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魏映舒置于危险之中, 但他现在无比确认,那包毒药就在魏映舒的身上。

既然裴凉能够先一步想到这一策略,并提前让人把毒药找出来掉包的话, 那么将真正的毒药藏于魏映舒的身上, 更是举手之劳。

毕竟从厨艺比赛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上, 便是厉深他自己, 因为人群中早已藏了自己的人引导言论, 便下意识的认为这块已经处于自己掌握中, 疏于关注。

裴凉将在人群中煽动的几个人早已盯死最后抓出来, 那么凭什么她不会借此机会浑水摸鱼?

被众人视线盯着的魏映舒有些慌乱:“你,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你们怀疑我是幕后黑手?”她不可置信的道:“总不能因为我与裴家往日有过节, 便将如此重罪栽赃到我身上吧?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来那般大的心机城府。”

坐他旁边的王公子也连连点头:“正是, 映舒性子再是单纯不过,踩到一只蚂蚁都会心疼, 怎会做那毒害人命,设此毒局的事?你们莫冤枉她。”

裴凉却道:“魏姑娘不必惊慌,大伙儿的反应只是基于往日事实的猜测而已, 确实没有道理。”

“但正如方才池掌柜一死,我第一楼就成最大嫌疑一般, 在场这么多人中, 如若真的有人要害我, 至少明面看来,确实你嫌疑最大。”

“不过万事都要讲证据,反正如今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 都会搜身,为了证明清白, 您不妨第一个出来,也好打消疑虑。”

“搜身?我凭什么要让人在众目睽睽下搜身?”魏映舒连忙后退两步,脸色抗拒道:“如此一来我名节何在?”

顾修却道:“放心,在场女客自然是单独引入包厢,由女衙役搜身。”

便是这么说,魏映舒心里还是不安,她眼睁睁的看着裴凉绝地翻盘。

先前那些一环环罗织缜密的罪状,插翅难逃的布局,一开始她看似无从辩白,但却一直在她掌握之中。

这让魏映舒深刻的意识到,不管是她还是厉深,都太过低估裴凉了。

而对方既然敢将矛头直指自己,那么肯定已是早有准备。

魏映舒不断往后退,手藏在袖子下偷偷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然后便心里一跳。

她这会儿众目睽睽,任何微小的反应都瞒不了人。

魏映舒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女客推了推她:“既是女衙役搜检,你还矫情作甚?快去别给大伙儿添麻烦。”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是从她身上搜出点什么,便不用累得所有人被查了。

只魏映舒原本摸到莫名出现在衣服里的东西就手指颤抖,又被那女客一推。

那东西顺势就从她身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女客连忙退后一步:“不是我啊,大伙儿看到了,我就推她肩膀一下而已,这玩意儿是从她衣服里掉出来的。”

衙役连忙上前捡起那包东西,仵作一查:“正是害死池掌柜的无常钩。”

一众哗然:“还真是姓魏的干的?”

“想出如此毒计,分明是奔着灭人满门去的,当真是黑心烂肺,蛇蝎心肠。”

“正是,裴魏两家虽则不对付,但哪次不是魏家自己的问题?他们若不做那无耻行径,便是谁也挑不出错来。”

“好歹魏家一家立命本事还是师承裴家呢,竟一点香火情分都不讲。”

“一家子恶毒发指的小人,当初那魏启贵妇人之仁,结果保下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魏映舒脸色惊惧发白,周围人的指责还有大祸临头的恐慌让她混乱无措。

不不,不能慌,就像裴凉一样,冷静才是解决麻烦的关键。

魏映舒深吸了一口气:“诸位,便是这毒药在我身上,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毒害的池掌柜,更别说买通证人诬陷裴家,攀扯先帝的事了。”

“整个第一楼人多手杂,中途是谁为了栽赃陷害,放入我身上也未可知。”

这话要说起来也不是没道理,只是周围的食客哪里耐烦被她牵连?

连忙道:“你什么意思?要拉咱一块儿下水不成?”

“周围这圈人,哪个不是熟面孔?都是跟裴家来往几十年的街坊老客了,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谁会栽赃诬陷你?”

“就是,咱们便是有那心,也没那本事。倒是听说魏掌柜的人脉广阔,手腕通天。”

说着看向她旁边的王公子。

那王公子本就为心上人被冤枉焦急,一听周围落井下石,怒道:“干什么?造谣诬陷不怕挨板子吗?”

