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甚至禁止使用“第三帝国”这样的字眼。对于日益发展的个人崇拜情形,他也曾对内层圈子里的人抱怨过——在某些情况下,个人崇拜的情况已发展到滑稽可笑的地步。在党新近布置的学习班上,一个女老师十分认真地讲述过她自己的一次经历:有一头会说话的狗。当被问到“希特勒是谁”时,狗回答说:“我的元首”。有个纳粹分子当场大怒,插嘴喊道,“你竟敢讲这样荒唐的故事,太可恶了!”那女老师作答时,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个聪明的动物知道,不准活体解剖。犹太人做宗教仪式时不准宰动物的法律,是阿道夫·希特勒叫通过的。所以,出于感激,这条小狗的狗脑便认出阿道夫·希特勒是它的元首。”

教会虽未把希特勒看成弥赛亚或上帝,但也对他的50寿辰表示庆贺。日耳曼人的每个教堂都特地做了许愿弥撒,“祈求上帝保佑元首和人民”。梅因斯的主教还号召各教区的天主教徒特意为“帝国的鼓舞者,扩大者和保护者元首和总理”祈祷。连教皇也给他发来了贺电。

这些荣耀丝毫未减少希特勒对罗马尼亚大使的愤慨,也未减少他对英国的怨恨。特别令希特勒愤怒的是,不久前,在美国出现了《我的奋斗》的缩写本。这个缩写本未经许可便排印成书,且收进了人人认可的美国版本中删去的各段落,以及由艾伦·克兰斯顿撰写的,提醒读者注意希特勒的歪曲的评论文章。缩写本以袖珍本成书,定价为10美分,10天内便销售了50万册。封面上印有这样的字样:“不给阿道夫·希特勒一分稿费。”(B元首的代理人立即上诉,理由是,他的版权遭到侵犯。法庭作出了有利于希特勒的判决,勒令出版商停止印刷和发行克兰斯顿的版本。“这是在实际中民主的漂亮一例”,现当上了代表加利福尼亚州的参议员的克兰斯顿于1974年说。他承认,法律上,希特勒是对的,他是错误的。

“但是,我们所销售的50万册书却帮助了许许多多的美国人,使他们看清了希特勒的恐怖政策是何等的错误。正是这些政策不久便把我们抛进世界大战中去。”)一次冒犯来了,另一次又来。这一次的冒犯者系罗斯福总统:他同时致电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刚侵略阿尔巴尼亚),呼吁他们保证不再进一步侵略。“您曾一再断言,您与德国人民并无战争的愿望”,罗斯福对希特勒说,“这如果属实,那就无需战争。”

这可惹了希特勒。4月28日,他对此作了回答。他的演说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听众——不但在全德和欧洲进行广播,而且还通过主要的广播网在美国转播。与希特勒在维也纳时的景况相比,这是无法令人相信的:那时,希特勒愿意给任何愿意听的人讲演——假若树木能听,他也愿意。那时,他的听众常对他之所云置之不理,或取笑他。现在,世界在发抖。

听众如此之多使他受到了鼓舞。威廉夏伊勒就发现,元首从未如此雄辩过。讲演一开始,他便为他的外交政策辩护。

他不但辩护得很成功,而且还转而谴责英国的外交政策。他攻击说,英国的外交政策废除了他们1935年的海军条约的基础。这是没有想到的:他自己当年如此急于求得的条约,一下子被取消了。接着,他又对波兰进行毁灭性的攻击,取消了波德互不侵犯条约——原因是,波兰人“单方面侵犯了”它。

希特勒撕毁了两个条约后,又在继续宣称,只要条款平等,他欢迎重新谈判。“想到这个情景”,他说,“谁也没有我高兴。”

这阵大脑体操确实做得非常出色的,却又被他对罗斯福的攻击所超过。这个攻击——至少是为了取悦于德国听众——是讽刺和挖苦的杰作。这是早年的希特勒,是酒吧间侍者和辩论者的希特勒。他将罗斯福总统的电报逐点予以反驳,像中学校长那样,逐点将之抹去。他的重重的讽刺和挖苦,令国会内人人听来顺耳;每次反驳后,笑声和鼓掌声一次高过一次。带头捧腹大笑的是会议主持者戈林。(B在纽伦堡审判期间,把这个讲演的电影再次放给戈林看时,他再次大笑不止。)当元首最终接触到总统要求德国应保证不再进行侵略的问题时,他的回答是嘲笑和反击——这使人笑得更加开心——却未能回答这个问题:他是否会侵略波兰?

