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并没有人醒来的迹象,窗户都拉上了窗帘。

我用力呼吸户外的空气,反胃的不适感稍微减缓了一些。

我快步走回“我家”,不能让“老妈”和泉美发现我偷溜出来。

我蹑手蹑脚打开玄关的门,走进屋内。

里面很暗很安静。她们好像还在睡。

我悄悄上楼,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握住门把,正要进去。

“哥……”

我愣住了。

一身睡衣的泉美打开房门,探头看我。

我回望着泉美。她小声叫我,并没有惊动“妈妈”。

泉美悄悄地走出房间,站在我面前。她穿着泰迪熊睡袍,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你刚才去哪里?”她小声问我。

“进房间再说。”

我指了指敞开门的室内。我们既然不是亲兄妹,我很好奇泉美会怎么回答。

泉美说:“如果要讲事情,去我房间吧。妈就睡你隔壁,会被她听到。”

她的表情很严肃。我诧异不已,于是点点头。

泉美的房间和我的差不多大,床和书桌的摆放位置也差不多,不同之处,就是她和其它小女生一样,在房间里放了布偶和美国青春偶像瑞凡·菲尼克斯(RiverJudePhoenix)的海报。

“坐吧。”

泉美请我进房,反手关上门,指着书桌说道。

我拉出书桌下的椅子,面向椅背跨坐着。泉美在床上坐了下来。

房间里隐约飘着一股甜香,那是泉美的长发散发出来的洗发精香味。

“你的外套沾到泥巴了。”

听到泉美这么说,我低头看向肚子。一定是在机场外面攀抓围篱时沾到的。

我从连帽上衣口袋拿出闹钟,放在桌上。

泉美看着我,瞪大了眼。

“为什么把这个带在身上?”

“因为我找不到手表。”

泉美微微皱眉。她长得很可爱,做这种成熟的表情特别好看。

“你刚才去哪里?”

“去附近散步。”

“骗人,这附近根本没有泥巴。”

“好吧,告诉你,我刚才跑去杀人。”

泉美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

“骗人的吧?!”

“真的,用我最爱的布朗宁手枪,装上灭音器砰砰砰地干掉两个人。”

“好低级的笑话。”

“监视老哥又有多高尚?”

泉美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我。

“我才没有监视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出门了?”

“因为我看到你从大门偷溜进来。”

“我进门时,为什么不叫我?”

“怕吵醒妈啊。”

“你在罩我吗?”

“……”泉美没回答。

“你又不是我妹,或许你真有一个哥哥,但那不是我。”

“怎么还在讲这些?”

“假装生气也没有用,我相信你心里明白。”

“好吧,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去叫醒妈,把你偷溜出去的事告诉她。”

“好啊,顺便告诉她,我干掉了邻居大叔和他太太。”

“什么意思?”

“……”

我注视着泉美,没回答。她看起来乖巧,但个性很倔强,眼神深处隐藏着不安。我感受到她的胆怯。

“有两个人被杀了,就是相隔两户那栋绿色房子里的人。”

泉美倒吸了一口气。

“骗人!”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尸体。”

“怎么会……”

“我散步时,看到那户人家的门敞开着。我探头张望了一下,发现有人倒在地上,就是我们白天遇到的那个大叔和他的金发太太。”

泉美张着嘴,不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们被枪杀,各挨了两发子弹。大叔的腹侧和后脑杓中枪,他太太是胸口和额头——”

“别说了。”

泉美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别再说这些了。”

“这里遇到命案时,由谁负责调查?谁会去采集指纹,四处探听情况?”

“哥不是知道吗?昨天傍晚不是才遇到他们?”

“保安部?”

泉美无力地点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我问道。泉美抬起头。

“这个城市至今发生过几起命案?”

“三起。包括你看到的在内,就是四起了。”

“凶手还没抓到吗?”

泉美点点头。

“被杀的都是哪些人?”

“都是这里的居民。第一起是彼得逊家族,住在城里另一端的白人家庭。接着是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独居老人,然后是格德诺布先生和他女儿。你看到的是李先生和他太太。”

“原来李先生不是日本人。”

“嗯,不知道他是哪一国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名。”

“什么意思?”

“这里的居民都一样,只是住在这里而已,国籍和真名只有自己知道,不会告诉别人。”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个城市,我们称为‘town’。”

“town?”

“这个城市的居民来自世界各地,他们都在这里生活,生儿育女。虽然生下来的孩子长大后会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但最终还是会回来。”

“我听不懂。”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你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泉美无力地摇摇头。

“却住在这里?”

“嗯。”

“这里有多少人口?”

“不知道。这种事只有总部知道。”

“总部在哪里?”

“市中心。”

“如果去总部,就能够知道很多事吗?”

“如果他们愿意告诉你的话。但我想他们不会说的,应该也没人会问。”

“那可不一定。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不能说。”泉美小声说道。

我叹了口气。

“你的真名叫什么?”

