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正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子前面,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爆炸发生的地方正是剑道馆所在的方向,只见此时那里火光冲天,滚滚的浓烟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摆在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武田连忙走上前去,拿起电话,只听电话那边一个日本军官紧张地说道:“长官,您赶紧过来一趟吧,剑道馆发生了爆炸案!”

武田正纯听完,心头一惊,脸色骤变,他放下电话,立刻召集人手,直奔剑道馆而去。武田到的时候,剑道馆外面已经聚集了上百名日本军人,由爆炸而起的大火已经熄灭,这次爆炸规模并不大,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其中几间屋子被炸毁。

武田来到剑道馆,向一个日本军官询问了几句之后便急匆匆地向内中走去。这剑道馆中的隔间极多,武田带着几个日本兵向最里面的一间休息室走去,走到门口,武田令两个日本兵在门口把守,然后自己走进房间。从这房间的布置来看,很像是一间书房,三个红木书架上摆放着各色典籍,书架的一旁则是一张梨花木的桌子。

他在屋内环视一圈,然后走到中间的书架前面,将上面的一摞书抱下来,此时一个保险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伸手在上面左右摆弄了几下,保险箱在“咔嚓”一声之后打开了,这保险箱不大,里面有两个写着“绝密”的文件袋。

他将两个文件袋从内中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个文件袋拆开,确定里面的东西没有异样之后,又接着打开了另外一个文件袋,直到他确认这两个文件袋内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小心地将两个文件袋装好,放在面前,自己也坐在了椅子上。

这两个文件袋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倘若泄露出去,可能会功亏一篑,因此武田才将其放在这有重兵把守的剑道馆。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这剑道馆一直极为隐秘,即便日本人已经进驻了北平,剑道馆也不曾暴露,今晚的爆炸袭击究竟是有目的的,还是一些反日激进分子的随机行为呢?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觉得剑道馆现在已经不再安全了,这两份文件必须立刻转移。除此之外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警备司令部了,那里的安保恐怕比剑道馆更加森严,只是警备司令部实在是人员丛杂,这也是当初他没有将文件放在警备司令部的原因。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如此了。想到这里,武田正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皮包,然后将两份文件小心翼翼地塞进皮包里,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此时外面更加热闹了,除了宪兵司令部的人和与武田同来的警备司令部的人之外,北平市公安局也派人来处理爆炸案。外面人头攒动,武田站在剑道馆的门口,开始有些犹豫,倘若就这样出去的话,说不定外面的人中会混杂着奸细。于是武田便在身旁的日本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日本兵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小跑着向外而去。而他也转身,向剑道馆的后门走去。

一到剑道馆的后门,便看见两队日本兵和武田的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一个日本兵为武田打开车门,武田谨慎地抱着手中的包上了车。车子在两队日本人的保护下缓缓发动,径直向警备司令部的方向驶去。

车子经过东四北大街,疾驰着向前行驶,武田正纯安若泰山地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公文包,双眼微闭。正在这时车子猛然停了下来,武田的身体随着车子前倾,头差点撞在前座上。他怒不可遏地盯着司机正欲爆发,司机却已经扭过头指着前方对他说道:“长官,前面有路障!”

武田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前方不远处横着两道路障,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小心地将自己的配枪摸出来,紧紧握在手中。然后将车窗摇下,吩咐那两队日本人立刻清除路障。那些日本人听到命令立刻跑步上前,那路障实际上只是两组巨大的木桩,那些日本人五人一组,分立木桩的左右两边,然后一起用力,将木桩高高抬起。正在这时,武田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几声枪响,那两队日本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全部中枪倒地,那巨大的木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几个黑影从一旁的巷子里冲出来,又是“啪啪”两枪,坐在武田前面的司机和保镖也相继中枪身亡,武田连忙握紧枪拉开保险,向那黑影开了一枪,几个黑影连忙放低身子,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

武田知道刚刚的枪声一定引起了北平城内日本兵的注意,只要他能坚持一段时间,那些听到枪声的日本兵必定会来支援。可是武田没想到的是,不只是他一个人想到了这一点,那些袭击他的人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些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他们在杀掉那两队日本人之后,立刻分成两路向武田的方向包抄过来。武田左右应接不暇,忽然车门被人拉开,他正要开枪,身后的车门也同时被拉开,一把冰冷的枪顶在了武田正纯的头上。

“你们是什么人?”武田正纯紧张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说道。

只见眼前那人轻轻将蒙在脸上的黑布拿掉,目光炯炯地盯着武田正纯,武田瞠目结舌地说道:“管修!”