这篇演讲的目的,与其说是说服敌人,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他的手下。他所需要的是时间,以使波兰问题获得有利的解决。他觉得,自己的讲话已达到了目的,便跑进他的半官方别墅贝格霍夫隐居起来。在尔后的酷夏中,他一点儿也不愿触及波兰,但对于俄国,他却张口就来。克莱斯特一边喝茶一边狡猾地提出的初步友好的问题现正发展为真正的热恋。在爆炸性的国会演说后不久,在苏联报纸的后版上出现了一条似乎不惹人注目的消息:马克西姆·李维诺夫的职务已由V·M·莫洛托夫接替。这是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最欣赏它的莫过于德国大使馆了。当晚,德国的临时代办便打电报给威廉大街说,外交委员会未对此事做出解释,但李维诺夫(他的夫人爱维是英国人)之被解职看来是他与斯大林之意见分歧的结果。李维诺夫本人系反对轴心国的集体安全的象征,他的下台因而意味着斯大林已放弃了这条路线。犹太人李维诺夫被非犹太人替换一事表明,对英国之初步建议业已不相信的斯大林,已将大门向其在柏林的反犹伙伴打得更开了。然而,有件难堪的事不但俄国人对希特勒瞒着,就连他自己的外交官员也对他瞒着:莫洛托夫的妻子是犹太人。

听到李维诺夫被莫洛托夫替换的消息,希特勒如同“中了炮弹”。希特勒与斯大林,两人均强烈憎恨和恐惧犹太人,这是共同的。此外,长期以来,希特勒就对斯大林的残忍多少有点儿佩服。即使如此,希特勒仍不相信与斯大林合作是明智的。5月10日,他将一名俄国事务问题专家召至贝希斯特加登,研究斯大林是否准备与德国达成真正的谅解一题。具有20年对苏经验的古斯塔夫·希尔格,现在德国驻莫斯科大使馆任经济随员,他听了这个问题后,不禁多少吃了一惊。希尔格“向希特勒提供了一个自1933年以来德苏关系的小结。他提醒希特勒,在斯大林上台后的头几年中,苏维埃政府曾常表示希望能维持旧日的友好关系”,但又有所节制。他无非是在提醒希特勒注意斯大林在两个月前,在苏共党代表大会上所作的苏联没有理由与德国进行战争的声明罢了。令希尔格奇怪的是,无论是希特勒还是里宾特洛甫,谁都记不得斯大林讲话的内容。

希尔格长篇大论地说明,苏联并不是一个军事威胁,因为她需要一个和平环境去搞经济建设。希尔格一走,希特勒便说,他自己已“有点儿俄国味道了”,还可能听信于俄国的宣传。“不过,如果他是对的,我便不能同意斯大林的和平建议。我必须尽快中断那个巨人内部巩固的过程。”他令里宾特洛甫在对苏关系中原地踏步。

斯大林则令阿斯塔霍夫恢复对德的贸易谈判。5月20日,莫洛托夫插手这一谈判,把德国大使冯·舒伦堡请到克里姆林宫。平常脸孔冷峻的莫活托夫,此次却成了和蔼可亲的主人。但是,在亲切的外表下却埋藏着一副铁石心肠。正式谈判一开始,他便抱怨说,希特勒显然不太愿意签订新的经济协议,这给苏联人一种印象,就是说,德国人并非真心诚意,而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在谈判中玩弄花招。