泉美正想回答,窗下传来叽叽叽的剎车声。

泉美起身拉开窗帘。

几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那栋绿色房子前面,几名制服男子下车,拿着M16戒备着。

其中一人正与一名身穿运动服、看似居民的男子交谈。运动服男回头指着我们这栋房子。

制服男点点头,走向其中一辆越野车。

“是保安部的人。”

泉美说道。

“他们一定发现尸体了。”

我说道,但情况好像没这么单纯。

制服男从驾驶座的窗户拉出一具对讲机,正在说些什么。

刚升起的朝阳反射在他的黑色安全帽上,有一种令人发毛的威觉。

“rookie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带来这里的小孩,从婴儿到十八岁的青少年都叫rookie。”

“为什么被带来这里?”

“接受教育。”

“什么教育?”

泉美正想回答,拿着对讲机的男人召集分散各处的士兵们。

所有士兵同时跑向我们这栋房子。

“惨了!他们过来了。”

泉美叫了起来。

“我离开那户人家走回来时,应该被别人看见了。”

“赶快回房间装睡,不然他们会把你抓走。”

“被他们抓走会怎么样?”

“不知道,可能会被‘处分’。”

“处分该不会是……”

“快快快!”

士兵已经绕过庭院,开始包围这栋房子。玄关的门铃响起。

“糟啦!”

我冲出泉美的房间,再冲进自己的房间。

就在同时,“老妈”房间的门打开了。

我脱下连帽上衣和牛仔裤,钻进被窝里。

“哪位?”

走廊上传来“老妈”的应门声。

“我们是保安部,快开门!”

传来“老妈”下楼的声响。

一眨眼工夫,楼梯上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我的房门被用力打开,几名全副武装的男人冲了进来,拿着枪对准坐在床上的我。

“不许动!”

我举起双手。

“起床,穿上衣服!”

最前面的男人挥动手上的枪命令道。

“为什么?”

“不许发问,衣服穿好,跟我们走。”

我夸张地打了一个呵欠。

“可是我有低血压,早晨容易头晕……”

男人退后一步,向待命的其它士兵示意。

那名士兵往前一步,以一把好像银色手枪般的东西抵在我屑上。

“我这就起床——”

那名士兵扣了扳机,手枪后方有一个像活塞的装置发出噗咻声,我同时感受到肩膀一阵刺痛。

我睁大了眼,盯着开枪的士兵。他身后还有三名士兵,“老妈”和泉美站在房门旁边。

没有人说话。

我想再看一眼开枪的男人,却失去了知觉。

睁开眼睛,只看到白色的天花板。

头痛欲裂,我慌忙闭上眼。

“起来!”

一个声音命令道。

我再度睁眼,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穿保安部制服、体格壮硕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拿着注射器。

看到他手上的注射器,我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那把银色手枪一定是麻醉枪。刚才,那个男人又替我注射了清醒剂。

我坐起来,脑袋昏沉沉的。

床是白色的,墙壁也是白色的,简直就像牢房,其中有一面是铁笼般的铁格门。

“带走!”

男人退后一步命令道。两名穿白袍的壮汉从两侧架着我,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我的下半身不知道何时被换上牛仔裤,但光着脚,没穿鞋袜。

手拿注射器的男人拉开铁门。

我来到走廊上,发现有一整排铁门,这里简直就是监狱。

走廊的地板和天花板都被漆成白色,地上有一条笔直的橘线,他们沿着这条线拖着我往前走。

我想观察左右两边,但被两名壮汉架着,根本看不到其它牢房里有没有人。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走在前方的男人把门打开。

那是一个水泥房间,里面只摆了一张木椅。

椅子前方有一面玻璃镜,那张椅子以螺丝固定在地板上。

我被押上那张椅子,两侧的扶手分别有连着铁链的手铐,我的手腕被固定在上面。

接着,那几个男人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

门关上了。

这个房间阴森森的,如果不是让我在这里看电影,就是要拷问我。

我转头观察室内。

那面镜子应该是魔术镜,镜子上方的众光灯照亮了室内。这个房间没有窗户。

我不知道镜子彼端有没有人,但还是对着镜子说:

“你们做的事明显违反了儿童福利法,立刻释放我!”

语毕,我竖起耳朵聆听。无人应答。

过了一会儿,聚光灯啪地关掉了。

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从门缝透进一丝光线。

“哇,谁?你是谁!想干什么?不要,不要啊!”

我大叫了起来,随即发出好像快死掉的惨叫。

当我停止惨叫时,灯光又啪地亮了起来。我抬起头,朝着那面镜子笑了笑。这是谐星的职业意识,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观众失望。

灯光再度暗了下来。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当这盏灯再度亮起时,应该会有人向我解释把我拐来这个异常城市的理由吧。

比起莫名其妙被卷入“办家家酒游戏”,眼前的状况令人安心多了。

我终于振作了起来。因为我有预感,比泉美和“老妈”更了解状况的人即将出现。

我尽可能维持舒服的姿势,努力消除头痛——我决定小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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