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岩穴顶部,我父亲说道:

“现在,我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再爬上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那只有可能已经孵化出来的尖嘴犷赶下来,那东西很可能非常凶残,所以这个任务非常危险,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老歪叔的表情象是要哭出来:“老夏,别他妈的挤兑我,你看看现在这几头蒜……这活,除了我谁还能干?”

丁思梵犹豫了一下:“夏大叔,要不我爬上去好了……”

我父亲劈头打断她:“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丁思梵问。

“你和我们留在这里,多搬点石块过来,建一只石头笼子,等那只尖嘴犷下来的时候,想办法把它关进去……”

“万一到时候那东西不乐意进去呢?”丁思梵问道。

“这个……那就只能耐心点,多做尖嘴犷的思想政治工作了。”

我父亲回答道。

然后大家围到老歪叔身前,替他整理装备,先把他身上被水浸湿的炸药全部御下来,再替他把湿漉漉的衣服扭干,然后老歪叔冲大家一呲牙:“同志们,你们就等我老人家胜利的好消息吧……”一转身,用手指抠住岩石,重新向上面爬去,大家都站在下面仰面看着他,等到他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之中,我父亲急忙转身,吩咐道:“快,还等什么,快去搬石头过来……”

“石头就堆在那枚巨卵旁边好了,”葛教授建议道:“到时候里边只留一条小孔,逼迫尖嘴犷非得往蛋里钻不可……”

“没错,就是这样。”大家立即行动起来,满头大汗的开始往那枚巨蛋边堆放石块,那枚巨蛋似乎滚动了一下,分明是里边行将卵化的东西讨厌别人这样对待它,幸好这东西体积太大,前后左右各用一块石头在底部一卡,这枚巨蛋只好一动不动了。

没过多久,大家垒了一个石槽,上面再用巨石加上盖,估计那尖嘴犷也不是什么大力士,未必能够将石头掀开,大家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是老歪叔呢?他那里怎么样了?

大家仰头向上看,不敢大声喊,生怕惊动那只尖嘴犷,万一老歪叔没把尖嘴犷引下来,反让那东西咬上一口,那可就太划不来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上面有什么动静,我父亲的心悬了起来:“你们等在这里,我上去看看……”

“夏大叔……”丁思梵叫道。

“什么事,丫头?”我父亲双手抠住岩缝,回头问道。

丁思梵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夏大叔,你可千万要小心,我还在这里等你呢。”

我父亲哈哈一笑:“知道知道,丫头你就放心好了,你夏大叔跟他妈的那个蛋一样,生于太玄,起于太渊,打不死捶不烂,最多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话之间,他的身影已经隐没于岩顶上的黑暗之中。

我父亲是知道老歪叔的苦楚,那个岩窟,从高处跌下来再也容易不过的了,可是再要爬回去,那可就太困难了。

最大的困难是,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洞口在什么地方。

戴有照明灯的矿工头盔早就在一场又一场的遭遇战中丢掉了,前者是老歪叔,现在是我父亲,他们只能凭据自己的感觉在黑暗中慢慢的爬,因为下面有一个水潭的缘故,那岩缝里边粘乎乎湿漉漉,手指头抓上去说不出来的难受,更何况此时我父亲早已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缟束。血妹子曾经寄生于他的身体之内,将他的精力吞噬殆尽,象他这种情况理应卧床静养上十几天,但是现在他非但不能静养,还要咬紧牙关去找那只尖嘴犷斗智斗勇,我父亲想,跟老歪这个倒霉蛋凑在一起,真他妈的苦啊。

总之,埋怨老歪叔是我父亲的一个良好习惯,后来我母亲不知怎地也沾染上了这么一个毛病,只要有点不痛快,就责怪老歪叔。而老歪叔也同样,哪怕他吃饭时硌到了牙齿,也非要找到我父亲吵上一架不可,直到我父亲认错,不然的话这事就没个完……

一边爬,一边嘟嘟囔囔的骂着老歪叔,我父亲的手向前一伸,感觉到前面好象是一个平台,他诧异的伸手在上面抓了抓,什么也没有抓到,知道这里确实是一个洞口,当即双手一撑岩壁,纵身翻了上去。

没有灯光,我父亲感觉自己好象是站在一条栈道上,向下依稀能够看到葛教授和丁思梵举着的火把,早在我父亲刚刚跌下来,从水潭里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葛教授举着一支火把,真不知这个老头是从哪儿弄出来的,实在是桩怪事。

我父亲转过身,视线中一片黑暗,没有灯光,真是让人苦恼啊。

他伸手向前摸了摸。

感觉到自己的手好象是摸到了一扇铁门。

再拿手推推,只听轰哗啦一声,那扇朽烂的门应手而倒,门里边射出强烈的光线,刺激得我父亲泪水直流,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差一点跌下去。