管修微微笑了笑。原来白天在“胭脂阁”中管修忽然想出一计,既然剑道馆把守得那么严密,针扎不透,水泼不进,那么何不让武田将密函送出来。管修知道武田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倘若剑道馆受到攻击,不管这攻击是有目的性的还是随机的,凭着武田的性格,一定会将重要的东西转移。而且爆炸必定会引来大批的日本兵,还有警察局的人,武田不可能将重要的密函在众目睽睽之下转移,他最有可能的是让人护送他从后门离开,于是管修与子午便想出了这个计策。而且管修给子午写了一张字条,子午凭借那张字条找到了佟虎,佟虎认出管修的字之后,立刻同意了管修的计策。

于是几个人便选择在东四北大街这条武田的必经之路上下手。之所以在此处下手管修也是考虑颇多,一方面这个地方四周巷子比较多,便于他们及时撤离,因为枪声一旦响起,日本人便会立刻向这个地方包抄过来。另一方面这个地方距离日本人在北平城的任何一个据点都不近,能够给他们争取充分的时间行动和撤离。

“呵呵,没想到吧!”管修淡淡地说道。

武田正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想做什么?”

“把你手上的密函给我!”管修说着向武田伸出了手。武田瞥了管修一眼,说道,“管修君,我在监狱里放了你一马,难道你忘记你们中国人讲究知恩图报了吗?”

“你说的是那个交易吗?”管修冷冷地说道,“恐怕除掉潘颖轩不过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吧!”

管修的这句话正说到武田正纯的痛处,他皱了皱眉,正在这时佟虎说道:“管修,不用和他废话,赶紧拿到密函我们撤,否则一会儿日本人就包抄过来了!”

听了佟虎的话,管修立刻将枪顶在武田正纯的脑袋上,说道:“把密函给我!”

“管修君,你真的以为拿到密函就能够顺利离开这里吗?”武田冷笑着说道。

只听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声音,管修管不了太多,用枪指着武田正纯的头说道:“把密函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武田笑了笑说道:“你以为真的有什么密函吗?”

管修一愣,武田趁此机会立刻拿起枪瞄准管修轻轻扣动扳机,管修刚缓过神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枪响,管修只觉得子弹从自己的额头上飞了过去,身体被人用力地推向一边。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佟虎已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武田的那一枪不偏不倚打在了佟虎的眉心上。管修立刻举起枪对着武田的脑袋“啪啪啪”连开了三枪,武田倒地而亡。

管修伏在佟虎身上,可是佟虎此时早已经没了气息,而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管修立刻从武田的怀里将那黑色的公文包夺下来,而后带着几个人向深巷中逃窜。

他们刚离开不久,几辆军车便赶到了现场,那些日本人从军车上下来,十人一组开始在巷子中搜捕管修一干人。管修一面带着人向前飞奔,一面脑海中不停地思忖着武田最后的话,“你以为真有密函吗?”

难道这密函是假的?仅仅是诱骗他们上当的诱饵?不过,现在形势紧急,他来不及拆开密函看个究竟,只能带着余下的几个人继续沿着曲折连环的深巷向前跑。按照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路线,几个人一路狂奔,向裕通当的后门而去。

可是当他们刚刚转到裕通当的巷口,一条火舌就从巷口射出,紧接着一阵枪声从巷口传来,原来日本人在那巷口早有埋伏,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兄弟应声倒地而亡。管修一惊,立刻带着剩下的三个人向一旁的巷口奔去。

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声音,看来这些日本人早已准备好在这里埋伏,管修心中一寒,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脑海。知道今晚袭击计划的人只有自己、子午和佟虎的几个手下,现在佟虎已经就义,而子午本来是留在裕通当作接应的,从日本人现在的架势来看,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而自己却浑然不觉,唯一可能泄露消息的便是子午。联系之前的事情,关于密函的事是子午泄露给管修的,密函的所在也是子午探明的,想到这里管修立时觉得痛心疾首,可是现在却也是回天乏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跑,希望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后面的摩托车声越来越近,应该很快便会追上他们,这时佟虎的一个兄弟忽然趴在地上说道:“你们走,我在这里掩护!”

