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对罗华道:“由于工作变动的关系,组织决定将你停职,从此以后,用不着天天来这里向我汇报了。”

罗华一听,愣了,待她醒悟过来,抓住沈醉的手拼命摇道:“为什么,为什么?沈醉同志,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醉道:“不为什么。这是组织的决定,请不要再纠缠我,再会!”

罗华呆呆地望着沈醉离去。多天后,丈夫仍然未归,她终于探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由于她逐日将丈夫的行动如实具说,经沈醉核对周迅予的情报,便发现他一直在欺骗组织。戴笠立即下令将周迅予,押往南京囚禁。

一开始周迅予只知抵赖,后听到法官审讯时提出的许多具体问题无法抵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边替特务处搜集情报,一边又把中央对于四川方面的一些措施和看法向军阀们反映,两方面都拿钱。但他到成都没有想到会是他老婆提供的材料使他惨遭杀身之祸。

周迅予被关押的期间,罗华也完全蒙在鼓里,不知道是自己害了丈夫。她做梦也没想到一个月四十元会把丈夫出卖掉。

周迅予被关押后,她的工作也失去了意义,戴笠便停了她的职。

不久,她得知事情的原委,加之生活无关等因素的刺激导致神经失常。戴笠也不再理她,终致倒在马路上死去。

话分两头,在戴笠施展驭人之术、掌权之计的同时,也开始大规模的网罗各类人才,加大特工队伍。

除了通过特务基本成员介绍,还大批网罗社会上的地痞、流氓、打手、小偷、瘪三、土匪、黑帮等等三教九流的人物。

纵然如此,他还觉得远远不够,他计划要建立一支人员过万、其势力可以渗透到全国各地每一个领域、部门的特务队伍……

要实现这个宏伟目标,必须要培养训练出一大批特务人才,怎样才能培养、网罗这么多有用的人才?戴笠一直在苦苦思索、琢磨这个问题。1932年,由于一连几次对红军的“围剿”失败,使蒋介石下决定要建立一支像德国“纳粹”那样的组织,于是,对特务处更加重视起来,下令把戴笠军统特务经费从每月20万元提高到80万元。

有了巨额经费,戴笠又扩大招兵买马的规模。然而,这样招进来的人,无论从数量——尤其是质量上来衡量,都远远达不到他所设想的要求。

这时候,他很想创办一所或者几所专门培训特务的政学校。

带着这个问题和设想,戴笠亲自向蒋介石面谈。

蒋介石认真一想,觉得这建议很有价值,对加强特务组织,巩固自己的政权无疑大有益处。

蒋介石说:“这办法很好,可以采纳。只是我们还从没办过这一类的专门学校,办起来会很困难。”

戴笠道:“校长的黄埔军校不是办得相当成功么?如今在中国军界叱咤风云的没有一个不是校长的学生。办特训班大体情况应该和军校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领兵打仗在战场上公开,而特务工作则是秘密的。”

戴笠停了片刻,见蒋介石的太度是赞许的,继续道:“经验不足,我们可以先试办一期,招十几个人作为试验,再慢慢在实践中积累经验、丰富经验,等条件成熟之后,再大规模地招生举办。”

蒋介石说:“这么说来,是不是你已经着手试办了?”

戴笠道:“还没有,只是先向校长请示,如果征得同意,今年6月,军校第X期就要毕业,我计划从中挑选几十名条件好的学生试办一个特务警察培训班。只要校长肯首,这事就算定了。”

蒋介石说:“好罢,就这样定了。”

6月,军校第X期毕业。戴笠从“特别研究班”毕业的学生中挑选了30名学生。

戴笠报请蒋介石批准后,因找不到训练场地,便暂时借用南京军校毕业生调查处作为教室,因这个调查处所处的地方叫三道高井,所以,戴笠举办的第一个特训班就叫“三道高井”特训班。

