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水一战 韩信奇计灭陈余

荥阳告急 汉王求和遣使者

韩信打起了帅旗,分两路向陈余大营扑来!

以逸待劳的陈余兴奋不已,他跃跃欲试,心中充满期待:霸王在濉水歼灭汉军的场面,今天,即将在泜水重现!他传令下去:“三军一起出击!务必将韩信的三万人全歼于泜水!”骑在马上的陈余挥剑大喊:“直捣帅旗!活捉韩信!”赵军朝着韩信的帅旗扑去。一片混战的烟尘之上,高高飘扬的韩信帅旗依然挺立着,但却在渐渐朝后倒退。陈余大叫:“韩信跑了!追呀!他后面就是水,跑不了了!”赵军呐喊着,全朝泜水跑。韩信的帅旗就像是一团血,吸引着大群如绿头苍蝇般的赵军,扑向泜水边。

奉韩信将令,趁夜靠近赵军大营,一直埋伏在附近的王将军猛然跃起,一手执剑,一手执旗,冲向赵营。他的士兵们也都学着他,喊着杀声向不远处的赵营扑去。汉军手执红旗冲入已经几乎没人的赵营,将红旗遍插起来。

赵王歇背着手在帐内转来转去,焦急地等待着陈余的消息。一旁,李左车乃像入定一般,闭目养神,忽然,他睁开眼:“汉军来了!”赵王歇十分迷惑:“你说什么,广武君?哪来的汉军?”李左车猛地立起,拉住赵王:“大王快走!咱们朝井陉城里撤!”帐外已经可以听见卫兵们与汉军拼杀的刀剑声了!一个亲兵带着重伤冲进来:“大、大王!快、快走!……”话没说完便倒地而死。赵王歇吓一跳,绝望地叫道:“汉军怎么会来这里?陈余呢?陈余在哪里?”

陈余在蜂拥向前的赵军中挥剑大喊:“冲啊!冲啊!他们没退路了!”赵军喊叫着,争先扑向汉军的阵营。韩信已经率人退到了泜水边的河滩上,但队形仍保持了严整。士兵们望望在阳光下闪光的河水,又望望他们的主帅。韩信骑在马上,望着已经退无可退的自己的军队,又望望已经狂追而来的赵军,猛地拔出剑,大喊:“退也是死,进也是死,跟他们拼了吧!不想死的,跟我来!”他拨转马头,猛地朝追来的赵军扑去,冲在最前面的赵军将领被他一剑劈死在马下!他的亲兵们举着帅旗,挥着刀枪,紧紧地保护着他,杀向敌人!

赵军大营中。王将军手起剑落,砍杀了最后一个顽强抵抗的赵军卫兵,冲入大帐!李左车一手仗剑,一手拽着吓得浑身发抖的赵王歇正想冲出去,又被逼退了回来。王将军严厉地命令:“放下武器!饶你不死!”李左车护着赵王,喝道:“这位是赵王!尔等休得无礼!”王将军打量着面前这个怒目而视的将官:“你是谁?”“广武君李左车!士可杀,不可辱!”说着李左车欲横剑自刎。王将军大叫一声,冲上去将他的剑夺下:“你可不能死!我们大将军要的就是你!”

汉军在赵军的逼迫下,一边顽强抵抗,一边还是慢慢退向泜水。可是,真的是退无可退,因此,他们在求生欲望的激励下,再一次拼死顽抗。陈余已经可以看见在汉军帅旗下晃动的韩信的那张清俊的面孔了!他得意地大喊:“韩信!投降吧!放下武器,饶你不死!”就在这时,赵军的队伍忽然乱了!人们纷纷朝回看!

陈余莫名其妙。他也扭头朝回看。这下看清了。原来,自己的大营和远处的井陉城上,全都插满了汉军的红旗!这两千面红旗在清晨的阳光下骄傲地招展着!与此同时,占领赵军营垒的汉军士兵们的喊声也传了过来:“抓住赵王了!抓住赵王了!”

陈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可能!

士兵叫着:“将军!咱们让人抄后路了!您看!大营都丢了呀!”

赵军由惊讶到恐慌,由恐慌到恐惧,这种情绪的蔓延也就是瞬间的事,他们忽然好像明白了过来,完全没有了斗志,有的扔下武器,有的撒腿就逃!二十万赵军就在这顷刻之间全乱了!全垮了!

