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向希卡姆巡回法院提请了《解交被拘押者出庭作证令》,普莱雷特法官立即签上名,随后文件被速递往芝加哥库克郡监狱。第二天早上七点,希卡姆监狱的门口出现了两名体格健壮的库克警局警员,他们把赫克托·兰塞姆送来,由希卡姆郡警长临时监管,并于九点钟将其送上法庭。简单,有效,萨帝厄斯心想,对于克莉丝汀的这个主意,他会永远感激。

开庭了,萨帝厄斯将赫克托·兰塞姆作为第一证人传唤上来。赫克托被两名警官押着走进法庭长长的过道。他手戴镣铐,身着库克郡橙色牢服,脚上穿着袜子和人字拖。进入法庭闸门后,警察拿掉了他的手铐,以便他宣誓。宣誓完毕,赫克托坐在证人椅上,狠命揉着手腕,好像恨不得要起诉警官对他过于粗怒。他的脸上只有敌意,萨帝厄斯猜他自从被关进芝加哥大牢就没怎么睡过觉。终于他放下手腕,四处张望,接上了艾米琳直愣愣看向他的眼神。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已经死了一百回。

“请问你的姓名。”萨帝厄斯开始问话。

“赫克托·兰塞姆”。

“兰塞姆先生,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焊工。”

“你住在哪里?”

“库克郡监狱。之前住在芝加哥劳拉雷酒店,不过因为没钱付账,被赶了出来。”

“你待在库克监狱多久了?”

“自从你派克莉丝汀来和我谈话的那晚开始,”

“也就是有好几天了?”

赫克托环顾四周,随后望向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我不想谈那件事。我的指派辩护人说我不应该谈论信用卡的事。”

萨帝厄斯看了看陪审团。他们个个全神贯注。很好。

“信用卡什么事?”

“我想你知道。”

“但是陪审团不知道。请告诉陪审团你所面临的指控。”

“好吧,警察说我拿了艾米琳的信用卡。”

“艾米琳·兰塞姆,你的前妻?”

“是的,就坐在你旁边。”

“你拿了她的信用卡吗?”

“没有。我都一年多没见她了。我怎么可能拿她的卡?”

萨帝厄斯瞪过去,想看透这人的内心。他怒火中烧,感觉像被人背叛了一般,“你一年多没见过她了?”

“是的。”

“但你对克莉丝汀不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对那个——贱货,我可以这么称呼吗——说过什么。”

普莱雷特法官冷冷地看着证人,“你可以这么称呼。你可以在法庭上自由表达你的意思,这有助于陪审员更加了解你和你的证词。”

“哦,她来到我的房间。那晚我正在约会,她几乎是闯进来的。她让我的女友在走廊里等着。我女友当时和我一样,一丝不挂。”

“你有没有跟克莉丝汀谈艾米琳的案子?”

“没有。她只问了我信用卡的事。还有关于枪的事情。我告诉她我可不知道什么枪的事。就这样。”

“后来呢?”

“她威胁我,但我可不怕。贱货吓唬不了我。”

“你指的是克莉丝汀·苏丝曼?”

“就是她。”

“我的助理律师兼秘书。”

“你说是就是。”

萨帝厄斯起身绕过书记员的桌子,把装有那把银色手枪的透明塑料袋拎到赫克托面前,“见过这把枪吗?”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我不玩枪。”

“但几个月前,你将这把枪藏在了艾米琳·兰塞姆的家里,是或不是?”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就是我想问你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我从没见过这把枪。而且我敢打赌,上面并没有我的指纹,不是吗?”

“对。你放枪的时候把上面的指纹都擦掉了,是吗?”

“当然不是。”

“你碰枪的时候戴着手套,是吗?”

