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黑色?或者说,黑色究竟是不是夜晚的颜色?这种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在现在显得更加没有什么询问的必要,因为无论夜晚是怎样的一种颜色,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大概也只能演绎出颜色相同的梦境吧……既然无法奢望夜晚披上彩色的衣装,那么梦的颜色也就可以被原谅了吧?

——说到梦境,樱庭贵志的确无法分辨出自己如今是否正处在一个长长的梦境之中。自午夜以来,贵志所经历的一切,如果说成是梦的话简直太过真实了一点。但如果这一切所幸真的都是梦境的话,那么此刻的贵志只有一个愿望:赶快从这场沉睡中醒过来。如果再沉浸在这样的梦境里,贵志不知道自己将会落入怎样的深渊之中。

贵志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把梦中的自己叫醒,不过即使有那样的方法,可能也来不及使用了——就在刚刚踏出六竹帮事务所的大门之后,贵志和中村律师立刻被警方所控制住了。应该是碍于贵志年纪尚小的事实,警方并没有太过于为难他,只是让他老老实实地坐在警车后座上,两名刑警则在车外和中村律师不停地探讨着什么。

被拘捕的一刹那,贵志的心中非常平静,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行为。警方就像是邀请一位普通的证人一样,将贵志顺利地带上了警车。

……天岛秀濑可能已经死了,三舟木和彦与久史淳也大概也逃不出警方在码头布下的包围圈,贵志没想到,最无心逃亡的自己,居然会是最后一个被捕的人。

“喂,樱庭,你打算怎么办?”岩形经过警车边上时,停下来问了一句。这位六竹帮昔日的头领没有了一点锐气,他双手蒙着毛巾垂在身前,看样子是已经被牢牢地戴上手铐了。

“请快一点。”押送岩形的刑警催促着。

“请让我和这位少年说一句话,”岩形恳切地请求着,随后又扭头看着贵志,“你打算怎么办?”

透过玻璃窗的声音有些失真,贵志觉得面前的岩形突然间变得非常陌生。

“……就这样吧。”贵志动了动嘴唇小声回答道,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可能透过玻璃传到岩形的耳中。

“收好我送给你的礼物,”岩形开始迈动脚步,“也别辜负了她们寄托给你的心意。”

岩形的背影消失在警车堆中,贵志知道这一生恐怕都没办法再和这个人相见了。

贵志交叉着两臂,紧紧地抱着岩形送给自己的盒子。不过贵志一直很诧异,为什么刚才所有的警察都对这个盒子视而不见,就仿佛这个东西是透明的一样。

……也许警察真的对我这种人没有戒心吧?贵志暗暗在心中揣测着。

……不能辜负纱纪和樱寄托给我的心意……我该怎么做?

贵志将拳头攥得更紧了,手心中传来一阵阵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不停地叩打着他的内心。

……不管该怎么去做,也不能在这里被他们带走吧?警方对自己的松懈就是此时最好的机会,趁警察还没上车之前逃跑是一定可以的。

贵志悄悄地将身体移动到右侧的后车门,然后慢慢地将手扣在了把手上。

大部分的警察都在忙着拘捕六竹帮的成员,距离贵志最近的两名刑警依然在和中村律师指手画脚地讨论着,一点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就是现在!

就当贵志猛地抠动把手,准备奋力冲出去的时候,却一下子重重地撞在了车窗玻璃上。整辆警车“吱嘎嘎”地摇晃起来。

“喂,你给我老实点!”车外的警察察觉到异样,向贵志吼了一句。

贵志乖乖地坐回到了座位上,他也在嘲笑着自己的天真——既然能放心地将自己留在车里,那些刑警当然不会忘记将车门上锁。

中村律师和刑警的交谈也很快就结束了,之后他们将中村律师带上了另一台警车。回到车中之后,其中一个刑警在前面开车,另一个则坐在贵志的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大概没机会再逃跑了吧?贵志的内心变得一片空白。

“手里拿的什么?”坐在贵志身边的刑警注意到了他手中紧紧抱着的盒子。

“这个……是换洗的衣服。”贵志编了一个拙劣无比的谎言。

“衣服?这种东西一直都带在身边?”警察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把盒子从贵志的手中抢过来。

“是啊……”贵志只能继续编造下去,“因为知道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逮捕,所以就准备好了。”

贵志在想,是自己主动把盒子打开比较好,还是让刑警强行查看比较合适。

“樱庭贵志,我再问你一次,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贵志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