等这股溃败的人潮过去,人们在一堆抛掉的兵甲器杖中发现了陈余。这位赵国的将军早已被自己的人和马踩踏得不成人形。脑袋还完好,一双眼睛仍然不甘心地瞪着天空。韩信骑在马上,望着陈余的尸身,对周围的人交代:“把陈将军的遗体收敛一下吧!埋了。”

几位汉军将领纷纷聚拢到韩信身边,韩信微笑:“怎么样,各位?现在吃早饭,不算太晚吧?”将军们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滚鞍下马,跪倒在地:“大将军!我们服了!”韩信看看他们,不禁难得地迸发出一阵大笑,阳光照在他那张汗水津津的脸上,显得容光焕发。

韩信坐在原来陈余常坐的位置上,翻阅着陈余留下的那些兵书。他置之一笑,陈余熟读兵书,熟知兵法,兵书没错,却错在他迷信兵书。此时,士兵们将赵王歇和李左车押了进来。赵王歇哆哆嗦嗦地跪下:“大、大将军!”

韩信瞥他一眼:“尔等太不自量,竟与项羽合污,对抗天兵,该有此败。来!将他速速送往荥阳,交汉王处置!”赵王歇爬起来,看看李左车,长叹一声,被押了出去。

李左车昂然挺立着,蔑视地望着韩信。韩信笑了:“广武君别来无恙?还记得项羽帐下的执戟郎吗?”李左车一心求死,不想跟韩信多话,也未抬头,只是缄口不言,他当然知道当年项羽帐下的执戟郎如今成了刘邦的大将军,此事不知被陈余嘲笑过几百遍了。

张耳看到李左车的态度,很不高兴,大声道:“李左车!你给陈余出的好奸计!”李左车哼了一声:“若是大王和陈将军能听我的,你们还能在这儿吗?”张耳怒道:“阶下之囚,还敢放肆?”韩信却笑笑,站了起来,走到了李左车面前,亲自为他解开绑绳,李左车惊讶地望着他。韩信缓缓道:“先生可还记得,晚辈曾想拜您为师吗?”

当年李左车随韩信到项羽大营,尚为执戟郎的韩信曾提出要拜李左车为师,李左车未作理睬。如今一别经年,李左车几乎忘了这件事,此刻韩信提起,莫不是有心羞辱?李左车没做回应。韩信却道:“直至今日,我这种想法更加强烈!不知先生可否满足晚辈的这个心愿?”

李左车大吃一惊,身为汉军大将军的韩信,要拜他这个败军之将为师?他有点儿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老师请上坐。”韩信恭敬地引李左车面东而坐,坐在陈余以前坐的位置上,自己则朝西跪了下来,磕下头去:“老师!弟子有礼!”帐中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这场不同一般的拜师礼。李左车急忙上前,将韩信扶起:“大将军!实在不敢当!”

张耳见韩信真心拜师,马上命人摆宴庆贺胜利与韩信得师。韩信回头对张耳道:“我觉得,还有一桩大事,也是喜事,要马上就办。”张耳“哦”了一下,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何事可贺。“我想立您为赵王。”韩信此言一出,张耳且惊且喜。韩信坦然道:“陈余虽败,他的势力不可小看。要安定赵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您来当王。论德行,论资格,论人缘,论声望,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了!您觉得不是这样吗?”“是……当然是。可是,汉王能同意吗?”张耳犹豫着。韩信摆摆手:“如果是平常时期,当然应当先请示,再宣布,可这是非常时期,汉王远在荥阳,自顾不暇。我想一边公布,一边派人请示,此外别无选择。这是为了大汉的利益,汉王既把您派到这儿来,可能他事先就考虑过。就这样吧。请不要再推辞了。汉王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担当!”

在襄城,原来赵王的议事厅中,张耳作为新任赵王,接受了臣下的朝贺。赵王歇的旧臣和贵族们,很多与张耳旧交深厚,高高兴兴地接受了张耳,一派上下和谐、其乐融融的景象。韩信端着酒,微笑地与李左车站在一起,看着自己一手导演的这幕好戏。

李左车却熟视他,似有难言之语。韩信拱手:“老师还有何教训?请不吝赐教。”李左车摇头:“我为大将军忧。您不经汉王恩准,就先斩后奏,立张耳为赵王。这……”

韩信笑了:“原来老师担心这个!您认为,我推举张耳为王,协助汉王治赵,难道不是最适宜人选吗?”