“当然不是。”

赫克托笑了,他开始喜欢上这个猫和老鼠的游戏。萨帝厄斯感到热血上涌,他怒不可遏,双手攥成拳头,想把这个狗娘养的家伙痛殴一顿。这混蛋给艾米琳带来了那么多麻烦和恐惧,同时也间接地伤害了萨帝厄斯,那一记枪子儿让他差点死在家门前,而赫克托自己的亲生儿子杰米与母亲已经分别了达四个月之久。你这个浑身散发恶臭的狗娘养的,萨帝厄斯在心里骂道,我绝不会放过你。

“法官大人,”萨帝厄斯突然问道,“我们现在可以休庭吗?”

“虽然有些早,不过允许。十点再开庭。现在休庭。”

萨帝厄斯冲出法庭,趔趄着迅速返回办公室。他拄着拐杖拖着伤腿爬上楼梯,向克莉丝汀描述了赫克托怎么在证人席上信口雌黄。显然,赫克托知道录制的口头陈述无法用于法庭,便一直胡扯蛮缠。克莉丝汀也被激怒,却随即有了主意。俩人商量后,萨帝厄斯匆匆赶回法庭,脸上带着丝冷笑。好戏开始了,他心想,尘埃即将落定了。

克莉丝汀·苏丝曼迅速穿过街道,踏上法庭大楼的台阶。她匆忙走进去,穿过安检区。那只红色的运动包经过X光扫描后,警员们拉开包看了看,有几分疑惑,“里面什么都没有啊。”克莉丝汀说是的,包是用来退庭后装老板的法律文件的。警员们点点头,放她进去了。她走上楼梯,穿过希卡姆法庭的双开大门,径直走进围栏区,穿过闸门,在律师席找了个赫克托容易看到的位置,把红色运动包放在腿上,坐下来等待开庭。接下来的事肯定会格外有趣。

休庭时,普莱雷特法官在会议室约见了两个外地律师及其客户,听了听他们提起的协议离婚案,随后签了离婚判决书。法官叹了口气,感觉正义又一次在希卡姆郡得到声张。离婚闹剧是一场愚蠢的游戏,没有尽头,他从心底里厌恶这种事,希望立法机构能把离婚案从法庭拿走,当成普通公民事务处理,把文件交给事务官,让事务官签署离婚判决。可能其他时候他并不会这么想,但今天他觉得受够了。不久,开庭的时间到了,他又回到法官席上。

赫克托·兰塞姆回到证人席。他坐下后抬头张望,突然看到克莉丝汀·苏丝曼,还有她的红色运动包!就是那个她带去他房间,恐吓他的那个包。她带着那个包,威胁他说如果不说实话,就要电击他的睾丸。赫克托的额头冒出汗来,腋下也立刻潮湿了。见鬼,他想,谁让这个疯子进来的!他的双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离自己不到十五英尺。在那个包里有牲口电击器!他们怎么会允许她带着这种东西进入法庭!

萨帝厄斯重新开始问话,“兰塞姆先生,在休庭期间,你有没有重新考虑我前面提的问题?”

“我有。”赫克托的声音变得抑郁而顺从,“有些地方我要改一改。”

萨帝厄斯望向陪审团,“比如?”

“那个苏丝曼小姐,我想我好像告诉过她,是我把枪放在了艾米琳的房子里。”

陪审团里发出了一阵惊叹,法庭里旁听的人也窃窃私语起来。萨帝厄斯可以感觉到旁边全身紧绷的艾米琳突然放松下来。她不停地颤抖,强忍着抽噎和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真相终于被说出来了!终于,她又有希望陪伴自己的孩子长大。

“等等。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们,是你在艾米琳家放的那把枪?”

“我喝了酒,那时候不太清醒。不过,是的,我把枪放在了她家浴室里。”

“放在毛巾柜里。”

“对。”

“如果是你把枪放在那儿的,为什么枪上会有艾米琳的指纹?”

“当她睡着的时候,我把枪放在她的手里。就像这样——”赫克托模仿了如何打开,以及合上一个人的手。陪审员们立刻明白了。

“赫克托,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认真仔细地想一想。你是从哪里拿到这把枪的?”

