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请命 骊山秦军复王土

项梁受封 项羽沛县逢虞姬

咸阳道上。章邯策马飞驰而来。他眉头紧锁,显得十分焦急。马已经跑得很快了。他犹嫌慢,又狠狠加了一鞭。马儿受不住疼,发力狂奔。马蹄翻飞,几乎要腾空了。这单人独骑如一支利箭直奔咸阳而去。章邯一步跨进府邸,见子婴也在。子婴起身施礼:“姐夫回来了?督修皇陵,辛苦!”晨曦问:“你怎么回来了?”章邯有些踌躇,终于说:“明日是皇帝寿辰。我想请问公主,打不打算进宫朝贺?”

晨曦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子婴一旁提醒:“贺表还是要写的。另外,可以备份礼让人送进去。”晨曦面沉似水:“连这都多余!跟这个昏君送什么礼?我从不瞒你姐夫,昏君害死咱们的父亲和蒙恬将军,又杀了那么多皇室的亲眷!连李斯丞相全家也被他杀光了!难道,还要我去祝他万寿无疆吗?”章邯叹口气:“公主!您应该进宫!我请求公主能够去趟皇宫,面见皇帝。”晨曦惊讶地瞪着他。子婴也面露诧异之色。章邯痛心道:“你们在咸阳,不了解外面的局面。如今,天下已经大乱了!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事,自称陈王,已集合了数万人马!张耳、陈余攻掠了赵地,立武臣为赵王;韩广进占了蓟城,自立燕王;田氏在齐地起兵,自称齐王;周市也拥立魏咎为魏王!听说楚国项燕的后人也已经夺下了会稽郡!短短数月之间,始皇帝创立的一统天下眼看着分崩离析!又快成六国纷立的局面了!”

晨曦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冷笑,如今乱的是秦二世的天下,与她何干。章邯明白晨曦的心思,急切道:“可我们都是秦人啊,公主!秦灭六国之仇,人家是要报的!现在,周文率领的一支人马已经逼近函谷关!若是杀进咸阳,怎么得了?这繁华的帝都,这富庶的关中之地,众多的商家和居民……一切一切,将转眼化为焦土啊!公主!您要救他们一救!”“怎么救?我连自己的父亲都救不了!你这样忧国忧民,何不去找那个昏君,让他发兵去救?”

子婴摇头,他早有耳闻,所有告急的奏章和文书,都被赵高压了下来,到不了皇帝面前。皇帝躲在深宫,还以为天下真的太平!章邯是想让晨曦公主以贺寿为名,进皇宫面见皇帝,趁机把外面的真实情况禀告他,让他早日设法。

翌日,晨曦公主和子婴盛装立于皇宫门外。晨曦着红色宫装,金钗摇曳。赵高在宦官们的簇拥下摇摇摆摆走了出来,笑笑:“真难得!我还当你们忌恨当今皇帝,不会来贺寿呢!”子婴低眉顺眼地深施一礼:“先父是被祖父遗诏赐死,与叔皇何干?叔皇待我姐弟不薄,我们心怀感激,想报答唯恐不能,岂会心存怨恨?公公详查。”赵高一笑:“别看子婴岁数不大,倒是明理懂事之人。很好!公主啊!今日你们能进宫贺寿,皇帝十分欢喜!他要在兰池宫赐宴,与你们共庆生辰。请!”子婴连忙道:“公公先请!”赵高笑笑:“公主与公子在此,老奴怎敢僭越?”子婴道:“公公辅佐两朝,功高盖世,又是皇帝钦封的郎中令,理当先行。”赵高大笑:“哈哈!你这个小人儿,倒满机灵!好吧!老奴就为你们带个路。走吧。”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从这些后人的描述里,或许能想象出秦宫昔日的豪华和壮丽。取法天象,宫门居北原而伸向四方,如天帝所居之紫宫;渭水穿越宫墙而过,又似银河经天,管领满天星斗。一路上先后经过咸阳宫,望夷宫、宜春宫、曲台宫,有信宫……