李左车这才发现,韩信这位军事奇才,在政治上相当天真。他劝道:“大将军!虽然您的做法没有错,也并非出于私心,但是,您可曾考虑过汉王的感受?您作为他的将军,固然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不经他同意,便自立一个王,这是不是也算越权呢?当然您可以说,您是出于治理赵国的需要,但是您想想,灭魏之后,汉王并没有另立魏王,而是将其划为郡县,派官吏治理,如果您立王的事,与他的意志恰恰相违背,请问,怎么办?”韩信听着,没说什么。

李左车不忍往下说了,此事韩信确实是欠考虑。井陉之战,韩信可谓名动天下,以三万军胜赵军二十万,确实了不起。但却会招来无数嫉妒甚至猜忌!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立赵王这样的事,搁在从前,也许只不过会被人家讥为擅权或者越权,放到现在,就会让人批评是看不起汉王!甚至于另有野心!韩信拜师这件事,李左车坚持不肯让外人知晓,也是为韩信考虑。韩信虽贵为大将军,其实也是汉王手下士卒,照汉王的决策,打好仗便是头等大事。要什么师傅?只有像汉王、项王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才需要像范增或张良这样的师傅来辅佐!韩信不仅要拜师,而且是拜了一个敌军的俘虏来当老师,自然会让人怀疑到别有用心。李左车对着韩信,叹了口气:“您啊!倒真需要一位老师,好好教您为人处世之道!可惜,这非我所长。咱们慢慢儿地找吧!”

在政坛上长袖善舞的张耳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并没有坦然接受韩信的好意,而是急忙命人修书送去汉王驾前。他心知,此事韩信属于僭越,自己如不报告,汉王也会知道。如果让刘邦以为自己感激韩信而替他隐瞒,事情便会更糟!这位功高震主的大将军,日后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了,会招祸的!

韩信北伐捷报送达荥阳的同时,刘邦也接到了张耳送来的一封密信。刘邦其实早有意平定赵国后,任命张耳为赵王。因此韩信的举动并没有多加思考。

张耳信上说自己从来不敢奢望当王,为韩信所迫逼不得已,请汉王最好将赵国也划分为郡县,他愿意作为一个郡守,替大王治赵,还提到韩信拜李左车为师云云。张耳此举避开了与韩信共谋的嫌疑,而将全部责任推给了韩信!

刘邦沉吟片刻,道:“我相信,韩信此举,完全是出于稳定大局的需要!至于说他拜李左车为师,更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我好像听他说过,他一直很倾慕广武君,早就有拜其为师的心愿。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难道,一个武将,希望有人指导自己好好修习兵法战策,不是一件可喜的事吗?”

目前,刘邦在荥阳精心修筑的运粮甬道,被楚军破坏掉了,好在广武山还屯有积粮。而且,彭越和卢绾也断了楚军的粮道,两军处于相持阶段,拼谁的耐力更强。刘邦急需韩信的援助,因此,立刻认同了张良的话,让张良带上赵王印信走一趟,正式封张耳为王。同时告诉韩信,自己不介意他的越权行事,韩信要开到修武去积粮扩军,也准所请,但要先交回两万兵,自己的主战场急需兵士。

张良问:“大王!韩信接下来还要征燕伐齐,这时候抽调他两万人,是不是太多了?”刘邦摆手:“不多不多!他有办法!他没了人可以招,寡人这儿的兵少一个是一个,上哪儿招去?”张良无奈,刘邦接着说:“还有,你替寡人宣布一项任命――任原赵国广武君李左车为现今赵国的国相,辅佐新赵王治理赵国臣民。”张良一怔:“那韩信……”陈平捅了他一下。张良忍住没说下去。

散会了,张良与陈平缓步穿过荥阳街市。荥阳已经被刘邦变成了一座大兵营,到处可见汉军。但老百姓的日子照样在过,做买卖的也还不少。张良感慨:“原来汉王对韩信也不像他说的那样放心。不然,何以刻意将李左车调开?”陈平笑笑:“君王嘛!总是这样。再开明的君王,对他最倚重的将军也总是放手而不放心。这便是帝王的御人之术。别看你张子房是帝王师,这点,还没我看得透。”张良微笑点头。

