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快走!”听到身后那东西的追逐之声,我父亲心里感受到了极度的震惶,听这声音,这分明还是那个阴姹,难道孙波茹与敌偕亡的搏命一击,竟然对这东西没有任何伤害吗?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想那东西在这地下阴暗的世界里蔓生滋长了两千年之久,其形其态无非不过是一团肮脏的血肉,即使是这东西能够消溶人体的细胞组织,寄生在人体内让人成为它的寄生宿主,但黑火药爆炸时产生的高温与力量也足以将这东西炸得粉碎,怎么会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又追了上来呢?

除非这东西的组织结构与自然界现有的物种完全不同,如果这东西和那种异化的灵缶食人植物是同一类,都是复合性细胞组织生命,也就是说这东西的每一个细胞都和整体一样,任何一个细胞都有顽强的再生能力,哪怕这东西只剩下一个细胞,一旦让它找到宿主,寄生于其间贪婪的汲取营养,那么它转瞬间就会再度复活,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当年我父亲还缺乏对这种怪物的科学性认识,但是凭据本能,他已经意识到人的力量在这种千年戾气所积的邪物面前,是无能抗拒的。

三个人快速的在这条幽暗的通道中走着,耳听着后面的扑通扑通追逐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突然之间,冯永安叫了起来:“首长,前面……是断崖,我们过不去了。”

“断崖?”听到冯永安的话,我父亲竟然莫名其妙的精神一振,他纵身上前,举目望去,就见前方果然是一处地下峡谷,峡谷之下沟峦纵横,风岚弥漫,于黑暗之中透射着震摄人心的力量。

峡谷的对面,依稀能够看到一条已经废弃的地下栈道的模糊影子,想来那栈道应该是逃亡的工匠们临时修筑的,时隔两千年之久,那栈道不明缘故的闪着微弱的白光,将那摇摇欲坠的危险画面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扑通,扑通,后面的那声音越来越近。

冯永安看了一眼我父亲,见我父亲点了一点头,他立即取出腰间的绳索,将系着铁块的那一头掷向对面的栈道,绳索的那一端缠在栈道上,冯永安试探着拉了几下,对我父亲点了点头,然后纵身一跃,手拉绳索凌空荡了过去。

眼看着冯永安荡到了那一端,停了下来,我父亲的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

那两千年之久的栈道缘何发出微光?如果那是一条栈道的话,又怎么会时间长达两千年之久而仍然没有朽烂呢?

扑通,扑通,后面的阴姹已经追近了,最多不过再扑通三两声,它就追上了我父亲和丁思梵。

正在这时,丁思梵突然掩住嘴,瞪大了眼睛,她那颤抖的手指向了对面冯永安的立足之地,那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有一个体型庞大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冯永安的身后,一只大小如同蓝球般的瓦蓝色钢螯,突兀的举起来,凿向冯永安的头部。

“快逃回来……”当丁思梵拼命的喊叫出这一声的时候,自暗道里追逐而来的阴姹,正扑通一声,向丁思梵的身上扑了过去。

当身后的那巨大怪影突然出现的时候,冯永安比对面的丁思梵更早的发现了自己所面对的危险,因为他一荡过去之后,就立即嗅到了一种恶臭,这种恶臭是某种生物身体上的长年分泌物堆积而形成的,熏人欲呕。最可怕的是,那东西就伏卧在他的脚下,当他落地的时候,一双电灯泡也似的怪眼立即睁开了,那怪眼充满了嗜血的残忍,与发现猎物时的兴奋。

冯永安有两个选择,他或者立即撒腿逃跑,即使逃不掉,也能扭转此时所面临的危险局面。

另一个选择是立即开枪,他还留着一梭子子弹,足以一拼。

但是冯永安做出的是第三个选择,他没有逃,也没有选择去对付那可怕的东西,而是用力将绳索荡了回来:“首长……快!”这时候那东西已经挥起瓦蓝色的钢螯,猛的一下子凿向了他的头部。

冯永安只能闪,他的头部闪了过去,那巨螯一下子将他的冲锋枪凿得横飞了出去,冯永安临危不惧,抽出匕首刺了过去,想斩断那东西的巨大螯足。

却不想那东西的甲壳坚硬如铁,冯永安的匕首刺了上去,如中败革,锵铿有声,对那东西竟然毫无所伤。

一击不中,那东西羞恼成怒,巨螯举起,再度重重的击来,冯永安身形一闪,差一点坠下悬崖,幸好他一只手及时的抓住了悬崖上一块突起的石头。

然后他攀在断岩上,慢慢的转过头来,冲我父亲惨然一笑:“首长,保重……”他被那巨物身体上的毒气所熏染,一张脸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

他的手无力的松开,如一片失去生命的木叶,飘坠向地下峡谷的下方。

我父亲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他一把抓住了荡过来的绳索,急促间大吼一声:“抱紧我!”丁思梵立即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我父亲用力一荡,复用双腿一夹,夹住了丁思梵的身体,中止了她从父亲身体上滑落下去的势头。

当绳索回荡起来的时候,我父亲清晰的听到了噗的一声响,眼看着一只肉瘤状的圆球物紧粘在绳索的末端,随同他们一起荡过了深渊。

阴姹!