特训班的训练时间为3个月。开训前,因师资力量薄弱,戴笠提议,请蒋介石指定康康泽任班主任。

开学典礼那一天,戴笠见康泽迟迟不来,便对郑介民道:“耀全,你云催一催北民,要他快点过来,学生等着听他训话。”

郑介民带着几分不情愿的表情云请康泽。

自特务处成立以来,郑介民一直不甘居戴笠之后,多次请他的留苏同学康泽向蒋介石保荐他去别的地方。

蒋介石听了两次以后,很不高兴,道:“你以后别在我面前保荐郑介民了。我知道他内心不服,转告他我的学生我都是一视同仁的,他办事没有魄力,不要和雨农争高低,要以团体力量,精诚团结,好好安心工作,帮助雨农把特务处搞好。”后来,蒋介石碰见郑介民的时候,不知康泽没有转述,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又把这些话当着郑介民的面重复了一次。郑介民自知别无指望,只好安下心来工作。他素知戴笠脾气不好,喜欢争强好胜,各项事都不太想插手,倒像局外人似的。

一会戴笠见郑介民一个人回来了,问道:“北民呢?”

郑介民道:“他不肯来,说他现在兼职很多,忙得晕头转向。”其实,康泽是不想管特务工作,觉得那是鬼鬼崇崇的勾当。

戴笠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要班主任算了,我们俩干,我当总务组长,你当教务组长。”

这30名学生的来源,大多是军校的肄业学生,在此之前,已受过复兴社3个月训练学习,主要的课程是:

⑴教复兴社的一套“领袖论”,拥护唯一的领袖(蒋介石)复兴中华民族;

⑵党派的批判——所有一切党派都不合当前“救国”的需要,只有拥护蒋介石才是“救国”之道;

⑶领袖训话——蒋介石亲自出马,现身说话每周一次;

⑷特约演讲——借“名人”的威望,对学生灌输法西斯思想。

开学几天后,蒋介石特意派来了曾到日本留学学过警政教育的浙江宁海人,黄埔二期毕业生李士珍为特训班政治指导员。

由于准备仓促,人力、财力、物力都受到限制,经验不足等等,训练班的内容也就很简单。除了进行精神灌输外,主要是了解一般的特工常识、纪律,学习一些情报的搜集、处理、分析、反馈等工作。该班学生在训练期间,由戴笠一个一个亲自进行个别谈话,考核思想。毕业后,集体办理了加入特务处的手续,成为职业特务。

第一期特训班结束后,因特务处组织人员逐渐增多、队伍壮大,鸡鹅巷再也容纳不下。戴笠又开始找住处和办公地。鸡鹅巷既然是第一个拜把兄弟赠送的,第二期自然又会想到另一个朋友——戴笠曾去过张学良在南京的私人住宅洪公祠,知道一直空在那里,一年难得几次有人来住。

戴笠以“借住”为借口,和张学良大谈特务处人员众多居处紧张,统一上午苦苦哀求,张学良本来是侠义之人,念戴笠和他是拜把兄弟,慨然相赠。

戴笠于是非常高兴地把特务处大多数科室迁住洪公祠,自己仍在鸡鹅巷53号办公。

洪公祠1号是一幢独立的大片花园平房。这座独立的老式花园平房,占地约60亩,有两个大厅和大小100多个房间,另有东西两个大广场。洪公祠1号的北向大门是委员们的出入口,东面为明瓦廊,南面为林陵路,西面为丰富路,北面为洪公祠小巷,四面有高高的围墙围住,成为一座与世隔绝的机构。内有开阔的庭院,为了防止树高易藏“飞贼”故不准种树,间或种几片草地和花坪,显得单调冷清。东广场是网球场,是特务唯一娱乐场所。没有图书馆,也没有阅览室,各科股订有《中央日报》,没有医务室,也没有医生,仅总务科备有江药水和碘酒。但有一间比较漂亮的理发室,内有七八名女理发员。因为外面理发不安全,这里既稳当可靠,又不收钱。于是理发室就成为众人说说笑笑、追逐游戏的场所。有几个黑暗的小房间,里面有浴盆,夏天能用冷水“冲凉”,冬天得挑腰包上澡堂。所以不少人在办公室抠虱,高兴时唱一段“口里吟诗手抠虱”的小调。有了洪公祠宽敞的住宅,三个月后,戴笠又在南京街头张贴招生广告,收容失业黄埔学生及大革命失败后的中共投诚人员50余多,以洪公祠为新的班址进行培训。这批学生中有徐远举、何龙庆、廖宗泽等人。