张良率人飞驰至赵国,将赵王印信郑重地双手奉给张耳。张耳满面笑容地接了过来,“谢汉王授命。张耳一定不负所托,治理好赵民,永为大汉盟友!”韩信见汉王授予张耳印信,也非常高兴,询问张良:“韩某出于不得已,先立赵王而后奏,大王不怪罪吧?”张良微笑:“大将军说哪里话!在您出发之前,汉王不是已经当面授意,旧赵若灭,可立张耳为新赵王,您哪里有越权之嫌呢?”韩信愣了一下,顿时明白:“噢!是是!是我多虑了!”张耳有些不安起来:“哦,是这样啊!大将军何不早说,害得我提心吊胆!”

李左车敏锐感觉到张耳的忐忑,心想:这个老滑头肯定是做了毁誉韩信之事,但汉王故意遮掩僭越之事又有何意图呢,为稳住韩信、为释疑张耳,还是果真大度?

张良笑笑,对韩信道:“大将军移师修武的计划,也蒙汉王批准了。就请照计划行动吧。还有一些事咱们私下细谈。”张耳连忙起身告辞,李左车也要离开,被韩信拦住,张良也示意其留下。张良看着韩信和李左车:“汉王听说大将军要去修武整军备战,要我传令,调大将军手下的两万人随我一起回荥阳!相应粮草,也一起带回!”

韩信吓一跳:“两万人?那,燕国和齐国还打不打了?”“原计划不变。大王说,依大将军之才干,重新再训练出两万精兵,料无困难。”张良道。韩信沉吟了一下。李左车连忙说:“只要汉王不限时间,招募和训练两万人还是办得到的。听说荥阳粮道被断,项羽围城甚急,大将军不如就答应了吧?”

韩信想想,身边有李左车,他最善征兵调粮,两万兵也不是非常困难,于是点头应允:“好在有老师相助,我可以把人马和粮草交你带回,不过,再招两万兵并训练出来,也十分艰难,这一点,还望子房先生回去之后,多多向大王解释。”张良实在不愿将汉王对李左车的安排实言相告,但事已至此,并无他法,“那个,左车先生就不能跟你同去修武了,汉王已经任命他为赵国的国相。他应该留在这里,协助赵王治理好国家。”韩信和李左车都一怔。

韩信很气愤:“什么?让老师当赵国的国相?那我怎么办?谁人来协助我呢?不行!大王必须收回成命!要调我的兵,我可以给。可是,老师我不能给!我必须带走!不然,修武我也不去了!他要的兵马,我一个都不放!”李左车见韩信态度强硬,心知这样做对韩信百弊而无一利,于是接口道:“大将军!王命是不能随意违抗的!”他转而面对张良:“子房先生!请向汉王复命,在下完全赞同并接受他的安排,一定全力协助赵王,治国安民,作大汉之后盾!”自己百般争取,李左车居然自己同意了?韩信简直不敢相信,他正要发作,李左车向他瞥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他会意地重新坐回席上。

夜风清冷,韩信在自己的大帐为张良置酒,这是只有两个人的酒席。上一次两人对坐而谈刘邦才入关中,如今韩信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汉之大将军。韩信举酒,问道:“子房先生,望实言相告,大王此举,到底是何用意?是对我不放心呢,还是对我擅立赵王的惩罚和报复?”

张良一方面很同情韩信,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刘邦代言,他解劝着:“大将军!如果大王真的不信任、不放心你,他就不会确认你对赵王的拥立,更不会命我在张耳面前,暗示你并无越权或擅权。他任命李左车担任国相,确实是出于治赵的需要。难道你不认为,他确实是赵国国相的不二人选吗?”韩信嗫嚅:“可是,我……”张良也很奇怪,在他印象中的韩信,特立独行,从不依赖任何人,也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为什么忽然这么需要一位师傅,不肯须臾离也?韩信自小流浪街头,看起来性情孤傲,冷漠,独往独来,其实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别人的关怀。在楚营第一次见到李左车,他便有亲近感,及至听说李左车对井陉之战的设计,惊出一身冷汗,对李左车更加钦佩!觉得自己偷学来的那点本事,其实只是微末功夫,要成为真正的兵家,还需要好好学习!而李左车既得韩信赏识,也确实真心相护,处处关心。张良长叹一声:“大将军!以你今日之声望,今日之威权,仍能虚怀若谷,拜左车先生为师,实属不易!而且我相信,以君之资质,若能得到如左车先生这样德行高超又正直不阿的老师指导,日后前途定无可限量!”韩信急切道:“那,子房先生何不替我向汉王求情?成全韩某的这番心愿?”

