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骓为引 项羽虞姬生情愫

沛公做主 吕樊哙结良缘

项羽与虞姬互相看着,谁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虞子期从里面跑出来,一见,乐了:“嗨!姐!就是他!就是这个大个儿,他口出狂言!”项羽拱手躬身:“在下不知此马乃姑娘坐骑,说话多有得罪!失敬了!”虞姬盈盈还礼:“将军何出此言?您的眼力不差。此马乃先父自西域以千金购得,想不到他老人家因此而感受风寒,染病去世,就将此马作为遗念留给了我。小女子自知非此马的主人,也想给它找一个永久的归宿,只不过一直未遇……”说到这里,她脸儿一红,忽然停住不说了。虞子期道:“听见没有,大个子?想要这马,可以,拿千金来!”项羽连忙说:“此马价值何止千金?若要千金,倒也不难。只是旅途之中,仓促之间哪里去办……”忽然,他心念一转,“姑娘能否再等一两日,待项某筹措筹措?”虞姬脸一红:“还不是钱的事。乌骓乃宝马良驹,很有灵性。将军想要它,还不知它愿不愿意跟从您?它若不肯,纵有万金也是枉然。”项羽微微一笑:“好!那就看我与此马的缘份了。姑娘能否替我们引见引见?”

虞姬点头,吩咐虞子期把乌骓马牵来。虞子期虽不情愿,但他从来最听姐姐的话,于是走去把马牵了过来,道:“大个子!可别当面出丑啊!”项羽十分惊喜:“多谢姑娘成全!”虞姬一笑,拉马走向一边。她的笑容让项羽又看呆了。

虞姬一边摸着乌骓马的鬃毛,一边在它耳边悄声说道:“乌骓!我看此人像是位英雄。待会儿,你可不要耍小性子,欺负人家!”

乌骓打了个响鼻,朝远处的项羽看了一眼,甩了甩头。虞姬将缰绳交到项羽手中,低低嘱咐了句:“将军小心!”项羽一笑,纵身上马。乌骓马感觉到他身体的重压,顿时狂性发作,又跳又咬,想把背上这陌生的骑者甩下来。项羽紧搂着马脖子。任它怎么蹦跳,就是不撒手。虞姬与虞子期心惊胆战地望着。乌骓马发作了一阵,见骑者仍不放手,一声长嘶,竟抬起前腿,人立而起!项羽一把抱住马的脖子,两腿用力一夹,乌骓撒腿狂奔,窜过旁边的障碍,直朝开阔地窜去,转眼间,一人一骑就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过了半盏茶功夫,项羽骑着乌骓又飞奔而来。一人一骑,融合得完全一体。

虞姬微笑地看着项羽在马上的英姿。乌骓一声欢叫,窜回虞姬面前。项羽一勒丝缰,乌锥听话地立于当地,动也不动。项羽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好马!乌骓!有劳你!”乌骓马驯服地四蹄站定。项羽在马上威风凛凛地挺直了身体,再一拍马,乌骓撒开四蹄跑了起来,绕着场子越跑越快!一人一骑,霎时成为一团黑色的闪电!

项羽在马上大笑:“好马呀!好马!哈哈哈哈!”

跑罢回到原地,虞姬望着项羽,替他摘去在试马奔跑中身上沾上的一节草棍,微笑道:“看来,乌骓的主人,算找到了!”项羽跃下马来,将乌骓马交还虞姬,微笑拱拱手:“那,项某就去筹措千金了。”

乌骓马看着他,依恋地嘶鸣一声。低下头,蹭着他的手。虞姬笑笑,将马缰又交到项羽手中道:“项将军,乌骓,你可以先带走了!”虞子期闻言大叫:“姐!不可以!”项羽既感动又不安,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还是先回去。”虞姬决断道:“我父临终时说过,此马非凡马,它可以生死相托!难道,此马认定的主人,会连这一点信用都没有吗?望将军抓紧。我等你三天。三天以后,你再来吧。子期,走!”说罢,她转身带虞子期进了旅舍。项羽牵着乌锥马,呆呆地站在那儿望着他们离去。

项羽返回沛县县衙时,刘邦已经做好了随项羽出发的部署,除留萧何治理沛县,卢绾和王陵各带少量兵马留下护卫外,他将率所有人马并入楚军。项羽对刘邦的安排非常满意,当刘邦执意问他还有何安排时,他犹豫了,踌躇一会儿,还是不好意思地提起偶然得遇千金宝马,一时急需银两之事。