“是一把枪吧?”刑警斜着视线说道。

被揭穿谎言的贵志显得窘迫无比。

“愿意的话就再多抱一会儿吧,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孩的东西。”刑警显得很宽宏大量,“况且这玩意在你手里也干不了什么——当然,现在交出来也可以,反正等一会儿也会被没收的。”

……原来是知道没有子弹,所以才放心地让我拿着枪啊。贵志将盒子抱得更紧了,那位刑警见状后哼了下鼻子,不再说话了。

警车向着贵志完全不认识的方向驶去,这趟旅程的终点大概是东京都警视厅。车内的三人都沉默着,无所事事的贵志只好把视线投向窗外——空旷的马路上渐渐没有了任何行人和车辆,只有不停划过车窗的路灯杆和树木,枯燥而重复的景色并没有给贵志的心情带来多少改变。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贵志的记忆中,接近正午时分的东京应该不会有如此宽敞通畅的道路——当然,如果现在并没有驶向市中心就说得通了。不过除了警视厅,贵志想不出警察还会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

“那个……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贵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车内的气氛仍然压抑得可怕。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简直就像这辆车带着贵志穿越时空,来到了江户时代的野外一样。贵志甚至在担心,警察是不是要把自己带到某个秘密刑场就地处决。

“他们怎么样了?”为了打破车中尴尬的气氛,贵志稍微转移了下话题,“三舟木……他们。”

“已经都被逮捕了,”又稍微沉默了片刻之后,刑警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可能很快就会被起诉吧……毕竟他们都不是少年犯了,我们也方便了很多。”

从警察的口气中,贵志听不出来一丁点对纱纪和樱死亡的惋惜——但既然他们会经过审判的程序,那么自己肯定也不会被直接处决吧?贵志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但看着窗外越来越荒芜的景色,他还是想不出此行的终点会是什么地方。

“这么说,事情的真相你们都知道了?”贵志接着问道。

“差不多吧。”

“比如……那个叫樱的女孩的事情?”

“如果你说的是宫前樱,”刑警拍了拍放在身边的纸袋子,“有关她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贵志没想到警方的调查速度居然会这么快,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六竹帮的那两个男人供出了不少东西,再加上我们本来就调查出来的,真相差不多已经拼凑出来了。”刑警的语气依然很平淡,“而且多亏了这件案子,有关天岛集团和六竹帮的事也都查清楚了,警视厅卸下了两个大担子呢。”

这一次,刑警的口气简直可以用“开心”来形容。

贵志很想反诘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但一想到自己就是案犯之一,他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反诘的权利。

“那个……我会被判处多重的刑罚?”

“这要看陪审团的心情,还有你的辩护律师会为你努力到什么程度了。”刑警慢吞吞地回答道,“严格说来,你身上的罪责也不算少,首先就要数天岛秀濑之死了——虽然大概会被判定为自杀,但他的死亡的确和你有脱不开的干系,协助自杀也是违反刑法的事情。”

——自己伪装成医生逼死秀濑的事情的确也已经暴露了。

“中村律师会帮我的吧……”贵志嘟囔了一句。

“很遗憾,中村纪明已经不再是你的辩护律师了,”刑警打断了贵志的话,“天岛秀濑自杀那件事,他算是第二协同者,别说是给你当律师,他自己会不会被起诉都是个未知数——而且为了争取免于起诉,中村供出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呢。”

“中村先生免于起诉的话,就可以来替我辩护了吧?”贵志天真地以为中村律师仍然站在自己一边。

“你觉得呢?”刑警反问道,“还愿意相信他的话也可以,但那家伙可是天岛家的人,小心上了他的当。”

“怎么会这样……”贵志觉得眼前最后的一点光明也被遮住了,“中村先生还救过我一命呢……他怎么会——”

“你怎么知道他救你一命的事情不是天岛家安排好的计划中的一步?”刑警继续说道,“天岛家一直想让你去自首,承担下所有罪行对不对?三舟木和久史那两个家伙犟得很,根本不可能遵从天岛家的那种计划,那么如果你在栈桥那边淹死了,谁来替天岛秀濑承担罪责?”

