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女帝的人面色还是很严肃的, 虽然现在的凉王不管沾上什么事,那事就要么变成一场闹剧被她带偏,要么染上桃色气氛。

可毕竟今天的这出非同小可。

亲王遇刺, 死里逃生后直闯先落山安置这边, 这便是蠢货也能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一个处理不好,那就是皇室与先落山彻底交恶, 连表面和谐都无法维护的架势,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拉锯缓冲, 也没有正式的一方压倒一方, 天下就面临皇权和信仰之间的抉择, 恐会生乱。

于是女帝连忙派了人过来,哪曾想所有人被带到女帝面前的时候, 会是这个样子。

女帝看了眼面色无辜, 站在那里的三个人,又看了眼被抬过来的伏心和老二。

一时间觉得她承受了将死之人不该承受之痛。

额头青筋跳了跳, 女帝的视线扫过伏心,对这蠢货也是多看一眼都不耐烦。

想上一任先落山门主也算是个人物,否则也不会让女帝忌惮, 最后只拔除了燕皇夫父族草草了事。

没想到后继之人竟是这般蠢货,连当街行刺亲王的事都干得出来。

先落山至少在京中的势力早已今非昔比, 被老大一通乱拳下来打得七零八落。

这般人手众多声势浩大的行刺, 人手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越是人多便越暴露组织风格,但凡在京中经营甚久的人怕是都看得明白。

女帝实在想不通伏心为什么会出此昏招,在明知道老大凡事根本不讲章法和表面证据的前提下。

这会儿女帝见了伏心这倒霉样, 还以为是老大给打伤的,至于老二――

她视线又落到了二皇女身上, 难掩嫌恶。

蠢东西,连自己该站哪边都不清楚的玩意儿,为了自己那鸡毛蒜皮的利益,主动送上门给人当刀使,好让人更方便分裂皇室。

小聪明倒是不少,却从里到外透着不知所谓的小家子气,就这还想做皇帝?

女帝挥了挥手,让人把二人弄醒:“成何体统。”

接着又看着裴凉,训斥道:“朕知你当街遭遇行刺,心绪震怒,行事冲动。”

“可伏门主是你无凭无据便能冤枉的人不成?你怎就这般混不吝?如今好了,打伤伏门主,连你妹妹也不放过,接下来的烂摊子我看你怎么收拾。”

裴凉连忙摊手以示清白:“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动伏门主一根头发丝。”

“至于二妹,那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呢,怎就知道她俩双双犯了旧疾,突然吐血昏迷。我还觉得冤呢。”

“这莫不是早商量好了讹我吧?”

女帝皱着眉头:“你未碰她们一下?”

她心知老大这是在放屁,罪魁祸首肯定是她跑不了了。但老大也确实不是会撒这种谎的人。

她说没有碰,那该是真的没有肢体接触了。

便看向了前去带老大过来的人。

那人神色一言难尽,看了眼凉王,低头道:“奴才去时门主与幽王殿下已然人事不省,具体情状奴才也不知。”

女帝越发一头雾水了。

但紧接着二皇女和伏心就双双转醒,先醒的是伏心。

她睁开眼,便连忙往周围看,看到女帝在眼前,明显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看到另一边的裴凉,脸上的表情便又是一副目眦欲裂的样子。

她要吃人一样,大喝道:“凉贼!你休想辱我人夫。”

但裴凉却一副饱含深意的笑脸,没有说话。

伏心大骇,心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伏觉,就见伏觉此时紧攥领口,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见她看过来,甚至下意识的避开她的目光,一副羞耻至极的样子。

伏心眼前一黑,看着又要晕倒的样子,太医连忙施针,好歹是稳住了。

伏心颤抖的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向裴凉――

“你,你,凉贼你竟敢――”

又不能接受似的看向伏觉:“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没被这狗贼侮辱清白对不对?”

此话一出,女帝寝殿之中所有人都是虎躯一震。

她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已知伏门主醒来便质问凉王有未侮辱人夫,那么便说明她晕倒之前,侮辱人夫这种事是正在进行时。

而根据太医的说法,伏门主晕倒已经有一阵时间了,再加上伏天师的反应。

以及据皇上近侍的说法,她们到的时候,凉王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伏门主的房门。

那也就是说,凉王那是当着昏迷的伏门主的面,把人家的弟弟兼未婚夫伏天师给――

不愧是凉王,轻易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

就连女帝看裴凉的眼神都一言难尽。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轻狂放肆,不讲伦理,可也没有到这种地步的。

当着人未婚妻的面凌.辱人.夫,这是什么不要脸的人才能干出的事?