刘邦当即拍胸脯打了包票:“不就是千金之数吗?项将军放心,我马上找萧何商量。三日内,定替项将军办妥。”樊哙在一旁听不下去:“大哥!什么马值这么多钱?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答应人家?”刘邦大笑:“项将军何等眼力!他说是宝马,自然就是。”“正要请沛公一同赏鉴此马。”项羽抑制不住对乌骓的喜爱。一行人来到了乌骓面前,欣赏着这匹高头大马。刘邦赞不绝口:“此马果然雄壮!一看就是宝马良驹!”樊哙却不服气地说了句:“不就个头高大一点嘛!有啥了不起?我来试试!”说着,他冲到马前,把缰绳解开就骑上去。项羽喊着“不可”,话音未落,只见乌锥马身体一晃,竟将刚骑在背上的樊哙生生颠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它一声嘶叫,要用蹄子去踩。项羽大叫:“乌骓!是自己人!”乌骓马这才立定,斜眼瞧着地上的樊哙。刘邦揶揄地:“这回你信了吧?哈哈!”

在大家一片笑声中,樊哙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樊哙回到自己的屠狗铺。原先挂屠狗刀的地方,如今挂着他的宝剑。他前脚刚回来,吕媭后脚就到了。樊哙一见她,满心不高兴顿时扔到九霄云外,笑嘻嘻问:“二小姐来了?是不是听说我快走了,来看看我?”吕媭嘴一撇:“美死你呢!怎么我听说,项羽新得了一匹马?”

一提这个,樊哙又一肚子气。他哪里知道,吕媭一直偷偷跟踪项羽。识马试马的过程,她全看在眼里。出于女人天生的敏感,她已经看出,住在小店中的那个姓虞的姑娘,有可能成为横在她与项羽前途上的一个障碍。她当然不希望这两人顺利发展下去。最好,把这事搅黄,那才趁心如意呢!办法,她也琢磨好了,这才来找樊哙的。此时见樊哙恼怒,正中下怀,就凑近他的耳朵,把自己设想的妙计低低说了出来。樊哙听了一怔:“哟!这可不敢!要被沛公知道了,那还了得?”吕媭脸一沉:“你怕啥?出了事情,算我的不行吗?”“不行不行!二小姐您也犯不上这么做。人家项羽毕竟是客,又帮了咱大哥这么大的忙,”吕媭真生气了,打断他:“不肯帮忙是不是?好!从今往后,再别理我!”

樊哙最怕吕媭这样,立即软下来。吕媭怕他反悔,赶紧给他吃颗定心丸:“你要是帮我办成这件事呀。我再不跟你犯脾气了!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樊哙大喜:“真的?那你起誓!”吕媭举手向天:“我吕媭起誓!只要樊哙这回肯帮我,我一定永远对他好!”樊哙激动地学着她的样儿也举起手:“我也发誓!只要吕家二小姐对我好,我樊哙宁愿给她当牛做马一辈子!”吕媭急了:“干嘛呢,你?我又没答应嫁给你!”樊哙傻眼了:“那,你……”吕媭一笑,拍拍他的肩:“先按我说的,把事情办妥了,再说吧!啊?”看着她可爱的笑模样,樊哙又不知东南西北了。

已经过去两天了。虞姬站在原先拴乌骓的槽头,对着空了的马槽久久伫立。她的耳边,又一次响起马的嘶鸣。虞姬惊讶回头。恍惚间,似乎是项羽牵着乌骓马又向她走来!原来是自己的幻觉。她不免有些怅惘。虞子期兴冲冲跑来:“姐,我打听了,那个大个子名叫项羽,是楚国名将项燕将军的后人,从会稽郡来。现在,他跟他叔父一起造了朝廷的反。这里的沛公刘邦就是得了他的协助,才顺利拿下沛县。不过,他很快就要回转江东了。刘邦也带人跟他一起走。”虞姬点头:“我说呢!一见,就感觉他绝非常人。”虞子期接着说:“姐!他一定去找沛公借那笔钱去了。既然他帮了沛公这么大的忙,沛公肯定也会借给他。这回,钱是没得跑了。”虞姬沉吟:“子期!我们也往江东走一趟,如何?”虞子期有些吃惊:“去江东?我们去那儿做什么?”虞姬道:“你我反正四海为家。有了千金,总得找个地方落脚。江东不也是个好地方吗?”虞子期有点猜中了她的心思:“姐!你别是真的看上那个项羽了吧?”虞姬脸一红,正想喝止,忽然看见外面呼呼啦啦来了十几个当地的士兵,惊讶地止住话头。为首的军士问:“哪位姓虞?”虞子期上前答道:“我和我姐都姓虞。”为首的军士态度倒蛮客气:“奉沛公将令,请你们二位即刻离开我们沛县!”虞姬惊问:“为什么?我姐弟暂居于此,并无丝毫过犯,赶我们走,总要有个道理。他让我们去哪里?”“哪里都行。只要离开我们沛县。二位收拾收拾,这就走吧。”虞子期叫道:“好好的,赶我们走,总得讲个理由吧?”兵士冷冷道:“什么理由?沛公的命令就是道理!走!马上走!”虞姬坚持:“不行!我们约了人,还有事情未了。请容我们明天再走。可以吗?”“不可以!命令叫你们即时离开!”兵士的态度很强硬。“那,请你们带我去见沛公,当面陈说!”虞姬也不软弱。兵士嘲笑道:“哈哈!你以为,沛公是说见就能见的?少废话!马上收拾东西,跟我们出城!不然,对你们不客气!”对方连一点商量余地也无。

