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虔,今日我们要随展大人查案,快起身了!”

金虔正睡得香甜,就听外屋的郑小柳像吃了兴奋剂的老母鸡一样咯咯叫个不停,不由心中气恼,在被窝里挣扎许久,才勉强抬起一只眼皮。

窗外天色未明,不过是刚刚蒙亮,隐约能听到公鸡鸣啼之声。

“有没有搞错?!” 金虔嘴里呢喃了一句,转个头,继续蒙头大睡。

就听睡在外屋的郑小柳匆匆起身,下床洗漱,叮叮咚咚一阵声响,好不吵人,不多时,就听郑小柳又在门外大声呼喝:“金虔,你还不起身?要是误了展大人查案该如何是好?”

“啧……”

金虔心中暗暗叹气,迷迷糊糊坐起身,挠了挠脑袋,打了两个哈欠,才慢吞吞的穿衣系带,下床洗漱。

待金虔收拾整齐,来到外屋,就见郑小柳直直立在门口,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只是双手似乎精神得有些过头,微微颤抖不停。

金虔用眼角瞥了郑小柳一眼,不免有些好笑,心道:这小子也太夸张了,咱只不过是跟那猫儿出门查案,又不是随国家主席出国访美,有必要紧张成这这副模样吗?

“早……”金虔一边打哈欠一边上前招呼道。

“早!”郑小柳回道,又急忙上前两步,站在金虔正前问道:“金虔,你觉得俺今天这身装束如何?”

金虔打着哈欠点点头:“挺好。”心道: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就是那身衙役皮,黑不黑、红不红,难看得要死,也不知是谁设计的,一点艺术含量都没有,比起猫儿的那身官袍,简直是一个天上月,一个地下泥。

郑小柳听到金虔的话,才安心了几分,紧张兮兮的平了平衣襟,才道:“这可是俺第一次出门查案,还是跟展大人一起,千万不能有什么差错。”

“能有什么差错?只要你把那只乌盆老老实实背在身边就行了。”

郑小柳听言,却面露愧色,手指绞了半□□角,才幽幽道:“金虔,俺跟你商量个事儿,那乌盆能不能你来背?”

“什么?”金虔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心道:开什么玩笑,昨晚让那个鬼乌盆在外屋过夜已是极限,今天还要咱背着它?那岂不是真变成了“鬼上身”?

想到这,金虔赶忙堆出笑脸对郑小柳说道:“小六哥,这种背乌盆的光荣任务怎可轮到咱身上,怎么说小六哥您进官门的时间也比咱早,这种难得的机会当然要留给前辈了。”

郑小柳听言却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使劲摇头道:“俺也想背啊,可、可是……俺真的害怕啊,俺、俺真的不敢背……”

金虔一听,顿时黑线满头,再抬眼一看那郑小柳,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就差没插上一根尾巴三摇四晃了。

啧……你装可爱也没用,咱一个堂堂现代人怎会受如此诱惑!

“金虔,俺……就求你这一回……”

免谈!就算你把天皇老子搬出来,咱也不给面子!

“金虔……要不俺请你吃顿饭……”

咳咳……咱一个堂堂未来人,也算是这些古人的后人,必要的孝道还是要守的!

金虔眼眉一挑,定定看了郑小柳一眼:“小六,咱这回可是拔刀相助,你不要忘了咱的恩情才好!”

郑小柳急忙点点头。

金虔这才缓缓走到屋中,背着手绕着圆桌走了几圈,对桌上黑漆漆的乌盆道:“乌盆!”

那乌盆立即回道:“草民名为刘世昌。”

“好吧,刘乌盆。” 金虔双臂抱胸,口气不悦道:“咱可事先跟你打好招呼,今天咱屈尊降贵带你出门,你要是有什么不轨之举,在路上哭哭啼啼的,休怪咱翻脸无情,挫盆扬灰!”