……警方已经调查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又变成自己一个人了吗?”贵志的目光涣散着,他已经完全绝望了。既然已经落入了警方手中,那么也就说明一切都在按照天岛家的计划发展着。贵志终于明白,从侵入水原纱纪家的那一刻开始,自己一直都只是天岛家的一枚棋子而已。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刑警说出了一句不像是警方应该说出的话。

……想要去救纱纪,纱纪却死在了自己的怀中;想要阻止樱去复仇,樱最终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三舟木和久史一直都在算计着自己;岩形浩一和所有六竹帮的人也都被逮捕了;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中村律师这个盟友,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已——贵志也觉得,自己真的一直都是孤身一个人。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绝望中的贵志,再一次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刚才还很健谈的刑警一下子又沉默了,好像是根本没听到贵志所问出的问题一样。

……为什么要对这趟旅行的终点避而不谈呢?贵志实在想不通这个问题。

“我可以……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眼看着气氛又将陷入尴尬,贵志只好再换了一个问题。

……这种时候,恐怕只有跟妈妈才能说些心里话了吧。

刑警微微地点了点头。就在贵志拿出手提电话,准备拨通号码的时候,整辆车突然猛地扭向了右边,毫无准备的贵志只顾着护住手里的枪盒,手中的电话一下子飞了出去。

还没等贵志直起身,急刹车独有的刺耳声就立刻响了起来。因为惯性的缘故,贵志一下子掉入了座椅的空隙中,盒子磕在了前排座椅的靠背上,手枪一下子摔了出来。身边的那位刑警好像扭到了脚,他一边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一边破口大骂着。与此同时,车外开始接连不断地响起了“砰——砰——”的声音,贵志抬头望向外面,他发现警车已经被一片火海所包围了。不时还有一团团小火苗越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流星雨一样落在警车周围的地面上。

“石岛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开车的刑警有些慌乱,贵志也是这时才知道自己身边的刑警姓石岛。

“请求增援!快!”姓石岛的警察高声命令道。

前面的那名刑警立刻拿出了对讲机,但就连外行的贵志都听得出来,对讲机里只传出一阵“沙沙”的信号干扰声,无论调整到什么频道上,都根本没有任何回答。

火焰的流星雨还在持续着,地面上的火苗也越来越高,就算现在想开车冲出去,也根本找不到任何方向——附近是一段盘山路,要是驾车硬冲出去的话,很可能会直接冲到山下面。

炸裂声继续响彻在警车周围,火光映红了整个车厢。

……难道是纱纪?贵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能够将燃烧瓶运用到如此地步的人,恐怕全日本也找不到几个了。

“混蛋!”石岛终于沉不住气,他解开门锁,随后从腰间掏出手枪冲下了车。

就在石岛刑警倚门举枪的时候,对面却率先响起了枪声。一颗子弹穿过狂舞的火焰,准确地击飞了石岛手中的手枪。

——没错,一定是纱纪!她又复活了!

“平田!别管那么多了,给我冲出去!”发觉情况有些不妙的石岛抬起脚准备上车,对坐在前面开车的刑警命令道。

“不要开车。”贵志的表情很认真,“停下来。”

“喂,你说什么?”石岛觉得贵志说出这样的话

显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是说,马上给我停下来!”这一次贵志扬起头,高声命令道。

“你个臭小子,竟敢——”前面姓平田的刑警回过头,但还没有说完话就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贵志正在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已经没有退路了。

“石岛先生,您最好也别动,”贵志斜着眼睛对那名扭到脚的刑警说道,“水原纱纪就在对面,她的枪法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樱庭,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把枪里没有子弹吗?”石岛伸手准备关上了车门。

贵志将枪口稍稍从平田刑警的脑袋上移开,然后对着汽车的仪表盘开了一枪。清脆的枪声回荡在狭小的车厢里,仪表盘被击出的小孔正向外冒着白烟。

“我有的。”贵志摊开手心,那里明显有子弹所压出的痕迹,“它们现在都在这把枪里,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再开一枪。”

——这些子弹,是岩形最后和贵志握手时交给他的。

石岛的枪已经被打飞了,平田也没有机会掏出插在西服中的手枪,贵志一下子逆转了局面。

“干得好,樱庭!”一个黑影边为贵志叫好,边从火焰中冲了出来,然后一拳击碎车窗玻璃,将石岛揪出了车外。

“三舟木——”贵志这次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被摔在地上的石岛正准备冲上来与和彦搏斗,一个燃烧瓶就准确地落在他们俩之间的地面上,火焰暂时阻止了石岛的动作,和彦趁着这个机会,将贵志从车里拉了出来。

“为什么要来救我!”贵志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逃离警方逮捕。

“你是我见过废话最多的人!”和彦将自己的大衣蒙在贵志的头上,然后硬拽着他跑过了火焰地带,“本大爷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理由!”