张良心想:正因为你韩信天纵奇才,李左车善谋通略,所以汉王才有所忌惮,如何会让他助你成为一方枭雄?他又叹了口气:“汉王已经下达了任命,你让他如何收回成命?这只能说,你们两人真的是有缘无分!天下像这样的事,难道还少吗?我的小师妹,她那样崇拜你,喜欢你,最后,你们不也是毫无结果吗?所以,真的不要抱怨,不要失望,保持你的本心,继续找吧。你会找到自己的老师,完成你的心愿的!”

李左车也在宴客,他与两位男子对坐。一位年长些,叫侯公,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他微闭双目,似听非听地坐在李左车对面。另一位瘦高的男子,头发长长地散在肩上,瘦脸上长着一双与整个脸部比例不大相称的大眼睛,他叫蒯通,与侯公相反,他两眼瞪得大大的,正倾身向前,盯着李左车的嘴,注意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李左车道:“两位都是胸怀大志的名士。不知哪位肯代替在下,陪大将军去修武,并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他?侯公,您怎么样?”侯公睁开微闭的眼睛,慢吞吞说:“我对这些打打杀杀的将军们从来没有好感!他们为了立下战功,不惜牺牲千军万马,这是造孽!造孽的结果,只是为了给自己换来荣华富贵,而他们不知道,一旦立下了大功,君王就要席不安枕,千方百计将其除之而后快。于是,最后的下场一定也好不了!人生苦短,我何苦把自己的精力花费在这些蠢货身上!”

蒯通反驳:“不然!将军们有的是实力,缺的是头脑。如果实力再加上头脑,岂不是可以天下无敌?比如楚霸王,在他还是项梁手下一位将领的时候,就因为得了范增的帮助,今天不也成长为了一位帝王?”

侯公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离帝王差得远呢!我看,这个天下,终究会让实力不强但很有头脑的汉王刘邦所夺得。若是打个比喻,项羽不过是一头凶狠的猛虎,而刘邦才是猎人!”

李左车十分焦急:“二位不必为此争辩了!现在要请教的是,你们谁肯替代在下,担起教导韩信的责任?我真的觉得韩信是不世之良才,不希望看到他因为缺乏指导而犯下令人遗憾的错误!”侯公慢吞吞说:“看老蒯这热心的样子,也许他会去吧?至于老夫我,也许还不到出来一试的时候,还是在家乡教小孩子们识字吧。回见!”说完,他站了起来,像根竹竿一样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李左车用热切的目光望向蒯通,蒯通两眼炯炯有神:“我当然愿意!可我不希望通过您的推荐,那样,韩信定会瞧不上在下,把我只当成一名门客或幕僚置诸脑后,我要去,就要让他注意我,像服您一样服我!”“这怕不容易做到吧?”李左车了解韩信一根筋的劲头,一旦认准了他李左车,他会觉得其他人都难以超越。“在打仗方面,大将军很在行,也很成熟,可是在其他方面,他真的有心智方面的缺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实在是太简单、太天真了!”李左车如实说。蒯通信心满满:“好哇!对付孩子,自有对付孩子的办法。”他从袍子底下一抄,手中顿时多了几个套在一起的铁环,微微一笑,“我要用这个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身上来。”

翌日,韩信正在大帐中披阅文件,李左车带蒯通走来,李左车道:“我今天就要去向赵王报到了。怕大将军寂寞,给您领来一位奇人。”他指向蒯通,“这位是蒯通先生,至于他是干什么的?会些什么?让他自己向您介绍吧。”韩信急了:“老师!您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蒯通在一旁叹口气:“真是个孩子!”

韩信看了看这个长得有几分怪异的人,很不满地对李左车说:“老师就向我推荐他替代您吗?在我看来,老师是只高高飞翔的雄鹰,而这家伙只不过是只钻在洞里的耗子!”