其中,戴笠对徐远举最为赏识。

徐远举系湖北大治县人,1914年春天出生,黄埔军校七期毕业后,在部队当地排连长,因性格暴躁与上级吵架而失业,流落南京街头,此时恰逢戴笠四处搜罗失业学生,收在洪公祠特训班进行特工训练。

开学第一天,戴笠扫视一眼台下的50余名学生,一眼便注意到坐在后排的徐远举,他那双鹤眼、鹰勾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登时心里一惊,觉得这人非同寻常。

戴笠迷信,常常看《柳庄》、《麻衣相法》之类,颇为相信相书上云,生得圆眼尖鼻的都是凶残之徒。戴笠目下急需的,正是此类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自此,戴笠开始注意这位学生。从侧面调查,得知徐远举果然凶暴,动辄动拳,平时说话都是与人吵架似的,弄得大家都怕了。

戴笠找他单独面谈,在上级面前,他又表现出另一副嘴脸,能说会道,反映灵敏,颇随机应变。戴笠对他愈加喜欢,开始着实培养。

第二期毕业后,戴笠又在洪公祠举办了第三期特训班,人员仍为50余名。

通过试办三期培训班,戴笠积累了一些办学经验。由于特务处的不断发展和壮大,戴笠深感这样培训太缓慢,远远满足不了形式的需要。

为此,他又一次亲赴中山陵,向蒋介石呈述自己的打算和计划,着手创办一所正规的特务学校。

南京中山陵的陵园别墅。一辆蓝色轿车驶进别墅内停车场倒好车停下来。

车门开了,从左边走下来一身穿制服的卫兵绕过车尾来右边开了车门,车门开处,走下来一位个子不高、穿笔挺毛呢军服的中年人抬头望着这所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兴建的别墅。这是一座砖瓦结构的两层小洋楼,依山而筑,四处绿树掩映,环境十分幽雅。修筑前,曾一度变更设计图样,内部装饰也多次改变。在休建好后,宋美龄看后感觉不好,又改成了令她满意的色彩。

中年人伫立片刻,然后健步走上台阶。

守门的卫兵看来已非常熟悉他,一个立正,放行进去,也不检查什么证件。

大约是气候变化之因,蒋介石正害腰痛,在书房正由宋美龄给他贴虎骨膏,本来不是很痛,在爱妻面前故意龇牙咧嘴,露痛苦状。

蒋介石回头一望,忙挥手示意妻子快点,宋美龄迅速贴好,捆好衣服。蒋介石才道:“嗯,戴科长,又有什么事找我?”

戴笠道:“我的科训班已办了三期,效果很不错,经过训练,一个个很忠于校长,也学会了一套搞情报工作的本领。只是碍于地面狭窄,师资力量薄弱,每期最多培训50余人,远远跟不上形式发展的需要。总觉得这等于是作坊式的办公,如果另辟一块清净之地,招集大批教职人员,建成宽大的训练教学场地,每年向全国招生,这样就可以从作坊式的小打小唱,飞跃到进行批量生产源源不断地培养人了。”

蒋介石说:“嗯。这事你早已跟我提过。你想好了,准备好可以大胆地做,需要资金可以找我,我也不会有太多精力替你捉刀,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所学样建成后,最后要能以公开的名义面向社会,这样你就得动点脑筋,如果就叫特务班,传到社会上不太好。”

戴笠想了想,道:“校长,针对你所提出来的问题,我倒想了个最好的方案:如果我们把一所在社会上有名的学校接收过来,名字不改,内容全部换成培训特工人才,这样本容量来可以掩埋人耳目,二来可以向社会公开招生,最重要利用现成的教学设施和场既节省时间,也节省经费开销。”

蒋介石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这是他对部下由衷赞赏的表现,但嘴上却不愿意表扬,道:“这办法值得考虑。”

戴笠见蒋介石已经同意了他的建议,更得意了,接着问道:“校长,你说向哪所公开学校开刀为好?”

