解,而是……”金虔企图解释。

“啥?并非无解?!”房书安豆豆眼一亮。

“俺就知道金虔你一定会有办法!”艾虎一脸惊喜抓住金虔。

“唉,咱的意思是……”

“快随俺去救人!”两只又不由分说将金虔拽了出去。

喂喂,咱到底啥时候能吃到早饭啊?!

金虔欲哭无泪。

金虔被艾虎和房书安一路拉扯到寅宾院,一入院门,就看到衣袂飘逸的甄长庭和一身闪亮行头的黑妖狐智化坐在树下下棋。

一边是气质文雅鼎鼎大名的珍岫山庄庄主,一边是风姿翩翩的江湖第一爱臭美人士,这画面看起来虽不及猫鼠同行那么光芒四射,但也是十分养眼的。

可惜,不到一秒钟,这画面就被冲去的两只给破坏了。

“师父(老大)俺们请金虔来救你了!”

艾虎和房书安扑到了智化的身边。

智化执棋子的手指顿了顿,更显十指指甲上的殷红之色刺眼夺目。

“在下早就说了,此毒无解,你们又何必……”智化看向身侧的两人,一脸无奈。

“智兄果然是生性豁达,甄某佩服。”甄长庭一脸惋惜的模样感慨道。

“师父……”艾虎泪流。

“老大……”房书安流泪。

两只两脸凄悲,一只一脸视死如归置生死与度外,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个鬼啊!

看那甄长庭,转头憋笑都憋得一张脸像猪肝似的,显然是早已知情,却还在坐着装大头蒜,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好啦好啦!琼瑶戏码咱们先放一放吧!”金虔顶着一头黑线瞪了一眼甄长庭,清了清嗓子道,“咳,智先生,怪咱上次太过匆忙没说清楚,您中的毒的确是无解……那个,并不是说解不了,而是无需解毒。苍暮的三味胭脂红毒性在半年之内就会自行散毒,对身体并无害。”

一院宁寂。

艾虎瞪眼,房书安口呆,两只双双瞪着金虔。

智化凤眼圆瞪,满面惊诧。

“噗!”甄长庭喷笑。

“金虔……俺们早就知道师父这毒与性命无碍啊!”艾虎的表情变作一脸鄙夷。

诶?

“医仙前辈早就告诉俺们了啊!”房书安歪着大脑袋道。

哈?!

那你们在这哭天喊地的作甚啊?!

金虔抓狂。

“金护卫,”甄长庭总算忍住了笑,向金虔抱拳道,“智化兄就是觉得这绯色指甲有碍观瞻,所以……”

“是啊,师父最爱臭美了,这十个指甲红了吧唧的,以后让师父可咋行走江湖啊?”艾虎哭丧着脸道。

智化脸有些泛青。

“没错没错,老大最爱漂亮,这十个红指甲搞得像个娘们似的,这让老大以后咋见人啊?”房书安再来一刀。

智化脸青中透黑,啪一声拍下棋子,豁然起身,高声道:“笑话,我黑妖狐智化什么时候怕过他人的闲言碎语?!何况在下龙姿凤章,才华倾世,这等小小瑕疵,又怎能遮掩在下的无双风华?!”

说着,啪一声一抖袍袖,一身华丽紫衣犹如腾云万里,哗啦啦飞旋舒展而开,当真是风骚至极。

“好!智化兄好气魄!”甄长庭高赞。

“师父(老大)威武!”艾虎和房书安鼓掌。

喂喂,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金虔扶额,默默抽身撤离,

咱还是速速去膳堂吃早饭吧……

如此想着的金虔,脚下加快步伐,转出寅宾院,穿过长廊,冲进膳堂。

一进膳堂,但见一众捕快衙役早已在膳堂内吃粥品菜,顺便三五成群在那聊天打屁。

“啊!金护卫!”

有人眼尖瞅见金虔,立时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不要紧,膳堂内所有的衙役忽一下都跳了起来,数目圆瞪,手捏鼻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喂喂?这又是咋了?

金虔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众人。

但见众衙役都直勾勾看着自己——嗯,身后?

“只有金护卫一个人?”

“展大人没一起来?”

“妈呀!吓死我了!”