这就叫阴魂不断!

这东西死死的缠住了他们。

对面的怪物一凿将冯永安击落于深渊之中,又看到我父亲和丁思梵荡过来,顿时兴奋的骚动起来。

那双灯泡一样的巨眼越来越近,我父亲终于清楚的看清楚这个东西的全貌。

这是一种在地下深层生活着的巨型藏蝎,主要生活在西藏及川西,主要的特点是体形巨大,残忍凶猛,江南一带咸少见到这种东西,但有时候农家捕到,多是体型超常的巨大。世界上绝大多蝎子的种类只有八条节肢,这种巨蝎却有十条节肢,我父亲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一只,而且竟让它残害了小分队的最后一名成员冯永安。

那巨蝎全长三米有余,受其过于庞大的体型拖累,只能在它的老巢近前活动,捕捉误闯入其中的昆虫,终年吃不饱,饿得久了,如今见到两个人自投罗网而来,兴奋得无以复加,十条节肢毫无规律的乱动着,打谱要好好的美餐一顿。

紧抱着我父亲腰部的丁思梵突然惊叫起来。

她惊叫,不是因为那超出了人想象的巨大藏蝎的缘故,因为她的双手紧紧的抱住我父亲的肋下,脸颊贴在我父亲那至少半年没下水洗过的胸膛上,被我父亲的汗臭和体臭熏得差一点没昏过去,所以她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用力把脸扭到侧面,却恰好看到那肉瘤一样的阴姹正贴着绳子窜上来,眼看着就要窜到她的身体上,因为惊吓所以惊叫出声。

上有巨蝎,下有阴姹,我父亲情急之下,突然大吼一声,于半空中突然放开绳索,借那飞荡的势头,向着对面的一块石头猛扑了过去。

啪嗒一声,我父亲的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地下悬崖上一块突起的石头。

他的身体悬于半空,而丁思梵仍然牢牢的抱住他的腰部。如果不是我父亲的双腿死死的锁住她的腰的话,单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是无法抱得这么久的。而且此时她的力气已经用尽,两手正一点点的从我父亲的身体上脱落。

突然之间丁思梵发出一声惊呼,她的手终于脱落了,大半个身体于半空中倒折了过去。

幸好我父亲的双腿仍然死死的挟住她,才没有让她跌坠深谷之中。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全靠了我父亲的一双指甲剥落的血淋淋的手掌在支持,只要那块石头稍有松动,又或是我父亲的手掌力量稍有不足,那么眼前这一切也就应该结束了。

那块石头突然晃动了起来,巨蝎的不安骚动声从上面清晰的传来,我父亲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了下滑,千钧一发之际,他突兀的爆吼了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腿挟着丁思梵用力向上一翻,一下子将丁思梵抛了上去,而他自己,则迅速的滑落下去。

上面传来丁思梵一声痛叫,她的身体被抛上去的时候,重重的撞击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痛得她头晕目眩,但是她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痛疼,而是急扑到断崖边上,向下望去。

我父亲的身体向下滑了一截,又被他幸运的抓住了一块岩石。当丁思梵俯身看他的时候,他也正仰面看上去。但是他看到的景象远比丁思梵更可怕,那巨蝎的瓦蓝色钢螯,已经高高的举了起来,凌空对她击下。

“快躲!快点跑!”用尽力气喊出这一声,是我父亲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但是丁思梵没有躲闪,更没有逃命,她居然抓到了那根绳索,还学着冯永安的样子向后一抛,看得我父亲差一点没闭上眼睛,她的动作太笨了,缺少应有的军事训练,这一抛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效果。当时我父亲心里甚至有这样一种想法,如果他要是活着回去的话,一定要好好的把大城市的女学生们全部集中起来训练,就训练抛绳子,连绳子都不会抛,这还打什么仗啊。

但是我父亲紧接着又瞪圆了眼睛,他眼看着被丁思梵轻飘飘抛出的绳索一端正要落下,偏巧这时候那巨蝎的钢螯却又翻了过来,竟然一下子缠住了绳子。当时我父亲惊喜交加,一把抓住绳索,借着巨蝎的钢螯翻动之力,猛的向上一窜,一下子爬了上来。

但是那巨蝎缘何以没有继续攻击丁思梵,竟给了她充足的空暇将我父亲再救上来呢?等我父亲爬上来定睛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巨蝎身体上坚硬甲壳上竟有一个硕大的血洞,洞中有粉红色的肉瘤状组织在一下一下的跳动。