呸!

但有些人多少还抱着些迟疑的,再怎么也不至于吧?

结果二皇女接着就幽幽转醒,看着裴凉和伏觉便大声恸呼道:“门主,此二人竟在你人事不醒之时,行那苟且之事。”

“门主切莫错付――”

后面的话伏心已经听不到了,在她耳朵里,二皇女的话只是最后一层打破她侥幸的佐证。

她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恨毒的看着裴凉道:“你,你好样的,你很好――”

裴凉截断她的话,点了点头:“嗯,你未婚夫也这么说。”

这下就连女帝都怕老大这不是人的东西把伏心给气死了。

虽然她对先落山早除之而后快,也一直盼着先落山的人死绝,不过死得这般玩儿一样,倒是显得数百年来的斗争变得极其可笑了。

且对方也不便死在这里。

便呵斥裴凉道:“老大你住嘴。”

裴凉只得做出投降的架势,闭上嘴巴。

女帝便看向皇太女:“老三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太女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把二姐气吐血的话,她现在是觉得二姐越发不着调,在大姐二姐发生冲突之时,那也是肯定毫不犹豫站大姐这边没错。

可对于二姐,也不是真的毫无感情。

因此也怕自己说错话,又惹来莫名其妙的后果。

便支支吾吾道:“母皇,这么多人呢,不合适吧?”

女帝:“……”

完了,那是没跑了。

女帝脑壳更疼了,疲惫道:“先下去吧。”

伏心就不干了,大吼道:“陛下,到了此时你还想包庇这凉贼不成?”

“先落山男子有延续天神血脉之责,这般被凉贼玷污,陛下今日必须拿出说法。”

裴凉没法开口,但皇太女自以为能做皇姐的喉舌了。

便开口道:“既如此,那皇姐娶了伏仙师不就得了?”

“呸!”伏心大怒道:“好你个狗贼,原来打的这般险恶主意。”

“我先落山男子绝不与凡俗通婚,便是以死明志――”

“可你俩不是最后的血脉了吗?”皇太女道:“伏天师死了,你咋办?”

“若是你找了凡俗男子延续,那先落山血脉也不纯了吧?”

伏心一噎,她满头草包,只知道家族铁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先落山为了维持所谓的神仙人设,为了区分凡俗,制定的规则不少。

几百年过去,她们彻底与凡俗剥离变得超然的同时,规则自然也束缚着她们。

这条规定,当初防备的自然是皇室试图通过与先落山联姻,吞并先落山为皇室附庸所制定的。

先落山先祖为了拒绝皇室,自然得发大招,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到了这一代伏家会只剩二人,倒是让自己下不来台。

若是伏心敢以凡俗男子诞下的子嗣继承先落山,那么皇室就能紧接着拿血统不纯发难了。

伏心看着伏觉,一副自己所有物被玷污后的痛苦和嫌恶以及责怪的神色。

伏觉看起来更瑟缩,心中却是冷笑。

伏心只得收回嘴硬的话,退一步道:“我先落山才是苦主,如今却被你裴家皇室逼得进退维谷?”

皇太女不耐烦道:“这不是在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如今事已至此,又不能叫伏天师去死。况且此事伏天师腹中可能已有我皇姐的血脉――”

“放屁!”皇太女这是逼得神仙说了脏话,伏心脸色狰狞道:“哪有这么快的?”

“避女汤,快去把避女汤端上来。”

“别了吧?伏天师此时本就虚弱,门主醒来一句也不曾安慰,此时竟行如此刻薄之事,叫伏天师怎么不寒心?”

皇太女一副讲道理的样子:“叫我说伏门主心中已有芥蒂,倒不如将天师嫁与我皇姐呢。”

“住嘴,你裴家打的好算盘,别忘了你们裴家江山怎么来的。”

蠢货,在场人心里均叹息了一句,女帝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

她发现放太女应付这些蠢货,倒是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看来老大确实是对谁都能物尽其用的。

果然太女闻言面色不耐烦了:“行行行,既然你不领情,那就自己看着办吧。”

“反正伏仙师在皇宫之中,我皇室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到一丝伤害的,接下来会有专门的太医调理。”

“门主既然不同意仙师嫁与我皇姐,我皇室自然也不会任裴家血脉遭受冷落。”

“等仙师诞下子嗣,便留在皇宫吧。”

“你休想,先落山血脉没有流于凡俗的,即便是皇宫也不成。”伏心下意识道。

皇太女更不耐烦了,一副你赢了的架势,挥手道:“好,那你把我皇姐的孩子带回去,定得好好养育,一应待遇不能差了否则我皇室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伏心:“……”

这她爹,这她爹的话题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她凭什么要替那凉贼养野种?