乌盆无奈,心道:我都如此模样了,如何能行不轨之举?但见这小差役面色凝重,不似说笑,只好诺诺答应。

金虔这才松了口气,将乌盆捧起,对郑小柳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找块黑布把他包上,免得它一见阳光就魂飞魄散。”

郑小柳一脸钦佩道:“想不到金虔竟还通晓鬼魂之说”

金虔心道:废话,咱这二十多年的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

待二人将乌盆包好,匆匆来到三班房向皂隶班头报道之时,天已大亮。刚进三班房,就看见一身大红官袍的展昭的坐在上座,皂隶班头恭敬立在一侧。

一看金虔和郑小柳进门,班头赶忙上前对二人训斥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会儿才来,展大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郑小柳赶忙拱手上前,高声道:“属下郑小柳见过展大人。”

金虔也随道:“属下金虔见过大人。”

展昭抬眼一看二人,不由一愣。

只见那郑小柳神色紧张,手足无措,望着自己的一双大豹子眼却是闪闪发亮,竟似见到上天神仙一般,不由有些后背发凉;再看那金虔,更是一反常态,低头弯腰,唉声叹气,身上一个硕大黑色包裹仿若龟壳一般扣在后背,神态萎靡。

就听那皂隶班头小声问道:“金虔,你为何如此模样?”

金虔听言却是直翻白眼,心道:废话,如果让你一大清早就背着个鬼魂满世界跑,恐怕形象还不如咱呢!啧……想不到这乌盆竟然如此沉重,只换来一顿饭,实在是不值,失算啊!

皂隶见金虔只是翻白眼,却不回话,不由有些不悦,口气也硬了起来,又道:“金虔,本班头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金虔此时正心闷难耐,一听班头如此问话,不由有些火气上涌,刚想回嘴,却听展昭一旁说道:“班头,此二人还要随展某出门办案,时间紧迫。”

那班头一听展大人发话,立刻像换了人般,转身陪笑道:“展大人所言甚是,属下就不耽搁展大人出门办案了。”回头又对郑小柳和金虔竖眉小声道:“你们两个,此次随展大人出门,可要小心从事,要是误了展大人公事,丢了咱们皂班的人,哼哼……”

金虔一见,顿时无语,心道:想不到这班头的变脸技巧比四川的变脸大师还要精湛,回来咱可要好好讨教一二。

那郑小柳一听,却立刻高声道:“班头放心,咱们此次定为皂隶一班争下面子。”

班头这才安心点点头,恭送三人出门。

三人出了府衙大门,展昭便开口问道:“郑小柳,你家住汴梁城何处?”

郑小柳一听展大人问自己话,激动的声音都变了,整整提高了两个八度:“回展大人,属下家住马行街,离此不远,步行半个时辰便到。”

金虔一听就傻眼了,心道:什么?!半个时辰,换算成现代时间,岂不是要走一个小时?有没有搞错!等走到小六家,估计咱也离阎罗殿不远了。

想到这,金虔赶忙快步上前,走到展昭身侧陪笑道:“展大人,既然小六家如此之远,不如咱们租个马车……”

展昭微一蹙眉,道:“金虔,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何需马车代步?”

这只葛朗台猫!吝啬猫!

金虔僵住身形,脸皮有些不受控制抽搐。又听郑小柳一旁煽风点火道:“金虔,一会儿就到了,不用叫马车,俺每次都是走回去的。”

金虔狠狠瞪了郑小柳一眼,本也想赏展昭一眼,但奈何自己没这个胆子,只好作罢,心道:敢情你们两个大男人,身无旁物,如同散步,咱一个弱女子,身上可还背着一只冤鬼呢!

展昭看金虔脸色忽白忽青,眼神频频向身后乌盆瞥去,顿时心中明了,缓声道:“金虔,展某见你身材瘦小,恐怕背不动这乌盆,不如让展某代背如何?”

金虔一听不禁一愣,抬眼一看,见那展昭双目朗然,身形俊雅,沐在朝辉之下,竟似那天神临世一般,不由心中一阵感动:猫儿,咱错了,咱不该说你是吝啬猫,猫儿您可是大大的好猫,简直就是观音猫下凡,如来猫转世。

“既然展大人如此命令,属下自当遵从!”感动了一番,金虔赶忙将背上的乌盆解下,递给展昭。

可那乌盆还没碰到展昭手指,就大叫起来:“万万不可!”

三人皆是一愣,就听金虔恼怒道:“刘乌盆,你又怎么了?”

乌盆幽幽道:“展大人正气太重,如果草民近身,恐怕魂魄不保!”

金虔此时真的想把这个乌盆扔到外太空去。

就听乌盆又道:“这位金小哥,恐怕还是要麻烦您了。”

展昭听言,面带歉色,对金虔道:“还是有劳金兄了。”

金虔费力挤出一个笑脸,缓缓跟在展昭与郑小柳身后,龟牛慢步,远远看去竟像个七八十岁的小老太婆一般。

果真如郑小柳所言,三人整整走了半个时辰,穿过两位数的街道,才来到郑小柳的家院:三间瓦房,一座宅院,看来也算殷实奔小康了。

来到门口,郑小柳推开院门,提声呼道:“爹,快看看谁来了?”