话才说完,就有个声音冷冷道:“这位王公子倒是比令尊还有顺天府尹的官威。”

王公子心里一跳,果然回头是顾修在说话,顿时不敢多言了。

只不过顾修也不是偏帮,他道:“不过魏掌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数条罪状罗织,情形错综复杂,便是毒药在她身上,就此定罪也过于敷衍,还得好好盘查。”

厉深和王公子同时松了口气,只要顾修不偏帮便好,凭映舒的人脉,便是被带到衙门盘问,也不会吃什么苦头的,只要一口咬定不知,便不能给她定罪。

但裴凉已经将刀刃提起来了,又岂会轻轻放下。

她冲顾修道:“侯爷,这池家方一登门我就起了疑,我做酒楼生意,不可能不知同行现状,兼之池老爷子与我祖父有旧,自然多关注两分。”

“我早知醉阳楼这几年颓靡不显,池大厨行事低调,便是眼气我第一楼的风光,也不该是他们率先出头,于是在比试之前,便让人出门打听了一番,如今人怕是已经回来了。”

“还请侯爷允许通传。”

顾修点头:“传上来吧。”

说完一个面生的伙计便进了来。

他直接道:“侯爷,当家的容禀,我先是去了池家醉阳楼,那里大门紧锁,一派萧条,一问之下,原来竟是闭店数日了。”

“于是我便打听到池家宅邸,寻过去后发现那边也是空无一人,叫门不应,向邻居打听,却是说近日池家遣散奴仆,且前些天有过打砸吵闹的动静。”

“邻居当时池大刚又典当家中物件赌博,与家里人起了争执,此事往常也有,便没有在意。”

“只是从那晚之后,便没有见到池家姑娘和小子。那池家姑娘与在场池大公子乃一母同胞,均是池大刚原配所生。而这位池夫人是池大刚继室,育有一子,那最小的公子如今才六岁,平时最是跳脱好动,每日最喜欢邀邻居同龄小子玩乐,却是好几天没有出现了。”

顾修闻言道:“你可入内查看?”

那伙计道:“此乃私闯民宅之事,小人并未做。”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如果不是心中笃定,是不会特意说出来,引导人往这个方向探查的。

果然裴凉道:“池大厨,家中小姐公子数日未露面,可是身体不适,或者走亲访友?”

池大厨和池大公子嘴唇苍白,目光绝望。

便是那一开始侃侃而谈的池夫人,如今也招架不住了:“对对,就是走亲访友去了。你莫要多打听。”

“为什么?你池家指控之事,可关乎我一家性命,如今证明你们所言不实,自然得从源头好好探查你们的动机。”

“你池家最近仿佛多有变故,子嗣去向可疑。走亲访友而已,你便说他们今在何处,好证明你所言非虚。”

“很,很远,他们下江南去了,没有数月怕是回不来。”池夫人道。

“是吗?如今行路艰难,您池家倒是放心一个未出阁少女和一个几岁小儿单独出门。”

“不过确实得提醒您几位,孩子在外危险,尤其如今局面僵持不下,你几位于我的指正怕是全部得落空,如此一来,您几位因着攀扯先帝构陷他人的罪,进一趟监牢是免不了了。”

“就是不知道何时能出来,负责‘伺候’家中少爷小姐的人可否忠心,否则一位豆蔻少女和几岁幼儿,没有家人庇护,怕是命运堪忧啊。”

池家人脸色的汗珠是大颗大颗往下滴,他们畏惧厉深的心狠手辣,但同样的,他们今日事情没办成,反把自己搭进去,被扣押在歹人那里的孙子孙女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最先崩溃的事池夫人,她连忙跪地不起,一个劲给顾修磕头:“侯爷,我招,我全招。”

“是有人设局引我家掌柜去赌,败光家业不说,还引他签字画契卖掉儿女。”

“那歹人带人上门,明目张胆抢走大姑娘和小儿,因是生父所卖,便是闹到衙门也没有用啊。”

“那歹人便以此胁迫,承诺只要按他所说行事,诬陷裴家,便还与我们醉阳楼和孩子。只是要成事,还需搭上一条性命。”

“是选我家那杀千刀的败家货,还是一双儿女,只能二选其一。那杀千刀的毫不知情,还以为自己吃下的是泻药,那人对他交代是以此诬陷裴家食材有碍。但交代与我的却是那杀千刀的死后该如何说辞。”