揉揉眼睛再细看,我父亲大吃一惊,只见那扇横在半空中的怪洞之内,竟然放着一颗巨型夜明珠。

夜明珠这东西,是世界上顶顶离奇的东西,世界上最大的夜明珠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在菲律宾巴拉旺湾出现,当时有几个孩子下海捞海货,等上来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再下水去寻找,却发现那个失踪的孩子有只脚被一只巨蚌夹住,早已淹死在海中。于是当地人动用了起吊机,将这只巨蚌吊到船上,用工具撬开,却惊见巨蚌之中,荧光然然,竟然有一颗比人头还要大的夜明珠。

巨蚌巨珠,这听起来还能够让人接受,最令人无法置信的是,那只巨型夜明珠的中间,竟然有三个人像,细看这三人,竟然是佛祖释伽,儒教宗师孔子及道家鼻祖老子,当地人惊讶之际,当即将这枚巨型夜明珠命名为安拉之珠--因为给夜明珠起名字的人信奉的是伊斯兰教。

消息传出后,其它教派的人士对当地人擅自命名表示了强烈的愤慨,结果一夜之间,这枚世界上最大的巨型夜明珠有了十几个名字:老子珠、孔子珠、真主珠、圣珠……等等。

再接来研究,全世界都大吃了一惊,这枚夜明珠,竟然是形成于春秋前的六百年,那个时候孔子老子释伽这些宗师神佛还没个影子呢,怎么会提前跑到那颗夜明珠里呆着去了?

这离奇的怪事没人操心,科学家集体失语,倒是那颗夜明珠落入了美国人之手,现今还藏在旧金山的银行保险柜里……

老子珠也好,孔子珠也罢,这是目前有记载的最大的夜明珠,可是我父亲却说,他在蚩尤岩穴中所见到的那枚夜明珠,只比孔子珠大,不比孔子珠小。

据我父亲说,当时他见了那枚巨大的夜明珠,惊喜交加,说道:“好家伙,这东西不错,等我拿回去……给丁思梵那丫头将来做嫁妆吧。”

我父亲当即上前,用手拎起那颗巨珠。

那巨珠事先经过加工,在两端卡了一个饰着黄金的翡翠提手,我父亲把这巨珠提在手上,就象是提着一只照明灯那样的自如。

然后我父亲拿着这只照明珠,向前一照,就见前面的地上坐着一具枯尸,那枯尸有一个狰狞可怖的兽头,阔嘴獠牙,铜铃巨眼,看上去极是可怕。我父亲蹲下去,轻轻将这只青铜面具掀起,就露出兽形头盔下面的一具骷髅。

果然是上古时代的遗民,我父亲想,大概这具枯尸,应该算是物证了吧?

那具枯尸的身边,还有一块青铜铸版,上面镌刻着蝌蚪一样的异形文字,这文字让我父亲大吃了一惊。

这种字体,赫赫然竟是地下藏宝之穴才有可能见到的“宝文”,又称“兽文”,这种字,全世界识得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我父亲和老歪叔勉强算是这十个人中的两个。

看到这兽文,我父亲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种字称为兽文,传说是地下秘宝之所的护宝神兽所书。现在看起来,这不过是久已轶失了的上古遗族文字而已。

细看这兽文的内容,原来是上古兽头族在接连不断的战争中面临着灭族的危险,被迫转入了地下岩穴藏身,而这个兽形人,他是兽形族中在地下最后一个人,他之所以躲在这个洞里,是在看守兽形族的秘宝,以防被地上那些阴险狡诈的物种所窃取……

那么,被兽形人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防护着的秘宝又是什么呢?

我父亲向来对这种事缺乏好奇心,但自从遇到老歪叔,再经历了王莽地宫事件后,他的好奇心突然高涨了起来,一定要看个明白。

仔细一看,我父亲腾的一声跳了起来,失声叫道:“我操,这个兽脑袋祖宗,你这不是跟老子开玩笑吗……想气死老子是不是?”

我父亲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呢?

原因很简单,被这些兽形人遗族所拼命守护的“秘宝”,不是别物,赫赫然竟是青铜的冶炼技术!

替我父亲想想吧,他和老歪叔两人可是端着杀伤力最强大的火器进来的,火箭筒,装甲弹,火焰喷射筒,凝固汽油弹……这些轻重武器凑在一起,去非洲发动一场政变占领一个两个国家都是绰绰有余,可怜我父亲和老歪叔,在这个岩洞扑腾了也不知多久,如今弹药早已耗尽,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如何才能出去,这事连一点希望还没有呢。好不容易找到这间藏宝秘室,还指望找件宝物以御邪魔,却不曾想,找到的竟然是过时了也不知几千年的“金属冶炼技术”,你想我父亲上火不上火?