见到金虔身后并无某个猫科动物同行,众人同时面色一松,大呼一口气。

“哎呦呦,咱今天一定不能再见展大人了!”

“我也是,这鼻血再流下去,咱就要和前几日那几个兄弟一般,因为缺血晕倒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金虔头上的黑线已经能织成蜘蛛网了。

“金护卫,来来来,这边坐!”一个衙役召唤金虔进膳堂,请金虔坐在膳堂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还十分殷勤给金虔盛了一碗粥。

“这粥……”金虔看了一眼粥里的配料,“红豆,红枣,还有当归?”

“金护卫,这可是公孙先生给的药粥方子,特别补血。”旁边的衙役介绍道。

“补血?”金虔脸皮一抽。

“是啊是啊!”

“最近兄弟们都有点失血过多啊!”

“尤其是鼻血冒得比较多……哈哈哈……”

金虔抽着脸皮喝了一口,抬眼看看周围众衙役,皆是一副小心翼翼坐在距离三尺之外。

“你们干嘛都坐那么远?”金虔瞪眼。

众衙役嘿嘿一乐:“金护卫,您如今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俺们也不能逾越不是?”

“哦……”金虔不由洋洋自得起来,“那是,咱如今也是四品官职的大官了——”

“金虔!”

突然,只见一人一溜烟冲了进来,坐到了金虔身侧,咋咋呼呼叫道,“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俺!”

金虔定眼一看,来人身形颇高,一双豹子眼,可不正是熟人郑小柳。

“郑小柳?咋了?”金虔吞下一口粥问道。

郑小柳一脸扭捏:“俺爹说俺也老大不小了,非要给俺说个亲事,俺这不是想着,金虔你熟门熟路的,能不能帮俺相看相看。”

说着,啪一下握住了金虔的双手。

“嘶!”膳堂内立时齐刷刷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金虔和郑小柳一脸疑惑抬眼扫了一周。

但见四周一圈衙役立即垂眼喝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没问题,包在咱身上!”金虔豪爽道。

“真的?!太好了!”郑小柳一双豹子眼闪闪发亮,“俺后半辈子的幸福可都在金虔你身上了!”

“噗!”众衙役同时喷出一口粥。

金虔和郑小柳又同时抬头一扫。

好嘛,所有人都把粥喝到鼻孔里去了。

“金虔,兄弟们这是咋了?”郑小柳一头雾水。

“不知道,这几日一直怪怪的。”金虔咧嘴一笑,“八成是因为咱升了职,所以有官威了!”

“咳咳咳!”众衙役又是一阵干咳。

“金虔你哪能有啥官威啊!”郑小柳嘿嘿乐道,“定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女娃,所以有些害臊呢!不过俺不一样!就算金虔你是女娃,俺也当你是好兄弟、好哥们!”说到这,郑小柳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皮,“好歹俺们们也在同一屋住了好几个月嘛,自然交情不一样。”

“嘶!”

“噗!”

屋内一半人倒吸凉气,一半人喷粥。

“说的好,好兄弟不分男女!”金虔豪气拍了拍郑小柳的肩膀,“咱定不会忘了咱们的同屋之谊!”

叮里哐啷!

一堆衙役摔到了桌子底下。

金虔一脸恨铁不成钢瞪了屋内众人一眼,转头向郑小柳绽出一个笑脸:“小柳啊,那这媒人的份子钱?”

“定少不了金虔你的!”郑小柳一拍胸脯。

“好!”

金虔喜滋滋和郑小柳击掌,又询问了郑小柳对未来另一半的期待,三口两口喝完粥,起身道:

“咱一会儿还有公务在身,郑捕快,金某先告退了。”

“金护卫慢走!”郑小柳喜滋滋送金虔离开,一副心头大石落地的模样开始有滋有味喝起粥来。

“郑小柳,”一个捕快走过来,拍了拍郑小柳的肩膀,“要赶紧成亲啊!”

“哈哈哈,承您吉言!”

“早点留个后啊!”

“哈?”

然后,就见整个膳堂的衙役纷纷上前,个个面色凄然,噼里啪啦拍着郑小柳的肩膀,台词也变得越来越诡异:

“郑小柳,以后你的事就是兄弟我的事儿!”