“你不是被捕了吗?久史呢?”

“那家伙把我们从警视厅里弄了出来,”冲出火焰后,和彦指了指不远处,“作为交换,我和淳也就帮她把你救出来了。”

蹲在地上的久史淳也正在操作着一个带有长长天线的机器,贵志认得,那是入侵水原家时用过的无线电干扰器。同时,淳也还在用一副奇怪的黑色眼镜盯着警车的方向——应该是什么能够不受火焰干扰而成像的仪器吧。

沿着和彦所指的方向,贵志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身穿运动装的长发女孩,她也戴着一副和淳也一样的眼镜,左手拎着一个已经点燃的燃烧瓶,右手则举着枪瞄准着火焰正中心。

“喂,别忘了曾经说过的话哦,樱庭贵志。”女孩随手将燃烧瓶扔了过去。

——没错,是水原纱纪……或者,说成是樱更合适一些。

油门的轰鸣声响了起来,看来是石岛和平田两名刑警准备硬闯出来了。纱纪利落地开了两枪,击爆了警车的右前轮胎,刚刚启动的警车立刻歪向了右边,一下子撞在了盘山路的石壁上。

“还挺不老实的——”和彦拧开塑料汽油桶的盖子,将满满一桶汽油甩到了警车前面。火焰一瞬间膨大了一倍以上,两名刑警的惨叫声从火焰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可以住手了!”贵志伸开双臂阻挡在了纱纪和和彦的面前。

“还有一分钟。”纱纪动了动嘴唇。

“什么?”贵志不知道纱纪是什么意思。

“再不躲开的话,那辆汽车就要爆炸了。”纱纪平静的语气和遍地的火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喂,这样就两清了吧?”和彦拉起了蹲在地上的淳也,对着纱纪说道,看起来他并不关心爆炸的事情,“我们能做的都做完了,这臭小子也如你所愿地救出来了,从今以后,我可不想再看到你来追杀我们。”

淳也准备收拾起地上的无线电干扰机,和彦却告诉他不用再管这种东西了。

纱纪没有说话,只是仍然死死地盯着警车的方向。两名刑警试图弃车逃跑,纱纪准确地用燃烧瓶封锁了他们的逃跑路线。

“纱纪,别再这样了!”

燃烧瓶不停地从贵志的头顶越过,贵志试图冲上前阻止纱纪的疯狂行为,然而纱纪却调转枪口指向了他。

“别来管我。”纱纪的语气十分冷酷。

“喂,水原,我们先走了,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和彦拉着淳也的手,拐到了山间的小路里。

纱纪依然没有回答。和彦和淳也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淳也留下的信号干扰机“吱吱”地响着,与火焰的“噼啪”声一起,构成了一曲诡异的交响乐。

“你是纱纪……还是樱?”

“你希望我是谁?”这一次纱纪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

“我……”面对这样的质问,无法回答的人变成了贵志。

枪声从火焰之中传来,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警察应该是在鸣枪示警,但纱纪根本不为所动。

“够了,我们走吧。”贵志捏住了纱纪即将投出下一个燃烧瓶的手,“警方的增援就快到了。”

短暂的安静中,响起了微弱的“呲——”的一声,那是纱纪的眼泪落到了燃烧瓶的火苗上所发出的声音。

“走?我们去哪?”纱纪挣脱开贵志的手,将燃烧瓶扔到了枪声响起的地方。

贵志同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看纱纪身后的小推车,里面的燃烧瓶堆得还是满满的。

“樱庭,你知道你有多幸福过吗?”

川见和甲贺从棚屋离开时,纱纪就曾经这样问过一次。现在的贵志和当时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幸福在哪里。

“你知道我曾有多羡慕你吗?”纱纪的泪珠接连不断地落入火焰之中,“而你却为了追求所谓的真相,放弃了已经得到的幸福……樱庭,你简直就是个笨蛋啊——”

还没等贵志追问下去,巨大的爆炸声就突然从身后响起,火焰和烟雾一下子蹿出了十几米高,气浪将贵志推倒在地上,他觉得背后火辣辣的。

火焰中再也没有了枪声和惨叫,贵志仰视着纱纪被火光所映红的脸——本来很美丽的面孔,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却显得异常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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