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行止共处同一个屋檐下, 姚广浑身僵硬,压力那简直不亚于被谢行止监督着的扫大街的乔晚。

还好这位煞神只打算抓个典型,那典型自然就是乔晚, 没打算再和他们计较。

姚广同情地看了眼乔晚,无耻地想。

为了他们的幸福,只能牺牲陆道友。

陆道友你今日的牺牲, 我们都记在心里!

而被剑光顶着腰, 热爱劳动的乔晚,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麻蛋!!!qaq

剑光监督着乔晚扫完大街, 谢行止一抬手,剑光回袖, 果然没再跟乔晚计较, 径自回到了八宝阁。

看来, 是去给萧博玉一个交代。

扫完三条街下来,乔晚最后是被姚广和余三娘拎回去的。

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乔晚隐隐约约还觉得腰子有点儿疼。

余三娘坐在床边嗑瓜子儿,“诶陆婉你不是体修吗?”

乔晚忿忿不平,“那你去扫完夜市三条街, 再帮每家店擦干净桌子试试!”

她拿着抹布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商人们的目光。

那简直就是在看活雷锋。

余三娘没声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体恤之情,默默往乔晚手上塞了一把瓜子。

第二天,余三娘告诉她大多数人牲走得都已经差不多了,冯岱也走了, 走之前给她留了个信儿,叫她南下的时候走正道儿,千万别从西南边儿上妖族的地界走。

乔晚:“其他人呢?”

余三娘:“都在老梁屋里头呢。”

“冯岱那话什么意思?”余三娘疑惑地问,“南下?陆婉你不去昆山了?”

乔晚从床上蹦起来,活动活动了筋骨,“不去,我不去昆山。”

一进梁义庆住的那间屋,就看见屋里围坐了一圈儿的人,乔晚凑上去一听,发现梁义庆他们在讨论春招的事。

昆山春招在即,在游仙镇待得时间够长了,是时候出发去昆山了。

主要是再继续留下来,不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刚把菩萨会掀了个底朝天,大家一致觉得还是赶紧拍屁股走人为妙。等入了昆山地界,饶是萧博玉和菩萨会有再大的能耐,那也得掂量掂量。

看见乔晚过来,梁义庆颌首示意,让姚广给乔晚搬了个凳子坐下。

“我们几个商量,决定后天,至多大后天就出发,陆姑娘可愿与我们同行?”

这几天相处下来,梁义庆自然而然地把乔晚划归到了同一类人里。

如果说,一开始他对这姑娘尚存了点儿轻视的心思,经过菩萨会这么一件事,也已经完全收了起来。

像陆婉这样的角色,一个估计能打他们五个。

来昆山的修士足足有数万,现在还不知道今年昆山打算用什么方式审核淘汰弟子,是不是像前几年一样往秘境里一丢,谁找到了通关信物,谁就能拜入山门。要是有陆婉这么一个凶残的战力同行,他们拜入昆山的可能性也大一点儿。

“我?”乔晚摇头,“我不去。”

“我不是去昆山的。”

“我要南下。”

白荆门惊奇地问:“南下?这个时候陆道友你要南下?”

梁义庆也一脸惊讶。

乔晚十分含蓄地回答:“有些私事要处理。”

私事两个字比较含糊。

但在座的也都懂。

她那张厉鬼面具戴着就没拿下来过,到现在,谁也不知道那面具底下的真容到底是什么样。

陆婉这个人身上,到处都是秘密。

乔晚这么说了,按理他们就不应该再强求,奈何梁义庆实在有点儿放不下这么一个战力,“恕在下冒昧,不知陆道友是为了什么私事要南下。这几日陆道友助我甚多,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乔晚礼貌地道了声谢,却没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

梁义庆心中惋惜,但见乔晚心意已决,也没再勉强她,继续专注精神和其他人商讨上昆山的事儿。

其中计划也没瞒着乔晚,几天相处下来,梁义庆和白荆门他们,已经把乔晚给划归到了“自己人”范畴里面。

听梁义庆他们的意思,都想入昆山暗部,不是人人都像谢行止那样天生就是个挂逼,梁义庆、白荆门、余三娘、姚广他们资质都算不上太好。

白荆门叹了口气,“某定是入外门的命了。”

余三娘:“听说那暗部的马堂主,为人倒有些不太好相处。”

乔晚手里攥着一把刚刚余三娘给她的瓜子儿,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边儿旁听。

乔晚咔嚓咔嚓,吐出了点儿瓜子皮,“马怀真他人虽然凶悍,但他护短,要是能入暗部,资源不一定比内门弟子差。”

白荆门:“陆道友你此言当真?”