原来,那阴姹一扑丁思梵未获,反而落到了这只倒霉的巨蝎身上,并开始溶解这巨蝎的坚硬外甲,巨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入自己的体内,惊慌失措之下挥舞起钢螯狂砸背上的阴姹,把那肉瘤砸得血肉模糊,可是阴姹这东西属于复合细胞组织结构,哪怕让它只一个细胞落到巨蝎身上,也是这巨蝎的寿命到头了。

所以那巨蝎虽然将圆球状肉瘤砸得稀烂,但是那阴姹眨眼工夫就在巨蝎的体内又生长了出来,并控制住了巨蝎的神经系统,试图操控着巨蝎向丁思梵和我父亲扑过来。

眼见得那被阴姹控制的巨蝎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撞一头西顶一下的冲了过来,我父亲顺手抄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喊了声:“快走!”拉起丁思梵急忙逃命。跑出两步才发现情形不对,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没有现成的路可走,那模样看起来象是栈道的东西,不过是巨蝎顺着石壁排泄出来的分泌物,有着很猛烈的毒性,哪怕是嗅到气味都会让人中毒。他们只能后退,再重新退回去到刚刚爬上来的断崖截面上。

巨蝎摇摇摆摆的逼近了过来,那双原本是阴冷的怪眼,此时变得更加阴毒而邪恶。

我父亲已经退到了断崖处,他的一条手臂紧紧的搂住了丁思梵——在我的记忆中,每当我父亲和我母亲吵架斗嘴的时候,如果我父亲想息事宁人,就用一条手臂搂住我妈妈,瞪圆了怪眼喊一声:“巨蝎扑过来了!”届时我妈妈就会眉花眼笑,想起他们两人在王莽藏宝的秘洞中的患难,于是所有的芥蒂就此风消云散。

但是当时我父亲搂着丁思梵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把她当做我的妈妈来搂,主要是环境不允许,那体形超过三米的巨蝎宛如一条大鳄鱼,摇摇摆摆的逼近过来,这节骨眼上谁还有心思琢磨别的?更何况我父亲这人在战场上滚打得久了,他那条胳膊搂了太多的“革命同志”,我母亲丁思梵虽然当时正值妙龄,清丽如兰,可在我父亲眼里,这个“革命同志”太细皮嫩肉了,还需要到战场上去跌爬滚打,直到搞成皮肤粗黑眉眼之间都是污泥,那时候搂起来才有情绪,象我母亲当时的样子,稍一用力只怕会搂碎了,让我父亲很不开心的。

不过在我成年后当我父亲跟我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我始终怀疑我父亲是不是在夸大其辞,体型超过三米的大蝎子,那还叫蝎子吗?别是这老头当时吓晕了头,把生活在地下的一条大鳄鱼当成了蝎子了吧?

记得我提出这个疑问,却惹得我父亲大动肝火,破口大骂:“他妈的小兔崽子,老子白养你了,连老子的话都敢怀疑……你家养的鳄鱼尾巴上长蜇人的大钢螯啊?你家养的鳄鱼长十条腿啊?”

这世界上的大多数蝎子都只长八条腿,只有中国特产的十足蝎才长十条腿,我父亲这人就是怪,连碰到的蝎子都不正常。

但我父亲却认为,面对着那十条腿的巨型藏蝎,最感到麻烦的还不是他和丁思梵同志,而是那个寄生在巨蝎体内的阴姹。

那阴姹有什么麻烦呢?

因为那东西要学习用十条腿走路。

阴姹这种东西,是道家元婴的反动,元婴练就的是人的精气,而阴姹则是人类最阴毒的欲望的集成,这东西实际上跟中国民间传说中的太岁在生理学上没太大区别,都是一堆没有独立意志的

肉疙瘩,只不过太岁多是把自己和宝藏埋在一起的土财主形成,这些土财主死在金银财宝之间,没有吸收过多的怨毒之心,所以没什么大的害处,充其量不过是让看到这东西的人染了一身的晦气而已。

但是阴姹就不同了,阴姹这东西往往是吸收了上万惨遭酷刑虐死者的怨毒与仇恨,比之于太岁更具活性,也更邪恶。所以阴姹只要见遇到活体就会贪婪的寄居于其中,活体是人倒也罢了,因为人只有两条腿,神经反射系统控制起来相对简单得多,但是这只巨蝎却足足有十条腿,让这个阴姹好不烦恼。

阴姹控制住巨蝎的神经系统,就象是一个人同时踩了十只高跷,行走起来不摔几个大跟头,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巨蝎向我父亲和丁思梵两人逼近,但是那十几条腿却有的往前走,有的往后挪,更有几条腿自行其是,向四面八方跑去,搞得这只巨蝎身体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把自己摔了个仰面朝天,肚腹朝上。