“咱们没办法,只能舍了那害得咱家破人亡的冤家。”

“是我们池家不厚道,但是侯爷,裴掌柜,稚子无辜,还请您们看在主动认罪的份上,派人营救吧。”

那池家方才诬陷于人的嘴脸让人鄙夷,这会儿周围的人听到一家遭遇,虽则照样恨其无耻,但也不免唏嘘。

与当初的天香楼一样,又是个败家子带累全家的事,在场家里有儿子浑闹的,不免已经开始琢磨回去收拾一顿了。

池大厨与池大公子也随池夫人一同跪下,自此所谓裴家技艺来源的问题,是再无疑点。

顾修叹了口气:“你池家遭遇固然令人唏嘘,但为解自家困境,便陷裴家于不义。那等诬告之事,可事关裴掌柜全家性命,裴家何其无辜?”

“先押着吧。”

倒是也招了个人道:“带一队人查探池家姑娘小子的下落。”

裴凉道:“侯爷且慢,那池家少爷小姐的下落,我已有眉目,应该已经在营救之中,稍后便见分晓。”

“哦?”顾修眼神闪了闪,有些好奇她如何做到。

只是这时派去全公公与徐老处的人也回来了。

顺便各自还带回来一人。

全公公这边是一个年过五旬,看起来性子柔顺的妇人。而徐老这边,则是一个青年,正是他的大孙子。

二人一见他们就变了脸色。

裴凉道:“看,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事因挖出来了,因此你们如何保证,事成之后他们还会留在世上?”

全公公悔恨大哭:“枉我历经阴私无数,老来异想天开,竟没看透这道理。”

原来全公公丧子孑然一身是真,但之后结识这位张姓妇人,这妇人也是命苦之人,两相依偎,倒也彼此寄托。

全公公自知自己油尽灯枯,唯一记挂的就是自己走后,孤苦无依的妇人晚年凄惨,于是被人找上许诺大笔银钱之后,犹豫一番便也答应了。

至于那徐老,也是长孙被人做局去赌,欠下巨债,不得已昧着良心诬陷跟了一辈子的东家。

要不怎么说一招鲜吃便天?厉深那局虽则简单粗暴,但就是好用。只要家中有一不孝子弟,稍使手腕,便可绑架一家为其所用。

这也是裴凉把裴富贵关在乡下老家的原因,蠢货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年头给蠢货赋予了太多的权利。

这样一来,裴凉身上的所有指控都洗刷干净了。

顾修正要使人押解那些人去顺天府,裴凉又道:“侯爷,幕后黑手还没有揪出来呢。”

顾修挑眉:“你也听到了,出头与这几人交涉的均不是一人,想必只是受人驱使的小喽,那背后设局之人狡猾,从他们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只能将他们带回府衙,让画师根据描述画出那与他们接触之人的相貌,再全城通缉了。”

裴凉却笑了笑:“却是巧了,我的伙计们办完事回来,经过南城的时候,说是正碰到几波帮派地痞斗殴。”

“本着身为京中居民,维护周围治安人人有责的原则,我的伙计们上门劝了劝架。”

“谁知那其中一个帮派的地痞非但不听劝阻,还胆敢袭击无辜,无奈之下我的伙计只能联合其他几波人,将其制服拿下了。”

裴凉指了指被揪出来煽动言论的那几人:“这几人如此面生,不知来历,不若试试问问那些人,是否相互知道来历?”

顾修似笑非笑:“裴掌柜的伙计还真是好能耐,什么事都做得,倒是把府衙里的正经衙役,给比成了一堆酒囊饭袋了。”

裴凉笑:“我一个女子在外行走,自身安全当然是重中之重,聘用伙计护院时,要求高一些也在所难免。”

顾修是不信这说法的,只不过想到京中传言她与师飞羽暧昧,便只当这是那位能耐人给自己的美娇娘派的保护。

倒也不追究。

而人群中的厉深此时却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原来就连栽赃映舒都不是裴凉的最后一环,她深知以映舒的依仗,在证据不甚坚实的情况下,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或许一般女子进了监牢便会脱半条命,但映舒有众人上下打点,甚至那姓王的府尹公子亲自照顾,除了名声上又会受累,实质影响不会大。

