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 在场众人个个神情疲惫,低声不语。

谢行止看了眼私库铁门:“你要放他们出去?”

乔晚:“是。”

“你为何救他们?”

乔晚嗓音很稳,回答也很简略, “路见不平,看不下去。”

谢行止看了眼离他最近的一个人。

那人捂着胳膊,那胳膊就只剩了一截, 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血滴滴答答地不断往下流。

谢行止皱眉:“看不下去就要管?如果今日你没救出他们,也一并陷在了此地呢?”

乔晚笑了一下, “前辈不也是这样吗?知其不可而为之。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如果做事总瞻前顾后, 想这儿想哪儿的, 说到底心里还是害怕, 还是不愿意,还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就像她不论穿越过来有多久,也永远没办法习惯杀人夺宝这种事。

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谢行止:“我答应了萧博玉,你就不怕我拦你?”

乔晚琢磨了一下,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拍不穿。

“孤剑大名, 晚辈素来就有所耳闻。前辈刚健正直,抱诚守真,晚辈相信,”乔晚看了一眼谢行止的反应, “前辈不会拦我。”

男人负袖站立,明显是有所意动。

谢行止:“我答应了萧博玉这一路都要照看着他。”

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惊慌和茫然。

要是谢行止真要拦他们,就他们这个情况,就算一起上,也不一定真的能干得翻他。

更何况,铁门之外,尚有守卫。

而在地牢之外,更有菩萨会的人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地看向了谢行止。

乔晚面色不改,不卑不亢地继续,“到底放不放人,我想前辈定是能分得清的。”

谢行止深深地看了乔晚一眼,脚步一转,却是让开了一条路。

乔晚面色一喜。

谢行止:“且慢。”

姚广浑身一个激灵。

白荷花也察觉到谢行止肯定并非常人。难得没吭声。

谢行止冷声,“外面尚有护卫,我送你们出去。”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今日我帮你,并非为了你。”

“你我恩怨,待出了这间地牢再另算。”

冯岱伫立良久,弯腰行了一礼,“孤剑大名,我等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了。多谢谢道友,今日相助。来日,我等必有重谢。”

乔晚笑了,“行。”

“你我恩怨,待出了这间地牢再另算。”

但就在众人互相搀扶着,走出藏宝库的时候。

铁门突然被人从门外一把拉开,从门口飞快冲进来了几队人马!

乔晚走在最前面,脚步一顿。

几队人站定了脚步,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私库整个给围了起来,中间分开一条路,走来一个黄衫子的青年。

萧博玉。

青年眼一瞥,看了眼在场的人,嘴角勾出了点儿笑,眼神却很阴毒。

“想跑?”

那一双眼,尤其关注乔晚。

像刀子一样,恨不得把乔晚当场给片儿了。

刚从床上下来,萧博玉腿都有点儿发抖,剑是□□了,但总感觉腿.心凉飕飕的。

一股蛋蛋的忧伤萦绕不去。

看归看,萧博玉显然还是没忘记在场另一个人。

青年手一指,看着谢行止,有点儿不可置信,根本没想到谢行止会和乔晚他们混在一起,“谢行止你也要放他们出去?”

谢行止:“放了他们。”

萧博玉又看了一眼乔晚,皱眉,“你该不会真被她给迷昏了头吧?”

萧博玉:“我帮你找妹妹,你也答应我了三个条件,让你这一路上照顾我,不过是第一个条件,堂堂孤剑,难道要背信弃义?”

趁着萧博玉和谢行止对峙的时候,姚广背着江凯,低声问,“现在这怎么办?”

乔晚:“不怎么办。”

姚广像是察觉出来点什么,战战兢兢地长大了嘴。

果然看见身边乔晚一闪身,猛地蹿了上去,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萧博玉脖子。

谁都没想到说得好好的,乔晚会突然蹿上来!

