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和丈夫结婚十一周年的纪念日,原本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可状况就在今天发生了。

我早早地起床,想要赶早一点去公司把工作完成以便早点下班与丈夫共享烛光晚餐。

丈夫还在床上打呼噜,我在洗手间刷牙,客厅里突然传来了电话铃声。

我快速地漱完口,提着毛巾前去客厅,却发现丈夫已经接起了电话。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显得很焦躁,衬衫领像是没洗干净似的泛着污黄,而且扣子也不知被他扯去了哪里,他一直在那里抓着头发满客厅地走走停停,嘴里不停地说着:“你都失踪两天了,你去哪儿了?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啊,纪念日啊,你在哪啊,我去接你,今天有烛光晚餐吃。”

我不明所以,可能是他怕工作中的事打扰了今晚的烛光晚餐计划吧。

我摇摇头,用毛巾擦擦头便去女儿卧室想叫她起床。

刚走到卧室门口,里面就传来了女儿咿呀的笑声。

开门,发现女儿早已梳洗打扮完毕,背着小书包坐在床上,丈夫正在笨手笨脚地给她扎辫子,辫子扎得很丑,惹来了女儿无情的嘲笑。

见我进来女儿便蹬着脚冲我喊道:“妈咪,你终于来了,快帮我扎辫子,我爸他笨死了。”

丈夫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把女儿一把推倒:“你说谁笨呢啊,我扎的多好看,你要相信直男的审美。”

房间又充满了嬉笑声。

我返回到客厅,却发现客厅十分安静,并没有人。

奇怪了,刚才丈夫在打电话,转眼间却钻进了女儿的房间里,而且衣冠整洁,完全没有刚才颓废的样子。

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

看来是工作压力太大了,现在这个年代哪还会有人用固定电话呀。

印象中七年前我把家里的固话号码存进手机之后,就从来没拨过。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翻了一下通讯录,那串数字依旧躺在最底下,我都快记不住了,便随口读了几遍号码。

门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透过窗户望去,丈夫已经把车从车库开出来了,女儿也打着哈欠坐在后座。

丈夫把车窗摇下,冲着我说:“亲爱的,今儿我送你去公司。”

怎么这么快,他们刚才不是在卧室里吗?

心事重重地上车,我拍了一下丈夫脑袋:“今天虽然是结婚纪念日,但是别再整蛊我了,一点都不好玩。”

“什么整蛊?”丈夫一脸迷惑。

“刚才,起床时,你在客厅打电话,然后突然又出现在女儿的房间里,一愣神的工夫,你又把车开出来了,你是不是请了群众演员?”我责问道。

丈夫先是疑惑地瞅着我,然后说道:

“我醒来之后就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手机落在了床头柜上也没带。我想着你应该是晨跑去了,就没管你,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然后就发现你从洗手间拿着毛巾出来了。”

我拍拍头,看来真的是该休息了,便闭上眼停止思考这件事。

车在我公司楼下停了下来,回头,与丈夫吻别,关车门之前,丈夫提醒我:“一定要记得晚上早点回来享用烛光晚餐呐。”

我答应得很爽快。

来到办公室,发现手下的组员们都已经到了,已经开始工作。

奇怪的是,我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并没有对我打招呼。平常我来到时,作为下属的他们,都会对我说早安的呀。

现在这种情况,就好像我已经来过了一次。

我想了想,便敲了几下桌子。

他们听见声音后便惊慌地站起身来,拿起笔和笔记本快步向会议室走去。

什么情况?

我拉住最后一个实习生,问道:“你们这是要干啥去啊?”

实习生推了一下眼镜说道:“总监你不是让我们去开新楼盘的创意会吗?事发突然,我们刚才在赶材料。”

“什么楼盘?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刚才为什么还让我们开创意会?”

