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池被关巧巧的惨叫震醒来时, 发现自己竟然被甘彧自后拥在怀里。

他的双臂锁在自己的腰间, 动作自然又温柔。

……什么时候抱上的?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甘彧也是刚刚才被关巧巧吵醒, 惺忪间双手已经摸索上来, 熟练地捂住了他的耳朵,用刚苏醒过来的半沙嗓音轻声道:“别动。”

池小池顿时半张脸都麻了。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仿佛一觉醒来,他又回到了那些个懵懵懂懂的清晨, 有人在他睡意朦胧间俯身问他,鸡蛋是单面煎、双面煎,还是裹着馒头片酥炸。

这幻觉太过美好,让他甚至不大敢回头。

但他也只给了自己三秒钟时间沉溺其中。

三秒钟后, 他舒出一口气, 不动声色地把甘彧的手推开, 想要坐起,作焦急状道:“出什么事儿了?”

谁想甘彧按住他的肩膀,直接道:“你真的有那么着急吗。”

池小池:“……”

别说, 池小池还真不怎么急。

甘彧垂眸看他:“不急的话就闭上眼睛, 醒个神, 慢慢起。没吃早饭突然起床, 容易低血糖。”

说完,甘彧伸手去摸放在床边的眼镜,同时对甘棠一挑眉。

甘棠就主动起了身,拉开门向外张望。

池小池倒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搓捻着被角。

经过几次试探, 池小池对甘彧的身份已有了明确的怀疑,无奈他不肯承认。

虽然不明缘由,池小池却也不打算一直问下去,索性就先把他当作一个临时的合作伙伴,事后再将原委慢慢弄清楚。

只是,倘若061真的是甘彧,那么做饭口味和娄哥一模一样的冬飞鸿……

正胡思乱想间,池小池猛地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坐起:“……什么味儿?”

甘彧与他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态有变,便双双下了床。

那焦糊味的来源显而易见。

滚滚浓烟从关巧巧房中冒出,有三四名任务者已经赶到了门口,却都没敢进去,只在门口张望。

池小池在甘彧的搀扶下姗姗来迟,神情焦灼,甘彧小声向他说明着房间内发生了什么,神情温柔,可以说很尊重他饰演的盲人角色了。

池小池看得分明。

那张《风雪夜归人》的照片正在关巧巧床上和着棉被熊熊燃烧,双层玻璃被打得稀碎,被关巧巧扔进去的打火机也被高温烤爆了,塑料壳和深色的汽油溅得到处都是。

关巧巧双手死死抓住一把椅子的椅背,目光狠戾地看着那照片,好像这样就能将照片中的鬼魅吓退似的。

然而她双指已经僵硬,根本松不开抓紧椅子的手,袁本善只得拼命连人带椅地把她往外拖去,甘棠也上前去帮忙。

身为npc的工作人员倒是做出了正常的反应,闻声而来,拿了准备好的灭火器进去扑救。

关巧巧神经质地环顾着所有人,渴望一个确切的答案:“我烧死她了,是不是?”

没人能回答她。

好在火势还没蔓延起来,泡沫灭火器喷过几十秒,火势就已经退了,唯余一床狼藉。

工作人员提着灭火器走出房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关巧巧以为照片已毁,一股侥幸也自心底涌了出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想了许久,还是露出了一个有点扭曲的微笑,权作回答。

然而工作人员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僵住了:“这古堡可是租的,幸亏没烧着别的东西。”

关巧巧一头扎进房间。

……那一床乱被中哪里还有照片的影子?

下一秒,关巧巧便僵在了原地。

在她的余光里,墙壁上出现了一只精致的、完好无损的相框。

那顶着风雪前进的归人,又近了。

接下来,池小池花了一个小时,试验了古堡内照片的特性。

事实证明,任何试图毁掉和将照片从原位移走的行为都是徒劳无功的。

古堡中的其他照片,也都有着相同的特性。

哪怕把照片锁进一间房中,数秒钟后它就会自动刷新复位,而打砸烧毁照片的行为更是白费工夫。

池小池确信关巧巧是在劫难逃了。

这只女鬼借体栖息在古堡内的照片之中,能自由出现在任何有照片悬挂的地方,而照片又无法损毁,等同无解。

可关巧巧仍不肯就死。

她尝试着挪去一间空卧室里休息,也将那间房里的照片搬出,然而不到半小时,她便又尖叫着从中逃了出来。

——空卧室里原本挂着一幅儿童唱诗班的照片,但在她落荒而逃时,相框中的画面已经被污染,渐渐幻化成了那一幅《风雪夜归人》。

而那原本一拳大的黑影渐渐已有了一掌大小。

她哭着喊着要离开古堡,和外头那些后备组的工作人员睡,离这些见鬼的照片越远越好,但被池小池劝阻了。

那些工作人员也只是看着正常而已。

他们非人非鬼,万一和鬼是一伙的,关巧巧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关巧巧嘴唇发白地缩在房间角落,用指甲狠狠抓挠着头皮,挠得指甲里都是暗红色的头皮细屑。