元首更关心的是加强他与墨索里尼的关系,至少目前是如此。墨索里尼对阿尔巴尼亚的突袭虽然使他难过(希特勒要的是取乐,而不是真干),但自那时以来,他一直在与意大利谈判,以缔结一个更有约束力的轴心条约。此条约于5月22日签订,仪式还相当隆重。它被称为《钢铁条约》,把意大利的命运和德国的命运无可挽回地捆在一起。对希特勒而言,这项条约系外交胜利的产物,因为它保证,在战争期间一方“将用其海陆空三军的全部力量”支援另一方。令人难于相信的是,由于急于取悦于希特勒,墨索里尼甚至未让其内阁或政治和法律专家们去核对条文内容——此条约甚至没有明文规定:只是在遭敌进攻时本条约才有效。这样,墨索里尼便大意地把意大利的命运置于他的伙伴的掌心。

这条约的签订,好像使希特勒拿到了冒险发动战争的许可证似的。次日,信心十足的元首便把高级军官召至总理府内的书房。他解释说,解决德国经济问题的方法与德国和波兰的分歧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泽根本不是争执的目标。这是我们向东扩大生存空间的问题,也是取得食品供应和解决波兰的争端的问题。”

因此,波兰(尽管与德国有友好条约)必须被消灭。“我们不能重复捷克事件”,他警告说,“那会出现战争的。我们的任务是孤立波兰。”只有在西方不参战的情况下,对波兰一役才能告捷。因此,他把发布进攻令的最后权力保留在自己手中。“这若办不到,那还不如进攻西方,并同时将波兰解决。”

他的矛盾言辞,令听众摸不着头脑。正在此时,忠实的凯特尔自我解释说,元首的意思不外乎是要向各将领表明,他们的疑虑是没有根据的,战争不会真的爆发。希特勒还说,他作一勇敢预言,要与英法打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我们可轻易逃脱的想法是危险的,不会有这种可能性。我们必须破釜沉舟,同时,这也不再是什么正义和非正义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八千万人的生死存亡的问题。”基本的目标是让英国屈服。“我们不会被迫进行战争”,他说,“但是,我们无法避免一场战争。”

这决不是着了征服迷的某人的胡言乱语,而是一次招供:不进行战争,德国不能再作为一个大国继续下去。只有东方无穷无尽的资源才能拯救帝国;另一个选择,即与西方将就下去,却包含着各种风险,而这是不能接受的。如果他向世界暴露真相,就是说,他一直在恫吓和逃避战争的较量,那末,德国的威信和力量就会像泄气的气球,很快消失。

众人步出冬园时,凯特尔和雷德尔可能除外,大家都非常震惊。元首呢,则神彩奕奕地跑到上萨尔茨堡躲难去了。中途还在奥格斯堡停留,观看了当地演出的《罗安格林》。即使在贝格霍夫休息,希特勒也在探讨与东方达成交易的可能性。

对英国在莫斯科谈判一事,虽然他令舒伦堡“要坐得住”,自己反而坐立不安了。假若他们先行与布尔什维克签订了协定,那该怎么办?果真如此,德国入侵波兰时,斯大林会采取什么行动?这,他必须搞清楚。5月26日,里宾特洛甫向舒伦堡发出指示,要他通知莫洛托夫,如果希特勒能得到保证,即苏联已在事实上放弃了反对德国的咄咄逼人的态度(如同斯大林在最近的讲演中表明的那样),那末德国将放弃其先前反对共产国际的政策。如果作到了这点,那末,“考虑使德苏的政治与外交关系平稳而正常”的时刻便到了。

希特勒是愿意延长其生存空间的梦想的。他要舒伦堡说服莫洛托夫,让他相信德国根本无意扩张至乌克兰。对新近签订的《钢铁条约》,俄国人也用不着恐惧,因为它完全是针对英法两国的。舒伦堡又进一步获得指示,要他向莫洛托夫说明,如希特勒认为有必要对波兰动武,苏联也不会遭难。再者,与德国签约要更加实用得多,这一建议是诱人的。因为,在外交辞令后边,还明明白白地邀请苏联去瓜分波兰。英法两国不能或不会及时援救波兰的论点,对斯大林那样一个实用主义者说来,也是有吸引力的。