我没有啊。

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冲进会议室,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我仓皇地环顾四周,里面没有窗户,没有暗门,而那些人就像是突然蒸发了似的。

推门出去,却发现刚才那些人正坐在自己座位上闲谈。组员们看到我出现,便齐刷刷地冲我打招呼:“总监早上好。”只有角落里的那个实习生不解地看着大家。

当众人打完招呼后,他才表情凝重地打量着我,他手里拿着一张紫色卡片,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一串字符,感觉他要哭了。

我坐回办公室。

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恶作剧。

我走到办公室门前,每隔5秒开一次门。

发现每次开门,眼前的景象都会和前一次多多少少有些区别。

而那些人就像是会瞬移,短短几秒,就出现在了办公大厅中的各个角落。

我觉得,这些人物和环境,都只会在我不注意、看不见时突然转换。仿佛是各种平行时空,像投影仪般,挨个在我眼前投放。

我拿起一支笔,把它抛向空中,然后闭上眼睛,果然,并没有听见笔落地的声音,睁开眼睛,那支笔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瘫坐在座椅上。

笔是没有生命的,这件事足够说明,门外的那群人,并不是其他平行时空匆匆而来的过客,他们好着呢。

因为只有我在不断地经过无数个平行时空。

就像无数个齐头并进的火车,其他人只是从一辆车厢转移到下一节车厢,而我则是不断地从这辆火车,转移到下一辆火车。

看似轨道一致,其实,每一次眨眼,眼前的人都是不同的。

没有人会记得我和她做过什么事,我也不会知道我和他们都共同经历了什么事。

我陷入了时空平移。

我必须找出属于我自己的那节车厢,并待在那里,我丈夫还在等我吃烛光晚餐呢,不知道属于我的那节车厢,丈夫还记得今天这个日子吗。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找出一本彩页笔记本,把所有颜色抽出来,然后朝天花板扔去,随机捡到了一种颜色——绿色,切成几个卡片,然后在上面随便写上一串数字:Ab451。我把卡片分发给组员,但实习生已经有了一片紫色的卡片,我就没分给他。如果我能想到这个办法,那么平行时空的其他的我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接下来一整天,我时不时让组员们举起卡片。我发现,他们每次举出的卡片都和上一次不一样,但彼此都是相同的;只有那个实习生,每次都错开。

我想,可能是因为上午我把他拉住了,他才会和我一样,陷入时空平移。

如果在某一次,他的卡片和其他人形成了一致,那么就应该所有时空的他都回到原来的时空了吧。

我把他叫到我办公室,让他和其他组员隔开。在几百次尝试之后,他的卡片内容和其他组员终于一致。我激动地睁着眼睛把他送回小组。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我为啥要给他卡片,为啥最后热泪盈眶地将他送回去。

现在只剩下我了。

那我要如何证明,并回到原本的时空呢?

下班,快到约定的烛光晚餐的时间了。

我驱车赶回去,想着,不管谁是谁,只要丈夫准备的烛光晚餐对面,有一个和他妻子长得一样的人陪她就行了。

回到家,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却发现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

从窗户往里望去,发现已经有一个我坐在餐桌旁,和丈夫共享晚餐。

旁边女儿穿着公主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找不到家人很孤独,更孤独的是回到家发现已经有人代替了你。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同一时空出现两个自己呢?

难道我白天想到的规则与逻辑都是错的吗?

一只老鼠突然出现,我吓得大叫一声。

声音被屋里的女生听见,透过窗户,我看见她放下了刀叉,朝门口走来。

我不能被她发现,我不能毁了他们和谐的家庭氛围。

我疾步逃走,然而刚走几步,我就觉得头部被铁锹砸了一下,便昏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醒来,发现我躺在一家医院里,身上缠着绷带。

身边的护士见我醒来便向我说明情况:

“你前天晚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了,你身上的钱包和手机什么的,受伤昏迷在路上时都被无良的路人顺走了。还好有一个善良小伙子经过,拨打了120,并陪你到现在。”

我转身望去,发现是那个实习生。

我使劲眨眼睛,发现他还在那里,眼前的景象一点没动,我大喜,我是逃脱了时空平移?还是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我昏迷时做的梦?

“你手机丢了,还记得你家属的联系方式吗?”护士问道。

联系方式,都存在通讯录里,我一个都记不住啊。

等等,我记得,我还记得我家里固定电话的号码。

实习生用他手机帮我拨通了电话。

“喂,老公。”我虚弱地叫道。

听筒里传来了丈夫焦躁的声音:

“你都失踪两天了,你去哪儿了?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啊,纪念日啊,你在哪啊!我去接你,今天有烛光晚餐吃。”

通完电话,我激动地大哭,实习生也激动地鼓掌,事情是终于结束了吗?我,终于可以去吃烛光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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