我父亲一上火就牙疼,一牙疼就忍不住的蹲在地上哼哼。

当时我父亲就是这样上火,牙龈肿痛,忍不住蹲在地上哼哼了起来。正哼着,耳边依稀听到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

“中国共产党万岁!”

“新中国万岁!”

“打倒蚩尤刑天地主老财!”

……

霎时间我父亲惊得魂飞天外,老歪这个兔崽子,不就是让他去捉只尖嘴犷吗,他怎么把自己搞到英勇就义了?

急切之下,我父亲不顾一切的吼叫起来:“老歪,坚持住,千万别泄气,老子来救你了……”

当时我父亲急得上窜下跳,到处寻找出入口,却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忍住心头的恐惧,再侧耳倾听,居然从洞中的一角听到了老歪叔的声音:

“老夏,老夏……你他妈的得赶快,你再不来,老子只好先去见马克思了……”

“别急,别急,老歪你别急……”我父亲冲到岩洞一角,在地下胡乱的抓了两把,又在洞壁上掏了两掏,突然发起了凶性,咬紧牙关,拿自己的身体重重的往岩壁上撞去。

砰的一声,那一下撞得我父亲眼冒金星。

砰的又一声,撞得我父亲口吐鲜血。

第三下正要纵身撞上去,我父亲突然觉得不对,身体刚刚撞到岩壁上,就急忙停下了,突然之间,那岩壁好似被一柄强力金钢钻绞入,震动得整座岩壁都颤动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父亲正在惊诧之间,突听嗤拉一声巨响,一物尖锐无比,突然破壁而出,幸亏我父亲后退得快,不然的话肯定会被那尖利之物豁破肚皮。

接着咯啦啦几声,岩壁上几块碎石掉落,现出一个大洞来,我父亲提着夜明珠灯盏,往那洞里照了照,只见洞口处现出一只怪异小兽,脑袋倒是不大,奈何两只大眼睛占去了这动物脑袋上的大部分面积,没看到这东西有鼻子,倒是在两只大大的眼睛下面,是一支颀长粗硬黑灰色的尖喙,这小动物居然就是用它的尖喙凿穿岩石,破壁而出的。

尖嘴犷!

这东西此时在这里,正用它那双温和而纯净的大眼睛看着我父亲,就象是可爱的大熊猫看着鲜嫩的竹叶一样。

那么老歪叔在哪里?

我父亲吓慌了神,担心老歪叔已经“英勇就义”,不由自主的呼叫起来:“老歪,老歪,你在哪里……”

“老子……老子在这里……”老歪叔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那东西身后传来:“老夏你可要小心,这只长嘴的东西也太他妈的灵活了,差一点没要了老子的命……”老歪叔的话还没说完,我父亲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细看,那尖嘴犷已经鬼魅般的突然钻了进来,蹲在我父亲的面前,象只小松鼠一样的高高跷着尾巴,尾部的末端有一个可爱的绒球,看了就忍不住想摸一摸……

“老夏你可千万要小心,别碰这东西的尾巴……”老歪叔躲在不知什么地方,还在继续说着:“这东西尾巴上的那个球,有剧毒……”

“剧毒?”我父亲大吃一惊:“老歪,你中了毒了?”

“我倒没有,”老歪叔苦笑:“可是那只蛩盆可倒了大霉了,被这东西的尾球扎得疯了一样满山乱窜,吓得连寄生在蛩盆体内的血妹子都没命的逃了,你说这玩艺儿厉害不厉害?”

“厉害……”我父亲还待要说,忽然肩头一沉,定睛一看,那尖嘴犷竟尔已无形无迹的突然窜到了他的肩上,那尖利的铁

喙瞥准我父亲的太阳穴,高速钻头般的疾刺而来。

“日你姥姥……”我父亲一声惊呼。

虽然老歪叔再三提醒,但是那尖嘴犷的动作之轻灵,仍然是超出了我父亲的意料,实际上,这东西的速度远比人的神经反射系统更快,当你的眼睛看到它,意识到它在动的时候,它已经冲了过来,那速度犹如电光石火,旗花火箭,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要知道,这种尖嘴犷生活于元古代的震旦纪,那辰光地球的猛兽体积十分的惊人,往往巨兽的一粒牙齿,都比尖嘴犷的身体要大,所以这尖嘴犷若是没有这种比之于神经系统的反射更迅速轻灵的活动能力的话,也根本没有可能生存下来。

所以跟这种动物是不能比拼身体的灵活性的,人体再灵活也不如自己的思维快捷,可是这东西却比人类的思维更快。

人类与尖嘴犷,只能是比拼直觉!