“兰池宫就在那边。见了皇帝,请二位注意,不要讲什么不当讲的事,破坏了皇帝的心情!嗯?”赵高特意嘱咐了一句。晨曦没理睬他。进了兰池宫,胡亥上前拉起晨曦:“可真是女大十八变!晨曦!你变得这么好看了!朕的后宫这么多宫人哪个比得上你?”转头埋怨赵高,“你也不上上心,帮朕挑几个像样的妃嫔!”晨曦趁此把手抽回来:“您现在是皇帝。想见一面都难了!”胡亥笑着:“你是朕的亲侄女,任何时候想见朕,都可以不待宣召,直接进宫!赵高,记着啊!你不要又从中作梗,横加阻拦!”赵高笑笑:“老奴不敢。请陛下归位,待客以礼。”“你不敢?哼!这个宫里,还有你不敢的事?”胡亥边说边坐上正位,“晨曦!子婴!你们也坐下吧!”赵高苦着脸:“这真叫冤枉!让公主和子婴公子说说,老奴有哪件事瞒着陛下了?”胡亥对晨曦道:“这倒是真的。朕虽居于深宫,其实天下大事,事事了然于胸。郎中令每日都会向朕禀报。不信,你们可以挑几件问问朕,看朕可清楚?”子婴问了些例如洛阳地动啊,咸阳妇人诞下四子啊等等新闻,胡亥一一对答如流。晨曦突然开口插问:“陈胜的军队就快要打到函谷关了。您知道吗?”胡亥迷惑地看看赵高:“什么?有这等事?”赵高当即反驳:“这是谣言!”晨曦直视着他:“怎么是谣言?这是章邯亲口跟我说的!”胡亥仍有点迷糊:“你们说的是谁?打到函谷关了?”晨曦答:“是陈胜的人马。”胡亥一时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陈胜?”赵高提醒道:“陛下如何忘了?陈胜就是大泽乡的那个盗匪嘛!”胡亥恍然大悟:“噢!是他!他不是已经被地方官剿灭了吗?”“不光没有剿灭,他现在号称陈王,手下聚有数万人马呢!这次攻打函谷关的,就是他手下周文。另外,六国之后现在也都反了,什么赵王、魏王、齐王……”晨曦索性一股脑倒出来。胡亥急了,怎么发生如此大事,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赵高知道瞒是瞒不住了,只有硬着头皮禀告:“这个,确实有这些消息,老奴也正想禀报。可是,一想到陛下生辰在即,怕这些坏消息会毁了陛下的雅兴,所以才压了几天。”

胡亥大怒:“您可真能沉得住气呀,我的郎中令!人家都要打进函谷关了,你还考虑我过生日!若是现在,他们就冲到宫里来,可怎么办?速速把人召来商议此事!”他指着乐队和歌女们,“让他们都滚!”赵高狠狠瞪了晨曦公主一眼,朝外走去。

召来的大臣们个个束手无策!自从天下一统,收六国兵器铸了金人,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大量的秦朝军人都解甲归田,仅剩了在北方提防胡人的十多万兵丁。想要调兵,一时哪里去调?况且,自从蒙恬被杀,冯劫被赐死,他们手下的将领也多已受到牵连,或死或退,根本就是国无良将了。

胡亥拍着几案,朝跪在面前的大臣们发泄着自己的满腔愤怒。大臣们却面面相觑,不发一言。晨曦趁机奏道:“陛下可以听听章邯的退敌良策。”胡亥奇怪:“章邯不是在骊山督促刑徒吗?”

“他已回到咸阳。此刻就在宫门外等候召见。”晨曦答道。

章邯跟着传话的宦官大步走向兰池宫。对巍峨的宫殿和华美的复道几乎目不斜视。胡亥审视着他:“章邯!听说,你有办法对付函谷关下的贼人周文?”章邯抬起头:“臣思虑多时,别看周文打到了函谷关下,其实败象已露。”胡亥来了精神,示意他讲下去。

章邯侃侃而谈:“据臣所知,陈胜分派各路,原想攻城略地,对咸阳形成包围之势。但,贼就是贼,他们一旦占据了地盘,便各自称王,不再听从陈胜的指挥。这样,周文就成了一支孤军!虽有数万之称,其实都是些前来依附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若能速发一支大军,出关迎敌,周文必败!”赵高听不下去了:“少府君!关键就在于,仓促之间,上哪儿寻这支大军去?”章邯胸有成竹:“不用寻找。这支军队就在骊山!陛下!修建皇陵的这几十万刑徒,原本都是良善的黔首。因为交不起赋税,或因种种缘故,才身负罪名,远离家乡,到此服役,实实苦不堪言!陛下若能下一道敕令,赦免他们身上的罪,让他们充作军卒,为国立功,这些人一定感激不尽,踊跃杀敌,为吾皇效死尽力!有了这样一支士气高涨的军队,还怕什么周文?”