关巧巧的疯狂谁都能理解。

倘若你时刻感觉有人在门缝,在窗户,在床底,用老饕看盘中餐的眼神,一瞬不瞬、无孔不入地窥视着你,而且这人看不见、摸不着,打不到,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靠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你难道会不发疯吗。

然而不管关巧巧那厢如何抓狂,戏还是要照演的,其他人不可能为了陪伴和安慰她放弃自己的任务。

最后,池小池冒了个主意出来。

他和袁本善把瑟瑟发抖的关巧巧领回了原先摆放着《风雪夜归人》的房间,指挥着袁本善把照片取下,反着挂上了墙面。

——视线的来源是照片,照片本身又无法毁坏,也不能离开原位,那倒过来摆放,或许能隔绝这种被窥视感。

这方法笨得很,但关巧巧竟然还真的感受不到那种如跗骨之蛆的凝视了。

她提议把古堡中所有的照片翻转倒挂,但是有一些珍贵的大幅照片是镶嵌式的,固定在墙上,如果不依靠工具很难移动,而只要翻转的照片超过五张,就会被古堡本身判定为“移离原位”,所有照片都会一键恢复至原状。

无法,池小池只能让袁本善翻转了《风雪夜归人》这一幅照片,又扔掉了关巧巧被烧焦的被褥,换了一套崭新的上去,让疲惫的关巧巧留在房中休息。

没了那视线,她倦极了,竟睡了过去,但在梦中也皱着眉头,显然并不轻松。

替她掩上房门后,池小池叹了一口气。

袁本善:“这样行吗。”

池小池:“掩耳盗铃,你说行不行?”

何止是掩耳盗铃而已,关巧巧现在等同于和一只鬼关在了一起,但为了让自己的精神少受点折磨,为了获得一点点安全感,她只能清空大脑,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关巧巧现在活像是一头骆驼,一猛子扎进沙里,就仿佛找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丝毫不管身后包围过来的群狼的荧绿双眼。

关巧巧单人的戏份本来该在第一天拍完,但是,因为她“生病了”、“精神状态不好”,导演便简单调整了拍摄计划,转拍六个主要角色第一天来到古堡时发生的事情。

大家心中各有计较,又没有拍摄电影的经验,因此闹了不少笑话,找不着机位,忘记了台词,ng不断,失误连连,个个心浮气躁。

谁也没想到,表现最好的竟然是最不被看好的“小瞎子”。

开拍前,他被那个叫甘彧的化妆师扶着细细走了几遍场,大致记住了自己的走位,还亲自确认了好几遍各种道具的摆放位置。

所有人看着他笨手笨脚的呆样儿,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宋纯阳恐怕要玩完了。

但事实是,他第一场戏就成功让所有人闭嘴惊艳。

在设定里,“宋纯阳”在高中时是个半瞎子,性子怂软,逆来顺受,一直是被欺负的对象,靠跟随男主才避免了被集体欺凌的现状,但也一直是男主的小团体里的受气包,小跑腿。

他没有按照剧本设定,用土丑眼镜和皱巴巴的polo衫烘托普通loser的气质,而是穿了一件价格昂贵的外套,却没有舍得剪掉衣裳价签,热得满头大汗也不敢脱下外套,因为他外套下的薄毛衣是特别廉价的款式,三十元一件的淘宝货。

在大家进入古堡,或紧张巴巴、或用力过猛地念着台词,四处走动时,他就一直缩在房间角落,咧着嘴,带笑听着大家讲话,保证每一个看向他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示好的笑意。

然而,倘若镜头能给他一个特写,便能察觉到,他硬拗出的、保持了数十秒的笑颜,里面带着叫人头皮发麻的狰狞。

他作为一块只有一句台词的背景板,实在太出色了一点,就连导演都忍不住示意多给他几个镜头。

很快,轮到他讲台词了。

第一场里,他只有一句台词。

男主叫这个昔日跟班去帮他们收拾东西。

听到“宋纯阳”三字,他的膝盖习惯性地往下微微一屈,似是要下跪,又像是要给自己一个推力,好让自己站直些。

因为一直没有说话,他发出前两个字时声音有点干,却干得恰到好处:“还是……我啊。”

他这副蠢相把一直紧张尬演的马尾女都逗乐了,不禁随他入戏道:“不是你,是我?”