直觉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在神经系统将外界信号传递到大脑之前的本能性行动。凡是在战场上挠勇的军人,莫不是有着惊人的直觉力的人,如我父亲,如老歪叔,他们两个都是这种人。

当那只尖嘴犷突然窜到我父亲的肩头之时,我父亲耳边突听一阵风声,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身体已经重重摔在地面上,一抬头,正见老歪叔满身是血的冲着他咧嘴怪笑。

我父亲这才明白过来,当那尖嘴犷突然窜到他肩上的时候,他已经猛的从那只尖嘴犷用嘴巴钻出来的岩洞中穿了过去,这种行动完全是直觉性,下意识的,直到他的身体摔在地上,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我父亲急忙过去搀起老歪叔,先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还好,老歪叔的肩部和小腿处分别被凿出来两个大血洞,虽然血喷如泉,但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

再提起那盏夜明珠灯,我父亲和老歪叔站到洞口处向里一看,不禁莞尔。

由于我父亲的反应速度超越了神经组织系统,不仅是我父亲没有反应过来,连那只尖嘴犷也是懵懂未觉,只见那家伙正用它尖利的嘴巴,吭哧吭哧对着地面一通狠凿,突然发现不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爆出一声大笑:“小东西,刚刚出壳就敢跟老子斗,惹火了老子,直接宰了你煲汤喝……”

就见那只尖嘴犷懊恼的停止了凿地,还没见它有什么动作,我父亲和老歪叔心念一动,同声吼叫了起来,两块铜牌再加一颗巨型夜明珠,同时砸在洞口处,感觉到好象是砸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就见尖嘴犷倒地打了个滚,又爬了起来,郁闷不已的看着两人。

两父亲和老歪叔同时长吸了一口气,好险,幸好他们的直觉反应快人一拍,要不然的话,刚才说不定谁的身上又多了两个窟窿。

后来我父亲才知道,由于这个小东西动作太快了,又有一双夜眼,不幸的老歪叔刚刚爬进来,就遭遇到了这个东西的攻击,可怜的老歪叔在黑暗中看不到东西,身上接连被凿出几个血洞,情知再这样折腾下去,自己肯定会被这东西生生的凿成一团血肉,所以老歪叔狗急跳墙,掏出了身上最后一颗光荣弹,打谱什么也不管了,先喊几声革命口号,就和这东西同归于尽算了。

若不是听到了我父亲的喊声,老歪叔肯定是已经壮烈牺牲了,毕竟人在黑暗中是没办法跟尖嘴犷这种异兽搏斗的,能求得个壮烈牺牲,这已经就够了不起的了。

幸好我父亲情急之下,接连撞击墙壁,引起了尖嘴犷的兴趣,丢下老歪叔凿穿了石壁,这一对难兄难弟,总算是又“胜利”的会师了。

犷类生物现在虽然已经灭绝,但时有化石被挖掘出来。

这种动物于科学家而言无异于一个噩梦,搞古生物学的,见到这种化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概因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如我国新疆出土的沙犷化石,有一个和驴子接近的头骨,却长了四只狼爪,这种生物直接戳在了现代生物学分类的命门上,让众多的科学家避之唯恐不及。

试想,如沙犷这种怪物,长了个吃草的脑袋,却搭配上四只狼瓜,那么这东西到底算是偶蹄类,还是应该算是食肉类呢?

总之,科学家最讨厌犷这种怪物。

而我父亲和老歪叔,却是怕得连魂都要飞掉了。

两人刚刚把那只尖嘴犷打出去,忽然之间眼前一花,霎时间一阵剧痛传遍我父亲的全身,他愕然低头一看,只见那怪东西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他的腿上,尖喙如凿,倾刻间已经将我父亲的大腿上钻了个血洞。

我父亲顿时嚎叫起来,没办法不嚎叫,这只尖嘴犷,动作快得也实在是太吓人了。

一边嚎叫,我父亲一边拼命的打滚,拿那只夜明探照灯对准尖嘴犷狠砸一气,结果,他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自己的腿上,而那只尖嘴犷呢?却早已丢下他,尾随在老歪叔身后穷追不舍。

“受不了,同志们呐,”我父亲咬牙爬起来:“还是先他妈的撤退吧,在运动战,游击战中集中优势兵力,寻机歼灭敌人……”