管修扭过头,只见那人大概二十刚出头,满脸的稚气,他向管修挥了挥手,这时另外两个人也停了下来,对管修说道:“你快走,我们留下给你拖延时间!”

管修见几个人已经全部停下来,在巷子两旁找好掩体,不禁鼻子一酸,他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只见最先趴在地上的年轻人回头对管修说道:“快点走,快点!”

管修不知该说什么,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向巷子深处跑去,刚跑出不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枪声。初始,那枪声十分密集,凭借多年的经验,管修听得出这些枪声有一些来自驳壳枪,这是那几个兄弟的火器,而另外一些则是三八大盖,那是日本人的火器。只听那驳壳枪的枪声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零星几响,接着便彻底消失了,管修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他一路向城西的方向跑,一直跑到师父曾经居住的关帝庙才停下,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明鬼,将其放在上面的凹槽处,一扇门立刻出现在了面前。他连忙钻进秘道之中,那扇门随即重重地合上,顺着秘道进入密室,管修这才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息着,刚刚的一幕始终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管修啊管修,你怎么能这么大意呢?想到这里管修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将桌角的尘土全部震落。

正在这时,管修想起了那个黑色的公文包,此时这公文包上已经沾满了武田正纯的鲜血。他双手颤抖着将公文包打开,然后从里面抽出两个已经被鲜血浸透、上面写着“绝密”二字的档案袋,快速将那档案袋打开。当那档案完全呈现在管修面前的时候,他完全怔住了,双手无力地瘫在桌子上,几张沾着血的白纸悄然从管修的手中滑落。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管修不禁自嘲般冷冷地笑了笑,档案袋内所有的纸都是一片空白,他这次是完完全全上当了。他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自己早该想到的,武田正纯的所谓交易,回到家中子午的忽然出现,子午虽然已经回到了军中,但始终是身份卑微,怎么可能打听到军队高层的机密呢?这些破绽是如此显而易见,只是自己太过相信子午了,以至于酿成大祸。

现在怎么办?师父潘昌远现在怎么样了?其实凭借管修的聪明不难想出,这一个巨大的圈套是准备将包括管修在内的所有人一网打尽的,那么此刻师父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管修的眼泪再次溢满了眼眶。他从怀里掏出枪,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便要按下,谁知正在这时,管修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猫叫“喵……”

那只猫是潘昌远所豢养,名叫午夜,记得他第一次来这关帝庙的时候,这只猫还曾袭击过他,然而此时这只猫却一纵身从床上跳过来,直接跳进管修的怀里,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舐着管修举着枪的手。管修的手轻轻地放下,他现在还不能死,师父交给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必须要去新疆寻找潘俊小世叔,将天惩的秘密告诉他,说不定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想到这里,管修将手中的枪放在桌子上,双手抱住午夜,午夜温和地躺在管修的怀里,喉咙中发出“噜噜”的响声,而管修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要将整件事想清楚。子午此前曾经与自己一起救过龙青,管修可以确定那时候的子午绝对没有背叛自己,可是这件事子午为什么会背叛自己呢?这

一切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潘颖轩?还是另有其人?这个计划做得十分周密,滴水不漏,很明显计划的目标是想铲除北平城内所有的天惩成员,究竟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呢?

管修抱着潘昌远留下的那只猫,静静地坐在密室中,太多的疑团在他脑海中盘旋,而这些疑团谁能帮他解答呢?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裕通当门口,此时的裕通当已经在日本兵的重重包围之中,十几个日本兵在裕通当内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一批一批将内中所有东西搬上停在门口的一辆卡车上。裕通当的柜头和几个伙计全部被五花大绑连踢带踹地送上了那辆卡车,等着他们的是日本人的严刑拷打。

而在那辆黑色的轿车中,一个人正蜷缩在后座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这一切,他就是子午。此时子午心如刀割,他用右手指甲狠狠插入左手手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一会儿工夫,一辆卡车从不远处缓缓开来,卡车的速度很慢,左右两边各有十五人一队的日本兵,卡车停在了裕通当门口,那些日本兵也跟着停了下来。