胡亥听傻了,不住称赞。可问题是,谁来统领这样一支军队?谁肯接这烫手的山芋?章邯慨然答道:“若蒙皇帝不弃,章邯愿当此任!”晨曦在一旁听着,这下子急了,章邯可没跟她讲自己要领命出征的事啊。胡亥却一拍双手:“好极了!……不对呀,章邯!你是文官,怎能指挥打仗?”章邯微微一笑:“陛下怎么忘了章邯本是武将出身?”胡亥豁然开朗:“对对对!皇帝将晨曦赐婚,就是看你的武艺高强嘛!好!太好了!郎中令!速颁敕令,大赦骊山刑徒,编为军队。打开武库,配发武器。擢升章邯为上将军,统领此军,立即赴函谷关迎敌!”章邯立即跪倒:“谢陛下恩典!末将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胡亥大笑:“上将军起来吧!朕可不要你肝脑涂地,朕只要那些作乱犯上的血流成河!”章邯起身:“陛下请放心。十日之内,定有捷报!”

晨曦见事已至此,又听丈夫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心里真是叫苦不迭!

函谷关外,周文骑在马上,正指挥义军攻打函谷关。他巫师装扮,披头散发,一手持镜,一手持剑,对着紧闭的关城念念有词。义军们都十分信任地看着他,期待神迹出现。周文对众人道:“我已请天神相助,今日此关必破!不必等他们了,攻破咸阳,是我们独此一家的功劳!给大家放假三天,可以进皇宫抢掠!那里可有无尽的财宝啊!”

说着骑马带着众人朝关城冲去。

关门突然开了!从关里和两边的山上,埋伏好的数十万刑徒编成的大军一起扑了下来!围在关前的周文军队在这突如其来的进攻面前吓傻了!吓得都忘了逃跑。

秦军冲来,跟农民军厮杀在一起。

章邯在关楼上镇定地看着这惨烈的战斗场面:“传令下去!立功者,必赏!后退者,必杀!成败荣辱,在此一战!击鼓!”敌楼上响起隆隆鼓声,振奋着秦军士气。关下,不过数个回合,就已经胜负鲜明。穿着五颜六色服装的农民军队伍向后溃退,穿一色崭新黑衣的秦军就像一股黑色的潮水紧追不舍。这股潮水冲过之处,遍野都是农民军的尸体,像海潮退后遗下的贝类。还有周文扔下的镜与剑。沿着两山间的夹谷,秦军的黑色潮流瞬间不见首尾,只有山谷中传来的阵阵杀声,犹在耳边回荡。章邯松了口气,对身后的副将平静地说:“向咸阳报捷。周文所部被我一举击溃,已败退曹阳。我军将乘胜追击,务求全歼。”

捷报传到了公主府。子婴道:“姐夫真乃国之干城也!若没有他,局势真是不堪设想!”晨曦叹口气,她也说不清章邯解了函谷关之围,保全国之安泰,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子婴看了一眼姐姐,明白她的心迹:“毕竟我们都是始皇帝的子孙。胡亥再可恨,也是我们的叔辈。先保住大秦吧,再考虑怎么样收拾他。”外面一阵嘈杂。婢女跑进来:“公主!公主!皇宫来人了,用凤辇接您马上进宫!说是我们家驸马爷打了大胜仗,皇帝已经将他升为大将军,统管天下兵马!皇帝还专门在宫中赐宴,请您一起去给驸马爷贺功!”

晨曦坐在凤辇上再次进入皇宫。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笙歌不断。晨曦手撩车帘,感慨地望着这一派太平景象。卫士和宦官簇拥着凤辇,朝着灯火通明的宫殿缓缓而去。钟鸣鼎食。歌舞升平。胡亥执爵,笑对晨曦:“来!敬大将军夫人!”晨曦勉强笑笑:“陛下休开这种玩笑。晨曦当不起。”胡亥道:“怎么当不起?若非章邯,我们哪能安坐在此赏乐喝酒?始皇帝当初将你赐婚给他,朕还不以为然,觉得委屈了你。现在看来,还是始皇帝慧眼识人哪!”晨曦道:“陛下夸奖。章邯为人一向耿直,不会讨巧,日后若有得罪,还望陛下多多原谅。”赵高在一旁说:“这您就别担心了!皇帝已擢升他为大将军,还专门从北方调来王离将军的精锐部队听他指挥,又给他派了司马欣和董翳两位副手,把天下的兵马指挥权都交给了他。就连当年的蒙恬、蒙毅都没有过这等权力!这是何等的信任啊!你怎么还担心他会得罪呢?”晨曦冷冷地:“那不一定。您刚才谈到蒙恬将军,请问,蒙将军今何在?”