“歼你个头啊歼……”明明看那异兽离老歪叔还有几米的距离,可是老歪叔的身上突然又裂开两道大血口,鲜血激喷,模样煞是吓人。

那东西的速度太快了,它连钻了老歪叔好几口,等它退了下去之后,那伤口才突然裂开,痛得老歪叔直着嗓子,跟我父亲比拼谁嚎叫的嗓门更高。

再好的直觉反应,在枪林弹雨中也没处躲。任何人遇到尖嘴犷这玩艺,不被扎个满身是洞到处漏血,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我父亲和老歪叔拼了命的疯叫,说老实话,那狼一样的嗥叫让尖嘴犷惊疑不定,攻势明显趋缓,趋缓归趋缓,但饶我父亲和老歪叔是铁打的金钢,也搞不住身上的鲜血就这么喷泉一样的流淌,更何况我父亲还曾吃过血妹子的大亏,这时候完全是靠了他们过人的意志力支撑着,可他们还能支撑多久?这事,连他们自己心里都害怕--害怕一时突然支持不住昏死过去,那可就惨了。

现在他们需要武器。

但他们最后的武器,是那枚贴身肉藏的“光荣弹”了。

用惨叫声吓退了尖嘴犷,两人不约而同的掏出了手榴弹,扔出去吧,再不扔,他们可真是让这怪东西钻成一堆肉屑了。

老歪叔率先将手榴弹扔了出去:“打倒上古怪物反动派!”

轰的一声,硝烟起处,两人头脚相并,穿洞而过。

哇的一声,我父亲屁股刚一落地,就惨叫着猛的跳了起来,那尖嘴犷比他们更快的钻了过来,撅起喙尖朝上,敢情是我父亲自己把屁股送到这根切铁如泥的金钢锥上去的。

轰的又一声,我父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抛出了他那颗手榴弹,和老歪叔抱在一起,尽量减少暴露在外边的部位,接连滚动着直滚下悬崖。

“坚决埋葬帝修反……妈啊!”

一声嘹亮的口号未止,柔和的夜明探珠光耀之下,我父亲和老歪叔仰面看到那只灰黑色的铁锥凌空追刺而至。

尖嘴犷。

这东西追了下来。

借着那夜明珠灯的光线,我父亲和老歪叔看到了一幅有生以来见所未见的奇景。

那只尖嘴犷,它的四肢伸展开来,尾部自如的摆动着,尾巴末梢的那个小球象是吹胀了气一样越鼓越大,敢情这个小怪物拿它的尾巴当降落伞了。只见那伞状的漂亮尾球凌空一摆,那小东西利喙如锥,于半空中向着老歪叔的耳门外刺了过来。

“丢掉幻想,准备战斗!”我父亲没头没脑的乱喊着,于半空中猛一扭身,砰的一脚,踢在尖嘴犷的小腹上,那小东西吱的一声怪叫,被踢入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刚刚感觉到脚背上多出来一个血洞,钻心的痛疼之际,迎面恍如一记重锤敲至,扑通一声,惨叫声中,我父亲和老歪叔已经双双跌入水中。

尖嘴犷那怪东西,虽然被我父亲一脚踢开,可是它的动作太快了,还是在我父亲的脚背上钻了个血窟窿。

仿佛数不清的尖刀一下子捅进了他们的五腑六脏,失血过多的伤口被冷水一浸,两人疼得身体飘若无物,此时体力已经耗尽,可是他们还得咬牙挺住,总不能让自己成为一具不负责任的浮尸吧?尖嘴犷那东西还在上面等着他们呢。

咕噜噜噜一阵汽泡泛起,两人沉入了深水中,然后又借着浮力重新飘了上来。

爬上去,一定要爬上去,把尖嘴犷那不礼貌的东西赶进石头笼子里去。

我父亲和老歪叔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他们却连游到水潭边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的挣扎了几下,老歪叔把头露出水面,惨笑了一声:“老夏,我有点不行了……”

“胡说!”我父亲吼道,他一只手揪住老歪叔的衣领,一边拼了命的往水潭边上游。那水潭的边缘近在咫尺,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遥远得如同是另一个世界,到了,快到了,当我父亲的手堪堪触及到水潭边缘的石壁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朦胧之际,好象听到了丁思梵一声惊叫。

我父亲听见了自己惨笑一声:“丫头,对不起了,这次真的让你失望了……”只觉得身体一软,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丁思梵和葛教授两人的身形出现了,他们伸手入水,一人拖住一个,将我父亲和老歪叔拖上岸来。一离开水面,感觉到湿冷浸骨,我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丫头?丫头?”

“夏大叔,我在这里。”丁思梵的哭声回答道。

“快躲到大叔身后去……”我父亲声音微弱的吩咐道:“那尖嘴犷……亡我之心不死啊,逮孔就钻……可千万别让那东西伤到你……”

“没事夏大叔,”丁思梵回答道:“那个小怪物,我和葛教授已经把它逮住了。”

“逮住了?”死人一样的老歪叔突然睁开了眼睛:“丫头,别学你夏大叔……吹牛,我们两人都让那尖嘴犷钻得浑身筛子一样净是窟窿眼,你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逮住它?”

