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夺得皇位后,要写诏书,布告天下。事先道衍和尚给他介绍了方孝孺其人其事,并嘱托道:您到了金陵后,杀谁也不能杀方孝孺,“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明史·方孝孺传》卷一百四十一)永乐帝点头应允。

方孝孺(1357—1402年),浙江宁海人。幼年警敏,双眸炯炯,每天读书,数量过寸。他受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训导,“尝卧病,绝粮”。家里人很纳闷,他笑着解释说:“古人三旬九食,贫岂独我哉!”这里“三旬九食”用的是陶渊明《拟古》诗中“三旬九遇食,十年著一冠”的典故,意思是衣食难以自足。孝孺长大后受到了明太祖和建文帝的信用,官至翰林院侍讲学士,给皇帝讲课,并参与机要文件起草。史称其“文章滂沛,议论波澜”。

燕王兵进南京金川门后,方孝孺被逮,带到燕王面前。朱棣命他起草继位诏书。方孝孺悲恸大哭,哭声震动殿堂。因为有道衍嘱托的话在先,朱棣不顾九五之尊,走下宝座,到方孝孺面前,君臣有了一段对话。

朱棣说:“先生,不必自找苦吃。我要效仿周公辅佐成王啊!”

孝孺说:“成王在哪里?”

朱棣说:“他自焚死了!”

孝孺说:“为何不立成王的儿子呢?”

朱棣说:“他的儿子太小,国家需要年长的国君。”

孝孺说:“为何不立他的弟弟呢?”

朱棣说:“这是我们的家事!”

孝孺说:“我不能起草诏书!”

朱棣说:“这份昭告天下的文书,非先生起草不可!”说完命太监将笔墨纸砚等放在孝孺的面前。

孝孺直对朱棣,不但不写,还将御赐的笔墨掷在地上,又哭又骂,并说:“死即死耳,诏不可草!”

朱棣大怒,忘了(或抛却了)道衍的嘱托,说:“不写,你就不怕诛九族?”九族:《辞海》引《尚书·尧典》“以亲九族”,解释“九族”有两说:一是指高祖、曾祖、祖父、父亲、自身、儿子、孙子、曾孙、玄孙,“旧时立宗法、定丧服,皆以此为准”;二是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孝孺说:“就是诛十族,我也不能写!”

朱棣以杀其弟相威逼。方孝孺面对胞弟孝友即将临刑而潸然泪下,其弟吟诗道:“阿兄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回家山。”(《明史纪事本末》卷十八)

朱棣大怒,命人以刀抉方孝孺之口,裂至两耳,再将其寸磔于市,并诛其十族。十族,就是宗亲九族加上学生。可怜那些与方氏有牵连的读书人,无辜被杀,血染黄泉。史载孝孺口占绝命诗,慨然赴死,气节高昂。清人倪瑞璿诗曰:“碧血一区(ōu)埋十族,青山千古护孤坟。”这表达了后人对方孝孺的崇敬和怀念。

方孝孺不写诏书,还是有人写的。建文四年(1402年)六月十七日,朱棣在金陵皇宫奉天殿即皇帝位,昭告天下。

上面故事反映了一个血腥的现实:永乐新贵族与建文旧贵族之间,进行了一场生与死、天堂与地狱的残酷厮杀——《明史纪事本末》记载:方孝孺之党,坐死者870人;邹瑾之案,诛戮者440人;练子宁之狱,弃市者150人;陈廸之党,杖戍者180人;司中之系,姻娅从死者80余人;胡闰之狱,全家抄提者317人;董镛之逮,姻族死戍者230人等。以上7个案子,牵连2200多人!其中许多人是前朝官员和社会名流!史家对他们称赞道:“忠愤激发,视刀锯鼎镬,甘之若饴,百世而下,凛凛犹有生气!”(《明史》卷一百四十一)

孝孺“血色诏书”风波刚平息,朱棣“白日噩梦”悲剧又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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