一句问话冷了场。

胡亥笑了下:“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提那些干什么?晨曦!来来!陪朕再进一爵!”晨曦却放下酒爵:“晨曦已不胜酒力。谢陛下赐酒,我要回去了。”胡亥却说:“走什么?还未尽兴呢!今天这庆功酒,你一定要喝好。来!这爵酒,朕祝你们夫妻和美!你该喝了吧?”晨曦不看他,拿起面前的酒爵,一饮而尽。

胡亥大笑:“哈哈!痛快!晨曦呀!你真是越发的漂亮了!还记得你小时候,老是缠着我,偎在我怀里,让我给你讲故事。咳!现在,再想抱抱你,已是不可能喽!”晨曦听了这话,满面通红,嗔道:“陛下想是酒饮多了。”胡亥斜眼瞅着她,一笑:“朕喝多了吗?没有吧?要是喝多了,还废什么话,朕直接就把你抱在怀里了!哈哈哈哈!”晨曦又羞又气,只有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赵高悄悄退出了宫殿。不光他,那些服侍在侧的小太监们和乐师们也都不见了踪影。宫殿周围的门窗从外一扇扇无声地关上。偌大的殿堂只剩下皇帝和晨曦两个人。胡亥站了起来,慢慢走近了晨曦。晨曦惊讶地抬起头,望望关上的门,又回过头,瞪着向她步步逼近的胡亥。胡亥淫邪地笑着:“怎么样?今夜,就让叔叔再抱抱你?朕可是有重赏噢!”晨曦退无可退,情急之下,抓起几上的酒爵,把酒浆全泼在了胡亥的脸上!胡亥猛地一怔,止住了脚步。晨曦愤怒地喘息着:“醒了吧,皇帝陛下?”胡亥大怒:“你!你敢拿酒泼我?”随即又扑上来。晨曦气急了,将手中的铜爵直接朝胡亥扔过去。胡亥一偏头,酒爵落地,发出一声巨响。胡亥大叫:“来人啊!有人谋刺朕!”

赵高听见殿内传出胡亥的呼救声,忙将殿门推开,带头冲进去。胡亥正好逃出来,一下扑在了他的怀里。赵高吓一跳,忙护住他,问:“陛下?何人意欲行刺?”胡亥指着殿内:“晨曦!晨曦她要杀我!”赵高带人冲进大殿。空空的殿堂里只有晨曦一人,凛然端坐于灯下。赵高将胡亥拉到一边,悄声问:“陛下!是否酒后失态?”胡亥才回过神来,又羞又怒:“朕不过跟她说句戏言嘛,她、她怎么敢如此对朕?该杀!”赵高正色道:“不!杀不得!别忘了,她丈夫章邯是您刚亲封的大将军,此刻正统兵在外,替您清剿乱民。您把公主杀了,他若反戈一击怎么办?”胡亥傻眼了,怔怔地望着赵高:“那……算了不成?”赵高道:“晨曦冒犯圣上,岂能饶恕。看在章邯的份上,又不能严惩。您把这事交给老奴,让老奴处置吧。”“你打算如何处置?”“老奴想,将其禁足于公主府,隔绝往来,也就是了!此事若传出去,终是不美。陛下觉得呢?”胡亥脸一红,点点头:“甚是!不能让她到处胡说八道。”又担心地问,“章邯要是回来呢?也不让他们见面?”赵高笑:“这个,老奴已想好。请陛下格外开恩,再给章邯一些赏赐吧。”“赏什么?”“后宫未蒙临幸的美女十名。以解大将军鞍马远征之劳。”“啊?他老婆如此对待朕,朕反而赐其美人?”