蒋介石突然摆起面孔,用教训的口吻道:“你说到哪里去了?什么叫开刀?说得难听死了,我不同意!”

戴笠一下子哽咽了,脸色骤变。

停了一会,蒋介石说:“对了,戴科长,我有一项任务需要你去完成。现在朱家桦的野心不小,在浙江了个警校,每年培养大批学生要插到警界,这样,他的XX系的抛力就会越来越大了。我想派你去浙江警校当政治特派员,去向学生们宣讲三民主义,继承孙总理的遗志,要以革命为重,不要讲派系。”

戴笠知道蒋介石的习惯,总喜欢用隐语或暗示的变法让

下级猜他的意思。戴笠听得窃喜,暗喜:校长把浙江警校交给我以后就不愁没有人才了!

话说此时浙江警校是全国培养警官的一所专业学校之一,规模庞大,师资力量雄厚,物地宽广,校场设施先进,历年以培养中下警官人才为主。

浙江警校是XX派头子朱家桦创办的,经费来源由浙江省政府直接拨给。朱家桦办此校目的主要是让XX系培养警界学生,逐渐把XX系势力带入警界。

蒋介石掌权就是历来不让他底下的任何一个派系过分膨胀,以致失控。他给XX系的权限是主党政,现主党政的人把手仲进警界来了,不能不令蒋介石担忧。正想着如何抑制,如今冒出个特务处要扩大势力,把警界势力给他,势力就可以均等,起到相互牵制的作用。

戴笠得到蒋介石签署的“浙江警校的政治特派员”的委任令,喜不自禁,火速从鸡鹅巷本部召集唐纵、周伟龙、王孔安等人开会。

戴笠很兴奋,情绪激昂,在会上道:“一个部门或系统有所发现,必须以教育为本。当年北洋军阀办了一所保定学校,从那里毕业的3000余名学生,后来成为了驰骋沙场、叱咤风云的战将,主宰中国28年;后来,校长和孙中山办的黄埔学校,如今已有很多人崭露头角,像胡宗南、康泽、郑介民,还有——”

王孔安忙打断戴笠道:“还有戴雨农,处长之后才可论他郑介民。”

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戴笠心里舒服极了,脸上露出得意色,嘴里却道:“不不,我不算——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今后的几十年里,中华大地将是黄埔生的一统天下,不论时局怎样不定,不管风云如何变幻,谁想统治天下,谁就离不开黄埔生!”

说到此处,戴笠的语气完全变了,扫视部署道:“黄埔生虽大多是校长的学生,但人心各异,有事共党者,有事汪精卫者、有事李宗仁者……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创办一所规模比得上保定军校、黄埔军校,而思想完全同意,只忠于一个领袖,一个组织的特许学校,这些学生将来渗透到各行各业,全国各地,铲除反对势力、异己分子,那么,将来的天下就一上是校长的!”