“你知道,这就是问题所在。那些人到路易斯安那找上了我。我原本在那里干活,努力工作,只想赚到足够的钱来支付儿子的抚养费。他们强迫我回到奥尔比特,其中一个人给了我那把枪。他们让我这么做的。”

“他们是谁?”

“我只认识其中一个。强尼·布拉达尼。他们叫他刀子。”

“强尼·‘刀子’·布拉达尼?”

“正是。他给我的枪。他让我在艾米琳睡着时弄上她的指纹,把枪藏到她房子里。强尼还说再把那五千五百美元拿出来。”

“哪里来的五千五百美元?”

“用来赢取艾米琳信任的钱,也是强尼给的。我告诉艾米琳,我只想在圣诞节早晨杰米起床时陪在他身边。”

“然后艾米琳相信了你。”

“是的。我都不相信自己。但她确实相信了我。”

“所以你也是这起杀人案的合谋之一。”这是萨帝厄斯对事实的陈述,而不是提问。他看着陪审团,人人都在紧张地翘首等待。很好,是时候致命一击了。

“当你把枪藏在艾米琳家里时,你知道维克多·哈罗就是被这把枪杀死的吗?”

“知道一点。”

“知道一点是什么意思?”

“我问过他们枪是用来干什么的,我要确保他们不会伤害艾米琳。我仍然很爱她。”

“恬不知耻!对不起,法官大人。”

“请继续。”

“你太爱她了,以至于陷害她谋杀。”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也没错。”

“然后你还把匕首也放在了那里?”

“跟枪一样。弄上她的指纹,藏好匕首。因为希望警察找到它们,我没有藏得很隐蔽。”

“我没有问题了。”

普莱雷特法官忧心忡忡。他眉头深锁,眼镜架在鼻梁上,表情严肃,“巴雷小姐,你可以向对方证人反询问了。”

“谢谢。”罗兰达·巴雷迅速起身准备战斗,她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为什么赫克托突然逆转说辞,她要直捣黄龙,将对方的诡计揭露出来。

“赫克托,你非常害怕克莉丝汀·苏丝曼,是吗?”

“是的。”

“为什么?”

“那个包。她身上那个包,就是那天她用来对付我的。”

“什么意思?她用那个包伤害你了?”

“包里有牲口电击器。她说要用在我的睾丸上。”

“她腿上那个包里放了牲口电击器?”

克莉丝汀·苏丝曼笑了笑,耸耸肩。她几乎想要把包翻个底朝天,展示给法庭所有人,但她克制住了。

“律师,”普莱雷特法官说,“请把那个包给法警。法警先生,请打开检查里面的物品。”

萨帝厄斯将包递给法警,法警迅速拉开拉链看了看。“里面是空的。”他说。普莱雷特法官把身体探过桌子,示意法警把包拎过来。法警把包提到法官面前,法官瞅了瞅里面。“律师?”他问萨帝厄斯,“你想把包标记为证物吗?”

“我认为没有必要,法官大人,不过我想让陪审团也传看一下,让他们知道里面是空的,也就是说,是无害的。”

“很好。你可以把包交给陪审团。”

这期间,总检察官特别助理巴雷坐在位置上,好像一直在忙于记笔记。“没有什么了,”她终于挤出一句,“没有什么问题了。”

“律师,可以让证人离席了吗?”

“可以。”萨帝厄斯说,“我打赌他急着想回到监狱。”

“我看见欧文先生在法庭后面。我猜我们的地区检察官对整个阴谋一定有话要说,也许会要起诉兰塞姆先生和他的同伙。”所有目光都转向法庭后面,检察官昆丁·欧文正站在大门口旁听。萨帝厄斯在休庭时曾私下告诉他,重新开庭后,千万别错过赫克托的证词。昆丁面带微笑,向人群微微致礼。他爱这些选民。随后他点了点头,大家立即会意,奥尔比特又有事要发生了。

法庭再次安静下来后,普莱雷特法官对萨帝厄斯说,“律师,你可以传唤下一名证人。”

“法官大人,被告辩护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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