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拓磨)

四月九日,周六的傍晚。

明日的这个时候,同学会应该已经圆满结束了,秋叶拓磨和辻村瞳,则满怀着与旧友重逢的喜悦,驾车行驶在关越高速公路,在返回东京的路上。

《同学会通讯》最后一期寄出去之后,秋叶拓磨陆续收到了几个喜讯。首先,有了久保村雅之的消息。据说他现在是个宝石生意的中间人,这段时间在东南亚一带活动,两、三天以前刚回国。他回来以后,就给佐藤源治打了一个电话。

佐藤源治告诉秋叶拓磨,他和久保村雅之,只是通过电话聊了聊天。十几年不见,久保村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像换了个人似的。佐藤源治跟久保村雅之,说了同学会的事情,并让他和干事秋叶拓磨进行联系,不过,秋叶拓磨至今也没有接到久保村的电话。

佐藤源治还把同学会的日程安排,详细地告诉了久保村,所以,久保村雅之可能当天直接去会场。

另一个喜讯是同学会前一天,收到了原班主任仁科良作老师的来信。当秋叶拓磨看到信封后面,寄信人的姓名之时,非常激动,心中认定一定是好消息。撕开信封,里面的内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仁科老师在信中一开始,就写了由于腱鞘炎的缘故,写字不太方便。然后又写到,最近在图书馆阅读旧报纸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同学会的通知,怀念之情油然而生,于是写了这封信。信上的字迹很难辨认,不过,凑合着也能够明白大意。

说起来,秋叶拓磨写给晚报通告版的“仁科良作寻人启事”,两天前也终于登出来了,不过,仁科良作本人,似乎并没有看到那个启事。但无论如何,仁科老师还是跟同学会事务局取得了联系,这让秋叶拓磨十分高兴。秋叶拓磨欣喜万分,读信的时候,好几次忍不住点头附和信中的话。这是一封感人肺腑,让人胸口发热的信。

秋叶拓磨先生,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哇哈哈……还记得呀!老师。”秋叶拓磨用力握住信纸。

……当年我以那种方式离开学校,丢下最重要的学生。让紧张备考的你们,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对此,我一直在反省。

“没关系的,老师。都过去二十年了,请不要在意这件事情了!……”

……但是,当看到报纸上,发出同学会通知的时候,心中的怀念之情无法自抑,心情激动万分。我从那起列车脱轨事故中,死里逃生,入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出院以后,就去了东京。这些年来,我先后做过很多工作,但都不很顺利。我只能四处流浪漂泊,寄居于山谷之间。然而,我的身体单薄。无法承受长期的体力劳动,最后终于累垮了。

“哇哈哈,老师,您吃苦了!……”秋叶拓磨想着想着,便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不过,我还是活了下来。在这之前,我不知多少次想到过死,直到看到这个同学会通知的时候,我才觉得活着真好。请问,能否允许我参加同学会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老师您可是贵宾呃!……”

……提出这种请求,我深感惭愧,我不是合格的老师。但是,我非常喜爱你们!为了让你们考上较好的高中,我也一直在努力。至少请你们了解这一点。

“我们都了解啊!……老师。我们都能够感受到您的热情。”

……秋叶先生,我打算当天直接赶往同学会的会场。我想在那家餐厅里,等待着大家的到来。当然。如果大家不能够原谅我的话,我也打算就这样认命了。请务必原谅我的任性啊!……

“大家都盼望着您呢。老师,请不要担心了啦!……”

这封信的最后,还有仁科良作的签名。可能由于腱鞘炎的缘故,宇迹非常潦草,很难辨认。不过另一方面,也许,也反映出仁科良作激动的心情吧。当年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教师,如今已经年逾五旬,他的人生绝非一帆风顺,想到这里,秋叶拓磨就对仁科良作,产生了无限同情。

