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门的女人将门打开一条缝,她高瘦而优雅,给人一种充满自信的感觉。她的手紧紧抓住胸前的浴袍。

“什么事?”她问道,并以欣赏的眼光打量梅森。

“我是佩利·梅森律师,”梅森说。

“我……”

“噢,”她打断他。

“我就知道我在报上看过你的照片。很高兴见到你,梅森先生,我是娜汀·包尔,不过我想你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你也不会来——但是我现在真的不能见客,我才刚刚淋完浴。”

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一只手让梅森握。

“我可以进来一会儿吗?”梅森问道。

“我不能见客……噢,好吧,进来,但你得等我穿好衣服。”

“谢谢你,”梅森说。

“这很重要,否则我不会来打扰你。”

梅森跟着她走进狭小而布置优雅的公寓。

她朝一张椅子示意,说:“什么事?梅森先生,我惹上麻烦了吗?”

“你以为自己惹上麻烦了吗?”梅森问。

她说:“我以前惹过麻烦,将来也可能再惹。现在请容我告退,我得去换衣服。”

梅森说:“请便,我会等你,但是我没有多少时间,我得去参加一个记者会。我是莫利·伊登的律师,他从洛林·卡生手里买了一笔房地产……”

提到卡生的名字后,她的双眸闪闪发光,双唇紧抿。她在走到卧房的半途中停下来,转身面对他。

“你和洛林·卡生有什么关系?”她阴沉地说。

“目前,”梅森说。

“我可以告诉你,我方正打算控告他诈欺,要他赔偿三十五万美元以上的金额。”

“我希望你能赢得每一分钱。”她说。

梅森微笑。

“显然他不是你的好朋友。”

“那个混帐!”她咬牙切齿地吐出每一个字。

“他把我的名誉撕成碎片,还在每一个人面前招摇。”

“我知道这是一场误会……”梅森说。

“误会!”她叫道。

“才不是误会。那个人刻意抹黑他太太的名声,他一点也不在意连我一块儿拖下水。”

“我相信这件事有提到你的名字。”梅森问。

“岂只提到?”她说。

“他大声叫嚣,让每个人都知道。他控告他太太跟诺伯特·詹宁斯有奸情,他们一起出游,他太太用娜汀·包尔的假名登记。等他太太提出反证,这个恶棍竟敢说这是一场误会,他的侦探认错了人,跟诺伯特·詹宁斯幽会的人不是他太太,而是我——娜汀·包尔。你可以想像他使我多么难堪。”

梅森同情地点点头。

“诺伯特和我是非常好的朋友,我想他或许会要我嫁给他,我或许会答应。但现在连诺伯特也觉得自己成了笑柄,他……”

“他改变主意不要娶你了?”梅森问。

“才没有!”她说。

“他一天打两三个电话给我,要我嫁给他,但是我挂他的电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梅森先生,只是因为他想挽救我的‘好名声’。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有权利过我自己的生活,我只希望大家不要来烦我。至于洛林·卡生,我希望他去死……”

她轻轻摇头,彷佛是要甩开不愉快,然后她说:“我想,我还是让你解释你来此的目的吧,梅森先生。”

“我是来设法使你不要太出名的。”梅森说。

“怎么说?”

“我方对卡生提起的诉讼颇引人注目。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卡生和莫利·伊登之间的房地产交易。”

她摇头。

“那是两块相邻的地,其中一块是卡生太太的私人财产,另外一块则是判定给洛林·卡生的共同财产。莫利·伊登买下了那块地,并且在上面盖了房子。但卡生提出的控告伤害了两个人的名誉——一位是你,一位是他的妻子薇安·卡生。”

“我非常同情她。”娜汀·包尔说。

“显然古德温法官也是,”梅森道。

“法官能怎么样?我听说洛林·卡生的财务状况一塌糊涂,法院根本一筹莫展。”

梅森说:“低估法官的智慧是错误之举。”

“你是说,卡生低估了古德温法官的智慧?”

“我想是的。”

“我可以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梅森说。

“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古德温法官认为,一个女人的名誉一旦受损,就很难再恢复了。”

“他说得很对!”娜汀热切地说,她不顾身上仍穿着浴袍,就在梅森对面坐了下来。

“古德温法官指的是薇安·卡生。他想要让大家知道洛林·卡生的恶行,因此我的客户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得不采取行动。古德温法官十分精明,但我认为他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对你的影响。”

“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我打算采取的行动,”梅森说。

“会使媒体重新注意到这次阴错阳差、张冠李戴的事件。”

“我以为这全是故意的。”她说。

“这不是重点,”梅森说。

“重点是这整件事又会被炒热起来。”

她张嘴要说话,然后她似乎突然明白了,双眸圆睁道:“你是说,他们会再翻出我们周末出游的事?”