当天深夜,在项羽住处附近。乌骓马立在槽边,正啃吃着草料。淡淡的月光下,一个黑影接近了它,嘴里低低发出一种声响,似乎在召唤同类。乌骓马为其所惑,没有嘶叫,反而低下头去,闻了闻他。这人伸出手,凑近马的鼻子。他的手心里有盐。乌骓马低头,舔吃了起来。这人趁此为乌骓马套上了鞍,嘴里还一直发出那种低低的召唤声。乌骓马竟然服服贴贴,任其所为。他拍了拍乌骓马的脖子,牵着它,小心地朝外走。乌骓马也跟着他走,只是在出门的那一刻,似乎想起了主人,犹豫了,回过头,朝着项羽睡觉的屋子发出了一声嘶鸣。屋中,项羽猛然惊醒,他疑惑地侧耳听了听,再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就又睡着了。半晌之后,他又睁开眼睛,想了想,终究放心不下,起身举着火把到槽头一看,槽是空的!他惊呆了!

月光下。虞姬和虞子期坐在城门外大路旁的高坡上,望着沛县城。虞子期认为这事儿肯定是项羽为了赖账,勾结刘邦,故意捣鬼。虞姬却不知为什么坚定地笃信项羽。虞子期看着固执的姐姐,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正想往下说,忽然,只见夜色之中,从城那边跑来了一人一骑,速度很快,眼看就到了眼前。骑者的样子看不清,可马的身影太熟悉了。虞子期不禁脱口而出:“乌骓?”虞姬也看见了,将手指放进嘴里,响亮地打了个唿哨。

正奔跑的乌骓马听到了哨声,忽然止住四蹄,人立而起,四下观望!马上的骑者赶紧勒住缰绳,避免掉下来。

虞姬朝坡下高喊一声:“乌骓――!”乌骓马听见了主人的声音,欢乐地长嘶一声,一摆头,将背上的骑者甩了下去,朝着坡上奋蹄跑来。被甩下的骑者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连连呻吟。虞姬迎着乌骓马跑去,抓住它的缰绳,摸着它:“你怎么跑出来了?你的主人呢?”虞子期跑过去,用剑指着地上的骑者:“起来!说!你是什么人?乌骓是怎么到你手里的?”那人直叫唤:“哎哟!饶命,饶命!我……我也是有人……有人让我盗……盗马……”虞姬牵着马走来:“什么人?为什么让你盗马?”那人坐在地上直摇头:“不!……不清楚!一位军爷,名字不知道,让我把马从县衙偷出来,藏好,又叫我赶紧把马运出城,说,正在到处找马呢,城里头不能待。”

虞姬心里很高兴自己没有信错人,项羽果然对盗马和他们被逐之事毫不知情。不如便这样做……

清晨,项羽还没起身,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刘邦在门外高叫:“项将军!项将军!您的马找到了!”项羽一骨碌爬起来,冲过去拉开门:“找到了?”

跟在刘邦身后的周勃解释道:“马就拴在城门外头。今天早上一开城门,兵士们就发现了。就是您那匹黑骏马。旁边还绑着个人,嘴被堵着,脸上就写着三个字:‘盗马贼’。”项羽又惊又喜:“有这等事?走!快去看看!”