李左车还没回答,蒯通忽然挺直了身体,换了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就算我是耗子,你听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话吗?我总比蚂蚁的作用要大吧?再说,我来也不是代替广武君给您当老师的!我是来给大将军解闷的!”说着他拿出两只环,在手中轻轻一敲,不知为何,看似毫无缝隙的铁环竟然套在了一起,连了起来。韩信大为好奇,他接过来,使劲拽了拽,环扣得很紧,根本拽不开。蒯通重新拿回来,佯装也拽不开:“怎么经大将军摸过之后,它就拉不开了呢?噢,我知道了,环有灵性,它一定是惧怕您的威严。如果您拉不开它,而我这个耗子也不如的家伙却拽开了,岂不有伤您大将军的面子?您要是怪罪它可怎么办?”韩信笑笑:“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气量这么小?老师可以作证。”

蒯通拿着两个连起的环,一拉一扯,忽然就把两个环分开了。韩信不禁大赞神奇,将铁环接过来,仔细研究着。李左车趁机道:“我得走了,大将军!赵王还在等我。”韩信的两只眼睛不离铁环,随口答:“好的好的。老师,您去吧。”他不解地问蒯通,“哎?奥秘何在?”蒯通笑:“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难道会被小小的一个环难住吗?您自己琢磨。”韩信着迷地琢磨了起来,嘴里喃喃地:“怎么回事儿呢?”

韩信的一万人马静悄悄地往修武转移。韩信不再骑马,改为坐车。他舒服地坐在驷马拉的大车上,脚边,躺着他的妻子——那位魏美人,她睡熟了,睡态依然很美。

但韩信根本没看她,他全神贯注地在研究着解不开又套不上的九连环。他越解不开,就越想解开,以至于完全被这小玩意儿吸引住了。

蒯通骑着韩信的马,得意洋洋地走在车旁,斜眼瞅着这个傻小子。

韩信向刘邦屈服了,带着新谋士蒯通去了修武。他要在那里招募并训练兵士,屯聚粮草,准备下一步征服燕国和齐国。同时,按照汉王刘邦的旨意,张良带走了原属于韩信的大部分队伍,去支援被围困的荥阳。等不到他回来,刘邦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韩信的两万人迟迟不到,萧何运来的一大批粮草又因为甬道被钟离昧破坏,运不进城。刘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到了求和:“韩信为了保存自己,可以钻人家的裤裆,我为什么不能主动提出来求和休战?起码,我不用成天担心项羽会打进城来,自己也变成人家的阶下囚!陈平!你给我写一封信给项羽,跟他说,大家本来是兄弟,这个仗打得没有名堂!我们不如以荥阳为界,平分天下。他占荥阳以东,我占荥阳以西。这样,大家还可以是朋友,是弟兄。有什么不好?信写完,拿给我看一下。你就担任我的信使,替我到楚营跑一趟吧!”陈平一惊,这信可以写,但自己本来就是从项营逃出来的,还让自己送信,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郦食其拱手:“大王!让他去,确实有些不方便!他……”刘邦不听他说完:“那你去?对!你去也行。能说会道的。可以替我把利害好好给项羽分析分析。好吧!那就你去吧!”郦食其张口结舌。

郦食其苦笑:“我只不过想帮你甩掉这个烫山芋,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烫山芋会掉到我的手里!”陈平觉得汉王的想法实在太简单,项羽根本就不可能接受。不过郦食其出使也好,正好帮忙打听几个人,看他们还在不在楚营。郦食其感到奇怪:“打听什么人,干什么?”陈平笑笑:“这些人,都是我当初在楚营时结下的死党。当然,我跑了,他们也不一定再跟着我,不过,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有时候,并不会因为处在相敌对的阵营而有什么改变。所以,只要他们还在,我想,都是可以用得上的人。你也不用多说,只告诉他们,我在这边很得汉王重用,而且非常想念他们,就可以了。他们要是想跟我说什么,就请您帮我带回来。”郦食其搞不明白了,这些人即使还在楚营,也肯定不是可以决策或影响霸王的人物,他们起的作用非常有限!就算联络上他们,又有多少利用价值呢?陈平一笑,继续叮嘱:“此去楚营,请特别注意一个人——那位亚父范增!我对他和霸王现在关系相处得如何很感兴趣。您一定要替我好好地观察一下。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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