但此刻,是厉深成为城南地下势力老大后,头一次体会到这种万事休矣,无力回天的绝望感。

那女人好打算,她根本就是顺势而为,趁着将他困在此地的机会,联合与他有仇的几个当家,趁机发难。

不,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他那几个仇家,一个比一个谨慎,不可能贸然听一个女人指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手。

定是这女人回京开始,便已经接触打点了,可笑他还将人当做一普通厨子。

果然,看起来就是好巧不巧,所谓帮派争斗被带上来了的几个人,正是被派去接触池家,全公公,还有徐家的那几个。

池家他们一见到人,顿时心绪激奋:“是他,就是他,唇下长了颗痣那个,化成灰我也认得。”

“你们将我家闺女和小子藏哪儿了?”

裴家伙计道:“问了,就藏在你池家那片一个旧宅子里,人已经解救出来了。”

说着带上来两个优点狼狈的人,一个豆蔻年纪的少女,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儿。

二人被拘禁这好几天,吃喝都敷衍,连洗脸都不准,担惊受怕,很是憔悴。

池家人一见二人,却是抱头痛哭。

后池大厨来到裴凉面前,与她跪下,痛哭道:“裴掌柜,是我池家对不住你。”

裴凉忙让人搀扶他起来,道:“你池家也是受人胁迫,若说我心中毫无芥蒂那是假,只不过这背后阴私,你们也只是被推出来的卒子,让你们一家承那背后黑手的罪过,倒是不必。”

“便看府尹如何判吧。”

这算是厚道了,周围自是一片称赞裴家仁义之声。

裴凉接着道:“侯爷,那么只要查清这些人隶属何人手下,再顺藤摸瓜,背后黑手的身份便一目了然。”

顾修点头,除了带上来这几人,厉深的人几乎被一网打尽,都不用刑讯拷问,在场不少对地下势力有所了解的,便知道是哪路人马了。

“这不就是青蝠帮的人嘛。”

想到那厉深还在场,方才更是被裴掌柜叫破,众人视线聚集在他身上。

裴凉笑了笑:“历公子,你我素不相识,费尽心机做此等大局害我是为何?”

厉深冷笑:“不为何,便是看你不顺而已,我青蝠帮做事还需得什么理由?”

“无非是你技高一筹,我厉深栽在你身上也不冤,今天这个事我认,你待如何?”

裴凉道:“我不信这世上有毫无道理的恨,更何况这区区看不顺眼,便劳动历公子耗费如此人力物力心力针对,若真如此,历公子一年到头恐怕是忙不过来。”

此时厉深已经被抓了出来,摁着跪在地上。

裴凉低头,在他近处道:“你以为你一个人抗下一切,就可以把人摘出来?”

“不巧,我也是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斩草除根的人。便是你这条疯狗不在了,只要她对我的恶意一天不消,总是麻烦。”

“我没那能耐,改变不了别人的危险想法,便除掉有危险想法的人吧。”

厉深目眦欲裂,就看到裴凉招了招手,又有一个人被带了进来。

此时因为她罪名洗脱,顾修又默认她使唤的人都是师飞羽的,场中竟默认由她主导了。

见来人,厉深和魏映舒的瞳孔均是一缩。

那人是魏映舒的舅舅。

裴凉道:“我回京时日尚短,不知这历公子来历,为何与我有此仇怨。”

“不过此人叫刘财,乃魏厨亲舅,如今在历公子手下做事,替他催债,端的威风。”

“且我也听之前在天香楼做事的大厨伙计们提起,魏厨的生母魏掌柜,整日里将历公子挂在嘴边,以他之威名行那克扣薪饷,苛待员工之事。”

“想必历公子与魏家是交情不浅的,而魏家与我裴家积怨颇深,这――”

“全是你一面之词。”厉深道:“如今这些伙计在你第一楼讨食,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呸!还想狡辩?”有街坊老客道:“那姓魏的毒妇打着你厉深的名号,欺压周围商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当咱们都是聋子?不过是畏惧你手里一帮无赖地痞,做生意的没法跟无赖耗,忍气吞声而已。”

“前年天香楼附近新开家酒楼,便被你们三天两头折腾倒闭了,人家走那天魏氏还上门讥讽,与周围商铺起冲突,那次不是带的你厉深的人?”

“你厉深就是他魏家的一条狗,还装什么装?”