戴笠情绪激昂了,道:“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校长让我出任浙江警校政治特派员,他的意思是明白的,希望我把它改成一所专门培养特工人才的学校——也就是说,从今以后,我们特务处也有自己的正规学校了!所以,我要在特务处挑选最优秀的同志随我云工作!”接下来,戴笠请唐纵等人发言,研究进军浙江警校的方案。唐纵扶扶白金框眼镜,慢条斯理道:“我们进军浙江警校也跟打仗一样,既是打仗,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就是说,我先要云了解情况,熟悉警校的环境、编制、人事结构、内部矛盾等等一系列具体问题,然后找出缺口,一举夺取权利。”

周伟龙道:“要做到这一点,最主要一开始不要暴露自己的意图,不要给他们防范的机会。”

这些问题戴笠早想到了,见并无特别意见、建议,便宣布散会,准备近几日赴警校探虚实。

这是一个万象更新、山野披翠的夏天,戴笠带上卫兵贾金南,及王孔安等一行七、八人乘专车从南京出发,开赴杭州城。

自1915年冬天戴笠骗得岳父的表兄徐老板100块大洋离开杭州城,整整17年再没来过。

17年了,虽然是事过境迁,但那种穷困、潦倒、无奈的打流生活仍历历在目。

浙江警校设在杭州市的上仓桥。这地方过去是来过的,但并不是印象很深。那时候,他常常被饥饿困扰着,每当路过饭庄或小吃店,闻着香喷喷的米饭光看着油亮亮的菜肴,他的口水就如泉水般往下淌……真正体验过饥饿的人,会把食欲冠之于六欲之上的,食欲压倒一切,戴笠回过头来对王孔安道:“人在饥饿的时候,就算他是色魔、淫棍,把一位绝色美女脱光衣服摆在他身边都不会生邪念。”

汽车摇晃着,王孔安正注视窗外杭州的景色,听到戴笠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感到很唐突,愣了一下,以为戴笠发现了街了某一位美女,便道:“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话一点都不假。”

戴笠经王孔安提醒,马上想到了后面的两句,叹道:“‘饥寒起盗心’这话更深刻。十七年前我在这座城市打流,每当饥饿的时候,看见富人吃饭就更是忍耐不住,恨不得连吃饭的人也一起吞进肚里。那时我没钱,饥饿逼迫着,我就和杭州城里那些小偷们一道,合伙到商店偷东西,不管什么到手马上转卖,拿了钱就去小吃店吃一顿。”

这时候王孔安听出了头绪,知道戴笠触景生情,想起过去没有发达的苦难日子,便道:“现在不同,只要是杭州城里有的,处长想要什么就可以得什么。”

戴笠对王孔安的恭维并不在意,仍沉浸在难忘的思绪里。继续道:“有一次我和几个小瘪三去市‘抛顶官’(趁人不备抓人家的帽子抛给同伴,然后拿去买钱买吃的),没想同伴被人抓住了,打得半死。那一年,想起那位同伴在底墒挨打的样子,我就害怕,不敢去偷。回到一位亲戚家里,他们也不知道我在外面打流也不管我。我饿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我想着这个样子去‘抛顶官’或偷肯定容易被抓,想着讨一顿,可我又死要面子,城里不敢讨,怕熟人看见,只好去郊外。我走啊走,杭州郊外没有烟火,郊区人穷,都吃两顿,早餐至少挨到中午12点。我又累又饿,在一条小河边躺下再也不动了,想着就这样饿死算了,谁也不会管。正躺着,突然一阵沁人心脾的气味扑鼻而来……好香啦,是米饭香……我的口水涌了出来,我肠胃又翻滚起来,我的精神又复苏了,沿着饭香,向上游走去……”

戴笠陷在深深的回忆中,吸了吸他那惯来就经常不通的鼻子,仿佛那香味还在袅袅向了飘来……

戴笠道:“我走啊走,可四处并无房屋,更没有炊烟,我就奇了,暗想:难道我的鼻子闻错了?可千真万确,那饭香太实在、太强烈了,在这种香味的鼓舞下,我又走了一程,终于看到上游四、五里处有一座桥,一股清烟从桥下往外现,然后被微风吹散,香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王孔安见戴笠那样,也跟着吞口水,关切地问道:“那是什么人在桥下,后来你吃饭没有?”

