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谁没有看到过成群结队的紫崖燕从头上的高空飞过呢?它们在蓝色的天空尽情遨游,依靠强健的翅膀,轻盈地飞上云层,最高时速达120千米。

上帝深爱的鸟儿,你们是空间的掌管者,对你们来说,距离根本就不算什么。跟你们永不疲倦的翅膀比起来,我们的机动装置是多么简陋啊!有一个人在黎明时出发去爬山,他一整天走啊走,走得筋疲力尽,等晚上到达山顶时已经非常疲劳。不过,不管怎样,这个人还是很满意他这一天取得的成绩,因为他爬上了海拔2000米的地方。当他看到眼前辽阔的风景时,自豪之情油然而生是很自然的。不过,他现在看到从脚下峡谷深处升起了几乎看不清是什么的黑点,这些黑点慢慢地靠近他,经过了他所站的地方,然后继续直线上升,直到消失。这些黑点就是紫崖燕在追赶小昆虫,它们只要轻轻一拍翅膀就可以飞得如此之高,而人却是要花费一天的时间,到最后还筋疲力尽。一瞬间,它们就飞了这么高,又一瞬间,它们飞上了牛舍或农舍墙上的某个洞穴里的鸟巢。

人没有鸟那样强健的翅膀,但是人拥有更好的东西——面对困难时也会笑的坚强。为了能像燕子那样敏捷地上升,人类就发明了空气船以及气球;为了更近距离地研究地球的大气,人类就把观察点设在了很高的山顶,连老鹰都未到达过。仅仅是为了增加知识,在测量最高山峰时,人类以身体的疲劳为代价,有时候甚至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人类已经踏上了消失在云间的被雪覆盖的山顶。带着不屈不挠的精神,怀着对知识的渴望,人类在面对更高的高度时也决不妥协!下面我将告诉你们关于勃朗峰的一些信息,它的海拔是4810千米,它以冰雪覆盖的圆顶统治着整个欧洲。它位于法国和意大利的边界,在它后面有无数的瑞士山。也许从远处你就可以看到最高峰的顶点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日内瓦著名的科学家本尼狄克·德·索绪尔,被看成企图征服勃朗峰的第一人。那时候他还不到20岁,为了找到科学的证据,他开始设计一个测量最大山峰高度的周全计划。但是他再怎么向夏蒙尼的村民和所有教区的人们宣告也没用,即使他将给那个可以找出通向山峰最高点的人一个了不起的奖项。又过了好几年,虽然每次他都尽力去做,但还是没能成功。最后,在他发出这个公告的20年后,勇敢的登山者——雅克·巴尔马特做到了;要登上最高山峰是非常困难的,而且会遇到很多危险,因此,他是凭借他的勇气开启了通向科学的道路。

那时候,巴尔马特25岁,他天生有一双非常强壮的腿,还有一个极度耐饿的胃,他训练自己挨饿,直到能够3天只吃雪不吃其他东西。征服勃朗峰是他异常坚定的梦想,日日夜夜都在想。一个早晨,他穿上长筒靴,带上他的铁制登山杖,在背包里装了一袋面包,然后出发了。接近夜晚时,他已经到了被雪覆盖的高原上,那里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他要在那儿过夜。找了很久,他才透过雪地找到一块岩石,岩石上有一处干的地方可以坐。于是他就停在那里休息,坐在背包上,用手帕遮住了脸,然后开始搓手跺脚,好让自己的身体暖起来。这个地方一整夜都在下雪,当天微微亮时,巴尔马特抖了抖几乎盖满全身的雪,继续前进。但是因为山上烟雾缭绕,再加上暴风雨的天气,所以他决定暂时停止前进。可是,为了不让之前所取得的成绩白费,他探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观察了最有可能的行走路径;在他到达那里的第二天晚上过后,他返回了夏蒙尼。一到达地面,身上结冰的雪就全都融化了。

一回到夏蒙尼,巴尔马特就听说有其他人也要去攀登勃朗峰,于是他决定再次出发,因为他不想落后于人。经过一大片冰雪地后,他们来到了两个悬崖之间的狭长的岩石高脊前,这山脊是与勃朗峰的另外一边相接的。其他人都说这高脊是过不去的,而巴尔马特爬到了可怕的崖边,然后骑在它上面,两条腿悬在山脊的两旁。他的同伴被他的大胆吓到,为这个新来的竞争对手感到担心,然后就返回了夏蒙尼。

经过了艰苦的努力之后,巴尔马特不得不承认他无法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当他以每天7小时的时间和精力完成1000多米的路程后,这块难以跨越的岩石挡住了他的去路。因此,他按照之前的坐姿慢慢地往回退。找不到他的同伴时,他曾有一刻无法决定是跟随同伴回去,还是一个人独自挣扎前行。突然,有个预感告诉他,他一定会成功,因此,他重新拿起了背包和登山杖,朝另一个方向开始行进。