赵高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秦军大将军军帐。章邯看罢圣旨,问敕使美人何在?敕使笑道:“已在帐外。大将军!这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色呀!全是赵公公亲自一个个挑选出来的。大将军不想看看?”章邯想了想,吩咐请长史司马欣、将军董翳一同前来开开眼。瘦高的司马欣与矮胖的董翳一起走进大帐。十名美女排成一列,好奇地望着走来的将军们。

章邯挨个儿瞧了瞧,点头赞叹:“果然绝色!感谢敕使一路辛苦!也谢谢郎中令的格外关照。请上复皇帝,章邯绝不负皇帝的恩宠。这十名美女,我全留下了。”敕使离去。章邯回到帐中,问司马欣和董翳:“观感如何?”司马欣道:“皇恩浩荡,个个都是国色。恭喜大将军了!”章邯微笑:“我看,那位王美人身材高挑,面容秀丽,配您刚好。胡美人嘛,身材丰满一些,比较适合董将军。你们说呢?”司马欣和董翳都紧张起来:“不不!末将等岂敢!皇上所赐,吾等岂敢染指?”章邯大笑:“这有什么呀?大家是生死过命的兄弟,还说这个?来呀!将美人送往二位将军帐中听用!其他美人,暂居别帐休息。”司马欣、董翳又感动又惶恐:“哎!大将军!大将军!……这、这样不妥吧?若传到皇帝和郎中令耳中?”章邯一摆手:“皇帝赐我,我收下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使用,这是我的权利,有错误也是我一人承担。二位受皇帝委派,大老远从咸阳来到军中,随我鞍前马后,相当辛苦。章邯所立战功,二位都有份。难道,我就一个人独享?不合适吧?”司马欣和董翳大喜下拜:“谢大将军赏赐!”章邯微笑扶起二人,坐在铺了虎皮的主位上:“有句话,一直想问二位。”司马欣拱手:“大将军请问!我等知无不言。”章邯凝望着他:“二位离京前,郎中令是怎么向你们交代的?”司马欣、董翳对视一眼,冷汗涔涔流下。章邯冷笑:“你们看,我像是对皇帝有异心的人吗?”司马欣结结巴巴地:“将、将军乃是国之栋梁!”董翳也说:“这是真话!”章邯笑笑:“既然大家走到一起,那就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打了胜仗,建了功业,大家一起分享。出了差错,咱们谁也躲不开责任!所以,剩下的这些美女,我一个都不要,今后,谁立了头功,就将美人作为重赏!”董翳瞪大眼睛:“那,军士们不得玩儿命?”司马欣试探地:“难道大将军真的一个也不留?这军中寂寞……”章邯苦着脸:“我跟你们不一样啊,我是驸马爷!京里还有位公主呢!皇帝就是赐我美女,我有那个胆量消受吗?”董翳抱拳:“从今往后,我董翳唯大将军马首是瞻!”司马欣也道:“请大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与大将军同心协力,建百世之功业!”军士进帐禀报:“贼将周文兵败渑池,自杀身亡!”司马欣与董翳同声叫好:“好!”章邯冷冷地:“哼!这一帮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下一个咱们要对付的,就是围攻荥阳的吴广!”

荥阳,远远的,如黑潮一般的大队秦军向这边围过来!城门忽然开了。黑压压的城内守军涌了出来,直抄民军后路。民军被前堵后截,包围起来。秦军与民军厮杀在一处。乱军之中,吴广被杀,尸体被无数双脚踩过。同样被踩踏的,还有陈王的旗帜。所谓“兵败如山倒”。短短两个月,章邯连破吴广、邓说、伍徐、张贺,兵围陈县。陈胜败走,在下城父被他的车夫、叛徒庄贾所杀。这时正是秦二世二年的十二月,距大泽乡起义,仅仅才半年时间!一时,秦军士气大振,形势对义军极为不利。

会稽郡守衙门。项梁凭几而坐,面容严肃。在他对面,站着陈王的敕使召平。召平打算劝说项梁为陈王所用。召平责问:“见了陈王敕使,将军因何不拜?”项梁反问:“请问敕使,陈王安在?”一边说,一边将刚刚获取的情报递给召平,召平一看之下,神色陡变,嗒然无语。项梁叹口气:“想不到,陈王的人马竟如此不堪一击!”召平也喟然长叹,身在其中,他早已看得清楚,陈王部下各怀鬼胎,争权夺利,离心离德,岂有不败?不过,张耳、陈余在赵,韩广在燕,田儋在齐,魏咎、周市在魏,都还具有实力!面前的项梁也甚为重要。项梁冷笑:“你以为,在这种形势下,我还会应陈王所请,率军渡淮,去趟这浑水吗?”召平道:“将军当然可以不奉召。本侯也无话可说。不过,天下大势,正如一盘棋局,每个棋子的动静起落,其实都相互关联。所谓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将军不率军东进,挽救颓势,等到章邯一个个把别人收拾了,只怕您这小小的会稽郡也独木难支吧!”