“要么你先向公孙先生告假一个月,回家避一避?”

“我看没用,实在不行,你就索性向展大人主动承认错误,或许还能求一条活路。”

“你们到底在说啥啊?”郑小柳是越听越糊涂。

“总之……”众人互相对看一眼,齐刷刷长叹一口气,

“吃点好的!”

到底啥意思啊?!

郑小柳无声哀嚎。

苍天啊大地啊!

咱定是被公孙竹子给忽悠了啊!

金虔站在市集中央,看着四周有史以来最恐怖的百姓围观阵仗,肝胆肾都抖成了一堆。

公孙竹子明明说,善后工作已经做好,咱出门巡街肯定没问题,绝对不会发生咱这个顶着大宋第一偶像钦赐未婚妻虚名头衔的倒霉蛋被汴京百万猫儿粉丝手撕成碎片的惨剧……

那这百人围观阵仗是咋回事?

还有那边一堆一堆泛出黑色雾气的女性团体聚集是咋回事?……

更别提每一个女性生物都是两眼冒出饿狼一般的绿光……

金虔感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买糕的,咱有生命危险啊啊啊!

金虔全身狂冒冷汗,急忙令身后一队巡街衙役加快步伐。

可围观的百姓是里三层外三层,举步维艰,即便是有衙役开路,金虔的行进速度也无法增快半分。

就在这龟速行进过程中,金虔听到了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台词。

“看,这就是金护卫,大宋第一女护卫!”

“哇,真看不出是女的,果然不同凡响。”

“嘿嘿,人家还是展大人的老婆呢!”

“啧啧,这展大人啊哪都好,就是眼神不咋地!”

“去去去,你知道啥?这金护卫可是医仙毒圣的弟子,本事可大着呢!”

“还有啊,金护卫笑起来的时候,虽然不比展大人,但一双眼睛细眯眯的,也很好看啊。”

“嘘!这话可不敢让展大人听见!”

“妈呀,我忘了,你们都没听见啊!都没听见啊!”

什么鬼啊?

未等金虔把快糊住脑门黑线给拨开,就见一队娉婷女子气势盎然穿过人群径直向自己走来。

什么情况?粉丝代表要来找咱示威?谈判?!还是刺杀?

金虔顿时一个激灵,一手抓住腰间的药袋子,一手抓着宽刀,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但见为首四名女子,虽美貌各有不同,但皆是双眸晶亮的吓人,盯得金虔背后直发憷。

“金护卫!”最左侧一名眸若春水的女子向金虔盈盈一拜,笑吟吟道,“小女子龚宜婷,来自汴京东城。”

“奴家秋梦,来自汴京南城。”第二个面若春桃的姑娘作揖。

“小女子沈然,自西城而来。”第三个身若青柳的女子道。

“我是莫莫,是北城的。”最后一个满脸通红的小丫头点着脚尖道。

“四、四位有何贵干?”金虔咽了咽口水。

四个姑娘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八颗白牙:“我等今日听闻金护卫巡街路过市集,特来送上贺礼!”

“贺、贺礼?”金虔还在震惊状态。

“没错!”四个女子同时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袱,硬是塞给了金虔。

金虔一脸惊恐过度,满头汗珠乱跑。

喂喂,这是啥?不会是刀片手榴弹炸弹菜刀吧?

“祝金护卫和展大人白头偕老!”

众女子忽然齐声高喝一声,把金虔吓得险些把手里的包裹扔出去。

“金护卫不打开看看?”那名为龚宜婷的女子问道。

“能打开吗?”金虔哆嗦问道。

“打开!打开!”众围观百姓和衙役起哄。

重压之下,金虔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包裹一层层剥开,然后,僵住了。

那包裹里,居然是一堆绣帕。

不、不是普通的绣帕,而是……而是……

金虔抖着手指拿起一张,上面活灵活现绣着两个人,一个一身红衣,玉树临风,另一个一身灰衣,唉声叹气,正在……蹲马步?!

金虔脸皮一抖,拿起下一张。

很好,这张上灰衣的那只还是蹲马步,不过手上多了两串大蒜……

第三张……瓦擦,这不是展大人拖着咱的脖领子去蹲马步的现场还原吗?!