接着从卡车上跳下一个日本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他径直向轿车的方向走来。走到轿车侧面,轻轻地敲了敲车窗,挥手示意子午下车。子午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那日本人一把拉住子午的领子向卡车的方向而来,此时的子午就像是被人拎起的小鸡一般。走到卡车近前,此时卡车内的日本兵已经从卡车上扔下几具尸体,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血一下子溅到子午的脚上,子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从车上一共丢下六具尸体,他们全部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除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其余五人都在二十岁左右。子午很快便认出,这几个人都是今晚行动计划的参与者。那个年纪稍大的是佟虎,他额头上中了一枪,但不知是因为搬运过程中的拖拉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佟虎脸上的肉已经磨掉了一块,但即便如此,佟虎的尸体在这所有的尸体中也算是最完整的了,余下的几具尸体简直惨不忍睹,他们身上都中了不止一枪,有几具尸体简直被机枪打成了筛子,内脏流了满地,脸也被磨花了。子午看着这一切立时感觉腹内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然后“哇”的一声呕吐了出来。

那日本人根本不管这些,指着尸体说道:“这是不是今晚参与刺杀行动的那些人?”

子午连连点头。

“所有人都在这里吗?”那日本人语气生硬地问道。

子午扭过头看了一眼,顿了顿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时那日本人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将子午推向一旁,抽出挎在腰间的佩刀,挥舞到空中,然后用力向佟虎的脖子砍去,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佟虎的脑袋被砍了下来。接着的几具尸体也相继被枭首,然后日本人将六颗头颅装进盒子里,将那些尸体丢上卡车,卡车缓缓向北平北面的乱坟岗驶去。

子午战战兢兢地回到轿车上,坐在座位上拼命地擦拭着自己的鞋,想将沾在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他的膝盖一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时黑色轿车缓缓发动,向东交民巷的方向驶去。车子在东交民巷深处的巷子内转了几圈之后,停在了一个四合院门前。这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日本人快速下了车子,缓缓走到门口,在房门上轻轻叩击了两下,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人从中探出头来。那日本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头向车内的子午招了招手,子午这才推开车门走下车,来到门前。

里面的人将门打开示意子午进来,子午像是一部麻木的机器跟着那人走进了四合院。这四合院虽然从外表上看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一进入院子便会立刻被里面严密的守卫惊呆。在四合院的院墙底下,每隔一步便有一个荷枪实弹的日本人,月亮门的门口也站着手握半自动步枪的日本人,看来住在这里面的人身份实在非同小可,此前即便是武田正纯和松井尚元也从未得到过如此保护。

子午跟着眼前的人来到屋子前面,两个日本兵拦住了子午的去路,他们将子午上下搜了个遍,之后站回到门口的左右两侧。这时房门缓缓打开,一个女子正襟危坐在桌子前面,手中捧着一卷书,凑在蜡烛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子午进入房间,低着头,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那女子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子午的到来,或者是对子午的到来根本没重视,她坦然自若地又翻了几页书,这才将书放在一旁,站起身走到子午的身边,轻声说道:“子午,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子午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这次彻底清除天惩,你功劳不小,有什么要求吗?”女子淡淡地说道。

“可以放了我父母吗?”子午小声说道。

“呵呵!”女子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会打电话知会他们不要为难你父母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子午木讷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回日本!”

“呵呵,这个要求我暂时不能答应你,不过,等这件事彻底完结之后,我一定会送你回日本,而且让你带着奖章回日本,那时候你就可以光宗耀祖了!”女子慷慨激昂地说道。

子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经历了刚刚的那一幕,此时他的脑子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女子也不生气,平静地笑了笑说道:“你暂时先负责宪兵司令部的工作吧!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子午听完立刻低着头退了出去。子午离开之后,一个黑影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云子小姐,你不怕他认出你来?”

“呵呵,我和他没有在潘俊身边见过面!”女子肯定地说道。

“那你不怕他再次投靠潘俊?”黑影接着问道。

“呵呵,如果你是潘俊,面对这样一个背叛过自己两次的人,还会相信他第三次吗?”女子目光凌厉地望着黑影说道,“更何况我手里还攥着他父母的命!”