项梁其实早存北伐之心,否则就不会派项羽先行联络。召平带来的陈王敕命,无疑给了他北上的一个十足的借口。虽然此时陈王兵败被杀,但借口仍然有其成立的理由。项梁请召平当众宣读陈胜的诏令。他首先跪下来,在场所有的人都跟着跪下。召平走到正面立定,展开敕书,大声宣读:陈王拜项梁将军为上柱国,令其率本部人马,渡淮北上,以灭暴秦。

项梁手握敕书,庄严宣誓:“我,张楚上柱国项梁,奉陈王敕命,将择日起兵,渡淮北伐!挺进中原,誓灭暴秦!”

项梁命项庄火速传书项羽,叫他到彭城会合,并把沛县的人马也带过来。

沛县县城里,吕媭寸步不离地跟着项羽。

项羽的目光被拴在一家旅舍外的马儿吸引了。这马通身乌黑,身材高大健壮,一看就知道是匹难得的良驹。此刻,它正低头啃着草料。好像感觉到有人关注它,它抬起头,看见项羽,竟昂头长嘶一声,如同跟他打了声招呼。项羽忍不住朝它走去,仔细端详着这匹马,越看越喜欢,伸手想要摸它。虞子期抱着草料走来,忙喊:“哎!别碰它!这马有脾气,小心伤你!”“这是你的马?”虞子期道:“马是我姐的。除了她,没人敢骑。”“这马叫什么?”“乌骓。”“好名字!好马!可惜!竟屈于女人胯下。”吕媭凑过来,想摸一下马,马儿一甩头,差点儿将她甩倒,吕媭忙退了几步:“哟!还不让摸呢?”虞子期得意道:“它可不是好惹的!你们最好离远点儿!”

虞子期拌好了草料,回到旅舍内,一个俏丽如花,明眸皓齿的姑娘正在擦拭宝剑,那是他的姐姐虞姬。“姐!那家伙真能吃!这么下去,咱们都养不起它了。哦,对了。来了个大个子在那儿看马呢。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这匹马让你骑,太可惜!那意思,只有他骑才配。”虞姬将宝剑入鞘:“他说得倒也不错。我实在是用不上这等宝马良驹。真的可惜了乌锥。”项羽拿了张饼,掰下一小块,递到乌骓马的嘴边。乌骓马看看他,闻了闻他递来的饼,鼻子里喷了一下,将头扭开。吕媭急道:“你喂它干什么呀?我是买给你吃的!”项羽没理会吕媭,“乌骓马呀!乌骓马!咱俩虽初次见面,我却觉得这么有缘!没关系,你就吃一口吧!我只想表达一下对你的钟爱!吃吧!”

乌骓马看看他,好像真的懂了他的诚意,张开嘴,将那块蘸着盐的饼一口吃了下去。吕媭惊讶:“啊?它能听懂你的话?”项羽开心地大笑。虞姬从旅舍中走出来,见项羽在喂马,急了:“那位客人!别动我的马!”

项羽闻声回过头来。他立刻呆住了。

眼前的姑娘竟是这样美丽!

虞姬站在那儿,尽管布衣荆钗,未作修饰打扮,但那种清新脱俗的美实在难以形容。尤其是她眉宇间透出的那股英气,更令人一瞥难忘!虞姬也看着他。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年轻汉子,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了自己,竟使目光久久不愿移开?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忘记了身处何地,也忘记了时间。

吕媭在一旁看看虞姬,又看看项羽,生气地一扭身跑开了。

项羽并未注意她的离开,只是艰难地、吃吃地开口问:“请问!你……你是谁?”虞姬脸一红:“我姓虞。你呢?”“我……我叫项羽。”“噢,项羽?”

项羽与虞姬,就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在一个偶然的地方相遇了。电光石火,一触即发。若非是宿世的姻缘,岂会如此契合,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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