“这、这个……”金虔嗓子颤抖。

这哪里是贺礼?这根本就是咱被展大人欺压的血泪史啊!

“这可是汴京城内城外城里最出色的绣帕了。”名为秋梦的女子掩口轻笑,“是我们汴京城百姓的一番心意,金护卫可莫要嫌弃啊!”

“哈、哈!甚好!甚好!”金虔干笑。

“姑娘们,金护卫收下了!”莫莫欢呼一声,回首蹦起来高呼。

四周围观大批姑娘们顿时欢呼一片,看向金虔目光里都透出火辣辣的绿光。

“那就不打扰金护卫了!”叫沈然的女子向金虔露出一个“你懂我们”的诡异表情,率一队女子施施然离开。

这种熟悉又恐怖的感觉是咋个情况啊?!

金虔泪流满面。

经过这么一闹,围观金虔的百姓终于散去了不少,虽然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但总算恢复了交通。

金虔背着汴京百姓的“贺礼”,步履沉重走在巡街的大道上。

不成、不成,咱一定要跟展大人说清楚,还是白五爷这种自带光环的和展大人这种天生夺目的才是一对,咱这种普通平凡物种,还是不要步入这种闪瞎人眼的生活比较好。

“喂喂!金护卫!”

一个耳熟的声音从街边传来。

金虔循声抬眼一看,只见一枝梅好似被抽了骨头一般趴在一个茶摊上,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梅兄?你这是干嘛呢?”

“别提了,在下陪月华出来逛街,结果……”一枝梅一脸悲苦指了指那边。

金虔抬眼一望,顿时惊呆。

只见丁月华正从一家店铺中兴致盎然冲向另一家店铺,身后还跟着两个拎包的挑夫,每个人手里起码有五十个包袱。

而那两个“挑夫”居然是丁兆蕙、丁兆兰两兄弟。

丁兆蕙一边跟着丁月华跑,一边朝这边的一枝梅喊:“妹夫,付账啊!”

“好!”一枝梅蹭一下坐直,一脸灿烂笑意挥手。

然后,待丁氏三兄妹消失在店铺中,立即哗啦就摊在了茶摊上,哭道:“天哪,已经逛了整整两个时辰,花了在下一百多两银子了,这样下去,皇上给在下的赏金根本花不了几日啊!”

“师父、师父!”一道人影犹如流烟一般从天而降,落到了一枝梅身边,一脸兴奋道,“徒儿打探清楚了,这街上有两家欺行霸市的恶霸,咱们晚上只要去溜达一圈……”

“嗯咳!”金虔抽着脸皮剧咳一声。

“金虔?”颜查逸一脸嫌弃瞪了一眼一身红衣的新晋护卫,“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

“你丫的个臭小子!”金虔顿时就怒了。

“哈哈哈!金兄稍安勿躁,小逸刚刚是说笑,在下如今已经金盆洗手,不做偷鸡摸狗勾当了!”

一枝梅堆起一张笑脸,拉着小逸蹭一下就窜出老远。

人潮喧闹中,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师父,那个金虔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哪里有本事……”

“你傻啊!金虔如今可是展昭的老婆!你敢得罪展昭的老婆?以后还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啊!师父所言甚是、甚是!”

金虔扶额,转目望向身后一众巡街衙役。

众衙役纷纷转目,表示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世风日下啊!”金虔感慨。

“金护卫,今日来巡街了?”

四个人影从巡街队伍之后探出身,一脸热络向金虔打招呼道。

金虔顿时双眼一亮:“卢岛主、韩二哥、徐三哥,蒋四爷!”

没错,来人正是身着便装的陷空岛四鼠。

“嘿嘿,刚刚看到街上百姓聚集,我们就猜是金虔你出府巡街了。”韩彰乐道。

“是啊,今日展昭和五弟都不在,估计也只有金护卫能掀起如此大的阵仗了。”蒋平摸着小胡子。

“诶?展大人和白五爷不在?”金虔一愣。

“城外有百花公子的踪迹,五弟和展昭一早就出城去擒人了。”卢方回道。

“啧!难怪一整天都没见到人。”金虔叹气。

“不过说起来,这也该回来了吧?”徐庆道,“就五弟和展昭的身手,就凭一个区区的百花公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蒋平扫了几人一眼。

徐庆一个激灵,立即点头:“是啊、是啊!”