“真的把它给逮住了,”丁思梵委屈的道:“不信你们看。”

我父亲和老歪叔眼睛不由得一睁,果然就见那尖嘴犷被固定在一块石头上,这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两人同声怪叫:

“丫头,你是怎么逮住那东西的?”

丁思梵搀着我父亲,葛教授拖着半死不活的老歪叔,快走到那只尖嘴犷前,葛教授一松手,老歪叔哧溜一声,就滑倒在地上了,吓得葛教授连声惊叫:“歪师长,歪师长,你没事吧……”

老歪叔的回答,让人不忍卒闻:“老子他妈的可是获过四次战斗英雄称号的革命军人,天天被你们这帮混蛋歪师长歪排长的叫着,你叫老子还有什么脸面再活下去……”

“哦,歪师长你没事就好,”葛教授诚心诚意的道:“你放心歪师长,我以后保证不叫你歪师长了……”

“叫吧叫吧……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老歪叔费力的说着,伸手入怀,摸出来一个油布包,吃力的打开,大家都紧张的看着那油布小包,这只油布包被老歪叔贴身收藏,里边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物事,看起来老歪叔是真的不行了,莫非他是要最后一次缴党费吗?

紧张的期待之中,那只油布小包终于打开了。

仔细擦擦眼睛,看清楚小包中的东西,葛教授差一点没哈哈大笑起来。

小油布包里边,精心藏着的,竟然是两支烟卷。

只见老歪叔和我父亲一人分了一支,迫不及待的把烟凑到火把上点燃,先是长长的吸了一口,两人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他们睁开眼睛,才有心思睢一瞧那只被捉住的尖嘴犷:

“丫头……有你的,你个小丫头都顶我们两个师了,到底是怎么捉住这东西的?”

“是这么一回事,”丁思梵简单的叙述道:“你们两个一从高处跌进水里,这只小东西就用尾巴当降落伞,也跳了下来,上来就追我和葛教授,我们两人就急忙跑,这小东西就在后面追……”

“那它怎么没把你们俩的身上钻出个洞来?”老歪叔问道。

“我和葛教授心里一慌,就钻进石头笼子里去了,”丁思梵解释道:“尖嘴犷也钻了进去,我们从笼子那边钻出来,把它给关在了笼子里,谁知道这东西嘴巴好厉害,哧哧两声就把石板钻透了……”

“这怪物的嘴巴……钻起石头来就跟钻豆腐一样……”一想起这事来,我父亲和老歪叔就觉得全身伤口痛疼钻心,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躲过去的呢?”

“我们干吗要躲?”丁思梵不明白:“夏大叔,你不是吩咐过我们把这只尖嘴犷给捉住的吗?”

“吩咐……是,没错,”我父亲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那丫头,你到底是怎么把这只尖嘴犷给捉住的呢?”

“这有什么难的?”丁思梵说:“你们看,这只尖嘴犷

嘴巴虽然无坚不摧,可是它的鼻孔生在喙尖上,于是我顺手从头上拨下发卡,隔着石板插在了这东西的鼻孔里,这东西顿时就动弹不得了……”

“发卡?什么叫发卡?”老歪叔懵懵懂懂的问道。

“就是我们女孩子插在头上的金属饰物。”丁思梵解释道。

“噢,”老歪叔恍然大悟,宣布道:“你等我回去之后,要命令全师的指战员,每人都得准备一根发卡……”

“别扯了,”我父亲踹了老歪叔一脚:“你瞧那只巨蛋,刚才动了一下,只怕里边的东西……就快要孵化出来了。”

“那赶紧,”老歪叔慌了神:“快把这只尖嘴犷推到巨蛋前面,让它钻进去……”

“已经推过去了,”葛教授说道:“可是这东西,说什么也不肯往蛋里边钻。”

“不钻?不钻怎么办?”老歪叔看看我父亲。

我父亲呆了一呆:“既然尖嘴犷不肯往蛋里钻……那么咱们只好给这小反革命做做政治思想工作了……”

“快去啊,”老歪叔急切的催促葛教授:“快去说服尖嘴犷,它如果再不肯往蛋里钻的话,蛋里的东西可就要钻出来了……”

“好……吧。”葛教授鼓着牛眼看着老歪叔,好半晌才答应了一声。

葛教授去对尖嘴犷做“思想政治工作”去了,我父亲和老歪叔趁这工夫赶紧趴在冰冷的地上喘息口气,突然之间那枚巨弹蠕动了一下,里边分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壳而出,老歪叔提心吊胆的看着那只巨形怪卵,说道:“老夏,你说葛老头那可是典型的洋奴啊,哪懂得咱们党的政策啊,让他给尖嘴犷做思想工作,能有效果吗?”