我父亲顿时瞧出了便宜,趁冲过去,一脚踹下,只听哧溜一声,那巨蝎十条腿在空中忙乱的舞动着,竟被我父亲一脚踹得滑出了崖顶,栽入了悬崖下方。

“哈哈哈……”眼见得阴姹跌入地下峡谷之中,我父亲心中狂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却觉得脑子一阵晕眩,顿时一凛,不好,这巨蝎有毒……刚刚想到冯永安就是被这巨蝎之毒不明不白的熏死,他的两腿一软,昏倒在地。

当我父亲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一条柔软的手臂正抱着自己的脖颈,一道清凉的水漫漫的渗入到自己的身体百骸,我父亲呻吟一声睁开眼睛,正看到丁思梵那张清丽如铃的脸庞。

当时我父亲的手飞快的伸向腰际,见他动作太大,丁思梵急忙劝了一句:“你是中了那蝎子的毒,小心扭伤自己……”话未说完,她就呆住了。

我父亲手中的枪口,正对着她的胸口。

“我……你别认错了人啊,我是丁思梵……”丁思梵急忙叫了起来。

“你是丁思梵?真的吗?”我父亲冷笑:“这可不好说。”他转目打量着四周,不由一怔。

此时我父亲发现他正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雕梁画栋,金龙盘柱,美奂美央,极尽奢华。最令人震动的是,在他的身边四周,堆积如小山一样的都是大块的金锭,和盛装在玉器里边的大颗大颗的珍珠,比人还要高的珊瑚树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金宝之石,更有那说不清用途的奇巧械器,无一不是由纯金和白玉打造,这地方的任何一件东西,只要拿出来,一生一世也就受用了。

金宝之器,奇巧之异。

这就是老贼王莽的最后藏宝之地。

但是这些东西,对我父亲却没有产生任何感觉,他黑着一张脸,用手枪指着丁思梵:

“丁思梵,到了这时候了,你应该说实话了吧?”

“你想让我说什么?”丁思梵不明所以的问道。

“少跟老子装糊涂,”我父亲吼叫起来:“姓丁的,你老实说,你跟那反动派老贼王莽,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问我跟王莽是什么关系?”丁思梵满脸哭笑不得:“喂,我说,这位大叔……你大概没有读过史书吧?不知道王莽都死了两千年了吗?你说我和一个死了两千年的人能有什么关系?”

“哼,”我父亲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丁思梵,那王莽人死心不死,无一日不梦想着复辟失去的天堂,卷土重来再骑到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如果只是受了他的蒙蔽的话,那么我们党也不是不可以对你网开一面,要知道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自己老老实实的交待,还是顽固不化抵抗到底,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都由你自己来选择……”

“你这人说话真是毫无逻辑性……”丁思梵生气了:“你不会是蝎毒入脑,让你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了吧?”

“谢谢关心,我的神智比任何时候都要正常。”我父亲冷冷的道:“丁思梵,眼下你再抵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你必须要老实的交待……”

“你到底让我交待些什么?”丁思梵气道。

“看来你还真是非常的顽固啊,”我父亲痛心疾道的道:“好,那让我来提醒你一下,你自己说,你是如何被花疙瘩一伙匪徒掳走的,又是如何跳入到秘宝暗穴之中的?还有,你掉入秘穴之后,是什么东西将你拖走的?你又是如何到了那座平台之上的,以及你又是怎么进入到被倾塌的石壁覆盖着的石室之中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刚才昏过去的时候是在那座断崖上,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间藏宝秘宫的?”

“这个……”丁思梵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父亲。

“丁思梵!”我父亲突然大吼一声:“是到了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中来的时候了,你如果再执迷不悟,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只听哇的一声,丁思梵放声大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抽泣道:

“你说得没错,这个地方……我确实来过,而且不止一次,只不过,我一直以为那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又怎么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

我母亲丁思梵曾告诉我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子,敏感,多疑,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数不清的公主与王子的美梦是她独处时的最大享受。当然,有时候,她也会做一些说不清楚的怪梦,这些怪梦多是些找不到由头,毫无缘故的意识碎片。

那些怪梦多半是支离破碎,碎乱不堪,她有时候会梦到八个脸色阴冷的怪女人,有时候又会单独梦到一个躲藏在石室中的可怕婴孩,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在地下断崖上的一条栈道上飞奔,又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在一座堆放着无以穷计的珍宝奇玩的宫殿中迷茫徜徉……

更多的时候,这些支离破碎的怪梦与其它类型的梦境揉和在一起,让母亲很难分辨出它的本来面目,所以这些意识碎片虽然频繁的在她的梦中出现,但是为我母亲所带来的心理困扰,却不象别人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这么说起来,丁思梵是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女孩子,是连做一个怪梦都要大惊小怪好半天的姑娘而已。

