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讲 宫外三宫 二、正德豹房

正德帝是明朝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成化、弘治之后，第十任皇帝。15岁继位，性聪颖，不读书，好骑射，喜巡游，是位玩儿皇帝。豹房呢？不在皇宫，而在宫外。正德二年（1507年）八月“作豹房”（《明史·武宗本纪》卷十六）。约在今北海公园以西地方。为什么叫豹房呢？开始以养豹而得名。豹房占地大，建筑多，如建太素殿、天鹅房、船坞，又别建禁苑，筑宫殿，造密室，勾连栉列，暗室连通，后来成为正德帝宫外之宫的“安乐窝”。他自称为“新宅”、“家里”。正德帝在位16年，大体来说，前一半住在皇宫，后一半住在豹房。正德帝在豹房做些什么呢？

第一，乐舞。正德帝日召教坊乐人到豹房演戏。敕礼部发文，取河间等府乐户，到教坊承应。于是官员押送伶人，日以百计，会聚京城。到京后，选拔其技艺精湛者，给口粮，给建房。正德帝夜间微行到教坊司，观看诸乐人乐舞及演奏。正德帝还在豹房游玩，“日率小黄门为角觝蹋踘之戏，随所驻辄饮宿不返，其入中宫及东西两宫，月不过四五日”。（《武宗外纪》）宫词云：“花帽监丞一两行，西华门外冷秋霜。绛纱车仗吹香过，去伴銮舆宿豹房。”（《冬青馆古宫词》卷三）豹房佞臣有钱宁。钱宁，以秘戏进帝。正德帝在豹房，恣声伎为喜，纵淫欲为乐。后钱宁事发，被裸体绑缚，籍没家产，得玉带二千五百束、黄金十余万两、白金三千箱等。后磔钱宁于市。其养子十一人全斩首，子永安6岁为都督，年幼免死，妻妾发功臣家为奴。（《明史·钱宁传》卷三百七）

第二，荒淫。正德帝15岁登极，在豹房设浣衣局，豢养女宠，蓄集乐工、美女、太监等，朝夕处此，不居内廷。（《武宗外纪》）佞臣进献能歌善舞的回女十二人入豹房，歌舞达昼夜，犹以为不足。后来正德帝经常微服出宫，甚至到外地巡幸。巡幸所过，阅选美女，充浣衣局，数字不清，仅每年用柴炭即高达十六万斤。车驾所至，近侍先掠民女，以充幸御，至数十车。各地处女寡妇，闻听皇帝要来游幸，纷纷择配，有的抢鳏夫强作婚配，一夕殆尽。正德帝游幸时，命备大车数十辆，里面杂坐和尚与妇女，每车数十人，车盖悬球，迅疾驰行，悬球与僧头相碰，和尚与妇女相拥，帝视大笑，以为取乐。下举三例。

马美女，为闲住将官马昂之妹，长得美艳，已婚怀孕，谄媚贡献，送到豹房。马氏善骑射，长乐舞，尤会西域乐舞，还会民族语言，受到绝幸。马氏一门，鸡犬升天。无论大小，皆赐蟒衣。并在太平仓赐第，熏灼动京师。正德帝尝从数骑过其第宴饮。言官吕经等言：“今马姬专宠于内，昂等擅权于外，欲祸机不发，得耶？”俱不报。有的御史以妹喜伐夏、妲已伐商、褒姒伐周为例，冒死进谏说：“积夏、商、周、汉、晋、唐之患于一时也。”仍不报。（《胜朝彤史拾遗记》卷四）正德帝后得刘美人，而马氏宠衰。

刘美人，为晋王府乐户的名妓。正德十二年（1517年），正德帝幸大同，遍索女乐于太原。刘美人偕众妓杂进，正德帝遥见美人，悦其色，载以归，命为美人，大见宠幸。初居豹房，受到专寝。饮食起居，必与相偕，言事辄听。左右或触上怒，阴求刘美人，辄一笑而解。大太监骄横贵倨，但见刘美人，触地叩头，事若生母，呼为“刘娘娘”。正德帝要南征，秘密移送刘美人到潞河（今通州），约定大驾先发，而后他船迎美人。刘美人脱一簪赠帝行，并说：“见簪而后赴。”正德帝藏簪在衣服里，过卢沟桥，驰马失簪。及到临清（距京近千里），遣内官太监召美人，美人辞道：“无信物，不敢行！”正德帝于是单独乘船，昼夜疾航，回到通州亲迎刘美人，偕行而南。（《胜朝彤史拾遗记》卷四）正德帝的南行，廷臣舒芬等上疏谏止，下令杖之，一意孤行。

王浣衣，名满堂，霸州（今河北霸州）民王智之女，因貌美参选淑女，落选回家，不肯嫁人。她一天做梦，梦中示意有赵万兴来聘，方可成婚。乡里一位和尚出入王家，知道此梦，话传出去。一位道士听说，便改名易姓，贿赂那位和尚，让他前一天到女家说：“尔家明日当有大贵人至。”翌日，果然来一人，问其姓名，答：“我赵万兴也。”阖家罗拜，遂以成婚。这人后来在牛栏山一带举事，被捕，斩于西市。正德帝特降旨，勿杀王满堂，没入浣衣局，入侍豹房，大获宠幸。嘉靖帝嗣位，放出浣衣局。人称“王浣衣”。（《胜朝彤史拾遗记》卷四）