他把这封信反复读了好几遍,对仁科的心情感同身受。每读一遶都觉得心潮澎湃。

不知道辻村瞳,是否也能够明白这种心情。她应该快来了,今天她会住在这里,他们说好明天一起去松井町。

门铃响了……

哦,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满怀兴奋地打开门,没想到站在门外的却是快递员,那个男人冷淡地说了一句“秋叶先生,有你的快递”,说完就把东西交到了秋叶拓磨的手上。

快递员进电梯的时候,辻村瞳正好从电梯里出来,向他走来,她似乎先回家换过了衣服,穿着白衬衣和灰色的百褶裙,外面披着一件酒红色的外套,手里提溜一只茶色的旅行袋。看来她打算以职业女性的打扮,出席同学会啊。

辻村瞳看到秋叶拓磨,便朝他使劲挥了挥手说:“明天就是大好的日子了。”

“刚才我还在想,二十四小时后的现在,我们已经在回东京的关越高速公路上了,这么一想的话,你不会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吗?”

秋叶拓磨搂着辻村瞳的肩膀,把她带到屋里。

“是啊,就差最后一步了。希望同学会一切顺利吧。”

“没问题的,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都等了好久了。”

进到屋里,他把刚才读过的仁科的信递给了她。

“压轴人物,终于在最后一刻登场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压轴人物?……”辻村瞳百般不解地望着秋叶拓磨。

“就是仁科良作老师。”

“啊?……不……不会的吧!……”辻村瞳感到大吃一惊。

她把包放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读起信来。秋叶拓磨便趁这个工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倒进桌上的玻璃杯里。

她读完信没有说话,只是隔着桌子,把信放到了他那边。

“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你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吗?”

辻村瞳窝在沙发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的反应,让秋叶拓磨感到几分扫兴,同时也萌生出某种不安。

“秋叶先生,你认为这封信,真的是仁科老师写的吗?”

“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秋叶拓磨拿过信,又粗略地扫了一遍。自己之前读到仁科的来信时,反应那么大,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傻了吧唧。

“首先,仁科老师是怎么知道,秋叶先生你的住址的?报纸上登的那个制作同学录的通知里面,你的联系方式写的是在神田的私人信箱啊?”

辻村瞳喝了一小口唓酒,又把杯子放回桌上。她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他还是想为仁科良作辩解几句。

“肯定是别人告诉他的呗!”

“哦……那是谁告诉他的呢?……仁科老师会与学生保持联系吗?”

“比如,可能是长谷川美玲说的。毕竞他们两个人,曾经关系匪浅嘛。”

“我可不相信他们拥是那种关系,当时就是因为周围的人们,大惊小怪地表示起哄,事情最后才变成那个样子的。”

“我倒是相信:他们两个人衣不蔽体地,躺在保健室里,这件事可不是空穴来风。”

“他是栖牲者,他那种人,在因循守旧的乡下地方,本来就是待不长的。”

“是吗?”

“笔迹也像是故意伪装的,你不觉得吗?”

“因为他有腱鞘炎,住址也没写。”

“因为他居无定所嘛!”

“你真相信仁科老师会无家可归吗?”

“信也好,不信也好……”

秋叶拓磨沉默地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说:“不过,如果要是连这都怀疑,那就无人可信了。”

“也许秋叶先生的话没有错。但我还是觉得留个心眼,不要全盘相信比较好啦!”

“明天就真相大白了,即使老师不来也没关系,我们不提老师的事情就是了,要是老师来了,就把他隆重地请到大家面前,给大家一个惊喜。我们可以把同学会,办成一个惊喜派对啊。”

“我知道,不过……”辻村瞳指着秋叶拓磨书桌上的信封问,“哎呀!……这是什么?好像是快递哦?……”

“啊……我都忘记了,这是刚才你来之前送到的。”

秋叶拓磨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过桌上的信封,那是一个大号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同学会事务局,秋叶拓磨先生亲启”的字样,寄信人的姓名没有写。

“说不定又是好消息。”

他用剪刀把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剪开,掏出里面的信件,没想到拿出的,却是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和以前不同,这次不是油印,而是打印出来的……

《恐怖新闻》

辻村瞳一把拣起,从秋叶拓磨手中滑落的东西,尖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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