到了晚上,他已经爬上了一处海拔达4000米的高原。这地方到处都是雪,还有一片大约5亩的梯田,常年遭受着雪崩的袭击和冻风的搜刮。夏天最热的时候,太阳照射下的水银的温度都还是0摄氏度以下。当巴尔马特到达那里时,他感觉到反光的雪刺痛了眼睛,但是他并不知道用面罩来保护。他感到视线突然变得很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而且,天也快黑了,所以他只好放弃前行,蜷缩在冰缝里,等待天明。

想起在夜幕降临前所获得的一切,他不再感到恐惧,他继续忍受着可怕的孤独。没有遮蔽的地方,没有任何的帮助,甚至不知道在那样的海拔高度是否还可以照常呼吸,但他还是鼓起强大的勇气去面对危险。他是这么描述的:

“放好我的背包后,我就怎么舒服怎么躺,度过了晚上。为了让眼睛休息,我闭了好一会儿。睁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头上的天空,万里无云,很清澈,但是却跟墨水一样黑,在黑暗的背景下,是白得闪耀的勃朗峰的峰顶。在我脚下很远的法国的平原上,一个大红球好像在炽热的火炉里游泳,那是云堆里的太阳,有好一会儿我都认不出它,非常奇怪,好像要向下看才看得到它。这个火红的球似乎要沉入地球一般,它消失不久后,留下一道射向山顶的红光环,最后又变成条纹光线,消失了。然后,我下方两三千米的地方,云朵开始聚集。当从平原升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它们像海浪一样在天空中起落。同时,影子慢慢从峡谷爬上来,一点一点地覆盖了山峰,只留下最后一道浅玫瑰色的光。越高的地方,天空越黑,黑得让人以为是浓烟。最后,四周都被黑暗包围,但是勃朗峰还是白得发亮,就像黑暗的海洋里的岛屿之光,射到很远的黑暗的地方。我一直看着这道光线,直到它完全消退在积雪覆盖的山顶,然后天就全黑了,夜幕降临。

“这个时候,我已经一点勇气都没有了,周围像坟场一般寂静,我的内心极度恐惧。为了赶走负面情绪,我就开始唱歌。在那样死一般寂静的环境下,我的声音没有回声,反而非常微弱,如此奇怪让我感觉更害怕,所以我就不再唱了。我机械地从背包里拿出食物,其实我并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食物被冻住了,变得跟石头一样硬。我一口也没吃就把它们放回了背包。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夏蒙尼的景色。夜幕降临时,家家户户的灯火逐渐亮起来,但是现在却在逐渐消失。我还想,在这个时刻,我的一些同伴在准备睡觉时很可能会这样说:‘巴尔马特这个疯狂的笨蛋,现在肯定生龙活虎地站在山顶上焦急地跺脚!’

“确实,当时我在奋力跺脚,因为我太冷了,如果15分钟不动,我肯定会被冻住。我要不停地运动才能够勉强得到一点温暖。我的意志在逐渐减弱,头脑好像被困住了,从脑壳到眼睑只感觉非常沉重,当时非常想要睡觉,但是不敢睡。于是,我用尽全力跟这些悲伤的想法和睡觉的欲望作斗争,因为我很清楚如果我败给了这些欲望,我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到现在为止,虽然天空很暗,但还是晴朗的,而且有少数几颗星星点缀着天空。这些星星虽然很小,而且不闪,但是透过它们的亮光,我还是可以看清楚山的轮廓,判断出距离。到了半夜,天就全黑了。而在太阳下山时形成的云出现在山坡上,把我包围了,天很快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跟第一天晚上一样,我用手帕遮住脸,静静地等着。温度持续下降,过了一会儿我的牙齿就和手帕粘上了,衣服也被雪淋湿了,还结了一层冰,虽然风不是那么强烈,但是我手帕下的脸还是感觉到一阵刺痛。我把手放在平的地方,但是移动时,就发现手指在滴血。在这样的严寒中,我的皮肤变脆了,跟老树皮一样。

“但这是我最不在意的。我回想起白天的那个时候,我崩溃到想结束在那一刻。我对自己说:谁知道我被雪覆盖的脚一直在颤抖呢。如果层层白雪可以放过我的脚呢?一想到我脚下的土地可能会掉下去,自己正冒着掉到冰窟窿里的风险时,顿觉毛骨悚然。但是我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位置,如果因为害怕掉到假想出来的窟窿而移动,在这么暗的情况下,我很可能掉进真的洞里。

“在这么恐惧的情况下,突然一阵巨大的破裂声震动了整座山,紧接着就是碎片从山上滑落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变成死一般的寂静。对这些声音的来源我还是很清楚的,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接着一些冰川就裂了,坡上的积雪移动了,从山坡上滑下来。尽管很清楚声音的来源,但是我也没办法安心。半夜时,又发生几次这样的破裂,我意识到我可能会被高处滑下来的雪堆掩埋。