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博玉已经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眼中露出显而易见的惊恐。

“你你你!想干什么?!”

乔晚一手掐着萧博玉脖子,看了眼周围纷纷拔剑拔刀的一群护卫,右手衣袖里的小铁锤顺势滑出,形状一变,其中一个大金瓜再度抵在了萧博玉腹下。

乔晚面无表情地说,“不干什么。”

“叫你放人。”

“这铁锤拿着太累了,我手抖。”

“你别看我现在还拿得稳,但你要不放人,我就不保证我这手一抖会做出什么事了。

说着,乔晚手腕一抖,大金瓜很给面子地往前一压。

萧博玉顿时也跟着一抖。

这要是刀架在脖子上,还能硬气地来一句,你有本事就动手。

他妈的,谁见过有人怒吼,“你有本事就砸我兄弟”的。

画面太美。

说不出口。

而且,萧博玉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人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他话一出口。

那将是一个怎样一个鸡飞蛋打的美妙画面。

饶是如此,萧博玉一身铮铮傲骨,还是十分有骨气地强撑着,“你以为我会怕你?”

“我是萧家人!招惹了萧家!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乔晚:“我不怕萧家。”

乔晚想了想,咧嘴一笑,附在萧博玉耳边低声说道,“萧宗源是我杀的,你说我怕不怕萧家。”

青年眼里清楚地倒映出,少女清丽的面容。

萧博玉瞪大了眼,“你……你是!!”

金瓜示威一般地又往前抵了抵!

萧博玉立马闭嘴,但眼睛里的震惊却还没散去。

这……

这是乔晚……

是乔晚!!

那个乔晚!!

他就是跟着萧修文来的,乔晚的事迹,就算再过几百年,他们这些随行弟子也记得。

听说乔晚从太虚峰上跳了下来,生死不明。

如果面前这女人真是乔晚。

那……乔晚没死?!

萧博玉的脸再度扭曲了。

这要真是乔晚,她还真不怕萧家。

从姚广那儿的方向,只能看到乔晚低头说了句说什么。

那萧家的顿时面如死灰,嚣张的气焰像是被一盆水给浇了个干干净净。

乔晚收回了身子,“在昆山脚下做这生意,你胆子倒挺大的。”

萧博玉咬牙:“就这两天时间,昆山发现不了。”

他手上这批货只是暂时关在了菩萨会的藏宝库里,本来想着等着这桩事解决了,再亲自转手送出去,没想到突然冒出个梅康平。

萧修文魔气入体,他们这些萧家子弟自然也就被滞留在了昆山。

乔晚越过萧博玉去看谢行止:“谢前辈,你怎么说?”

在答应照料萧博玉之前,谢行止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件事。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谢行止定定地站着,“你今日所做的事,已经违背了我的原则。”

“你该清楚,在场并无一人是我的对手。”

萧博玉低下了头,恨恨咬牙。

谢行止的声音还在头顶回响。

“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追究,至于我背信弃义这事,稍后,也自会给你个交代。”

萧博玉沉默不语。

谢行止做事狠,对自己也尤其狠。

他和谢行止认识的时间很长,但实际上关系也不过就那样。若不是他要找他那个妹子,需要用到他手上的法器,谢行止也不会和他混到一块儿。

这么多年来,他用血喂阵,一直都没找到他那个妹子的踪影。

前段时间,他新得了个法器,能用来寻人,谢行止问他借了过来。

卜问一次,要耗尽百年寿元。

到现在,萧博玉都记得当初谢行止是怎么说的。

男人说出口的话,那叫一个傲。

“百年寿元,别人耗不起,我耗得起。”

谢行止他确实有傲的底气。

换成别人,耽搁不起百年寿元。

但他十三岁入道,十四岁开道域,十八岁筑基。

区区百年,他能赶得上来。

冯岱也开了口,“萧道友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生意人,聪明的生意人都会权衡利弊。”