我父亲白了老歪叔一眼:“你要相信群众,群众是最聪明的,而我们自己,却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你瞧瞧丁思梵这丫头干的这活,多漂亮,换了你行吗?你可别忘了,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那可是咱们战无不胜的三大法宝啊……”

“也对。”老歪叔心满意足的说道,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那根烟屁股吸完。

我父亲慢慢的坐起来,看着葛教授和丁思梵两人举着火把,把那块卡住尖嘴犷嘴巴的石头抬起来,尖嘴犷的尾巴拼命的摆动,可这无济于事,这怪兽最终还是被抬到了巨蛋面前。

“给我钻进去,”葛教授吩咐尖嘴犷:“我们党的政策是钻进去从宽,不钻进去从严,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歪叔不乐意了:“听听,这老头又在破坏我党政策呢……”

我父亲没吭声,看着那尖嘴犷眯起了眼睛,显然是对那枚巨蛋不感兴趣。

“凡是反动的坏蛋,你不钻,你就进不去……”葛教授这老头不知轻重,竟然拿领袖的语录肆意乱改:“我们的动物们在坏蛋面前,要看到蛋里边香喷喷的肉,看到成绩,看到光明……你钻还是不钻……”

葛老头发飙了,他举起火把,竟然去烧小嘴犷尾巴上的毒球,尖嘴犷的眼睛中终于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嘴巴在巨卵壳上划来划去,痛得四爪乱搔,可还是不肯往蛋壳里边钻。

不钻没关系,葛教授还有招。

葛教授用绳子捆住尖嘴犷的一只后腿,拿石头做刀,缓慢的割开外表,然后把嘴巴凑到破口处往尖嘴犷体内吹气,老歪叔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原来这老头不是反动洋奴,是杀猪的……他不会在课堂上也教姓丁的丫头杀猪吧……”

乡下人杀猪,例来是将猪缚起,腿部割一小口,然后向猪体内吹气,吹得猪体肿胀起来,这样便于清除猪身上的毛发,可怜这只尖嘴犷,它原本是上古时代的异兽,何曾领教过人类如此狠辣的手段?虽然葛教授的肺活量并不大,可那种皮肤与身体缓慢脱离的感觉,会让任何动物当场发疯的。

倒霉的尖嘴犷形同疯狂,不顾一切的拿嘴往巨蛋壳上一通狂钻。

这一钻大家才明白过来,难道尖嘴犷执意不肯钻这枚怪蛋,那蛋壳也实在是太坚硬了,而且厚度愈尺,那尖嘴犷钻了好久,钻铁石如入豆腐的利喙都弄弯曲了,眼见得那蛋壳已经钻进去了多半尺,却仍然未钻进去。

巨蛋激烈的摇晃了起来,分明是里边的东西害怕被尖嘴犷钻进去。

尖嘴犷却也是苦不堪言,如果能够选择,它更希望钻这几个皮肉松软的灵长类动物,可是没办法啊,葛教授还在这东西的屁股后面做思想政治工作呢,不钻不行啊。

哧哧哧,尖嘴犷拼命的向蛋壳里边钻啊钻,突然之间哧溜一声,大家眼前一花,尖嘴犷已经失去了踪影,却见那枚上古巨蛋,突然之间激烈的狂跳起来,轰的一声,重重的撞击在岩洞的顶端,半米见方的巨石如骤雨般狂砸下来。

就在几个人的目瞪口呆之中,那枚巨蛋复又以更加凶猛的势头砸落下来,地面上轰的一声,被砸出了一个巨洞,巨大的卤水激流,带着咸涩的味道,突然涌将上来。

“天崩地裂了!”老歪叔不顾一切的喊叫起来:“大家快逃命……”

话音未落,大家已经全部被激涌的水流所淹没。

据我母亲丁思梵在她的日记中谈及,那枚蚩尤岩穴中的巨形怪卵,是上古遗民灭亡前夕聚合了天地之间的无尽怨气所化,这枚巨蛋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沉寂了六千之久的年头,蛋中的邪灵眼看就要孵化成形,破壳而出,却突遭怪蛋克星尖嘴犷钻入,引发了蛋中幼虫的强烈惊恐,导致了邪物怨念所形成于地表的蚩尤冠那座小山包,以及岩穴中上一层水潭中的异物怪脑,都在同一时间突然爆裂开来,这是因为怨念突然失去了效力,自然法则又重新起到了作用的原因。