“正是,毒药都在姓魏的身上呢,铁证如山,便是你姓魏的指使厉深设毒局要害裴家,莫想抵赖。”

“这对奸夫□□。”

周围出口讨伐,魏映舒连连想躲,却被一把薅了出去,摁着跪在地上。

王公子不敢相信自己心上人是这等蛇蝎心肠,下意识想拦,却被赶来的府尹一巴掌抽得最破血流。

“叫你不要跟这水性杨花的贱人混一起,给我滚回去,往后不准出门半步。”

“不是我,不是我!”魏映舒拼命否认,面上惊慌失措。

只是在场可没有哪位高官公子足以左右一个侯爷初断的案子,于是魏映舒与厉深一道,被押进了顺天府大牢。

若只是普通的杀人诬陷还好,最重要的是攀扯先帝,顺天府尹早就厌恶此女,自然不会手软。

而其他家的那些公子,因着最近屡屡有人被魏映舒牵连,那富户刘公子家皇商资格被取缔,府尹王公子家连续遭师家和顾侯爷敲打,厉深就不必说了,身家性命都得填进去。

那简直就是个祸害狐狸精,以往家里的祖宗要死要活的护着,那些公子家里人怕打属伤瓶,但若是举家都遭牵连,便是打断败家子的腿也不会让他们掺和了。

牵扯先皇,是谁担待得起的?

于是厉深与魏映舒在牢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厉深本来就是罪状一大把,树倒猢狲散,很快便判了死罪。而魏映舒这边因着她一再否认,厉深也从头到尾独揽罪名,倒是一时半会儿僵持不下。

不过再怎么如何,第一楼大堂死了人,到底忌讳。

于是裴凉直接关了第一楼,在从魏母手里买回了天香楼。

魏母因着以往借厉深之势欺行霸市,也被治了不大不小的罪,需要钱赎没打点。

女儿被羁押,看来凶多吉少,魏母自然得替自己今后做打算,所以裴凉买天香楼并没有受到阻碍。

于是短短时间内,天香楼与天下第一楼的招牌,便又合二为一,重回裴家掌控。

那一瞬间,裴凉能感觉到属于这具身体的不甘和渴望得以慰藉,替人将家业夺回来,也算是她借用人家裴小厨身体的酬劳吧。

天香楼重新开业,老客们也纷纷回来。

一时间仿佛所有事都回到了正轨。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到了师飞羽休沐的日子。

裴凉念着自己的大餐,甚至提前几日减少了工作量。

这天师飞羽果然如上次所说,休沐后直接来了裴凉这里,没打算回师家,

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邱三响和应四季,没带多余的人。

三人是酉时到的裴凉的宅邸,正好晚饭时间。

他们在军营里待了一个多月,这会儿风尘仆仆的,裴凉便先赶他们去洗了澡。

待三个帅哥一身清爽的出来,晚膳也摆上桌了。

/醋.溜.文.学.发.最-.快/  只是这会儿邱三响和应四季却没空注意那心心念念已久的美食。

他们家世子从屋子里出来,穿了一身覆盖着华光的珍珠白锦衣,乍一看,便是他俩跟了他家世子十几年早没新鲜感的人都惊为天人。

只见他家世子走过来,步履移动之间仿佛带着朦胧的光影,乌木一样的发有些微湿,被一顶通体净透的,价值连城的玉冠所束。

刚刚洗完澡的世子这会儿脸色净白,颊边因那热水的温度有些微红,嘴唇湿润。

这,这咋一副待君采撷的侍寝样儿呢?

平日里世子爷朴素低调,便已经引得京中女郎夜不能寐,要这般模样出去,怕是他俩不一定防得住。

师飞羽一进浴房,便看到备在更衣间的衣饰,他心下雀跃期待。

这会儿出来看见俩傻小子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免更迫切裴凉的反应。

邱三响和应四季见他们世子不说话,连忙夸道:“咱们世子当真人中龙凤,天人之姿,裴掌柜能找到您,那是她的福分。”

师飞羽得意压不住,嘴里却假模假样道:“胡闹,两个人在一起,自然是看心意相通与否,肤浅之辈才谈皮相。”

是是是,嘴上这么说,没见您收拾起来的时候动作慢啊。

三人来到饭厅,裴凉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师飞羽的那一刻,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她目光毫不掩惊艳,又无一丝其他女子般的羞涩,反倒是有那么股只可意会的侵略性,仿佛一只手已经探入他的衣内了。

