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铎推开房门,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他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香味,只觉得那香味让人从头到脚都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上。屋子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王家铎关上门,站立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他看到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梨花木床,床上挂着帏帐,帏帐里有个黑影,一动不动。

王家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朝木床走去。

屋子里一片静寂,尽管王家铎的脚步已经放到不能再轻,可自己的脚步声还是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黑影好像也听到了脚步声,微微动了一下。王家铎凝了凝神,屋子里的异香从他的鼻孔钻入体内,让他感觉全身酥麻,脚底竟有些痒痒的,一股热流自丹田而出,向头顶涌去。

王家铎走到床前,用手挑开帏帐——这时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绣着鸳鸯图案的棉被下是一个人形的隆起,王家铎看到棉被上下微微起伏着,很明显有一个人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王家铎伸出手来,轻轻拉开一截棉被。被子下是一个女人,闭着眼,平躺在那里。女人的脸露在被子外面,她的表情显得有些迷惘,上嘴唇紧紧地抿住下嘴唇,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女人有一对好看的锁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丝不挂。

王家铎将视线从女人的胸部移开,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产生了原始的冲动。他开始解衣扣,可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竟怎么也解不开最上面的扣子,最后干脆一使劲,将扣子拽了下来,衣服也被撕坏了。

王家铎好像一只笨拙的大猩猩,扯下上衣,又一股脑褪下裤子,赤条条站在床前。

女人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她看了看王家铎,缓缓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是示意他到床上来。

她的手臂很白,手指细长。

王家铎低头看了看自己,他惊异地发现身体竟然有了反应。

王家铎兴奋到几乎要惊叫出声来,可是他想到长清道人的吩咐,立刻牢牢地闭上了嘴巴。这些年来不知看了多少名医大夫,吃了多少秘方补药,统统不见起效,可现在那话儿竟然恢复了功能,王家铎恨不得原地大呼三声“长清道长是神仙”。

王家铎猛地跳上床,将女人抱在怀里。原始的欲望驱使着他,之前长清道人所教的什么“十动”、“十节”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别说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了,就算此刻让他少活十年他也愿意。

春宵一刻值千金,那十根金条一点儿也没有浪费。

长清道人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犹如老僧入定。过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站起身来。此时香案上的香烛已经燃尽,周围的纸灰也早被夜风吹开,屋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长清道人从香案上拿起法铃,缓缓走到房门前,开始摇动铃铛,清脆的铃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楚。

“丁零——丁零——”屋子里好像传来一丝响动,长清道人继续摇着法铃。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了,王家铎一边穿衣服一边走了出来,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长清道人手中的法铃,眼中满是央求的神色。

长清道人不去看王家铎,而是指了指香案,示意他到那里去。

王家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朝前迈开了步子。

“天丁力士,日煞神君,吞魔食鬼,守卫坛庭,敢有透漏,罪及神灵,司命土地,承令务要中外严明,急急如紫微帝君律令。”长清道人口念一诀,摇着法铃走进了屋子。

王家铎悻悻然走到香案前,按照事前长清道人的吩咐,在那蒲团上跪了下来,双手合掌,口中默念那“唵、嘛、呢、叭、咪、吽”六字诀,努力肃清杂念。屋子里传来长清道人摇法铃的声音,伴着那铃声,隐约还能听到道人低声念咒的声音,可究竟念的是什么,王家铎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大约一刻钟后,长清道人满头是汗地走了出来,他走到王家铎的身边,轻声说:“贫道已将九天玄女请回,善人可回房调养气息,不可将真气走失了。”

“是,弟子知道了。”王家铎嘴上虽这么说,可眼睛早瞟向屋子里了。长清道人走出屋子后并没有关上房门,王家铎站在院子正中,恰可将屋里看个一清二楚。那屋子里原本除了一张梨木大床什么家具也没有,此时月色溶溶,让人一目了然,屋子里空荡荡一片——九天玄女早就飞升天外,不知去向了。

“善人,”见王家铎愣在原地不动,长清道人开口说道,“长夜阴寒,不宜久留,莫要散了体内的真气。”

这时王家铎恍然发觉自己穿着单衣,夜风一吹,竟连连打了几个寒战。他回过神来,跟在长清道人的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院门。

“老爷——”守候在门口的王桂原本呵欠连天,可是见王家铎走了出来,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连忙上前搀扶住主人。

“贫道今晚施术耗费法力甚多,更兼此术有悖天理,恐天殛我,故贫道不得不在外躲避一晚,请善人回房好好休息调养,容贫道明日再回府上与善人相叙。”长清道人抬头看了看天,面带忧色地说。

“道长只躲一晚就可以了吗?”王家铎惊诧地看着长清道人,问道。

“贫道自有主张,”长清道人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善人亦不必多问了。”

“弟子知道了,”王家铎点点头,转身吩咐王桂道,“替我送道长出去。”

“善人请回,明日再会。”长清道人微施一礼,轻轻说道。

“诸位听说王贡生的事了没有?”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人托着酒壶,一边替身边的友人斟酒,一边开口说道。

“略有耳闻。”酒桌对面一个双颊瘦削的男子放下筷子,承认听说过此事。席上另外两人也点头表示自己亦曾耳闻。

“近来坊间也是越传越神,都说那道士是得道的高人,能通达神灵。”青衣男子放下酒壶,说,“诸位以为如何?”

酒桌上的四个人年纪相仿,皆是读书人打扮,想来应是友人相会,聚坐闲谈。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那变幻分身、招神驱鬼之术,古来已有,历代多有书籍记载,”瘦削男子沉吟道,“或许那道士真的身怀异术也说不定。”

“我听许多人说曾亲眼见那道人施展法术,无论是凭空变幻,还是隔空取物,无不灵验,”坐在瘦削男子身旁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的男子接口说道,“想来那道人应是个修道成仙的高人异士。”

“哼哼,那些愚昧村夫又怎知那道士必是得道成仙之人,”席上最末一个男子冷笑一声,径自从桌上拿起折扇把玩起来,“万一那道士只是个修得人形的狐妖呢?”

“狐妖?”席上三人一惊,都把视线投向了手拿折扇的男子。

“古书上面说,狐狸若修炼五十年,就能变幻人形,若是修炼百年,就能变成貌美妇人或是俊秀少年,蛊惑乡里,危害常人。狐狸要是修炼了一千年,那就是天狐,神通广大,法术高深。”男子摇着折扇,不慌不忙地说。

戴瓜皮小帽的男子闻言不禁扑哧笑出了声,戏谑道:“照你这样说,那王贡生非但没有采到九天玄女的真气,反而遭道士蛊惑,被狐狸精采补去了精气?”

“未可知也。”折扇男子故意拖长了声调,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你这张嘴也着实损了点,”青衣男子笑骂道,“还是积些口德好。”

“那王家铎原本只是个设赌放债的泼皮无赖,仗着有几个阿堵物,捐了一个贡生,却每每以读书人自居,趾高气扬,欺辱寒士。似这等下作人物,骂骂又何妨,我还嫌骂得不够狠咧。”

“哈哈哈。”

似乎是想起了王家铎平日在乡里耀武扬威又附庸风雅的丑态,席间四人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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