那一天,解州地表发生了轻微的地震。

这场地震就是那枚狂跳乱蹦的巨卵所引发的,卵中的邪物再也没有机会破壳而出了,这可怜的东西,它积郁了六千年之久的仇恨,以期报复地表上生活着的人类,但此时,它已经沦为了尖嘴犷的食物。

而那只尖嘴犷,它只顾吞吃,更不知道自己随着那枚巨卵滑入了地下深处,这个让人说不清是爱还是恨的小东西,它再也没有机会爬上来了。

当巨石崩落,卤水激涌的时候,丁思梵疾冲过去抱住了我父亲,而葛教授则把老歪叔搂在了怀里。

“下潜!”“下潜!”所有的人都在对方的耳朵拼命的这样喊,这四位不停吵架的战友,总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地下涌出来的卤水速度高达每秒数百米,如果不拼了命的下潜的话,一旦被托到浪尖上,拍击在坚固的岩壁之上,就会见到一幕血肉横飞的惨景。只有拼了命的下潜,尽量做到随波逐波,顺着岩洞忽上忽下,才有可能再多活一会儿。

只是多活一会儿--这就是我母亲丁思梵当时的想法。

她紧紧的抱着我父亲,把脸颊贴在我父亲的胸膛前,听着我父亲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同时用力下潜,下潜,但这种下潜只是一种自保而已,顷刻之间他们就被冲上了岩穴上一层。

他们再次看到了那座地下极峰,以及那座为邪卵的怨念所形成于水潭中的大脑沟回纹络,这到底是谁的大脑呢?他们早就失去了弄清这个问题的兴趣。

那数不清的浮尸被强势的水流击成碎屑,数不清的鬼虫子失去了它们懒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于霎时间灰飞烟灭,最倒霉的是那只血妹子,丁思梵惊鸿一瞥,依稀看到一线拼命飞窜的血影,被一堵水墙轰然挤压过去,坚固的石灰石在水墙的重力拍击之下粉碎,那只血妹子也被拍得稀烂,可还没等丁思梵看清楚这东西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他们又被湍流卷向了另一个岩穴之中。

远处有一团朦胧的光影在闪烁,丁思梵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却听见我父亲苦涩的声音说道:“丫头,咱们的运气真不好,你的嫁妆没了……”

那是我父亲找到的那只巨型夜明珠,就这样顺水而去了。

丁思梵却轻然一笑:“夏大叔,和你在一起就够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想要。”

“丫头你快别这么说,老歪听见会嫉妒死的……”眼见得一座巍峨巨石迅速逼来,我父亲抱紧丁思梵,一个猛子向深水扎了进去,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在岩壁上蹭了一下,痛疼钻心,可这时候没工夫叫痛,忍了吧,都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我父亲想着,又一个猛子潜了下去。

他们就这样一个猛子接一个猛子的在水里拼命的下潜,拼命的下潜,躲避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岩石撞击,每一个人身体上都遍布淤痕和擦伤,伤口被卤水浸得久了,已经失去了感觉,到后来连同他们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只知道不知的下潜,下潜,下潜……

哗啦一声,我父亲抱着我母亲破水而出,他看到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脸,但这些人脸无法在我父亲的思维中形成明确的意识,扑通一声,他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直到潜得筋疲力尽,才不得不浮出水面。

然后他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然后又一个猛子……

直到丁思梵紧贴在他耳朵上,大喊了一声:“夏大叔,停!”

我父亲才猛然止住潜水,站起来,看到老歪叔面目狰狞的紧搂住葛教授,又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葛教授入水之前,那表情眼看就要大哭起来。

这老头哭什么呢?

我父亲心里纳闷,左右看看,忽然明白过来,对了,我已经被水流冲到了地面上来了,怎么还傻乎乎的要往水里钻?

……

我慢慢的合上母亲的日记本,脑子里满是老歪叔死搂住葛教授不放,一次又一次的潜入水中的场景。

我想我现在能够理解我父亲和我母亲了。

他们那一天侥幸生还,并意外的发现蚩尤冠那座小土丘竟然下陷成了一个湖泊,惊动了当地人纷纷跑来看稀奇,我父亲他们四人被当地村民用渔网捞上了岸,这件事被老歪叔视为奇耻大辱,而且他莫名其妙的把帐算到了葛教授头上,非要找葛教授算帐不可,没完没了的跟葛教授纠缠。

我母亲在她的日记本上记载道:如果老歪叔以为葛教授只是一个好欺负的书呆子,那他就错了,歪师长必将为他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

为什么老歪叔错了?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看看正在床上睡得死猪一样的歪把子,眼睛里突然之间充满了泪水。

这就是我伟大家族的历史,从我父亲、我父母与老歪叔那金石般纯净而坚固的情谊开始。以前是他们,而现在,是我和歪把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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