就听正屋内传来一老者声音:“是小六啊,昨天不是才回来过,怎么今个一早又回来了?不会是惦记着你大哥、二哥的猪头肉吧!”

随着声音,就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一见门口三人,微微一愣,向郑小柳问道:“小六,这二位是——”

郑小柳赶忙上前,扶住老头说道:“爹,这就是俺常常跟您提起的展大人!”

老头一听,顿时惊喜万分,急声道:“什么,这位就是开封府的展大人?”

展昭略一施礼,微微笑道:“郑老爹。”

郑老爹顿时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拉住郑小柳的手叫道:“小六,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请展大人到屋里坐,家里还有些新茶,赶紧给展大人沏上。”

“是、是,爹。” 郑小柳一听,像火烧屁股一样就跑进了内屋。

“……”展昭无奈,微微颔首,只得随郑老爹缓缓步进正屋。

金虔一看,心道:得!敢情咱变成了透明人。罢了,也别故作矜持了,既然没人请,咱还是识相点,自己跟着走吧。

三人走进屋里,郑老爹非要让展昭坐在主位,展昭拗不过,只好于上位坐下,郑老爹才在次位坐好,金虔也不客气,自己挑了个靠桌子的座位,将背上的包裹解下,放好坐身。

郑老爹此时才看到屋里还有一人,赶忙向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是——”

金虔抱抱拳,无奈道:“在下金虔。”

“金虔!”郑老爹这一声喊比见到展昭时的那一声还大:“你可是和俺家小六同屋的金虔?”

金虔被吓了一跳,顿了顿才道:“正是。郑老爹知道咱?”

郑老爹摸着胡须呵呵笑了起来,道:“当然知道。小六每次回家,说得最多的就是展大人的事迹,其次就是金虔你了。”

金虔也跟着堆笑,心道:那小六说些猫儿什么,自是不用细问,看那郑老爹几乎把猫儿当成佛爷一样供者,就能猜出个大概。只是这郑老爹看着自己笑得如此诡异,也不知这郑小柳到底说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谣言。

想到这,金虔不由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小六哥对在下——”

“小六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郑老爹笑道,“小六说,金虔你虽然小小年纪,但口才可是十分了得,在市井上砍杀价钱,遇鱼杀鱼、遇菜杀菜,是杀遍市井无敌手!厉害得很哪!”

“咳咳咳……”金虔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心道:这哪里是夸咱,简直就是形容一个江洋大盗!

再看那展昭,微微颔首,轻敛双眸,看似不动如钟,嘴角却微微上扬,怎么看怎么刺眼。

郑老爹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见那金虔的脸色不善,又见那展大人也不言语,自然不敢再多说。

一时屋内气氛十分诡异。

幸好郑小柳手脚还算麻利,不一会就端着茶具走了进来,为几人斟满茶盏,这诡异气氛才缓去几分。

展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才缓声问道:“郑老爹,昨日您可是让郑小柳带了一个乌盆进府衙?”

郑老爹一听顿时一愣,赶忙问道:“正是。展大人何来此问?难道是那乌盆出了什么问题?”

郑小柳一听就急了,高声道:“爹,你让俺送去的那个乌盆竟然……”

“小六!”金虔急忙截住郑小柳的话,接口道:“展大人问话,我等小小皂隶怎可插嘴?”心里却道:这郑小柳简直是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全都不经大脑。若是让这老头知道自己送去的乌盆闹鬼,还惊扰了包大人——啧……这古代人的脑筋基本上都少几根,万一他想不开,又有个什么心肌梗塞、高血压的隐疾,一下子嘎嘣了,咱岂不是成了罪人。

想到这,金虔赶忙向展昭使眼色,只希望这只奉公守法的猫儿不要太老实。

那展昭是何等人物,一见金虔在一旁又是挤眼、又是挑眉,眼珠子还不停向郑老爹那边瞟,心里顿时了然,只是不由有些好笑,顿了片刻才道:“郑老爹多虑了。乃是包大人见那乌盆烧得极好,想多为府里购得几只,才让展某特来询问。”

郑小柳一听,更是奇怪,又道:“展大人,你怎么……”

金虔急忙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把郑小柳拉到了一旁,高声笑道:“本就是如此,否则展大人怎会带咱们两个小皂隶出门?”然后又小声对郑小柳道:“小六,展大人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可明白?”