每一个女性都是神秘女主义者,都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梦一定有隐寓着什么予兆。我母亲也不例外,她有一个上锁的小日记本,每天都偷偷的把自己做的怪梦记下来,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私密,只等待着她梦中的白马王子来分享……关于梦的日记我母亲记了足足有十年之久,然后她不无惊讶的发现,在她幼年乃到少女时代的怪梦中,看似毫无条理支离破碎,实际上却是一个完整的事件场景。

把这个完整的事件场景描述出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首先,母亲丁思梵梦到自己身穿一袭白长裙,赤足走进一座恐怖的山洞之中,山洞中有八个白衣女子迎接着她,她们一句话也不说,那表情阴冷冷的,看起来非常可怕。

我母亲丁思梵说,当她做那个怪梦的时候,感觉自己在梦中似乎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完全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那个人似乎是她自己,又似乎不是,总之是一种无法识别身份的怪梦。

她在梦中走入那恐怖的山洞,一直进入到山洞的最里边,沿一个直上直下的幽洞再向下,经过一座石碑和一座远古巨兽的化石之后,就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在那里有一座巨石垒成的奇异宫殿,八名白衣女子脸色阴冷的陪同她拾阶而上,进入到巨大的地下宫殿之后,再缓步向前,进入宫殿中的一个地下石室,石室中有一个只穿着红肚兜兜的婴孩在等待着她。

我母亲曾告诉我,她非常害怕等待在石室中的那个婴孩,那孩子满脸淫恶之气,嘴巴咧到了耳根子上,对着她发出阴森森的怪笑,说不出的阴森邪恶,每一次做了这个梦,在梦中见到这个怪婴,我母亲都会吓得半夜里惊叫起来,她在睡梦中拼命的挣扎,哭喊,想摆脱这个噩梦,但是这一切无济于事,那邪恶的怪婴死死的纠缠着她,抱着她的腿,那双尖利的爪子深深的嵌入到她细嫩的肌肤里,让她倍感痛苦焦灼……

这个毫无缘由的噩梦就一直纠缠着她,再后来这个怪梦越来越清晰,场景也越来越明显,她经常在午夜的噩梦中穿过那密封的地下石室,走入一条幽长的暗道之中,那邪恶的怪婴在后面追逐着她,她总是发现自己逃到一座断崖之处。

让我父亲气愤的是,我母亲在梦中从未梦到我父亲,梦中的那断崖处有一条坚固的栈道,让她飞快的奔跑过去,而当这时候,后面那怪婴就发出厉鬼嚎叫般的声音紧追不舍,有时候她会隔开一段距离看自己的这个梦,这就好象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清晰的看到梦中的场境。

她梦到自己披散着头发,赤足跑过那横桓于地下悬崖之上的栈道,跑入一条由巨石砌成的小径,沿着那条小径她吃力的向上攀爬着,这时候身后那怪婴就会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那声音中充满了阴毒与得意,似乎她正逃向自己最终于宿命。

当她攀上最后一阶石阶的时候,宫殿中的那无数金银财宝就立即呈现在她的眼前,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轻轻的响起,走过那堆积如山的财宝珍玩,走向宫殿的深处,在宫殿的最里边,响起了一个得意的怪笑声……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怪笑声,是她生命记忆中的重要一部分,她一定是曾经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种可怕的怪笑,只不过,这个记忆并非是在她的现实之中,而是,在她的前世记忆之中。

那或许只是前生记忆中的一个片断。

等到了我母亲十六岁的那一年,她的思维渐渐成熟,这个重复性的怪梦已经不再象以往那样频繁了,但是偶尔,在她的睡梦中还是会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片断。

我母亲告诉我说,如果有谁愿意把他打小做的怪梦全部记载下来的话,慢慢的,他就会发现他所有的梦境看似毫无联系,实际上是前世往生一个场景的各个不同的片断所组成,关于这一说法我没有找到相应的理论依据,但是我母亲根据她自己的切身经历,却是对此深信不疑。

应该说,我母亲对于她的梦境解释是有其独特之处,但是我父亲却不以为然,我怀疑真正的原因是,我母亲梦到自己通过栈道走过那座断崖的,而事实上,却是我父亲用双腿将她挟过去的。但是当他们身处于那座堆满了王莽藏宝的地下宫殿之中的时候,我父亲最关心的问题并非是这个,而是我母亲因何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在我母亲刚刚遇到我父亲的时候,那一年她刚刚十六岁。

