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警察沉迷于他手机里那个考验耐心的游戏,直到他要看守的人已经完全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才反应过来。他匆忙起身,边叫唤着边追上去:“女士!”他忘了她的名字,“女士!”她不转身,只是在经过护士办公室门前时稍稍停留了一下。

“我走了。”

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再见”“明天见”一般。大个子警察加大脚步,提高嗓门。

“女士!”

值班的是那位打着唇环的女护士。就是那个相信自己看到了猎枪的护士,虽然最后她妥协了,说也不确定。她一言不发地追了上去,超过了大个子警察,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学校也教会了她坚定果断,不管怎么样,待在一家医院里六个月,你会变得无所不能。

她追上了安妮,抓住她的手臂,手势轻柔。安妮也早料到了一些困难,停了下来,转身。对于那个年轻姑娘来说,病人的决心把问题变得棘手,她杵在那儿像是扎了根一样。对于安妮来说,是女护士的说服力使她的决定变得艰难。她看看姑娘的唇环和她几乎剃光的脑袋,她的五官里透着一种和善、脆弱。她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但眼神里有种驯养动物般的温顺,是那种能把人融化的柔顺,而她也很会利用这一点。

没有正面冲突,没有谴责,没有道德绑架,直接就从另一个角度开始。

“如果您要离开,我首先得为您把针线拆了。”

安妮摸摸她的脸颊。

“不,”护士说,“不是这些,这些现在还不能拆。不,是这两个。”

她把手伸向安妮的脑袋,手指非常轻柔地放在一片区域上,很专业地看向安妮,微笑,默认她的提议算是被接受了,于是就扶着安妮往房里回去了。大个子警察退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通知他的上司。他只是跟在这两个女人背后走着。

他们半路停了下来,停在护士办公室对面,是一间小房间,用来做门诊医疗的。

“您请坐……(护士找着器材,又温柔地说了一遍)请坐……”

警察待在门外,在走廊上,腼腆地不敢往里看,像是她们俩是在女厕所一样。

“嘶……”

安妮立刻就跳了起来,然而年轻护士连指尖都还没碰上她的伤口处。

“我弄疼您了吗?”护士一脸担心,“这没有理由啊,我只是按了这里和这里来拆针线。最好还是等医生来看看吧,他可能会让您再做一个射线检查。您没有发烧吧?”她摸摸安妮的额头,“没有其他不舒服吧?”安妮意识到护士的缓兵之计,她把她带来这里,让她坐下,孤立无援,然后重新送回到她的房间。她又开始反抗。

“不,不要看医生,不要做检查,我要离开这里。”她边说着边站了起来。

大个子警察把手放在他的工作手机上,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打电话给他上级请求指示。杀手随时可能会全副武装地出现在走廊另一头,他也要做好准备。

“这样太危险了,”女护士忧心忡忡,“如果有什么感染的话……”

安妮不明白她应该如何解读她这句话,是真有这样的危险,还是仅仅为了把她囚禁起来。

“哦,对了(护士切换了话题),您的治疗还没有完成吧?您要求什么人给您拿来您的资料信息了吗?我还是觉得应该让医生来给您做个快速的射线检查,这样您也可以尽快出院。”

她的语气非常简单随和,这使得她的提议听起来像是个又好又合理的解决方案。

安妮筋疲力尽,她说“好”,便朝着房间走去。她的脚步沉重,感觉几乎要昏倒。她体力不支,总是很容易疲劳,但她想着别的事情,刚刚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的事,它既不是和射线检查有关,也不是和治疗有关。她停下来,转过身:“是您看到了持猎枪的男人吗?”

“我看到一个男人,”那个女孩针锋相对,“不过没看到猎枪。”

她早就等着这个问题了,答案只是一个套路。从谈判开始,她就感觉到这个病人的叫喊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她不是想离开,她是想逃跑。

“如果我看到一杆猎枪,我早就说了。而且可能您也早就不在这里了。我们可不是什么乡村医院。”

年轻,却非常专业。安妮一个字都不信。

“不,”她盯着她的眼睛,说,“您只是不确定罢了,仅此而已。”

她还是回到了房间,感到头晕目眩。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她已经精疲力竭,需要躺一躺,需要睡眠。

护士关上门,若有所思。是啊,那个访客,那个东西,雨衣底下藏匿着的,又长又僵直的……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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