池小池马上知道自己干了蠢事,拔足准备往楼上走,却被地上翘起的一块木地板绊了一个踉跄。

他自己好像也觉得自己这样可笑,抢在众人前面笑着解释:“没站稳,没站稳。”

说完他就就近提起两个箱子,向楼梯走去,却在摸上楼梯扶手时回过身来,看了墙上的照片一眼。

这正是他开拍前,甘彧按照他的指示,反复确认过具体位置的道具之一。

那照片是剧组带来的合影照,上面有七个人,正是他们参演的七人穿着高中时的校服的模样。

他微微眯眼,想要看得再清楚些,脚步却不自觉地往上赶,赶着为七人收拾行李去,视线却也一直追随着那张照片,整个人显得又局促又可笑,却又透出一股温柔的怀恋。

不必参演的甘彧抱臂看向池小池,目光中尽是温柔克制的欣赏之色。

他不是第一次看池小池演电影,却是第一次看到现场。

只能说他是天生为镜头而生的,那种难以言喻的灵性与魅力,只要看入了眼,就能轻易让人动心。

有他的戏份,全部一条过。

……在其他人被导演叫去挨骂时,池小池借口补妆,和甘家兄妹回了化妆间。

他不会摘戴美瞳,因此就交给了甘彧。

甘彧细心地取下那两层薄膜,又为他滴了舒缓眼疲劳的眼药水,轻吹了两下,叫他闭目休息,一双手又按在了他的肩胛位置,示意自己一直在,叫他可以放心闭眼,不必害怕。

这份体贴,让池小池实在忍不住去联想点儿什么。

甘棠一边给池小池挑衣服一边问:“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装瞎子呢。如果是怕别人知道你瞳色异常,只要戴美瞳就能解决的呀。”

池小池闭目养神,嗓音懒洋洋的:“是啊,为什么呢。”

宋纯阳本人单纯,从来不会想这些问题,他只觉得这样是一种无关痛痒的情·趣,会和袁本善他们更亲近而已,在能帮助到别人的时候,他也从不忌讳揭破自己的阴阳眼身份。

宋纯阳是这样想的,那袁本善呢?

“因为‘瞎子’就意味着麻烦啊。谁愿意跟一个瞎子组队呢。”他淡淡道,“袁本善并不想让别人跟我们组队、分享信息,在他看来,我是他的,这双阴阳眼就该是他的,应该成为他活下来的最大筹码,如果给别人用,那岂不是让别人白白占了便宜?”

甘彧取了软巾,把从他眼里流下的眼药水擦干净,简单总结了池小池的分析:“利己主义。”

池小池耸肩:“我可没说利己有什么不好。利己不损人,反倒是很高明的表现。”

甘彧反问:“如果有些人是损人而利己呢。”

“那在他身边的人就得放聪明点儿了。”池小池说,“善良需要一颗温热的心,也需要牙齿和利爪。前者用来善待别人,后者用来保护自己。”

二人一唱一和,几乎把池小池想对宋纯阳说的话说尽了。

宋纯阳唯一的问题是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第一次见识到人心的残毒,就付出了太过惨烈的代价。

池小池不怕宋纯阳认识不到黑暗,只怕他不再相信光明。

不过,如果十次任务后,有奚楼陪在他身边,或许就不必担心了。

思及此,他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抿嘴轻轻一笑。

甘彧实在忍不住,探出手指,隔着**,轻抚了抚池小池沾着些许水雾的睫毛。

……他太喜欢这个样子的池小池了。

除了池小池外,第一天、第二天的拍摄进程都不很顺利,因此袁本善进入关巧巧房间为她送饭时,脸色阴郁得很。

这两日来,关巧巧都把自己关在房内,吃喝全要别人来送。

随着照片中人影的逼近,情况愈发严重,关巧巧已经病态到全然无法离开房间,只有这个有鬼的房间才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但这样的安全感根本无法使人感到安慰,只能逼人一步步滑入崩溃的深渊。

“夜归人”背对着她,藏匿了自己的形影,反倒令关巧巧愈加惴惴,她疯狂地想要去查看那幅照片里的“夜归人”已经走到了哪里,但又没有勇气。

几日来,她的神经已经被磨得纤细如弦,拨之欲断,看到袁本善时,她猛然翻坐起来,青白枯槁的脸上重又浮现出一丝希望:“纯阳他找到办法没有?”

袁本善答:“他还在想。”

谁都知道关巧巧死定了,只是死早死晚的问题,偏偏当事人还怀揣着一丝希望。

希望有的时候要比绝望更折磨人。

“想!想想想!”关巧巧失控地尖叫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能想出来!倒是给我一个时间啊?!”

袁本善冷了面孔,强忍不耐。

没人乐意看一个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与歇斯底里,这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愉悦感。

他将便当放下:“吃饭吧。”

关巧巧盯住了袁本善,怀疑道:“袁本善,你是不是对纯阳说了什么?他怎么都不来看我了?”