郑小柳眨眨眼,有些莫名的点点头。

郑老爹听言,才安下心,又呵呵笑道:“其实那只乌盆不过是在后街王家杂行里买的便宜货,没什么值钱的。”

展昭听言,赶忙又问:“那间杂行距离此处可近?”

“近得很,出了大门向左拐,街上靠南的第一家便是。”

展昭点点头,立即起身,对金虔和郑小柳道:“既然如此,我等快去查看。”

说罢,拱手向郑老爹施礼,便匆匆走向门外。

金虔也匆忙背上乌盆包裹,同郑小柳向郑老爹告辞,随了上去。

只剩郑老爹一人坐在屋内喃喃道:“这开封府果然是出人才的地方,连买个乌盆都如此神速,看来小六成名有望啊。”

依郑老爹所言,不到半刻,三人便见到那家杂行。

只见这间杂行,面街而立,门口高悬一块牌匾,上写:“王家杂行”四字。虽然面积不大,里面却是货物齐全。瓦罐陶盆,瓷碗碟盘,样样规整,整齐摆放货架之上。

那杂行掌柜一见展昭三人,立即面容带笑,迎出门口招呼道:“呦,三位大人,需要点什么?小店货物齐全,童叟无欺,三位大人尽管里面瞧。”

展昭点点头,步进店门,金虔、郑小柳也跟了进去。

一进店门,展昭便正色问道:“这位掌柜,前几日你可曾卖出一只乌盆?”

那掌柜一听,不由有些纳闷,但见这红衣官爷气宇不凡,也不敢怠慢,想了想才道:“回这位大人,小人在前日的确买过一只乌盆。”

“那乌盆是何样式?”

那掌柜更纳闷了,顿了顿,才用双手比划道:“大概这么大,通体漆黑,还黑得发亮呢。”

展昭听言,便向金虔点了点头。金虔一见,刚忙将背上包裹解下,找了个背光处,将乌盆捧出道:“掌柜的,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乌盆。”

那掌柜走进一看,连连点头道:“正是此乌盆。难道这乌盆有残次之处……”

展昭示意金虔将乌盆包好,又问道:“敢问这位掌柜,你可还记得此盆是何人送来贩卖?”

“这……”那掌柜凝眉想了想道:“这乌盆送来快半年了,至于是何人送来,恐怕要查查旧账。”

“半年?!”众人听言不免都有些吃惊。

展昭用眼角瞥了背后乌盆一眼,才拱手道,“那就有劳掌柜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掌柜还从未见过如此有礼的官爷,一时有些不适应,赶忙拱手还礼,退回内室去翻查账本。

不多时,就见掌柜捧了一个账本出来,边走边翻,掀了几页,突然停住,匆匆走展昭身前道:“找到了!这位官爷,这乌盆是正月二十那日,由吴大力送来的。”

展昭接过账本看了一眼,又问:“这吴大力是何人?”

掌柜回道:“是个专烧陶盆的手艺人,和他弟弟一起以烧制陶盆为生。说起来,以前常常来送货的,这半年却不知为什么,不见了踪影。”

展昭等人听言皆是一惊,那乌盆更是在金虔背后震动不已。

“刘乌盆,你先别激动,冷静一下,咱后背都快被震散架了。” 金虔小声对身后的乌盆说道。

“官小哥,杀死我的也是一对兄弟!”乌盆低声回道。

“知道啦!”金虔没好气道,“展大人不是正在问嘛!”

乌盆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就听那边展昭问道:“这位掌柜,你可知这兄弟俩身住何地?”

“这个……好像曾听他们提过,大概是在陈州门外南华山一带。据说那里人烟稀少,正好适合烧制陶盆。”

展昭一听,正是大喜,拱手向那掌柜施礼告辞,带着郑小柳、金虔匆匆向陈州门方向走去。

金虔跟在展昭身后,心里不由打怵,开口向郑小柳问道:“小六哥,那陈州门外南华山距离此处有多远?”