“今日,就算谢道友不出这个头,我们拼死也要冲出去。”

困兽犹斗。

眼前缺胳膊断腿的男男女女门,互相扶持,眼里都熊熊地燃烧着一团怒火,大有拼了这条命也要冲出去的架势。

眼下,两条路已经清楚地摆在了萧家小少爷面前。

是硬扛着死活不放人呢,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麻溜地放人。

乔晚也把金瓜继续压紧了点儿。

当时听说昆山有个弟子,一剑捅死了萧宗源,萧博玉差点没被茶呛死。

就冲这姑娘一剑杀萧宗源的气势。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

这一批货和自己的小兄弟相比。

萧博玉面色扭曲,果断选择了自己小兄弟。

手一扬,恨恨怒吼:“放人!”

“现在满意了?”萧博玉恶狠狠地问,“还不快拿开你这破锤子?”

乔晚没动,非但没动,反而把金瓜抵得更重了。

萧博玉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又想干什么?!”

乔晚:“血契。”

“你听了我的秘密,我不放心,和我签血契。”

萧博玉悲愤怒吼,语出三声:“这他妈不是你和我说的吗?!我要听了吗?!我要听了吗?!我要听了吗?!”

不过任凭萧博玉如何悲愤,乔晚还是按着他脑袋,和他订了血契。

不准说出今天的事,不准透露出她的身份,也不准让人抽出今天的神识。

还要就是……

不准再做人牲生意。

胆敢违抗,神魂俱灭。

在金瓜的逼迫下,萧博玉就这么屈辱地签订了这不平等的条约。

签完了,乔晚才把金瓜一松。

萧博玉生无可恋。

也不知道自己是为自己兄弟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还是为自己这屈辱血契而感到悲愤。

地牢里的“人牲”们,没人愿意在这儿多留的,见萧博玉同意放人,都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地牢。

“对了。”

就在走出八宝阁的那一瞬,乔晚转头问了一句,“萧博扬和你什么关系?”

萧博玉态度恶劣:“管你什么事儿?!快滚!”

“说。”

被乔晚看了一眼,铮铮傲骨萧博玉咬牙,“他是我小弟。”

问到了答案,乔晚转身就走。

这回是萧博玉叫住了她。

“等……等等!”

乔晚站定了。

萧博玉冷笑,“你别以为今天放走了这批人牲,就能断了人牲的生意,我告诉你,这桩生意无处不在,今天你看到的只是里面不起眼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庞然大物都还在后面。”

乔晚不再啰嗦,抬腿就走。

出了八宝阁,“人牲”们转身又纷纷朝着乔晚和谢行止等人行了一礼。

余三娘红着脸,忙摆摆手,把乔晚和谢行止给推了出去。

“举手之劳罢了,再说要谢也不该谢我们。该谢谢陆姑娘和谢道友。”

“人牲”的事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接下来——

谢行止转身:“此事已了,接下来,该是你我二人私事。”

乔晚一个哆嗦,愁眉苦脸。

刚刚那大锤砸人的气势也顿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留下姚广和白荆门等人,二丈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乔晚和谢行止。

“这……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谢行止就身体力行地告诉了他们答案。

姚广惊恐地看向大街:“这……这也行?”

白荆门惊叹。

大街中央,乔晚提着把扫帚,正在勤勤恳恳的——

扫大街。

谢行止的剑光就抵在乔晚腰侧。

剑意锐利。

哪里没扫干净,剑光就往前一戳。

大有没打扫干净,就一剑捅.进去的架势。

明明是谢行止他锲而不舍,提剑追杀了她三条街,这街上的东西也都是被他剑气掀翻的,衣服是他们几个一块儿扒的。

凭什么。

凭什么,到头来就她一个人打扫?!

坑爹呢?!

乔晚拎着扫帚,刚一回头。

谢行止冷着张脸:绝不……

乔晚怒摔扫把:容情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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