伏心恨毒的看向皇太女,这玩意儿面带猪相,也是个心中阴险的家伙。

不能跟她扯皮了,否则会被带进沟里。

她指着裴凉道:“此贼玷污先落山主父,必须诛之。”

皇太女凉凉道:“以什么理由?”

“什么什么理由?她――”

伏心没说完,皇太女便打断她的话,此时的皇太女看起来,竟显露出了几丝帝王之相。

她朗声道:“皇姐才赈灾归来,功不可没,民间更是人心所向。”

“这样一位有功亲王,你说杀就杀?当我皇室是听你差遣的走狗?”

伏心就是再蠢也不敢接这种话。

皇太女又道:“孤理解门主心中震怒,可门主提议也必得有个足以服众的理由。”

“还需要理由?这贼子凌.辱我夫。”

皇太女点点头:“好,伏门主既然不介意,我皇室自然也不为难了。”

“皇姐于我裴家皇室意义重大,便是有错,皇室也不可能捏造莫须有的罪名安在皇姐身上,若是门主坚持,当然只能如实昭告天下。”

“既然门主坚持,那孤现在便去拟旨,将此事来龙去脉,皇姐所行罪状一一书写上去。”

“让天下人知道皇姐是如何当着门主的面前,犯下玷污门主人夫之罪的,也好让天下人一道替门主伸冤。”

伏心终于明白这些家伙如此有恃无恐了,此时她才意识到,这种事压根是不能传出去的。

便是她也知道,若皇室一板一眼的昭告天下,倒是可以利用一时民愤诛灭这凉贼。

可激愤过去之后,就是先落山染上污秽,跌落神坛的时候。

先落山就如同一块剔透无暇的美玉,让人望而兴叹,但却是不能有一丝裂痕的。

伏心发现那狗贼犯下这般重罪,反倒是先落山处处受制,竟然奈何她不得?

也是伏觉的存在不可替代,但凡先落山还有多的男子,也不至于――

伏心恨极,就听到那狗贼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门主贵为先落山之主,怎的还不懂凡是做决定前,要想好最坏结果这种事?”

声音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嘲意,恨得伏心想撕烂眼前这张脸。

此时伏心颇有些悔不当初,只想着尽快解决问题,取到这狗贼的血液,却不料会承受这般后果。

二皇女见老大都干出这种事了,竟然还能轻飘飘的按下来,她可没有先落山的顾忌。

这般大好机会,怎会放过?

便连忙道:“即便如此,伏天师此时受惊,也断不能不给他个交代。”

她看向老大:“皇姐不能因自己与门主之间的争端,便将伏天师置于尴尬之地。”

二皇女这么说也是实在看不惯这对狗男女之间浓情蜜意的样子,多少也要挑拨一番。

却听老大那混账闻言大手一挥,一副大方的样子道:“这岂用你说?”

“本殿对侍奉过我的男子一贯大方,从今往后,我说的,伏仙师的事便是本殿的事。”

“不论伏仙师身处何处,但凡受到一丝委屈,我裴凉便是仙师的后盾。”

“便是万一伏仙师所诞子嗣遭受不公待遇,被人欺凌殴打――”

说着那狗东西竟然露出一副想着就心疼至极的表情:“便是天下人阻碍,我也会把孩子接回来。”

伏心又吐血了,二皇女都觉得自己试图在无耻上挑战老大确实是个错误。

女帝咳了一声,让裴凉适可而止,要是真气死了人,今天怕是不好收场。

便开口道:“今日之事纷乱,还是先就此散去吧,待查明缘由,再行发落。”

接着表态一般糊弄的呵斥了老大两句:“你回府给朕好好待着。”

裴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又不是我先动的手。”

二皇女冷笑:“皇姐倒确实经受了无妄之灾。”

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哪知老大却不要脸道:“那是,今日我受惊了,可得回府让妹夫安慰一番。”

二皇女闻言,也跟伏心一样,忍不住吐了血!