由于这个建议是如此自发地提出来的,以致使威廉大街也出现了一些小惊慌。首先,里宾特洛甫将希特勒建议之内容通知了日本大使大岛,催促他向东京发电,请日本也同意此建议。在日本,批评大岛将军的人都把他看作是希特勒的应声虫。但是,如果需要的话,他会变得非常顽固不化的,他连电报都拒绝往家里发。他辩解说,任何一个轴心国若与苏联(虽未宣战,苏联的步兵和坦克却在满州——内蒙战线上与日军进行残酷的战争)达成协议,必然会使日本参加日德意同盟条约的全部机会丧失净尽,而日本的参加正是希特勒所希望的。

里宾特洛甫没了主意,连忙打电话给阿托利科大使征求意见——他说,不是因为他是大使,而是因为他是俄国问题专家。阿托利科同意大岛的看法,认为轴心国若与克里姆林宫接近,俄国人便更容易在巴黎和伦敦“把货物吊起来卖”。

苦恼的里宾特洛甫想必与身在贝希斯特加登的希特勒在电话里讨论过此事并取得了新的指示。当晚。里宾特洛甫便向莫斯科发出另一封电报,取消了先前主动向俄国人作的建议。冯·德·舒伦堡大使若未收到新的指示便不准轻举妄动。

希特勒认为,接触的俄国人级别太高了,便令威兹萨克去探听阿斯塔霍夫的口风。3月31日,他按指示执行。从内容和语调上看,他们的谈话都让人恢复信心。元首于是便于当日晚些时候发电给舒伦堡。指示他一定要“与苏联进行谈判”。这封电报刚一发出,另一封又发了

出去,建议恢复与俄国人进行的经济谈判。然而,斯大林的疑心超过了希特勒的疑心。到6月底,由于未取得重大成果,希特勒便下令中止谈判。双方似乎都急于要共度的密月也就告吹。

斯大林所追求的西方,在达成协议方面,并不比希特勒更有所进展。在伦敦,由于克里姆林宫不愿认真谈判,哈利法克斯勋爵已忍无可忍。他向迈斯基抱怨说,什么都说不行,这并不是谈判。它“酷似纳粹对待国际问题的方法”。苏联于6月29日通过《真理报》对此作了回答。《真理报》的这篇题为《英美政府不愿在平等的基础上与苏联签订条约》的文章写得非常辛辣。苏联在迟疑的真正原因是,它积极地怀疑英国的目标是将它卷进对希特勒的一场战争中去,而自己则将军事上的损失减至最小。同样持怀疑态度的日本驻伦敦大使向东京报告说,据自己的印象,英国又与通常一样,在耍两面手法:用与苏联进行的条约谈判威胁希特勒,用与德国保持和平的计划反对斯大林。

与此同时,希特勒整个夏季都躲在贝格霍夫,既不在外交界抛头露面,也不发表重要的演说。这段的沉默也许是其自身拿不定主意使然,也许与其信念有关:大部分问题,你若不管它,它们便自行解决了。不管属何种情况,他都不可能做出更能使对手混乱的事情来。这是个被动消极的季节。他耐心地倾听着墨索里尼写来的书面警告——是由一位将军亲自送来的。墨索里尼说,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又说他们两国都需要和平。“要到1943年后战争的努力才会有最大的胜利前景。”当将军念到墨索里尼不大愿意参与欧战时,希特勒并不想与之争辩。他自己的意图还是孤立波兰,把战争限制在局部。至于如何做到这点,他并不需要听一个意大利人的高见。