戴笠道:“我走近一看,果见一个老乞婆在桥下生着火在两块石头上架着沙锅做饭。我冲过去端起来就跑,老乞婆边追边叫,还骂人,我也不管烫,边跑边用手抓着吃。等吃完了才知道嘴巴已烫起了泡,手也烫得生疼。现在回忆起来,被烫伤的印象一点都没有,而那种饭香却深深地印在脑海了。我感到奇怪,那座桥离我在下游躺着的地方至少有七八里,而香味居然也被我闻着了。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说人越是饥饿的时候,对食物的嗅觉就越是灵敏,素有‘十里闻饭香’之谓。这种人生的境界并不是随便可以领会到的。别人都知道我的鼻子一向闻不着味,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一般情况我也不轻易和人说起。”

王孔安道:“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深信不疑。人缺什么东西的时候往往对那种东西最敏感,比如男人三天不见妇女人,看到老母猪变貂禅就是这道理。”

戴笠舒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又从鼻孔里擤出两条黄龙来,然后把手绢扔在篓里,回家后由贾金南去洗涤。

王孔安道:“对了,处长,那座桥你这回应该去看一看。”

戴笠道:“那座桥叫上沦桥,是警的所在地,等会就要经过的。”汽车摇晃着进入市区,戴笠把头探出窗外,看街景和游人。一别十七年,杭州城虽新建了一些建筑,但整体上还无大的改观。只是他的心境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差。

比如同样是看到游山玩水的人,十七年前,他羡慕、景仰、幻想着终有一天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不为衣食愁,不被贫穷所窘。现在,坐着这座城市还少有的高级轿车,身边拥簇着众多下属,反倒觉得那些游人充其量只温饱有余,没有大贵大富,当他的小车经过,同样也投来羡慕景仰的注目礼。戴笠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道:“这就好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汽车经过上沧桥,戴笠探出窗,见桥已新翻,可以通过两辆长车,桥下一江绿水流过,当年那位老乞婆烧过的饭黄埔军校位于广州北郊的株江河畔,属于典型的珠江三角洲地形,举目环视,只有南面一座不高的云山其余都是平平坦坦的空间。少有树林,附近还有些村民种植的荔枝园和广桔树,环境和上沧无可相比。

戴笠一行车到警校的时间,正值学校放了暑假,正科第二期刚刚毕业,住在离校还有一段距离的雄镇楼30号的校同学会的俱乐部里等候民政厅分配。

戴笠事前已和蒋介石打电话通知学校现任校长施承志,说最近蒋有特派员来检查工作,但万没想到如此之快,听到消息时,戴笠的车已驶进校门口。

施承志很惶恐,本想对“钦差大臣”表示一番亲热,至少也开个欢迎会什么的,给他们一个好点的印象,让他们回到蒋介石那里美言美言。他怆忙出来迎接,只领着几个教员上前拉住戴笠的手,红脸道:“特派员驾到,有失迎接,恕罪恕罪!”

戴笠大度地笑道:“施校长说哪里去了,我们是奉领袖下来检查工作的,不搞夹道欢迎,这才显得施校长工作突出,不存在问题,用不着巴结特派员。”

施承志一下给戴笠几句幽默的调皮话给逗乐了,忙道:“哪里哪里,实在是才接到委员长电话,召集人开会研究接待工作。”

戴笠道:“这么说我们来得正巧,刚好赶上了这个会。好得很,我们这行人也没什么要求,先有个安身处就行。我想这应该是接待会议的首要工作议程。”说罢,拍着施承志肩膀哈哈大笑。

施承志红脸了,看看他的下属,下属也面面相觑。

很显然,戴笠估计他们还来不及安排。一会,施承志道:“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因为不知道特派员要来,事先没有准备,放假后,大多数教员都回了家,把宿舍门都锁了,留下来的多数是校领导,负责学生的分配工作。如今学校初建,暂时还是这样罢,我们留校的几个负责人先搬到一间空教室了,特派员住我们的房子。”

