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信仰,迪克·里德,是没有界限的。他的良心太慷慨,他也太吝啬,除却对你有好处的东西……

里德:如果祈祷和直接的恳求都不起作用,或者不能让他冷酷的胸膛变暖,我会诅咒那个乡下人,看看这样是否有效。

——《法弗舍姆的阿尔丁》。

园丁带着一点气势汹汹的架势走到桌前,好像他认为警察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他行使获得那四十英镑的合法权利。当问到他时,他简要地承认他的名字叫弗兰克·克拉奇利,他每个星期在塔尔博伊斯的花园工作一天,每天的薪水是五先令,其余时间打点零工,开卡车,或者去帕格福德汉考克先生的修车厂工作。

“我正在攒钱,”克拉奇利坚持他的说法,“开一个自己的修车厂,就差诺阿克斯先生欠我的四十英镑了。”

“先别管这个了。”警督说,“那已经泡汤了,不要做无意义的后悔。”

克拉奇利几乎被说服了,就像在《和平条约》签署后接到凯恩斯先生通知,协约国不再妄想什么赔款,因为钱已经不复存在了。人性本身不可能相信钱已经不存在了。或许他们认为钱还在,只不过需要大哭一场。

“他许诺,”弗兰克·克拉奇利固执地想战胜柯克先生的愚蠢,“如果我今天来,他就把钱还给我。”

“我敢说,他也许会这么做,”柯克说,“如果没人闯进来把他的脑袋打破。你应该聪明一点,上星期就把钱从他手里套出来。”

克拉奇利愚蠢而又耐心地解释着:“他当时没钱。”

“哦,他当时没钱?”警督说,“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

这是个犹豫的人。克拉奇利的脸变白了。

“天哪!你不是想告诉我——”

“哦,是的,他有。”柯克说。这条信息,如果他知道与之相关的任何事情,就会让目击者松开舌头,省却了很多麻烦。克拉奇利狂乱地看着其他人。彼得点头肯定了柯克的说法。早就知道他损失四十英镑与彼得损失四万相比是更大的灾难,于是哈丽雅特同情地说:

“是的,克拉奇利。恐怕他身上一直都有钱。”

“什么!他有钱?你在他身上找到了?”

“我们找到了。”警督承认,“这也没有必要保密。”他等待目击者下明显的结论。

“你们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被杀,我就能得到那笔钱?”

“如果你能先麦克布赖德先生一步。”哈丽雅特诚实地说,没有考虑到柯克的策略。然而克拉奇利并没有在麦克布赖德先生身上费心。凶手是那个抢走钱的人,他没有耐心隐藏真实感情。

“上帝!我——我——我——我要——”

“是的,”警督说,“我们很理解。现在你的机会来了。你还知道什么实情吗?”

“实情!我完蛋了,这就是,我——”

“听我说,克拉奇利,”彼得说,“我们知道你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是那个杀死诺阿克斯先生的家伙把你弄到这般田地的,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开动脑筋,想想你有什么办法帮我们跟他算账。”

深刻而平静的话语起到了作用。克拉奇利好像受到了启发。

“谢谢,老爷。”柯克说,“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坦白地说,我们对你的钱表示抱歉,但是你能帮我们的忙吗?”

“是的。”克拉奇利充满了狂野的热情,“好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嗯,首先——你上一次见到诺阿克斯先生是什么时候?”

“我说过,星期三晚上。我六点前完成工作,然后来这儿。做完工作,他跟平时一样给我五先令,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问他什么时候能还给我那四十英镑。”

“在哪儿?这里?”

“不,在厨房里。他总是坐在那里。我从这里出去,肩上扛着梯子——”

“梯子?为什么要扛着梯子?”

“为什么,因为那里有仙人掌和挂钟。每个星期我都给挂钟上发条——第八天就停了。如果没有梯子,我两样东西都够不着。我走向厨房,我之前说过,把梯子放起来,他就在那里。他给我当天的钱,半个克朗,一个先令,两个六便士圆硬币和一个铜的六便士。如果你们想知道细节,钱都是他从不同口袋里掏出来的。他想让我明白他根本找不出半个便士,但是我已经习惯了。等他的表演结束,我问他要那四十英镑。我想要那些钱,我说——”

“正是这样。你想要用那些钱开个修理厂,他怎么说?”

“他答应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定给我——就是今天。我知道他做不到。又不是第一次了,答应得好好的,然后找各种借口。但是他这次答应得很真诚——这个老脏猪,他想兜里塞满钞票走人啊,这个诈骗犯。”

“好了,好了,”柯克带着责备的语气说,“别说脏话。你走出去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吗?”

“是的,他不是那种随便找人聊聊天的人。然后我就走开了,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你走开了,”警督重复着,乔·塞伦的右手留下歪歪斜斜的笔画,“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厨房里。那么,什么时候——”

“不,我没这么说,他跟着我走下过道,跟我说他那天一大早就会给我钱,然后我听到他在我身后锁上并闩上了门。”

“哪个门?”