这些天来,关巧巧疑神疑鬼的事儿做多了,着实令人讨厌,宋纯阳又是个傻的,找他念叨“如果早把阴阳眼分她一只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再加上任务执行不顺,种种事情综合起来,袁本善嘴角的冷笑压都压不住了:“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关巧巧一滞,微微下陷的眼睛死死盯着袁本善:“我做了什么,你也做了什么。别想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净。”

袁本善不想和她多说了,怪笑一声,便转过了头去。

但这一声笑却彻底刺激到了关巧巧脆弱敏感的神经。

她一把掀开被子,道:“你打算把我当成弃子了?”

袁本善压低声音,反唇相讥:“你这样的合作伙伴,还有什么存留的价值吗?……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

那个评价显然刺激到了关巧巧,她哈了一声,脸已近扭曲:“是吗?袁本善,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袁本善还在反刍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关巧巧自床跳下,尖着嗓子喊:“纯——”

袁本善见势不妙,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揪住她的头发,干脆利落地按住,往床沿上狠狠一磕!

关巧巧登时软了身子,只觉天旋地转,腥热的味道自发间汩汩淌下,迷了眼。

她以为自己的痛觉早就麻痹了,然而真的被撞了这一下,仍是疼得浑身乱抽。

这两天来,大家都习惯了她的大喊大叫,她再如何发疯叫喊,大家也不会轻易前来查看了。

疼痛激发出了她冲动的恶意,她扭曲着嗓子威胁他:“你不赶紧想办法救我,我就让纯阳知道你那些破事。我死了,你也别想好好活!”

袁本善看着她,没有吭声。

绝望和希望的交迫让关巧巧整个儿发疯了,阴阳怪气道:“袁医生,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你可是最后一个看见我的人。你杀了我,嫌疑最大的就是你。”

袁本善又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笑了。

他问:“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呢?你要找纯阳说什么?……啊,是我们合谋的事情,对吗。可你有什么证据呢。”

关巧巧:“别忘了,我有手机——”

袁本善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笑道:“……你是说这个?”

自从怀疑关巧巧泄密后,袁本善就开始着手销毁证据。

他自己的手机在来的路上丢失了,可能是被扒手窃走,关巧巧的手机则被他趁着上次送饭的机会摸走,泡进了水中,存储卡也抽出来掰作两半,冲入马桶,彻底毁坏,再无修复的可能。

在异世界中,手机乱码,无法使用,因此关巧巧甚至没有发现手机丢失。

关巧巧再次陷入狂乱,奋力挣扎起来,低吼道:“那我就亲口告诉他!不需要什么证据!我都快死了,我怕什么?我还怕什么?!”

“是吗?”

袁本善把床单从床上扯下,慢条斯理道:“那我们试试看啊。”

人在疯狂中容易失去理智,等到发现自己的手被缚在了钢制的床栏边,关巧巧才慌了神:“袁本善,你干什么?!”

袁本善一言不发,将枕巾取来,牢牢堵住她的嘴,将关巧巧的四肢绑缚在床上,打了手术结。

做完这一切,袁本善走向了那幅照片。

关巧巧猜到了他要作什么,顿时发出了惊恐万状的悲鸣。

“不是说快死了吗。”袁本善道,“不是说‘什么也不怕’吗。”

他托起那相框,用力一抬一举,将相框翻转了过来!

关巧巧喉间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却被堵绝在一团枕巾下。

她一边恐惧到干呕,一边发出含混的怒声,大概是恶毒至极的诅咒。

袁本善却没心思继续听她发难,从挣扎不已的关巧巧身上取了房门钥匙,走出门来,锁了门,又将钥匙随手投入楼下的绿植之中。

他可以不杀人,但鬼可以啊。

那视线又铺天盖地地将关巧巧笼罩住了。

关巧巧被绑缚在床上,动弹不得,胸膛不住起伏,不敢去看那照片,却又忍不住去看。

她终是分了一点点余光过去。

照片中仍是一片茫茫雪原,苍白一片,然而那夜归人的身影并未继续扩大,甚至比前几天巴掌大小的规模更小了一点,

但是,那被窥视感却是有增无减,折磨得她不住用头撞击床板。

怎么回事?那夜归人不是走远了吗?

而且照片中的画面,总给关巧巧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好像与之前她所看到的照片不尽相同。

她鼓足了勇气,才正眼看了过去。

渐渐地,关巧巧张大了眼睛。

……她发现了。

画面中的白,不是雪原的白,而是瞳孔的白。

而那墨色的黑点,正是静止的瞳仁,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床上的她。

她张大嘴巴,唇角淌出口涎来,悲鸣从胸腔里挤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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