十六岁的女孩子丁思梵独自离开北平,跑到湘西这种小地方来,是来看她的同学曾月凤。

丁思梵的同学曾月凤嫁给了解放军某部的一个军长,适逢军长提劲旅入安徽剿匪。想当时全国战事如潮,老蒋的三百万军队分崩离析,谅那区区几个土匪,更是不堪一击,便带了妻子曾月凤同行。军旅生活单调而寂寞,曾月凤以前对军队生活只有美丽的想象,这一路上行来才知道其苦。苦倒罢了,只是那份寂寞难以排遣,就摇了军部的老式电话打往北平,足足一个小时才接通,找到了丁思梵,就央求丁思梵去陪陪她。

丁思梵在北平呆得也正无聊,听曾月凤说了安徽美景,顿时心动,就跑了去,这一路上就花费了整整半个多月的时候,途中饱受国民党余部及土匪的骚扰,让丁思梵吓得半死之余,大呼过瘾,等到了安徽华龙村,那是军部所在地,两姐妹拥抱落泪,便叽叽喳喳的说起尘年旧事。

这时候曾月凤已经有了身孕,说起她原以为军人浪漫而有激情,等嫁过来之后才知道双方的沟通是何等的艰难,学识与家境的差异又是何等的巨大,丁思梵有口无心的安慰了老同学几句,但心里却把老同学的烦恼暗暗记住,发誓以后决不嫁给军人大老粗……

黄昏时候,曾月凤关上门,拿了只当地特有的木箍大浴盆出来,让警卫员烧好了开水,然后将开水注入到那口大浴盆中,让丁思梵替她搓搓背。她自从结婚之后就胖了起来,人也变得琐碎,最关注的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这让丁思梵真切的感觉到了两人的距离在拉远。

虽然心理上已经产生了距离,但千里迢迢来了,总不能说走就走,所以丁思梵当时心情悒郁的拿了块毛巾,站在曾月凤的身后替她抹着身子,听她眉飞色舞的讲军长太太的生活是多么的威风。

曾月凤正讲得起劲,外边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枪声,把丁思梵吓了一跳:“有人打枪……”

“没事吧?”曾月凤安慰她:“可能是当兵的在练习打靶,这里是军部,四周都是咱们的部队,很安全的……”

话音未落,闩死的房门突然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警卫员闯了起来,两个女孩子吓得同声尖叫,丁思梵急忙用毛巾掩住曾月凤的身体,曾月凤惊恐之下,喝斥了一声:“谁允许你进来

的……”

“首长快点离开,有土匪混进来了……”话未说完,那战士已经倒地身死,露出他后背上的十几个弹洞。

外边响起了啪唧啪唧的光脚板走路的声音,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问道:“大爷,你怎么就能肯定那军长的姨太太是住这儿?要是让兄弟们扑了空儿,那该有多扫兴啊。”

“放心吧老二,我说你就别唧唧歪歪了,”另一个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吗?是九婶让我来这儿的,要不是九婶她给我们引路,我们能从共军那黑压压的人堆里平安无事的钻出来吗?告诉你老二你再敢怀疑九婶当心我开你的刑堂……”

十几个面目狰狞的土匪出现在门口,猛然看到室内的两个女人,所有的怪眼同时凸了出来:

“啊哇啊,两个大美人,老子今天真是有福气啊……”

那狼一样的嚎叫之声,让丁思梵和曾月凤两人吓得魂飞天外。

涌进来的大汉们,为首的满脸满头五颜六色的七彩粉瘤,就是瞎子也能一眼认出他就是花疙瘩的匪首大疙瘩,紧挨着他的是留山羊胡须,戴小圆眼镜、头上一顶瓜皮小帽,身穿宝蓝色长衫,斜挎两只盒子炮的二疙瘩,再后面是力大惊人的瘦子阿牛等一干悍匪。

这伙胆大包天的土匪们摸进军部,正将丁思梵和沐浴中的曾月凤堵在房间里,顿时一个个丑态百出:“大爷二爷……这两个女子真是仙女啊,粉嫩粉嫩的,快点让兄弟们开开荤吧,兄弟们这都熬不住了……”

“不想活了你们,鬼叫什么?”大疙瘩凶狠的喝斥道:“这是九婶要的人,谁敢碰她们一下,老子扒了你的皮!”

众匪顿时现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用凶恶的眼光死死的盯着丁思梵和曾月凤。

只听一声咳嗽,师爷二疙瘩说话了:“大爷,兄弟们出生出死,提着脑袋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才……”眼见大疙瘩那凶狠的目光转向他,二疙瘩见风转舵,变了口风:“兄弟们也不说想一想,若没有大爷的带领,你们他妈的早让共军抽筋剥皮了,现在居然要以下抗上,目无山规,真是岂有此理!”