好些人都在沛县城下围着那匹马和那个人,议论纷纷。兵士们在维持秩序,驱赶闲人。项羽还没走到面前,乌骓马就长嘶一声,项羽狂喜地冲上去,乌骓马亲热地蹭着他的脸,打着响鼻,像要向他诉说一肚子的委屈。周勃一声惊呼,指着盗马贼,“吕马童?你不是在樊哙手下当差吗?”那盗马贼嘴里塞的东西虽已被拿掉,但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此时,樊哙大步闯进来,一见吕马童,吓了一跳。刘邦喝问:“樊哙!你的手下,怎么会成了盗马贼?”吕马童忙叫道:“沛公!这、这不关樊队长的事!是……是小人见马心喜,一时糊涂,才干了蠢事!沛公饶命!队长饶命!”樊哙见吕马童没有供出自己,索性硬着脖子,说:“沛公,您是不知道,这小子从军之前就干过这号营生,对付马很有一套。我说呢!是谁能把马给盗走?原来是你呀!”说着挥拳作势欲打,周勃急忙拦阻。吕马童顺势爬了几步,抱住了项羽的腿:“项将军救救我吧!”

樊哙还想上前拿脚踢,刘邦喝住:“行了!既然事情弄清了,马也回来了,那就准备出发吧。至于这个人,还是交给项将军处理吧。项将军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项羽低头看看吕马童。吕马童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项羽道:“这样吧。沛公!他既能盗走乌骓马,可见与此马有缘。我正缺一名马童。他就叫吕马童,也巧了。不如,就将此人交给我,让他替我牵马坠蹬,照看乌骓,您看如何?”刘邦爽快地答应了。吕马童看了看樊哙。樊哙喝道:“看我干啥?还不谢谢人家!”吕马童趴在地下就磕头:“谢谢项将军!”

刘邦可并不糊涂,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外人面前不好发作,回到县衙,把门一关,脸一板,怒骂樊哙:“还不从实招来?”樊哙自知瞒不过刘邦,只有原原本本招认。刘邦一听是吕媭出的主意,气得头都昏了,忙让人把吕雉和吕媭全都叫来。吕媭听说马回来了,知道大事不好,进门见樊哙低头跪在那儿,扭头就要走。刘邦喝住:“你给我站住!原来是你出的好主意!真是丢死人了!”吕雉被他们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刘邦将事情真相说了一遍,又骂吕媭:“人家现在是大树,咱们是要依靠人家的!你们这么做,坏了大事,如何了得?真正没有头脑!气死我也!”吕雉打着圆场:“行了!不是还没有坏事嘛!一个是自己妹妹,一个是自家兄弟,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转头骂樊哙,“你也真是!堂堂男子汉,听个小丫头的!你怎么就那么听她的话呀?她叫你去死,你也去吗?”樊哙看了一眼吕媭:“我……我去!”吕雉惊讶地看了看他,“还真有这样死心眼儿的!”话出口后,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樊哙是深爱着吕媭的。刘邦叹口气:“这倒真是一对儿!干脆!成全他们算了!你说呢?”

虽对樊哙不十分满意,但吕雉明白两件事,第一,身逢乱世,吕媭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丈夫。第二,吕媭需要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吕媭本属意项羽,既出身名门又孔武英伟。怎奈,项羽根本无心吕媭。这两点,只有樊哙能全部做到,因此吕雉也同意刘邦的想法,她问吕媭:“你姐夫的意思,是要把你许给这个杀狗的。你愿意吗?”吕媭还没开口,樊哙已喜出望外,连连表态:“我愿意!愿意!”

吕媭仍有些不情愿,吕雉解劝道:“你的心意,姐姐明白,项将军是名门之后,不是咱高攀得起的,你姐夫开了口,他都不肯答允,可见待你不真,别枉费心思了。嫁一个时时在意你的人,有何不妥?”樊哙在一旁说:“二小姐!您就愿意了吧!这样,我可以带你走像你说的,我到哪儿,你到哪儿。我樊哙是粗人,不会说些动听的话,但我对二小姐真心,有一口吃的,肯定先尽着你。谁敢欺负你,我樊哙跟他玩儿命!”吕媭看看刘邦怒气未消的脸,低下头去:“听凭姐夫姐姐做主。”刘邦脸上有了笑容:“好。磕仨头!你们这就算成亲了!”跪在地上的樊哙与吕媭一起磕下头去。

项羽骑着乌骓马,吕马童牵着,和刘邦一起并辔出了沛县城门。

他们身后,是打着白色旗帜的项羽人马和打着红旗的刘邦的队伍,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高坡之上,虞姬和虞子期立在这儿,望着从沛县出发的人马渐渐走远。她的一双眼,始终不离乌骓马上的项羽身影。虞子期问:“姐!咱们去哪儿?”虞姬反问:“他们去哪儿?”“听说是去彭城。”虞姬一勒马头:“咱们也去彭城,走!”说着,纵马向坡下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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