“云子小姐果然是一等一厉害的人物!”黑影不无赞叹地说道,“倘若这一次不是云子小姐的妙计,恐怕我们也不能将事情办得如此漂亮。”

“其实我也不想赶尽杀绝,不过潘颖轩实在是太托大了,而且他根本就是利用帝国,并不是真心为帝国效力,这种人越是留到后面就越是危险,但是不知军方高层究竟是怎么了,一定要留下潘颖轩,正好武田正纯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于是云子小姐就决定用一用武田正纯!”黑影谄媚地笑了笑说道。

“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吧,武田正纯的野心太大,他不但要松井尚元的地位,更想将潘颖轩除掉,独自执行驱虫师计划,所以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给他创造一个借刀杀人的机会。”女子冷冷地说道。

“武田在用潘昌远杀了潘颖轩之后,一定会向关东军司令部汇报是潘昌远潜入炮局监狱刺杀了潘颖轩。不过炮局监狱戒备森严,绝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按照正常情况来看,关东军司令部一定会派人来进行调查。但是你用子午向管修他们放出一个密函的信息,让他们在半路截杀武田正纯,现在武田正纯已经死了,所以即便有人怀疑其中有问题,这始作俑者也只能是武田正纯,因为那份电报是他发给关东军司令部的!”黑影一面分析,一面感叹道,“妙,真是妙,云子小姐这一招简直是一石数鸟啊!”

“您太过誉了,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的计划也不会实施得这么顺利。”女子谈笑自若地说道。

“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黑影摆着手说道。

“呵呵,您也是太过谦了,潘颖轩老奸巨猾,如果不是您的帮忙,我想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监牢之中!”女子佩服地说道。

“哈哈!”两个人相视而笑。

片刻之后那黑影说道:“现在东野惠子有消息了吗?”

“您放心吧!”女子淡淡地笑道,“一切尽在掌握中!”

“好!”黑影瞥了一眼女子,他知道眼前的女子绝对不简单,从她除掉潘颖轩和武田正纯的手法便不难看出。

“嗯,对了,你确定你的人可以从潘俊手中拿到驱虫师秘密的关键吗?我怕潘俊根本不会进入那座消失之城!”女子抬起头望着黑影说道。

“放心吧,进不进那座消失之城由不得潘俊!”黑影淡淡地说道。

“哦?你对安插在潘俊身边的人这么有信心?”女子半信半疑地说道,“我和潘俊接触过,他这个人聪明异常,哪怕你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也会立刻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我根本不会让他和潘俊有过多的接触!”黑影信心满满地笑了笑说道。

“不和潘俊接触?那又怎么拿到驱虫师秘宝的关键呢?”女子不解地问道。

“呵呵,他很小便被我派往欧阳家,现在已经在欧阳家卧底了四十多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的到来!”黑影长出一口气说道。

“你也真是老谋深算啊!”女子感叹道,“只是,你确定这四十年过去了,他还会忠诚于你吗?”

“当然!”黑影十分自信地说道,“他是我儿子!”

“啊?”女子不禁张大了嘴,望着眼前的黑影。

人生如梦,一个人一生能有多少个四十年?四十年对于任何人的一生来说都绝对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而有人真的将自己从十几岁到五十几岁这最重要的四十年牺牲在一件事上,这件事就是卧底在另一个家族之中,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甚至有可能流产的计划。

确实有这样一个人,此时他正站在欧阳姐弟的身后,一把匕首紧紧地贴在欧阳燕云的脖子上,目光阴冷地望着远处灵台上的潘俊,他就是那三。那个曾经被欧阳雷火所救,又被欧阳雷火安排在花园密室中,看守自己哥哥欧阳雷云整整三十五年的瞎子那三。燕云觉得脖子上传来阵阵寒意,她皱了皱眉想要动,谁知那三开口说道:“燕云小姐,我希望你能老实一点!”

“你是?”燕云忽然觉得身后的那个声音非常熟悉,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到底在哪里听到过。此前因为那三被欧阳雷火安排去看守欧阳雷云,所以极少从密牢里出来,只是偶尔离开密牢,时间久了,连欧阳雷火也几乎要忘记那三这个人,更不要说燕云了。

“燕云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三淡淡地说道,“你还记得十岁那年自己偷偷跑到皮猴洞穴,想要驯服皮猴,谁知那皮猴却异常凶悍,你完全无法驾驭,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被一个人所救吗?”