大疙瘩用鼻子哼了一声:“老二,你别他妈的跟老子阴阳怪气,兄弟们来到这里,老子总不会让大家吃亏的,你们听着,给我把那个大肚皮的娘们拖出去,兄弟们打完排子炮,再给我把他肚子里的小共产党掏出来,那个圆脸短头发的,谁的眼睛再看她一下,手指若是沾到了她一下,寨规侍候。”

“得令!”土匪们一涌而上,抬起大浴盆,将吓得惊叫不已的曾月凤强抬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大疙瘩和手拿浴巾的丁思梵。

丁思梵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丑陋而可怕的土匪,她还年轻,正是做梦的年龄,却没想到死亡竟然以这种让一个少女最为害怕的方式来到,让她心里倍感悲凉。

但死亡既然已经到来,恐惧于事无补,所以丁思梵的心静出奇的淡漠。

她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个土匪,等待着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是她没有等来最让她害怕的那一刻,反而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怪事。

只听扑通一声,那匪首大疙瘩,竟然跪在了丁思梵脚下。

“九婶在上,儿子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看到大疙瘩扑通一声跪下,声称九婶,丁思梵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可是她只看到房间就只有她和大疙瘩两个人,没看到大疙瘩正对着说话的“九婶”,所以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土匪的脑子有毛病。

实际上,我母亲丁思梵当时真正的想法是:这个土匪头子是个变态……但是因为当时还没有“变态”这么一个名词,凡是归入到变态行为中的人或事,当时人统统以“脑子有毛病”来称呼。

大疙瘩的“脑子有毛病”,可把我母亲丁思梵吓坏了,虽然她当时只不过才十六岁,对人性的黑暗了解不多,但是,就在她从北平前往湘西的途中,曾有几次遇险的经历,遇到了国民党的残兵和残匪的骚扰,那些流窜之中的残匪残兵,其中不乏“脑子有毛病”之辈。

我母亲在途中曾听人说起过一个土匪,那家伙心性歹毒而邪恶,专一喜爱劫掳年轻美丽的女孩子,一旦女孩子落入到他的手中,他就会恭恭敬敬的命人拿来洗浴之物,让女孩子沐浴,然后再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放到一只大大的平盘上,强迫女孩子盘膝坐在上面,双手合什,而后那土匪则在平盘下面添柴加火,再配上五味调料,均匀的涂抹到被烤的女孩子身上,再斯条慢理的食用……

因为有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我母亲见到大疙瘩冲她磕头,马上想到这个土匪一定是要将她烤熟了吃掉,吃掉就吃掉吧,既然落到了这伙子煞星手中,害怕也是没有用处的。

正当我母亲丁思梵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那大疙瘩泣不成声的说道:

“娘,都是儿子拖累了你,为了儿子你离开法座,流落到了人间……娘,你可知道,为了寻找你,儿子我受了多少苦啊……”

大疙瘩的话,在丁思梵听起来,除了变态还是变态,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解释,所以她一声不吭,等这个变态的家伙拿大盘子出来烤她……

大疙瘩却没有拿出大盘子,而是抱住丁思梵的脚,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丑脸:“娘,你受苦了……儿子这次终于找到了你,一定会带娘回家的,请娘就相信儿子的孝心好了……”

大疙瘩的真诚表白,让我母亲顿时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一想她当年才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却被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抱着腿叫娘,那是一种何等别扭的感觉?

这时候外边响起了曾月凤的惨叫之声,土匪们正将她从浴盆里拖出来,按倒在地轮暴她,丁思梵眼看着老同学遭受如此残酷的羞辱与折磨,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不要”,竟忘记了自己同样是身不能保,要跑出去营救她。

大疙瘩却突然跳起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脸上竟然充满了焦灼之色:

“娘,我知道你看不过这人世间的苦和难,可是娘啊……这些人都是儿子带来的,他们一个一个都跟儿子一样,是合当天雷击死的煞星,儿子可以统御他们,可要想让他们不做恶,那就是儿子的末日来了……娘,你就体谅体谅儿子的难处吧,这世道,好人根本就活不下去啊……”

丁思梵气极:“好人活不下去,那你也不能做恶啊……”

听了丁思梵的话,就见大疙瘩扬起大巴掌,照自己的脸上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娘教训的是,是儿子不争气……只是儿子太想见到娘亲了,若是儿子走正途,那还要三十四年以后才能见到娘亲,儿子想娘啊,而且娘也会在人世间沦受诸多苦难……”

丁思梵看着眼前这张不停管自己叫娘的怪脸,心里说不出的发毛:“那既然这样……你快点让他们住手啊,那是我的同学,不许你们伤害她……”

“是,是,娘的话,儿子一定听从。”就见大疙瘩突然露出满脸的煞气,拨出双盒子炮在手,吓得丁思梵脸上变色,还没等她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砰的一声枪响,那正趴在曾月凤身上的小土匪嗷的一声,脑袋开瓢被打得滚了下来。

老大突然发飙,令众匪无不愕然,一个个提着裤子呆立在那里,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土匪开口抗议了一声:“大爷,黑麻子他无罪……”

砰的一声枪响过,那替黑麻子辩护的小土匪天灵盖被掀开,余匪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再也没人敢吭一声,只是二疙瘩壮起胆子问了一句:

“大爷……何故发怒?”