在他的几个副官看来,他明显地轻松多了。他于7月中旬下山,在慕尼黑作了短暂的停留,在国家歌剧院观看了专场为他演出的《汤好色》(Tannhauser,德国13世纪时,一武士兼抒情诗人,裨史载其在维纳斯堡一山洞里与维纳斯纵情淫乐,后忏悔。瓦格纳据此写的歌剧也叫Tannhauser,中译为《汤好色》——译注)。这部歌剧还有个新的特点,是专为这位国家元首希特勒增加的情节:两名全裸的姑娘,一名演欧罗巴,骑在公牛上;另一名演丽达,带着天鹅。

一星期后,他到了白莱特,参加了一年一度的瓦格纳音乐节。这次音乐节除演出了《戒指》外,还增加了扣人心弦的《崔斯坦与帕西法尔》。每次演出他都邀请他中学时期的朋友库比席克前来观看,但直到8月3日,即《歌德达马隆》末场演出后一天,他们才相见。那天下午,党卫队一名军官陪同库比席克来到万弗里德旅馆。希特勒用双手紧紧握住老朋友的右手;库比席克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库比席克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叠印有元首的照片的明信片,想让希特勒签名,以便带回奥地利去分发给朋友。希特勒戴上老花眼镜——他很小心,遇有拍照都将眼镜取下——热心地在每张明信片上签名,库比席克则在旁小心翼翼地将墨迹一一弄干。之后,希特勒便领库比席克到花园瞻仰瓦格纳之墓。“我很高兴”,他说,“能在同一地方再次碰到你。这是我们俩过去最崇敬的地方。”

由于当了元首,肩负重任,希特勒的私生活已难得有趣,而这一小插曲是罕得有的私生活的一个例子。给爱娃·勃劳恩的时间也很少;直到1939年年初她才住进总理府内的卧室。她睡在兴登堡生前的卧室里;室内的主要饰物是一幅俾斯麦的大像。元首有令,窗帘永不准拉开。这间忧郁寡欢的卧室(及一梳妆室)可与元首的书房相通。但他却要她通过佣人专用门进出他的房间。

他们虽然过着夫妇生活,但两人都尽力跟工作人员打哑谜,说他们不过是好友而已。上午,她叫他“我的元首”,但久而久之她用得习惯了,据她对好友们说,即使在私下里也这样称呼他。然而,知道他们的稳私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说来也荒唐,他们最少有一次防范不严。这事刚好发生在魏德曼上尉被解职前。一天早晨,魏德曼到元首房里去送急电,惊奇地发现爱娃的小巧玲珑的维也纳鞋竟呆在元首的皮鞋旁边——好像住旅馆时让人擦鞋似的。“我不禁想起了拉丰田的寓言”,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一边下楼梯,一边笑个不停。”

在贝希斯特加登(在那里,爱娃的住房很舒适,与元首的紧紧相连),或在总理府,每逢重要客人来访,她便被关在屋里——这是她最难熬的时刻。她渴望能见到霍尔蒂海军上将、胡佛总统、罗马尼亚国王卡洛尔·阿加·汗和其他要员。然而,她却像孩子一样被关在房里。她私下对友人说有一次,她求希特勒让她见见温莎公爵夫人,因为,她想,她们俩人有许多共同之处;却遭到希特勒的拒绝。这是最令她难过的。

但她也明白,来自全世界的伟大人物都敬重他的情人。这,她很高兴,但也只能以此聊以自慰,使她的热切地等待着的生活好受些。另外,这怎么也比早年孤单和狐疑的生活要强,那种生活曾两次导致她自杀未遂。

政治战线方面,在希特勒在白莱特欣赏《崔斯坦》的当天,里宾特洛甫批准恢复与阿斯塔霍夫的谈判。谈判结果虽然令外长高兴,但彼得·克莱斯特却警告他勿让斯大林看出德国急于求成,尤其不能为一条约而搞特殊姿态。他们应该等待,也许用不了半年,便可达成令双方满意的协议。里宾洛特甫笑了。两星期内他们便可签约!他对克莱斯特劝他要有耐心的忠告置之不理。为了急于完成条约以对付英国,里宾特洛甫令舒伦堡再次会见莫洛托夫,并建议认真进行政治会谈。这次会晤于8月3日举行。德国大使报告说,此次会谈所得的印象是,苏联决心与英美两国签约,“如果他们能完全满足苏联的愿望的话”。肯定地,这印象是莫洛托夫所希望散布的。他与斯大林两人均注意到了威廉大街的焦急情绪;他们一方面在引诱德国,另一方面又牵着英国的鼻子走。