这番对视下,师飞羽不敢相信竟是自己先败下阵来。

他有些狼狈的挪开目光,耳廓发红。

邱三响和应四季虽然是两个未经人事的单纯童子鸡,但刚刚那气氛,简直让他俩脸红心跳。

两人一句话没说,却让他们莫名有了自己多余的感觉,恨不得从地缝钻进去。

还好裴凉收回视线,开口道:“先吃饭吧。”

那奇怪的气氛这才一松。

师飞羽坐在裴凉身旁,裴凉给他夹了一块豆腐,夸赞道:“很好看。”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锦衣玉冠,能装点于你,何其有幸。”

这还没伸筷子呢,邱三响和应四季便觉得自己被囫囵塞了一口东西,难吃,但是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撑饱了。

师飞羽耳廓红晕未散,此刻又起,他强压嘴角,让自己不要在女人面前显得轻浮。

绷着脸点了点头:“华美精湛,我很喜欢。”

“不过以后你别送我这些了,我与你一起,不是图你这些的。”

“真的?那可惜了。”裴凉故作忧愁叹了口气:“还有一套黑色的在赶工呢。我喜爱你身着白衣,仙袂飘飘的样子。也喜爱你城府庄严,凌厉霸气的样子。”

“那黑色衣料还是我亲自设计的花色暗纹,还有特意寻来的墨玉雕琢配饰。你若不要,我留着也没有意思,只得看看京中还有哪些气度风华的公子,虽则肯定逊你不止一筹,也好歹不枉那精良美物来此世一遭吧。”

师飞羽一听脸色就沉了,他急声道:“什么公子?你还想去装点哪个公子?”

“你的钱只能用来打理我,也只能花在我身上。若敢打量别人,我让他有那心,也没命享用。”

三响四季猛地抬头,世子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明摆着人家逗弄你而已,你怎的还跟那知道相公贪花,看紧银钱的妇人一般?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在问对方,他们世子爷真的不是图人裴掌柜的钱吗?

裴凉见他急了,觉得可爱又有趣,便哄到:“知道了知道了,身长尺码都是按你的剪裁,又能赠给谁?你若不要它们,便只有被闲置一角的可怜命运了。”

“你就当是它们可怜,也得收下。”

男人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不够坦率,明明已经卖给她了,还是放不开。

在一起的时候裴凉是真大方,也真心喜欢用好东西装点她的帅哥们,喜欢他们意气风发精致华美的样子。

说来也是怪,别的富婆养的小白脸都是整日挖空心思抠好处。

反倒她这边很少主动跟她要,所以她送礼的时候都形成了一套特殊的流程。

非得她给足面子,台阶搭够才肯收,不过之后床上的表现也是更卖力的,所以裴凉不介意哄。

果然师飞羽听完,面上的怒气全消,在这般攻势下虚荣得到了极大满足。

她定是除了自己,眼里已经容不下外物,方才如此心心念念,极尽付出。

师飞羽觉得自己得承她美意,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迫切。

便傲娇道:“你也不用说这般好话哄我,我知你一向擅长牵我心思,你要给,我收了便是。”

“只是我说清楚,我收这重礼,可不是我贪图它精美昂贵,本就是装点给你看的,平日里若只我一人,哪有这奢靡之气?”

“我知你们女人家喜好炫耀攀比,你如此精心的拾掇我,于你面上也有光。”

“所以这些东西,你便是花用在我身上的,多也是满足你自己而已。”

三响四季都被这番不要脸的言论给整懵了啊。

这明明还没开始吃饭呢,怎就闻到了一股饭后解腻的茶香了?

偏那裴掌柜还半点不生气,反而笑道:“那是自然的,你出去便是我的脸面,别的男子有的你若没有,这让我脸往哪儿搁。”

师飞羽在桌下拉过她的手,凑近低声道:“放心,我定会亲手给你奉上这世间最大的尊荣。”

三响四季默默的站了起来:“世子爷,裴掌柜,您俩慢用。”

“你们不还没动吗?”师飞羽道。

二人连忙道:“我们去厨房吃就好。”

二人离开,师飞羽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突然,一只纤细却不娇嫩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透过里衣传来掌心的温度,甚至能感觉到手心的薄茧。

师飞羽气息一滞,肌肉绷紧,一股欲让他升入云端的痒.麻之意涌上神经。

裴凉的气息出现在他耳边:“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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