郑小柳想了想道:“没多远,大概只有十几里地的路程。”

“哦……”金虔一边点头,一边抽搐面部肌肉道:“那还真是近啊……”

东都外城,陈州门外,南华山,树木繁茂,人迹罕至,山路崎岖,兜兜转转,甚为难走。

金虔后背一个黑漆漆的乌龟壳,哭丧着脸跟在展昭身后,心里抱怨连连:我就知道,跟着这只猫儿出门肯定是苦差事,午饭刚刚吃过,就跑到此处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也太不符合养生之道了,如此辛劳,万一折腾出肠胃炎该如何是好。

再看看那郑小柳,好似吃了十全大力丸一般,紧紧跟在展昭身后,竟然比金虔这身怀轻功之人还要身手敏捷。展昭自不用说,自始至终,连腰杆都没有弯一下。

三人就这样在山上兜转行走了两个时辰,直至太阳偏西,才隐约见到一处人家。

一见林中屋院,三人自是欣喜,匆匆赶至院门之外,停足伫立。

只见此院,树枝为篱,荒草遍地,院内两间茅房,一间迎面而立,一间侧立,房后似有后院,院落零落不堪,似是许久未有人打理。

那乌盆一看此处院落,顿时震动不止,盆中嗡嗡响道:“就是此处,就是此处,我就是在此处被那对兄弟杀害焚尸的。”

三人一听顿时心中一凛。展昭示意金、郑二人稍稍退后,自己纵身跳入院内,几个闪身,便在前院后院转了一趟,才回身示意让金、郑二人进院。

三人推门进入正屋,只见屋内狼藉,尘土堆积,蛛丝遍布,根本就是已被废弃许久之貌。

展昭在屋里转了一圈,回身向乌盆问道:“刘世昌,你确是在此院被杀?”

那乌盆呜咽道:“正是,草民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此处!”

“你可还记得是被何凶器所杀?”

“是被一口利斧。”

展昭点点头,四下察看几番,又对金、郑二人说道:“看来那对兄弟早已逃逸,这座院落恐怕已废弃多时。我等四下察看一番,看看是否能寻得凶器或是少许线索。”

“是,展大人。” 郑小柳和金虔同声回道。

郑小柳言罢,便如尾巴一样跟在展昭身后向侧屋走去,金虔则慢悠悠地晃到后院,嘴里嘀咕道:“线索?这人都跑了快半年了,就算有线索也被早老鼠啃光了,还能留到现在让咱们找?概率太低了吧……我看,咱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养足精神好下山。”

金虔边嘀咕,边打量后院,只见院内荒草遍地,在院内角落,座有一处土窑,表面已被浓烟熏得漆黑。

那乌盆立刻在背后叫道:“就是此窑,那对兄弟就是用此窑将我的骸骨烧成乌盆的。”

“是、是、是,刘大爷,您就好好的在这里回顾一下昔日时光,顺道恢复记忆,咱也趁机歇口气。”

说罢,金虔便解下乌盆,将其放在土窑旁边,自己则四处张望,想要找个干净之处落座。

可寻了半天,也无可坐之地,却在院落的死角处,发现了一盏灯笼。金虔拾起一看,只见此纸灯灯罩已破,表面糊满泥土,金虔使劲拍了两下,泥土下隐约显出画形,仔细看去,貌似一条鲤鱼。

“还好,里面挺干净,就用它垫座。”金虔一边翻看纸灯,一边准备将其撕开。

“不可以撕!”乌盆突然一声大喊,把金虔吓得险些扑到在地。

“你在那边鬼叫什么?”金虔也大声喝道。

却听那乌盆声音颤抖,厉声道:“快,快把那盏灯笼拿过来。”

金虔听言一愣,心道:这乌盆平时没这么激动过,难道此物是重要证物?于是赶忙拎着纸灯,走到乌盆旁边。

那乌盆一见,立即哭道:“就是此灯,这是我元宵节专程买给百儿的鲤鱼灯,没想到还在。”

说罢就嚎啕大哭起来,声音从乌盆中阵阵传出,顿时震耳。

金虔一旁深受其害,捂着耳朵大声嚷嚷道:“乌盆,你先别激动,先停下来再说。”

“何事痛哭?”展昭与郑小柳听到哭声,也急忙赶来,大声问道。

“展大人……”那乌盆听到展昭声音,便渐渐停下哭声,哽咽道:“那个纸灯是我买给小儿百儿过元宵节的,看到此灯,一时悲从心来,所以才痛哭不止。”

“灯笼?”展昭皱眉,接过金虔手中纸灯,问道:“可是此灯?”

“正是此灯。那上面绘有金色鲤鱼,是百儿想了好久的画样。”

展昭望着手中纸灯许久,才道:“如此看来,你的确是在此处被杀。刘世昌,你还想到些什么?”