卢方连连点头:“那百花公子也算一号人物!”

韩彰使劲瞪眼:“听说他手上还藏了些苍暮的□□!”

“嗯,只怕是真的出了意外。”蒋平豆豆眼一眯,扫向金虔,“金护卫,你要不早些回府,若是有个万一,也好有个照应。”

喂喂,你们这自说自唱的真当咱傻看不出来啊!

金虔脸皮抽搐。

“咳,我等还有公务在身,先告退了。”

卢方老脸一红,迅速带着自家兄弟遁走了。

金虔看着四鼠背影,暗叹一口气,回身对一众衙役道:“回府吧。”

一众衙役立时应下。

罢了,既然是让这四只来传话,八成是白耗子让咱回府。

这么推断的话……

金虔抬眼看向天边绮丽晚霞,轻叹一口气。

看来白耗子终于忍不住,来跟咱要人……啊不,要猫了!

“金护卫,白五爷在府衙后门!”

“金护卫,白五爷等你好久了。”

“金护卫,白五爷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自巡街一路归来,如此通知金虔的衙役不下十个。

金虔只能硬着头皮径直冲回开封府,心中哀嚎连连:

咱知道了!乃们就不要凑上来给咱增加心理压力好伐!

如此紧张的气氛在金虔见到开封府后门外那一抹雪色白影时,达到了最高峰。

一枝冷香红梅之下,白玉堂雪衣无瑕如裁云一剪,直身而立,万缕青丝随风轻舞,倾倒众生。

金虔咽了一口吐沫,一步迈进,艰辛开口道:“白五爷……”

雪衣青年慢慢转身,一双多情桃花眼眸在金虔身上一转,华美无双的容颜上绽出一抹柔和笑意:“小金子,你怎么才回来,五爷我等了你许久。”

金虔被白玉堂的笑容晃得一阵眼晕,急忙闭眼定了定神,才吸了口气道:“五爷寻咱来,是……是有要事要跟咱说吧。”

白玉堂长睫轻轻一眨,薄唇勾起倾城之色:“是,的确有一件要事。”

金虔双手不自觉捏紧两边袖口:“五爷,咱明白的!咱这几日只是没寻到机会,咱今日一定会找展大人说……”

“原来小金子已经知道了啊!”白玉堂突然插了一句。

“是啊,咱早就知道了。”金虔艰难道。

白玉堂看着金虔低垂的脑旋,嘴角笑意更深:“那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看看那只落水的孱弱猫儿?”

“是,咱自当……”金虔说了半句,突然觉出不对劲儿来,猛一抬头,“白五爷,您刚刚说啥?”

“五爷我说那只臭猫,明明不会水,还逞强跳到池塘里去擒百花公子,这天寒地冻的,可莫要冻出什么病来。”白玉堂呲出一口白牙。

“唉?展大人落水了?着凉了?!”金虔顿时一惊,“展大人现在在哪?”

“自然是在他屋里。”白玉堂一指夫子院方向。

金虔立时扭身,拔腿就冲向夫子院猫窝。

突然,一只手扣住了金虔手腕。

金虔一怔,回头。

但见白玉堂华美容颜上笑意早已消去,一双桃花眼眸也失了万种风情,透出琉璃般的凉澈光芒,定定看着自己。

“白……五爷?”金虔被白玉堂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

白玉堂沉默不语,倾身上前,一只手整了整金虔的衣襟,另一只握住金虔手腕的手慢慢上移,扣在了金虔头顶,轻轻揉了两下。

“以后……莫要如此毛躁了……”

“哎?啊!是!”金虔愣愣回道。

摸着头顶的温热手掌猝然撤离,雪衣一闪,已远离金虔三尺之外。

冠玉脸上再次勾起姿华无双的笑容:“还不去?”

金虔咽了咽口水,愣愣点了点头,迈步向夫子院走去。

走了两步,好似心有所感,又一回头。

可那一抹白衣,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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