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宁宁面前的饭菜一点儿也没动。屈丽茹一声不响看着儿子。

“宁宁,吃几口吧!”屈丽茹忍不住说。

“妈,我不饿。”宁宁把头埋进手臂。

今天上午,马尾长发的父母来医院时,宁宁问他们为什么不住在自己的画室里。马尾长发的父亲嗓子里哼了两哼,没说话。马尾长发的妈妈赶紧说:“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医生说,我儿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家里还有很多事,要不我们就先回去,过几天再来?”

宁宁说:“也好,二老年岁大了,天又冷,回去吧,您儿子就交给我和光头了,你们尽管放心!”

看着马尾长发父母的背影,宁宁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屈丽茹叹了一口气,看着病床上还没恢复意识的马尾长发,不禁湿了眼眶。

人,如果能像马尾长发那样,没有了意识,也许是轻松的!可惜啊,自己的意识总是那么的清晰,对于过去的惨痛,总是那么的记忆犹新。年轻的时候,自己为爱而活着,谁知道,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后来,自己为家而活着。为了家,自己容忍了一切。尽管,自己也抗争过,可是,越是抗争,失去的就越多,只好无奈地选择忍让和沉默。可是,随着儿子和女儿的长大成人,忍让带来的恶果逐渐显形,自己苦心维护的家,还是不可避免地破败了。

宁宁趴在马尾长发的病床上,也在想,如果被车撞的不是马尾长发,而是自己多好!现在的自己需要一种失去意识的状态,最好什么都感觉不到。

“妈,你回去休息吧!”

屈丽茹又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一件大衣披在儿子身上,随着宁宁退出了病房:“后半夜冷,小心冻病了。孩子,听说你要把画室抵押出去?”

宁宁说:“他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手头的现钱不多了。”

屈丽茹拿出一张银行卡:“这上边有五万块钱,你先用着。”

宁宁推开妈妈的手:“妈妈,这钱留着你和妹妹用。我有办法。”

“拿着吧!救急,治疗费续不上,医院就可能中断治疗。”屈丽茹把银行卡塞进儿子的兜里。“孩子,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宁宁问:“什么办法?”

“把你爸爸书房里那些东西卖了。我知道,别人给你爸爸送过一些名人字画,拿去卖了,我想够了。你爸那些钱财,用在这上面也……”

“不行!绝对不行!妈妈,我不会用那些东西换来的钱的!”宁宁口气很坚决。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会同意的,算我没说。”屈丽茹摆摆手,叮嘱了宁宁两句,走了。

宁宁转身进了病房,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机的电池被他在开机状态下强行卸掉了,这样,莫小苹就联系不上他。他把手机和电池扔在病床上,抱住自己的头。

莫小苹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在宁宁的身后站了一会儿。宁宁丝毫没察觉。

莫小苹拿起病床上的手机和电池,把电池装上,按动开机按钮,传来信息提示音。

被惊动的宁宁抬起头,先看到眼前自己的手机,接着,他看见了莫小苹胸前的橘黄色长围巾。

手机上接连传来信息提示音。

莫小苹下颌对着手机一翘:“不想看看?可能都是我的。”莫小苹在宁宁身边坐下,离他很近。近得能感到他的鼻息。她看着他,不说话,眼里含着温情。

他也看着她,不说话,没表情。

护士进来把空药瓶子换下来,对宁宁说:“病人的药费又该续了。”就出去了。

“花了多少钱了?你还行吗?”莫小苹问。

“马尾长发家里一点儿钱也拿不出来,交通队那边一点儿线索都还没有,光头他们倒是凑了点儿,可是杯水车薪啊!我想把我的画室抵押出去。”宁宁说。

“宁宁,你真是好人!”莫小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钱,“不多,救急!”

“不!不用你的钱!”宁宁把钱装回莫小苹的包,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他们到了画室。宁宁把莫小苹带到她的画像前。

“趁画室还是我的,把它画完。然后,你拿走!”他说。

“你不是说,这幅画已经完成了吗?”莫小苹皱着眉头问。

“没有!你一直在变,你自己可能不觉得,但我感到了,你的精神世界在变,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不一样,我说的是你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坐下,别动!”宁宁拿着笔,端详着莫小苹的眼睛,“稍稍改几笔就行了。”

“宁宁,如果画室真的保不住了,将来咱们有了家,我一定布置得和这儿一模一样,让你当画室!”

宁宁停住手,看着莫小苹。

“好了!来看看!”他放下手里的笔,动手要把画从画架上拿下来。

莫小苹拦住他:“宁宁,我不记得你说过你爱我。”

宁宁想了想:“我说过。”

“我不记得了。”莫小苹拉起宁宁的手。

“我说过。”

“我不记得了!”莫小苹猛然甩开宁宁的手,大声喊,“你没说过!你现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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