*

裴凉在皇宫里闹的这场,因为女帝和先落山那边的双重约束,倒是没把伏觉被凉贼拱了的事揭出去。

不过凉王遇刺后闯入皇宫,京中权贵该知道还是知道了。

待凉王离开皇宫之时,据说先落山门主伏心和二皇女两度吐血,也不知道是被殴打的还是被气的。

总归凉王这次不算吃了亏。

只不过遭此大难,京中不少官员多少得表示一番。

因此回到凉王府的时候,已经有好多路人马来问候过了。

裴凉进入王府之中,发现居然柳将军已经亲自赶来了。

见她回来,苏h和周驸马以及柳将军大松了口气。

美人这般替她忧心,裴凉自然心里受用。

于是留了柳将军用饭,有三位美人作陪,今晚晚膳用得是格外舒心。

可裴凉浑身舒坦的时候,伏心就截然不同了。

派出去行刺凉王的人已经不辱使命的将东西带到她面前。

伏心看着那张带血的帕子,脸上毫无喜色。

她沉声道:“确定是那狗贼的血液?”

那人道:“确定,属下亲手划破她的血肉取下的。”

伏心点了点头,挥退了那人。

死死的盯着那张帕子,像是把它想成裴凉,欲千刀万剐一般。

门再次被打开,是伏觉端着药走了进来。

他来到床畔,对伏心道:“阿姐,喝药了。”

伏心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面上难掩嫌弃。

她冷声道:“你倒是还有心思去拿药。”

伏觉低眉顺眼道:“万事都不如阿姐身体要紧。”

伏心心里松缓了几分,身上实在不舒服,还是端起药碗,一口喝了下去。

接着待伏觉准备收回药碗的时候,将其直接砸了出去。

然后抓着他的手问到:“那狗贼马上就会消失,你可会对她有所不舍?”

伏觉没有说话,伏心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讽刺:“定是忘不了的,毕竟她可是你第一个女人。”

手里攥紧那张帕子,伏心大恨:“那帮废物,若是早一步――”

“不可能的。”伏觉突然开口道。

伏心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头更疼了。

接着又确实听到伏觉再次开口:“凭你这蠢货,便是先凉王找来之前得到她的血液,也不可能送走她。”

“你――”伏心震惊的看向伏觉,神色逐渐震怒。

就见伏觉眉眼中的顺从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不屑。

他唇角略带了一丝笑意:“你真的以为凭你这种两句话就被人绕得找不着北的蠢货,能诱导她承认自己来历?”

“至于这手帕――”他拿起伏心面前沾血的手绢,放在烛火上点燃。

伏心气得心口疼:“等等,你在做什么?”

“耗费这般人手,好不容易取了那狗贼一丝血液,你竟然――说,你是不是已经归顺于她?”

“咳咳!”伏心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几下,竟然咳出了血来。

她以为只是今日吐血之后的遗症,并没有多过在意。

紧接着道:“果真男人就是无用下贱,但凡是女人只要得了你身子便能让你顺从。”

“伏觉,你空有天神血统,却枉为我先落山之人,与那凡俗男子有何区别?”

伏觉嗤笑:“先落山之人,有何特别之处吗?”

“你――”伏心不可思议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伏觉眼中的讥诮更是不加掩饰:“糊弄天下人,结果糊弄得连自己都信了。”

“阿姐口口声声不屑与凡俗相提并论,可先落山所做之事,狭隘之处又有何区别?”

“若母亲父亲和阿姐真如自己所说那般超脱,如今门主之位又怎会是你个毫无继承之力的废物?而我这个真正得到传承的人却只是繁衍工具。”

伏心大怒:“原来你竟对此事耿耿于怀,你想要什么?你一介男子,还想坐上门主尊位不成?若非我震慑,你早被吃得骨头不剩了。”

伏觉只觉得凉王有句话确实说得没错,跟蠢货说话,耗费的是巨大的。

伏觉道:“所以了,你们在真正的继承权和遵从凡俗女尊男卑之间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了。”

“父亲总说阿姐是我的天,有阿姐存在,方能保先落山与我不受欺凌,可今日证明了,阿姐既占据我本该有的一切,却无行使义务之能。”

“这样一个废物,我为何要留着白占属于我的东西?”

“荒谬!你从何开始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伏心震怒:“是不是那凉贼挑唆你的?”

伏觉想到什么一样,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道:“不过阿姐有句话确实说得没错,若是凉王消失,我倒确实会有些许不舍。”

“不过阿姐放心,你生前未完成之事,弟弟自然会继承阿姐遗志。”

伏心双目圆睁,仿佛没有听懂这句话,紧接着,她鼻尖一热。

摸了一下,满手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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