“正是。”

“哦,老天!”她呻吟起来。

梅森说:“因此,我觉得你应该先预做准备。如果你想面对新闻界,或许可以先写好一份书面声明,要不然你也可以让人找不到你。”

她只迟疑了一会儿。

“我要让人找不到我。这件事何时会发生?”

“大约再过一个小时。”

她站起来,说:“梅森先生,你介意我引用你的话吗?”

“你是什么意思?”

“我要说,是你建议让别人找不到我的。”

梅森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没有资格建议你,你并非我的客户,在这件案子里,我已经有当事人了。我只是给你一个友善的小道消息。”

“好吧,那你会记得你给过我一个友善的小道消息,你真的建议让别人找不到我吗?”

“这是我觉得明智的做法。”

“我也打算这么做,”她说。

“请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打算找个洞钻进去,我要和你一起走,你可以载我到市中心。”

她急急往里走去,同时回头说:“等我穿好衣服,收拾一点东西就好。”

律师看看表,沉思地皱起眉头,伸手到口袋拿烟,才发现他已经没烟了。他等了一会儿,然后提高声音说:“道里有烟吗?包尔太太。”

她的声音从房间里清楚地传来。

“我皮包里有一包,皮包在桌上。”

梅森看见打开的皮包里有一包烟,他取了一根,点燃打火机,烟却烧不着,他突然发现这根烟全湿了。

卧房的门突兀地大开,娜汀·包尔穿着近乎透明的内衣冲出来。

“你找到了吧?”她说。

她抓起皮包,在里面掏了一会儿,然后取出一包烟递给律师。

梅森接过那根烟,一面不着痕迹地把第一根烟放进外套的口袋里。

“谢谢。”他说。

“我应该叫你闭上眼睛的,”她说。

“等我一会儿就好,你可以载我到最近的公车站。”

她转过身,急急回到卧房。

律师再度点燃打火机,她递给他的这根烟立刻就着了。梅森望向打开的皮包,里面的那包烟跟刚才那包似乎一模一样,但却是干的。

梅森困惑地从口袋中取出那根烟,用手指轻轻捏住,那根烟已湿透了。

梅森沉默地坐着抽烟。

烟还没抽完,娜汀·包尔就穿着一身体面的套装,拎着两小箱行李走了出来。

“你可以帮我提这个行李箱,”她说。

“你有车吗?”

“有。”

“那么你可以载我到公车站吗?”

“当然可以。”梅森说。

“你要去那里吗?”

“我要去见我的当事人莫利·伊登,他买了洛林·卡生的地,和卡生替他盖的房子。”

“你现在要去那里吗?”她烦恼似地说。

“是的。”

“我和你走一段,”她说。

“到最近的公车站,我就下车。”

“你不想叫计程车吗?”

“我想跟你一起走,因为我不要别人追踪我,”她说。

“记者是无孔不入的,他们会问一些令人非常难堪的问题。”

梅森替她拿行李箱,走到电梯口,然后来到他的车子前面。他打开车门时,看见娜汀·包尔根快地往身后瞥了一眼。然后她带着微笑上了车。

“非常谢谢你,梅森先生,”她说。

“你帮了很大的忙——你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

“我只是觉得,古德温法官只想到薇安·卡生,那也该有人想到你,因为你和薇安一样,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梅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或许法官不这么想,毕竟我常常跟诺伯特·詹宁斯出游。”

“去什么地方?”梅森问。

“各种地方,你会在报纸上看到的。我真的没料到会有人跟踪我们,还记下我们的一举一动。”

“有那么糟吗?”梅森问。

“他们让事情看起来很糟,有一次在拉斯维加斯看完秀,诺伯特送我回房间,我们喝了几杯酒,聊聊天,他一直到半夜两点半才离开。那个可怕的侦探自然就守在外面,还自己下了结论。”

梅森慢慢地往前驶去。

“你知不知道拉斯维加斯有一个女招待叫珍妮佛·海德?”

“为什么问?”她说。

“她好像是洛林·卡生的女朋友,”梅森说。

“而且她可能很重要。你见过她吗?”

她皱起眉头。

“我想没有吧。我当然见过一些女招待,也和她们讲过话,但是不知道她们的名字。我常去拉斯维加斯。”

“和詹宁斯一起去吗?”

“我和他去过几次,也常自己去。我喜欢那里的豪华排场,还有那种兴奋感,老实说,梅森先生,我喜欢赌博。”

“你离婚时是否没有赡养费?”梅森问道。

“我可否请问你怎么生活?”

她急急地说:“那边有一辆计程车,梅森先生,请让我下车!我决定不搭公车了。”

她摇下车窗。

“计程车!”她叫道。

“计程车!”

梅森停下车。计程车司机点点头,打开车门,走过来拿行李。

“非常谢谢你,梅森先生。”她说。

她给他一个飞吻,然后转向计程车司机。

梅森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于是他就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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