这件事燕云的印象极深,她记得当时她一时任性,想要驯服皮猴,可是最后却被皮猴逼入绝境,就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冲出来,救下了燕云,后来爷爷还曾因此褒奖过那个人,爷爷叫他那三。

“那三,我想起来了,你叫那三!”燕云眼睛一转,不解地问道,“但是,那三你不是欧阳家的人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呵呵,恐怕他来欧阳家只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吧!”潘俊站在灵台上淡淡地说道。

“没错!”那三仰起头,用匕首抵着欧阳燕云的脖子,然后向前推了推燕云,让燕云向前走,接着说道,“你猜得没错,我为了等待这个时刻,已经足足等了四十年!”

“我想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身上还有一把天命密钥吧?”潘俊猜测道。

“没想到这一点也被你猜到了!”那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那把钥匙与时淼淼之前拿到的那把天命密钥一模一样。那三此时已经挟持着燕云走到了灵台下面,他淡淡地说道:“我早就听闻,木系潘家君子聪明异常,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既然是这样,那在秘道中出现的那个黑影也应该是你了!”时淼淼接着问道。

那三瞥了一眼时淼淼,然后将身体谨慎地缩在燕云身后,说道:“水系时家的后代,哈哈,没错,你和燕鹰看到的那个黑影就是我,我要看看你们究竟能不能破解这八卦密室的所有机关!”

“那你是怎么通过这些机关的?”时淼淼不解地问道。

“哈哈,其实这些机关早已经被人破解了!”那三淡淡地说道,说话间那三已经胁迫着燕云走到了灵台的第三层,正与潘俊和时淼淼相对。他从口袋中掏出墨玉,递给燕云,在燕云的耳边低声说道:“燕云小姐,把这个交给潘俊。”

燕云拿着墨玉,慢慢伸出手将墨玉递给潘俊,潘俊双眼盯着那三,一只手轻轻按在腰间,另外一只手接过燕云递过来的墨玉,而时淼淼站在潘俊身旁,此时也将手慢慢缩进了袖口,指尖已经轻轻捏住了三千尺。

那三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轻轻将手中的匕首向燕云的脖子上按了一下,声音阴森地说道:“你们两个如果不想燕云小姐有什么闪失的话,最好不要乱动!”说话间燕云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只见一丝血迹已经从燕云的脖子处淌了下来,潘俊和时淼淼立刻意识到那三的

话应该并不是吓唬他们。

潘俊接过墨玉,握在手上,用余光瞥了一眼那祭台上的凹槽,果然如时淼淼所说,这凹槽的大小正好与墨玉相契合。

“现在就要麻烦您开启那座古城了!”那三笑着说道。

“为什么你不自己开启那座古城的机关?”时淼淼抢在前面说道,只见那三冷笑一声,说道:“难道你没有听过,那座消失的古城只有人草师或者是人草师的后代才能开启吗?”听到这句话,时淼淼眉头微微皱了皱,那三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说道,“看来你们还不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木系潘家的君子,他的生身父亲是人草师!”

“什么?”燕云和时淼淼都是一惊,然后纷纷将目光转向潘俊,似乎是在向他寻求答案。潘俊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看来你知道的要比我想到的多!”

那三冷笑了一声,然后厉声喊道:“快,开启机关!”