第三，玩武。正德帝好玩武。后江彬等以边将幸入豹房。又立内教场。选佞幸之人，赐国姓（朱），为义子，其中正德七年（1512年）九月，一次就“赐义子一百二十七人国姓”。（《明史·武宗本纪》卷十六）设什么“四镇兵”、“外四家兵”，以佞臣江彬兼职统领，为总管。正德帝自领阉人善骑射者为一营，称中军。晨夕下操，呼噪鸣炮，火炮之声，达于九门。时诸军都衣黄罩甲，就是金绯锦绮，必加罩于甲上。正德帝亲自检阅，称为“过锦”，就是眼观如锦。内军在遮阳帽上披戴靛染天鹅翎，以示尊贵——大者拖三英，次者拖二英。尚书王琼得赐一英，戴着下教场，以此为殊荣。后巡狩所经之地，侍郎、巡抚、御史等也如此穿戴，叩见正德帝。（《武宗外纪》）这真是一场大闹剧！

第四，养兽。明朝皇帝喜欢养兽，有虎房、豹房、鸟房、鹰房、狗房、猫房等，算是皇家动物园。里面有虎、豹、犬、象、犀牛、白水牛、海豹、番狗（藏獒）、貂鼠、猞猁狲、长颈鹿等，百鸟房里则专门畜养珍禽异鸟，如孔雀、白鹤、文雉、金钱鸡、五色鹦鹉等。畜养动物的数量，史书记载：“至天顺年间，二万三百余个只；弘治年间，二万九千四百余个只；正德年间，二万九百三十余个只。”（《殊域周咨录》卷十一）明朝对这些动物的管理，虎、豹、犀牛、大象等，各有职秩，有品科，如虎食将军俸禄，象食指挥使俸禄等。畜养动物，耗费巨大。嘉靖时，豹房养土豹一只，“至役勇士二百四十名，岁廪二千八百石，占地十顷，岁租七百金”。（《万历野获编补遗·内府畜豹》卷三）正德帝玩虎、赏豹，一次“帝狎虎被伤，不视朝”，玩虎受伤，不能临朝。

第五，酗酒。正德帝嗜饮，经常随行带着酒杯、酒勺、酒罂（yīnɡ，瓮），走到哪儿，喝到哪儿，醉到哪儿，睡到哪儿。有书记载：“所至辄醉，醒即复进，日以为常。”（《武宗外纪》）一次，正德帝到宣府（今河北宣化），“命群臣具彩帐、羊酒郊迎，御帐殿受贺”。（《明史·武宗纪》卷十六）这座帐殿为“铺花氈幄，百六十二间，制与离宫等，帝出行幸皆御之”。大明皇帝，醉卧帐里。佞臣江彬，导引皇帝，多次夜入人家，强索妇女，纵酒淫乐，忘记回宫，夜宿民宅，而称作“家里”。正德帝与江彬，联骑铠甲，君臣难辨，入豹房，同卧起。（《明史·江彬传》卷三百七）正德帝在豹房，常醉枕钱宁，酣睡不醒。百官候朝，到了傍晚，不见帝影。

第六，西巡。苏州才子尤侗作《威武大将军》，描述正德帝巡游云：“旌旗猎猎向北驻，楼船摇摇望南渡，豹房家里乐未终，更觅春江花月处。”（《池北偶谈·明史乐府》卷十八）正德九年（1514年），正德帝开始出游。这年元宵节，乾清宫大火。正德帝说：“好一棚大烟火也！”为重建乾清宫，“加天下赋一百万”。（《明史·武宗纪》卷十六）而后，正德帝开始微行。正德帝去过山西、陕西一带三次。一次，深夜微服出德胜门，到居庸关，被拦回。他更换守关人，又出关，幸宣府，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为此，调拨白银一百万两到宣府。正德十三年（1518年）正旦，在宣府过年。后正德帝常以宣府为家。西巡之外，还有南巡。

第七，南巡。正德十四年（1519年）四月，宁王朱宸濠反叛，攻陷九江。王守仁率军收复南昌，寻擒获宸濠。捷报奏京，秘不公开。八月，正德帝御驾亲征。十二月，次扬州，到南京。时淮阳大饥，人相食。正德帝心血来潮，通谕各地，因朱与猪同音，于猪“三禁”：禁喂养，禁宰杀，禁买卖。违者全家老少发往极边充军。民间纷纷宰猪腌肉。（《万历野获编·禁宰猪》卷一）十五年（1520年）正月，正德帝在南京过年。八月，在江西献俘宸濠。令设广场戎服，树立大纛，环以诸军。释囚，去桎梏，伐鼓鸣金，重新擒之，加以囚械，班师北返。正德帝北还时，令朱宸濠之舟与正德帝之舟，首尾相衔，连接而行，正德帝欲把宸濠放到湖里，自己亲自擒获。众谏乃止。九月，还到清江，幸太监张杨第。驻留三日，自乘小舟渔于积水池，舟覆，溺水。随侍大恐，争入水中，掖之而出。正德帝受到惊吓，又呛了水，由是患病。

第八，暴死。“帝既南巡，两更岁朔。”正德南巡，时近两年。正德十五年（1520年）十二月，正德帝回京师。他杀宸濠，告祭南郊。不久在举行告捷大典时，突然咯血，满地殷红。礼未毕，遂大渐。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月十四日，崩于豹房，年三十一。死时只有两个太监在身旁。太监将噩耗报到朝廷，上下震悼，放豹房僧人、妇女及教坊乐人。时灾异频仍，人民困苦，兵戈相寻，储蓄空虚，疮痍满目，疲敝极矣。接这个烂摊子的是正德帝的堂弟朱厚熜，就是嘉靖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