乔晚想了一下:“暗部小队众多,有个叫袁六的,为人不错,到时候你们不妨投入他小队。”

梁义庆几个面面相觑。

“陆婉”她秘密,恐怕比他们想象中要多得多。

不过“陆婉”既然愿意跟他们透露,他们肯定也会多参考参考。

一炷香之后,众人散会。

白荆门要走的时候,乔晚犹豫了一会儿,叫住了他。

白荆门停下脚步,莞尔,“陆道友?”

戴着厉鬼面具的少女顿了顿。

白荆门眨眨眼,心里悚然一惊。

他……是不是看到了那厉鬼面具羞怯了一秒?

那厉鬼面具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忸怩了两三秒。

“白……”

“白道……白先生,我有点儿事想和先生讨教。”

厉鬼羞涩地问:“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白荆门一脸茫然地跟着乔晚走出了屋。

乔晚找白荆门,其实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

见识了那天白荆门念书行吟,扫荡魔氛的架势,乔晚昨天翻来覆去地想了大半宿。

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想学。

她要学那个!

乔晚眼睛蹭地一亮。

对上厉鬼面具下那亮晶晶的大眼睛,听见乔晚的话,白荆门一愣,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陆道友想修习儒门功法?”

乔晚坦诚地点头,“是,那一晚瞧见先生吟咏的风姿,心里就留了个念想。”

吟咏的风姿……

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往地上一跪,“悲壮”赴死的画面。

白荆门老脸不禁一红。

“咳咳……”

“儒门功法,随便哪个书院都能学,陆道友想修习儒门功法,某确实能教,但某资质粗劣,修为浅薄,恐难以……”

乔晚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先生愿意教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怎么敢挑三拣四的?”

白荆门停下了话,他青袍简朴,足蹬泛黄的一双步履。

白荆门看了看乔晚,“陆道友你当真想学?”

乔晚诚恳地欠身行礼,“请先生赐教。”

体内的魔气,自始至终都是乔晚一块心病。

虽然这么多天下来,魔气似乎乖乖地下沉在了丹田,没再出来折腾。

但一想到当初自己走火入魔,要杀穆笑笑的画面,乔晚忍不住皱眉。

少女低伏着脑袋,言语恳挚。

白荆门:“白某想问陆道友一个问题。”

“先生请说。”

“陆道友为什么愿意救梁道友和江道友,昨天又为什么愿意冒着风险放走那些人牲?”

一开始,他对面前的姑娘留了几个心眼。

毕竟脸戴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又甘愿冒着风险,去给梁义庆拿药,去救江凯,帮着他们这一伙萍水相逢之人,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儿诡异。

白荆门想不通的事,“陆婉”她要是真存了什么心思,又何必找上他们。

他们这些散修,一穷二白,根本没地方值得人多费心思的。

但江凯和梁义庆确实是她救的,那些人牲也确实是她放的。

问完,白荆门有点儿忐忑地等着乔晚的回答。

没想到的是,眼前少女的回答很简略。

乔晚:“因为看不下去。”

不论是面对谢行止,还是面对白荆门,这都是她心里的话。

因为看不下去,所以就做了。她有能力做,为什么不做。

乔晚:“尽心利济,使海内少我不得,则天亦自然少我不得,这就是我的道心。”

也是她的价值。

白荆门眼微睁,愕然无语。

沉默了足足有半刻,中年文士才开了口,由衷地说,“陆道友,或许你确实更适合修儒。”

教乔晚修习儒家功法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梁义庆等人准备出发去昆山的那几天时间里,乔晚加班加点的跟着白荆门一起学习。

白荆门的确是一个好老师,耐性十足,脾气也好。

白荆门坐在小板凳上,捋着颌下短须,“儒家讲究养气,修身养性,练就一股浩然正气,待会儿我会教陆道友你如何养气。”

乔晚搬着小板凳认真听讲。

儒修不修长生,也不修往生极乐。

儒修讲出世,从南部十三洲,到北境大雪山,从东部七岳十岭千百洞府,到西部群山瀚海大泽,仙门宗族、凡人界诸国皇朝杀,伐不断,每一次争斗,都造成百姓人间流血漂橹。因此儒修站了出来,不修长生,他们常养浩气,修的是辟易鬼神,治国安邦平定天下,护苍生护黎明之道,儒修中的大多数人,就像当初的先贤孔圣,常常游走于各国之间。

因此,儒修们,也大多命短,虽然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犟的,犟着犟着,就把自己作死了。

但那都是儒修们济世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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