“这时候的我已经恐惧到极点了,而且牙齿也被冻僵,恐惧感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黎明即将到来时。这是关键时刻,因为如果恐惧感再持续一两个小时,我肯定就死掉了。就是这样,经过使劲摩擦和最强烈的健身运动,我的身体热了起来,因此就还可以继续冒险。然后我开始爬斜坡,那里的雪又硬又滑,在上面基本上是站不直的。于是,我就用登山杖铁的那端在上面戳出很浅的沟痕,但是那时候我已经真的筋疲力尽了。况且还要边切出一些粗糙的台阶边在悬崖的上方保持平衡。不过,最后我还是战胜了这一切困难。哦耶!我宣布,我差不多要到了!没有东西挡住从这里到山峰的路了,但是路面还是跟冰一样滑,而且没办法切出粗糙的台阶了。此时,我已经冻到不行,又非常疲惫。没办法,我必须返回,但是我相信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一定可以成功。于是,我回到了村里。我的脸又紫又肿,皮肤也发生龟裂,还起泡了,我的眼睛很红,视线模糊,基本上是处于半瞎的状态。我把自己关在棚子里,躺在干草上,在里面整整睡了两天。”

一个月后,也就是1786年8月7日,他又再一次出发去勃朗峰,不过这次是跟物理学家帕卡德博士一起去的。当晚,他们就到了博斯桑冰川的起点处,在那里他们盖着羊毛毯,度过了愉快的一个夜晚。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就出发去穿越到处是裂缝的冰川了。帕卡德博士是第一次踏上满是窟窿的冰川,所以他有点担心,但是他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看着巴尔马特的时候,他就有信心了。很快,他们就到了大平原,巴尔马特给他的伙伴指出了他度过最可怕的那个夜晚的地方。听到这些,帕卡德博士露出一脸苦相,他可不想去做这么冒险的事。

巴尔马特尽最大的努力去鼓励他,然后他们就开始爬陡峭的斜坡。在他的前一次冒险中,他已经在这里用他的登山杖铁戳出了一些粗糙的台阶。花了两个小时,他们才爬上斜坡。然后一阵狂风吹来了,他们害怕像稻草一样被吹走。帕卡德博士的帽子虽然用绳子紧紧地系住了,但还是从他的头上如箭般飞走了。风抽打着雪,直到在它们周围形成旋涡。两位旅行家摔倒在地,然而冷风刺骨,他们不敢逗留。起来,继续前进!这个时候,博士已经筋疲力尽了,差不多快要放弃此次冒险了,要不是巴尔马特的鼓励,他可能就独自一人返回夏蒙尼了。最后风停了,巴尔马特写道:

“在那之后,坡不那么陡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困难,雪很硬,没有裂痕,而且不滑。但是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了。每过一两分钟,博士就差不多喘不过气来,嘴唇冻得发紫,他就停下来一会儿说走不动了,那时他的呼吸非常短促。我也感觉胸口空空的。为了能够顺畅呼吸,差不多每走10步,我们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要么靠着登山杖支撑,要么坐在雪上。为了呼吸,我们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再做任何的努力也无济于事。就我而言,即使脚下发生雪崩,我也不会再做垂死挣扎了。我尽力去战胜疲惫,但是我的腿已经不听使唤,被冻住的关节没办法移动,而且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变成了红色的。我的同伴比我还不习惯这样的环境,体力更加透支。有时,我不得不用力去推他前进,忍受着寒冷、疲劳以及呼吸困难的煎熬,他的意志非常消沉。

“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肩并肩,走了两个小时,当我睁开眼睛时,看到我们已经差不多在山顶了,头顶上只有天空。再走一两步,就是最高点了。然后我向四周看去,我害怕看到更高的地方,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往上爬了。但是,没有,已经没有比这里更高的地方了。最后,我完成了这次旅程!我站在了从来没有生物涉

足过的地方!我到达了勃朗峰的最高点!”

天色渐暗,这迫使两个探险家不得不在一个半小时后离开顶峰。他们跟随着上山时用登山杖凿出的轨迹返回,快半夜时,他们离开了冰雪区,在更多的空地上留下了足迹。然后他们停在一块很大的岩石下面,睡了一觉。

帕卡德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说:“那非常奇怪,我原以为我听到了鸟叫声,但是那时候天还没亮!”

巴尔马特说:“那是你的眼睛出毛病了,太阳已经升起来很久了!”

因为照在雪上的炫目的太阳光,帕卡德博士的眼睛确实暂时失明了。巴尔马特的眼睛也一样,情况非常糟糕。一个什么也看不见,一个只能看到登山杖,就是在这样悲惨的状态下,他们回到了夏蒙尼。经过休息,他们的视力都恢复了。第二年,巴尔马特带着索绪尔爬到了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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