戴笠道:“难得施校长如此客气盛情,那我们就只有这样委屈各位了。”

施承志道:“能请动特派员去敝室居住,真是蓬荜生辉,倍感荣幸。同时也是对我们怠慢工作的宽容。”

就这样,戴笠一行在警校领导的住房里安置下来,当晚又秘密在戴笠处举行碰头会议。

戴笠在施承志的居处对随来人员道:“大家刚来感觉如何?”众人互相望着答不出话来,很多人只是傻笑,王孔安也不理解戴笠的意思,道:“感觉还好。西湖风光美丽,景色宜人,到处绿色掩映,波光粼粼。”

戴笠道:“我们是来干事业的,不是游山玩水的。同志,这念头不行,必须收敛起来,从明天开始正式投入工作。”

王孔安红脸道:“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疏,不知投入什么样的工作。”

戴笠道:“初来乍到,我们的工作更多、更繁重,熟悉环境、改变人生地疏的局面就是首要工作。”

戴笠正说着,施承志敲门进来,手里抱者一个大包,对众人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打搅各位了。”

说着,行了几个点头礼,把那个大包放在戴笠面前。

戴笠不解其意,抬起头正要问,施承志道:“这是警校的人事档案,特派员可拿去做参考,到时向委员长汇报。这所学校自朱院长着手创办以来,功绩显著,为全国各地输送了大批德才兼备、忠于领袖的警官人才,在社会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朱院长原来是兼任校长的,后来蒙他错爱,要施某人任校长,施某人不才,无能为力,好在教员学生一个个都是优秀的,我这个校长当起来也非常轻松。”

戴笠这才听出头绪,明白施承志是向他这个特派员“表功”,声明自己的工作做得好。

戴笠对施承志的喋喋不休已表现几分厌烦,不等他说完,便道:“施校长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一进校也看到了。这档案先放在这里罢,有时间我会认真看。”

施承志道:“我知道特派员的工作很忙不然在这多住几天也好指导我们的工作。”

戴笠道:“我是要多住几天的。既然委员长给了我这份工作,不受领便罢,受领了一定得干好。”

施承志装着正高兴的样子道:“这好得好,我们表示欢迎,并代表学校盛情挽留特派员常来学校指导工作。”

说到这里,戴笠眉头一皱道:“对了,施校长,我想问你们房间有什么贵重之物或私人用品?”

施承志也眉头一皱,打着哈哈道:“特派员说哪里去了,难道你们会贪我们这些小东西不成?哈哈……”

戴笠严肃道:“不,我说的是真话。施校长可能不理解我的意思。为了加强对警校的思想教育工作,领袖非常重视,特令我任这个政治特派员。从表面看这虽是个兼职,但因责任重大,我必须当正式工作来抓,替领袖负责任。根据领袖临行指示令我每年至少有三两个月时间在警校办公。因此,我必须在校内设立政治特派员办公室。并长年有工作人员,我带来的几个同志就是长期在这里的。”

一听到这里,施承志的脸色开始不自然了,但嘴里还是勉强说道:“这最好,这最好,欢迎欢迎。”

戴笠站起来拍着王孔安的肩对施承志说:“这是王孔安先生,委员长任命他为特派员办公室书记长,我不在时由他代理我的工作。我希望你们今后合作愉快。”

戴笠话音刚落,王孔安已伸出手道:“施校长以后多多关照!”

施承志机械地伸手握住道:“彼此彼此!”

戴笠道:“对学校的人事情况我们还不太了解,待以后慢慢适应。至于办公室,我想这地方不错,我就留在这里了。我的意思是等会你对部下说说,凡属私人购置的日用品或其他财务都搬走,我的属下都说他们不想搬了。”

施承志脸上的肉开始搐动,很久才道:“我是没得说,随便可以住那里,只是我的那些下级……”

戴笠道:“这好办,只要施校长发扬风格,其他人都会学你。”

不知施承志是否答应戴笠的非礼要求,欲知后事,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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