“九婶有令,这个女人就不要碰了,”大疙瘩凶狠的下令道:“传令所有的兄弟们,与我收队回山。”

我母亲丁思梵告诉我爹说,她是被四个小土匪用一条滑竿抬到太子沟的。

那滑竿制作得极是精巧,当中有一个小滑轮,不管小土匪用什么姿式抬这张滑竿,坐在上面的我母亲总是能够保持住平衡,她在那张滑竿上坐了整整三天三夜,眼看着那些小土匪们猴子一样灵活的穿山越涧,有几次与解放军的剿匪部队相遭遇,只见众匪们疯了一样逃起命来,连解放军的马队都追不上他们,眼看着那原始森林中的粗大树木风驰电掣一般迎面而来,擦身而过,让她着实的开了眼界。

母亲说:那帮子天杀的土匪们,可惜了他们的身手,要是他们愿意走正道的话,多少也会在历史上留下点痕迹。

三天之后,丁思梵被花疙瘩匪帮抬到了太子沟的匪巢之中。

这三天的路上,每天大疙瘩都会恭恭敬敬的过来问安叫娘,叫得我母亲心里直发毛。

到了匪巢之后,大疙瘩一始既往,过来叫着娘,请我母亲下了滑竿,带她进了山洞,一走进这座山洞,我母亲的心里不由得一惊。

她曾经在梦中来到过这个山洞。

她在里边自如的行走着,很清楚洞里边的岔道与路径,看得大小土匪们无不目瞪口呆,大疙瘩更加相信她就是山神奶奶的九婶了。

“看见了没有?兔崽子你们看见了没有?”大疙瘩热泪盈眶的对众匪们说:“如果她不是九婶的话,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这个……”匪首二疙瘩却觉得这事未免也太别扭了,就吞吞吐吐的建议道:“大爷既然说她是九婶,那肯定是没错的,不过既然她是九婶,肯定也能过得了兄弟们这一关吧?”

“什么意思?”大疙瘩凶狠的瞪着二疙瘩。

“大爷干吗这么瞪着我?”二疙瘩赔笑道:“我老二对大爷的忠心,唯天可表啊,我的意思无非不过是大爷还得花点心思,让小的们也明白明白这个道理……”

“有谁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大疙瘩斜眼看着众土匪。

众土匪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慢慢的向后面溜去,生怕被大疙瘩看不顺眼,当头就是一枪。

眼见得众匪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大疙瘩这才心满意足的吩咐下去:“小的们听了,所有的人都得给老子斋式沐浴,那谁,瘦子阿牛,你去山下想办法弄一口肥猪来,我们要好好的孝敬孝敬九婶……”

打发走瘦子阿牛,却是大疙瘩的心机之所在,他久为匪首,岂能不知道此时人心不服?所以才把最凶蛮的瘦子阿牛打发下山,万一小土匪们骚乱起来,也易于对付。

然后大疙瘩恭请他娘亲九婶丁思梵沐浴,以便“归位”,丁思梵却认定这是到了这伙变态的土匪们要洗干净她之后烤着吃的时候了,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根本就对自己的生死没放在心上。而匪首大疙瘩却生恐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土匪偷窥沐浴时的九婶,亵渎了他的“娘亲”,所以亲自提枪守在了温泉洞的洞口处。

大疙瘩满门子心思只等着九婶“归位”,却不曾想众土匪们早已不满他的做法了,趁这时候,二疙瘩纠集了十数个土匪凑在一起,相互商量说:“大爷疯了,随便逮住个女人就当九婶,再由着他这么疯下去,不等共匪剿了咱们,只怕咱们自己早就被大爷给宰了,依我看咱们还不如……”

那伙土匪早就对大疙瘩心存反意,只是无人带头发动,此时被二疙瘩如此一扇动,当即鼓噪了起来,却又被二疙瘩压住,约好了要乘大疙瘩不备的时候,共同发动。

大疙瘩对于匪伙的不满是有感觉的,所以等到丁思梵沐浴出来之后,他还故意当着众土匪的面再一次的“验证”了她的身份,向所有的土匪们证明她就是九婶,可是怒气攻心的土匪们哪管你这么多?便趁丁思梵逮了只蚂蚱后跑到后面的洞窟中拿山神奶奶的贡瓶的时候,众土匪终于发动了。

枪声四起,弹雨横飞,众土匪和大疙瘩不要命的打成了一团,连带着那尊来历不明的山神奶奶的塑像,也被推倒了。

我母亲说,塑像被推倒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那八个脸色阴冷的白衣女人从地下的幽洞中升了上来,霎时间她呆若木鸡,想不到她的噩梦,在这里竟然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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