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森医生准时两点到的。他象以往那样镇静、拘泥。

唐纳森的个性开始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刚认得他时,把他看做是一个很难形容的年轻人。我不明白,象特里萨那样一个活泼的让人爱慕的女子怎么会看上了他。可现在我开始认识到他绝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他那学究式的神态里蕴藏着力量。

我们相互见面打招呼之后,唐纳森说:

“我来拜访的原因是这样:我不能完全理解您在这一事件中的地位,波洛先生。”

波洛小心谨慎地回答:“我想你知道我是什么职业吧?”

“当然。但我可以告诉您,我不辞辛苦地了解到了您的情况。”

“你是个心细的人,医生。”

唐纳森医生冷冰冰地说:“我喜欢对我掌握的事实加以证实。”

“你有科学的头脑!”

“可以说,所有有关您的情况的报道都相同。很明显您在您职业方面是个很聪明的人。您也享有严格认真和为人诚实的声誉。”

“你太夸奖了,”波洛低声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解释不了您同这一事件有什么牵连。”

“然而,这很简单。”

“不那么简单吧。”唐纳森说,“您最初是以一个传记作者的身份出现的。”

“你认为这个骗术不可原谅吗?人是不可以以侦探的身份公开到处活动的,虽然有时说出身份也有用。”

“这我想到了,”唐纳森的语调又变得冰冷了,他继续说:“然后,您去找特里萨·阿伦德尔小姐,向她指出可能有希望会宣布她姑姑的遗嘱无效。”

波洛只是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那当然是荒谬的。”唐纳森的声音很尖刻,“您清楚地知道那个遗嘱在法律上是有效的,根本没有办法否定。”

“你认为是这样一个情况吗?”

“我不是傻瓜,波洛先生……”

“对的,唐纳森医生,你当然不是个傻瓜。”

“我了解一些有关法律的事情——不敢说了解很多,但也足够了。那个遗嘱当然不能推翻。可为什么您要装成可以将它宣布无效呢?很明显是为了您自己的原因——而特里萨·阿伦德尔小姐暂时还没有领会这些原因。”

“看上去你确信她会有些反应。”

一丝微笑掠过这年青人的面颊。

他出人意料地说:

“我对特里萨的了解要比她所认为的多得多。我不怀疑,她和查尔斯都认为,在一些可疑的事情里能指望得到您的帮助。查尔斯没有什么道德。特里萨没接受好的传统,她的成长过程很不幸。”

“你就这样来谈你的未婚妻——好象她是个豚鼠一样?”

唐纳森的双眼透过夹鼻眼镜凝视着波洛。

“我看没有必要否认事实。我爱特里萨·阿伦德尔,我是爱她这个人,而不是爱她那种品德。”

“你知道特里萨·阿伦德尔对你一片忠心吗?而且她对钱的欲望主要是为了满足你的雄心呀!”

“这我当然知道。我早就告诉您了,我不是傻瓜。但我不打算让特里萨为我而卷入任何可疑的境地。特里萨在很多方面还是个孩子。我完全可以自力更生来发展我的专业。我不是说不可以去接受一大笔遗产。完全可以接受。但那只能在一个短时间内补补缺。”

“事实上,你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喽?”

“这听上去可能觉得我有点自负,但是我有信心,”唐纳森镇静自若地说。

“那么让我们继续说下去。我承认我耍了个花招,博得了特里萨小姐的信任。我使她认为,我将——替她做点不老实的事——为了弄点钱。而她相信了,觉得这事一点也不难。”

“特里萨相信有了钱,人什么事都干得出。”年轻的医生用了人们常说的而不需要证明的真理,语调平淡而客观。

“确实如此。她是那种态度——她哥哥也是那样。”

“查尔斯为了钱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

“我看你对你未来的妻兄不抱任何幻想。”

“是的。我觉得他是个很有趣的研究对象。我想,他患一种顽固的神经病——我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们还是回到我们讨论的问题上吧。我问自己为什么你要采取象你现在这样的行动,我发现答案只有一个:很明显,你怀疑特里萨或者查尔斯一手造成了阿伦德尔小姐之死。不,请不要反驳我!我想你提出掘墓开棺仅仅是一种策略,你目的是要看能有什么反应。实际上,你采取了什么具体步骤去得到内政部关于掘墓开棺的命令呢?”

“我对你直说吧。目前,我还没有采取什么步骤。”

唐纳森点了点头,说:

“我早就这么想了。我想你认为阿伦德尔小姐有可能是由于自然原因而死亡。”

“我考虑到事实可能是这样——是的。”

“但您对这件事拿定了主意了吗?”

“我非常肯定是拿定了主意。假如你有个病例——比如说——看某人象患肺结核,病症也象肺结核,而且血液呈阳性反应——那么好吧,你会认为这一定是肺结核的,是不是?”

“你是这样看法吗?我明白了。那么你现在究竟还等什么呢?”

“我在等最后一份证据。”

电话铃响了。我看见波洛给我打了个手势,我就赶忙站起来去接电话。我听出是谁的声音了。

“你是黑斯廷斯上尉吗?我是塔尼奥斯夫人。请你告诉波洛先生,他完全正确。假如他明天上午十点种能到我这里来,我就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

“是明天早上十点种吗?”

“对。”

“好吧。我告诉他。”

波洛用眼睛向我发问。我点点头。

他转向唐纳森。这时他的神情变了。他显得很轻快——感到很有把握了。

“请让我讲清楚,”他说,“经过我诊断,我这个案子是起谋杀案。案情看上去象谋杀,具有全部谋杀案的反应特点——事实上,这就是一起谋杀案!就这一点而言,没有任何可怀疑的了。”

“我看出你还有怀疑的地方——你还对什么怀疑呢?”

“怀疑存在于识别出谁是谋杀犯——但这也不再是疑问了。”

“真的吗?您知道谁是谋杀犯了?”

“明天我手中就会掌握确凿的证据了。”

唐纳森的眉毛向上一挑,多少有点讽刺的样子。

“噢,”他说,“明天!波洛,有时明天离现在远着呢。”

“相反,”波洛说,“我总是发现,到不了明天就会成功,这具有一成不变的规律性。”

唐纳森医生微笑了。他站起来。

“恐怕我耽误了您的时间,波洛。”

“没关系。互相了解一下总还是好的嘛!”

唐纳森医生微鞠一躬后,就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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