到此时,希特勒已比里宾特洛甫还焦急了,原因是,他为波兰战役所定的截止日期只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而他仍要得到斯大林的保证——苏联红军将不予干涉。就在这节骨眼上,他若不是运气亨通就是强使之然。在舒伦堡与莫洛托夫会谈后一天,波兰出现了一次危机。但泽的纳粹通知波兰海关官员说,他们接到命令不再受稽查。波兰作出了反应:它愤怒地要求取消命令,但泽自由市参议院总裁也愤怒地否认曾发出过这样的命令,并攻击说,波兰是在寻找借口,威胁但泽。这真是小人得势。他并迅速地于8月9日夺过指挥权。同日柏林警告华沙,它若再向但泽发出最后通牒,“必然会使德波关系更加紧张”。原来是一场小小的风波,现却被弄成一场严重危机——波兰反驳说,德国若出面干涉,波兰将视之为侵略。

受控制的德国报纸已在大喊大叫。“波兰!注意!”报纸的大标题在提出警告:“华沙以轰炸但泽相威胁——波兰自大狂的宣传不可信!”另一标题在狂吹。正当戈培尔在大喊大叫时,外交部却以较低的调子发动攻势。里宾特洛甫的经济专家尤利乌斯·施努尔向阿斯塔霍夫保证,德国在波兰的利益真是非常有限的。“它与苏联的任何一种利益都不发生冲突”,他说,“但我们必需知道是些什么利益。”

希特勒虽然躲在山上,但也亲自过问此事。他将自己的专机派往但泽,把国联驻此自由城的高级专员卡尔·布克哈特接来。8月11日。布克哈特抵达了上萨尔茨堡,并立即驱车上了克尔斯坦山上的茶楼。

希特勒正忙于另一件事。“某件非常重大的事件也许很快就会发生”,在乘电梯上主要会议室时,他对斯佩尔说。他好像自言自语地提到,他要派戈林出差。“不过,若需要我会亲自去的。我把一切都押在这张牌上了。”他所指的是与斯大林签订条约。待布克哈特走进室内时,希特勒已火冒三丈,正为波兰问题大发雷霆。“在事先未得警告时若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喊道,“我就要用他们梦想不到的全部机械化部队,像闪电一样,把波兰人砸个稀巴烂!”他大声喊道,“你明白我的话吗?”

“很好,总理先生,我很明白这意味着一场大战。”

希特勒脸上闪现出痛苦和愤怒的表情。“很好”,他说,“假如我被迫打这场战争,我宁愿今天就打,不愿明天再打,我不会像威廉二世那样打仗。在全面战争开打前,他总是忧心忡忡,小心翼翼。我呢,则将无情地打,粉身碎骨也要打到底!”

像泄了蒸汽一样,他安静了下来,心平气和地对他的客人说,他并无进攻英法两国的愿望。“我并无罗曼蒂克的热望”,他快活地说,“没有当盟主的胃口。首要的是,我并不在西方寻求什么,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但是,在东方,他可要放开手脚干。“我必须为德国搞到足够的小麦。”为取得木材,他也需要在欧洲外搞个殖民地。他的野心就只有这么大。“就这么一次”,他阴郁地说,“重要的是,你应明白,我随时准备就这些事情与人谈判和讨论。”

他一再重申,若在东方得到自由,他将高高兴兴地与英国签订条约,保证英国的所有属地。显然,希特勒是想将这项保证转给伦敦——也想把接着提出的威胁一起转过去。“我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反对俄国。如果西方竟笨到连这点也不懂,那末,我便只好与俄国人达成协议,先将西方砸碎,然后再倾全力反对苏联。我需要乌克兰,我们才不会像在上次大战那样被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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