“回大人,这土窑就是焚烧草民尸骨的地方。”

展昭听言,赶忙上前,细细观察了土窑几番,却摇头道:“如此土窑,处处皆是,不可为证。”

乌盆急忙道:“那这鲤鱼灯……”

展昭微微凝眉,低声道:“整间院落搜查下来,凶器未见,恐怕也只有此灯尚可为凭,但……”话未说完,又沉眉不语。

金虔见状,顿时无奈,心道:这猫儿就是爱钻牛角尖,此时连犯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却先烦恼起证物问题,太敬业了吧?

想到这,金虔不由上前两步,道:“展大人,此地既然已无线索可查,不如先回府衙,与大人、公孙先生商量一下对策也好。”

展昭听言,微微点头道:“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金虔、郑小柳,天色已晚,我等还是速速回府为上。”

金虔这才松了口气,背起乌盆随着展昭向门外走去。

三人虽然步履如风,但一路匆匆回到开封府时,也已近戌时,天色全黑。还未等三人喝口水,喘口气,包大人便遣人来传。三人又匆匆赶至花厅,向包大人禀报一日之果。

“以此灯判断,杀死刘世昌之人恐怕必是那南华山的吴氏兄弟。”包大人拎着那盏鲤鱼灯,细细端详道。

展昭拱手道:“以那刘世昌的证词,必然如此。”

包大人点点头,将手中鲤鱼灯递给公孙先生,又道:“凶器可曾找到?”

“回大人,属下已将院落全然翻查,却一无所获。”

“那吴氏兄弟如今何在?”

“那吴氏兄弟早已弃屋逃逸,附近又无人家,属下无能,竟无法查到此二人行踪。”

包大人摆摆手道:“展护卫不必自责,事隔半年之久,线索定然难查。”又转头对公孙先生道:“依先生之见,该如何是好?”

“这……”公孙先生犹豫道:“事隔半年,线索隐灭,凶手逃逸,实在是无从下手。”

包大人听言,也沉眉不语。半晌,包大人才抬首问道:“刘世昌,本府问你,你在元宵节前被杀,乌盆又可说话,却为何此时才来报案?”

就听那乌盆道:“大人,草民也不知晓。草民魂魄被封在乌盆之中,本不可言语,但被这金衙役一敲,便可开口说话,这才前来报案。”

此语一出,但见那全屋之人目光全都齐刷刷的射向金虔,看得金虔头发根直竖,心里也不由大惊,道:不会吧,不过是被咱敲了敲,这乌盆就回魂了,太离谱了吧!

就听那公孙先生沉思片刻道:“如此看来,金虔必是天赋异禀,有通灵之能。”

金虔的一双眼睛顿时变做一对龙眼,突突外冒,心道:公孙竹子,话可不能乱说。虽然咱堂堂现代人比你们多进化了近千年……慢着,难道说是因为现代人比古代人多进化了几百年,多出了几个脑细胞,所以回到古代就有通灵的本事?开、开什么玩笑,此等蠢事,太没有科学根据了,怎有可能,一定只是凑巧,凑巧。

金虔虽然决不相信,但屋内其余众人却信了八成,看着金虔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色。那郑小柳最是明显,瞪着金虔的双眼都冒出了亮光。

金虔正在苦想如何为自己开口脱身,却听包大人长叹了一口气道:“刘世昌,虽然有金虔帮你鸣冤,但为时已晚,如今证物不全,凶嫌不见踪影,本府不能替你擒住真凶,心中实在有愧。”

“大人……”展昭和公孙先生同时道。

包大人摆摆手,低头不语。

那乌盆安静半晌,才低声道:“大人,草民如今将冤情尽诉,已无挂念,如今只求大人准草民一个要求,若能达成此愿,草民这冤情不雪也罢。”

包大人听言不由一愣,问道:“刘世昌,是何要求,竟会比你雪冤之事还重?”

乌盆回道:“大人,草民只想回到家中,探望妻儿。”

此言一出,一室寂然。许久,才听包大人叹气道:“原来如此——”

公孙先生却突然提声道:“大人,那对兄弟杀人越货,必然要将货物出售换取钱财,刘世昌妻子必然认得其中货物,以货物特征入手,或许还有迹可寻。”

众人一听,皆是一喜。

就听包大人高声道:“展护卫,本府就命你明日护送刘世昌回家。”

“属下遵命。”

“金虔、郑小柳,明日你等就再随展护卫走一趟。”

“遵命。”郑小柳立刻高声回道。

“……遵命。”金虔也无奈回道。

包大人看了看金虔,点点头道:“金虔,既然你天赋异禀,还要多多协助展护卫。”

“……遵命。”

“那你就把这乌盆抱回去吧。”

不是吧?!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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