潘俊双手将墨玉缓缓地放入到凹槽之中,只见墨玉通体透明,散发着柔和的光,在那墨玉的正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像是一个瑕疵,随着上面的水滴落下来,墨玉被完全浸泡在了水中,接着墨玉中的那个黑点开始扩散,再接着对面那光滑的崖壁上出现了一幅惊人的画面,一个巨大的沙漠,昏黄的落日余晖,远近高矮不齐的沙丘,在那沙丘之间能隐约看见不远处的绿洲,随着那绿洲越来越近,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市出现在了崖壁上。那城市在落日余晖中宛若沙漠中的一颗明珠,各种穿着奇怪服饰的人在城市中游走往来,在那城市的正中央是一圈石雕,这些石雕潘俊曾经看见过两次,都是在这八卦密室之中。随着上面的水柱不断滴下水来,忽然画面开始晃动了起来,那落日似乎在缓缓下沉,而那沙丘上的沙土似乎被狂风卷起,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巨大沙暴席卷了整幅画面,地面开始剧烈颤抖,整个城市晃动了起来,接着那黄沙笼罩了所有的一切,当那黄沙袭过之后,地面上只剩下绵延的沙丘,和一些残旧的衣物。画面随着那水柱的倾泻,又开始晃动了起来,这一次眼前出现了很多人,他们在那沙丘上修建着一个奇怪的建筑,建筑呈圆形,四周分成八个独立却又相互联系的密室,而在这些密室的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大厅。这时候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中央大厅中,他将一块墨玉轻轻放在凹槽内,接着用一把刀割开自己的血管,血液滴进墨玉之中,只见对面的崖壁上出现了一个光点,那人在光点前面扭着头,想了一会儿,而后不知为何那石壁竟然打开了,那人缓缓走到了密室里面,而画面也随之消失。

随着崖壁上画面的消失,上面的水柱也越来越细,最后滴了几滴之后彻底消失了。那三望着刚刚的崖壁,不禁赞叹地摇了摇头,说道:“精彩,真是精彩,没想到金系驱虫师竟然用如此的鬼斧神工将古城开启的办法隐藏在这墨玉之中。”

其实感叹的不仅仅是那三一个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刚刚的那一幕震撼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千年之前的金系驱虫师竟然将一切都藏在了这块小小的墨玉之中。正在这时,那三笑着对潘俊说道:“我想现在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潘俊望着那三,此时那三手中的刀又稍稍加了一些力气,燕云倒吸了一口冷气,头微微向旁边偏了一下。潘俊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在金系秘藏中拿到的,也是河洛箱中的宝物,他用那匕首将自己的中指割破,然后照着刚刚壁画上的人那般,将鲜血一点点滴在墨玉上。

随着鲜血的滴入,那墨玉完全被鲜血所覆盖,当那黑点慢慢被湮没之后,对面的崖壁上出现了一个光点,那光点指向崖壁下面的位置。那三嘴角微微敛起,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然后挟持着燕云向那光点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不忘回头,谨慎地盯着潘俊和时淼淼。

时淼淼和潘俊两个人一前一后跟在那三后面,一直在寻找时机,准备突然出手将燕云救下。然而那三既然可以潜伏在欧阳家四十年,他的忍耐力和谨慎程度可想而知,绝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潘俊和时淼淼任何可乘之机的。

他走下灵台,带着燕云一直走向那个光点。来到崖壁下面,只见那光点处有一个极小的洞口,洞口的形状很奇怪,之前的画面上并未出现那个人是如何打开这光点的机关的,显然那三此时也犹豫了起来。他一面盯着潘俊和时淼淼,一面用余光打量着那小小的洞口,应该怎么样打开呢?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潘俊手中的匕首上,那匕首与洞口大小十分吻合。

“把匕首给我!”那三冷冷地对潘俊说道。

潘俊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冷冷地说道:“你难道真的想开启那座古城?”

“别废话,匕首给我!”那三懒得与潘俊理论。

“先人有言,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开启古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我们谁也不知道古城中究竟藏着什么,一旦开启,后果谁也无法意料!”潘俊一面劝说着那三,一面向一旁的洞口扫了一眼。

“快点把匕首给我!”那三情绪激动地说道,他的匕首此时已经嵌入到燕云的脖子里,潘俊唯恐那三过于激动会伤害到燕云,连忙将匕首递过去,那三推了燕云一把说道:“把匕首拿过来!”

燕云皱着眉,接过了潘俊手中的匕首,然后缓缓将手缩了回来,那三见匕首已经到手,一把夺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匕首插进了那个洞口,只听那洞口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那三大喜。

正在这时,潘俊忽然出手,只见一根青丝在空中一闪,向那三的眉心飞来。那三似乎早有准备,连忙躲闪,那青丝从那三的眼前擦过,撞在崖壁上飞溅起一串小火花,那三得意地笑着说道:“呵呵,你还是太嫩了!”

潘俊冷笑道:“是吗?”

正在此时,那三忽然感觉脖子一凉,立刻向脖子后面摸去,然后将一根青丝从脖子里拔出来,他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只见一个老者正站在他的身后,此人正是人草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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