“后门。他大都使用那个门。前门总是锁着的。”

“啊!那是弹簧锁吗?”

“不,插锁。他不相信耶鲁锁。他说,费不了多少工夫就能用撬棍打开。”

“也是。”柯克说,“这意味着前门只能用钥匙从里面或者外面打开。”

“对。如果你们看过,就明白了。”

柯克确实认真检查过前后两个门锁,他又问:“前门的钥匙忘记拔掉过吗?”

“没有。他的一串钥匙都拴在一起。不是大的那把。”

“当然,昨天晚上没在锁上。”彼得自愿发言,“我们是用特威特敦小姐的钥匙打开门的,锁上什么都没有。”

“正是这样,”警督说,“你知道还有其他备用钥匙吗?”

克拉奇利摇摇头。

“诺阿克斯先生不会把钥匙给很多人的,那样就会有人进来,把东西偷走。”

“啊!接着刚才的话题。你上星期三晚上离开这所房子一大概是什么时间?”

“不知道,”克拉奇利想了想说,“应该六点二十了吧,我想。反正,我上发条的时候,已经六点十分了。这个挂钟走得很准。”

“就是现在。”柯克看了一眼他的表说。哈丽雅特的腕表证实了这一点,塞伦的也是。彼得毫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表,说:“我的表停了。”说话的语气好像在暗示牛顿的苹果往上飞,或者听见BBC的播音员在使用什么淫秽的词语。

“也许,”哈丽雅特很实际地说,“你忘记上弦了。”

“我从不会忘记上弦。”她的丈夫义愤地说,“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忘了。昨天晚上我一定在想什么事情。”

“很自然,在那么激动的情况下。”柯克说,“你还记得你们到的时候那个挂钟是不是在走?”

这个问题让彼得从自己丧失的记忆中移开。他把表放人口袋里,盯着挂钟。

“是的,”他最后说,“是的,它在走。我听到滴答声,我们就坐在这里,这是这幢房子里最舒服的东西。”

“对,”哈丽雅特说,“因为你说好像已经过了半夜,我看了一眼说,跟我表上的时间一致。”

彼得什么也没说,低声用口哨吹了几个音节。哈丽雅特保持冷静,二十四小时的婚姻生活教会她,如果一个人被格陵兰海岸狡猾的暗示所困扰的话,她也许会生活在无尽的困惑中。

克拉奇利说:“当然在走。今天早上我上发条的时候时间也是对的。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吗?”

“好吧,好吧,”柯克说,“那么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挂钟上显示的时间大概是六点十分之后,然后你干了什么?”

“直接去唱诗班练习,听我说——”

“唱诗班练习?这很容易查出来。什么时间练习?”

“六点半。我按时赶到了,你可以问任何人。”

“是这样,”柯克同意,“这都是例行公事,你知道——核实一下时间。你离开的时间不会早于六点十分,也不会晚于六点二十五分,这样才能在六点半走入教堂。然后你做了什么?”

“牧师让我把他的车开到帕格福德。他不想上灯后自己开车。他已经不年轻了。我在‘皮克和威斯尔’酒吧吃了晚饭,看了一会儿掷飞镖比赛。汤姆·帕菲特可以告诉你。他也在。牧师让他搭车过去的。”

“帕菲特是飞镖运动员?”彼得高兴地问。

“曾经是冠军。现在也玩得不错。”

“啊!这就是他所说的力量,怪不得。他站在那里黑得像夜晚,凶猛得像复仇之神,骇人得像地狱,摇晃起来像只可怕的飞镖。”

“哈哈!”柯克大叫着,好像毫无防备地被人胳肢了,“太好了。听见了吗,乔?上次他扫烟囱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够黑。摇晃起来像只可怕的飞镖——我一定要告诉他。糟糕的是,我不认为他读过弥尔顿。凶猛得像——唉,可怜的老汤姆·帕菲特!”

警督在回到他的调查前一直重复着这个玩笑。

“我们要立刻见到帕菲特。你把古达克先生带回去了吗?”

“是的,”克拉奇利不耐烦地说,他对约翰·弥尔顿不感兴趣,“十点半或者再晚一点我把他送回家。然后我骑自行车回到帕格福德。到的时候刚刚十一点,我就上床睡觉了。”

“你在哪里睡觉?汉考克的修车厂?”

“对。和他们另一个老伙计威廉斯一起,你可以问他。”

柯克刚想询问有关威廉斯的细节,却看到满脸烟灰的帕菲特先生从门缝里探进头来。

“对不起,”帕菲特先生说,“我对烟囱顶管无能为力。可以用枪吗,老爷?或者我在天黑之前用梯子试试?”

柯克本想开口谴责这个冒失鬼,转而又忍住了。“他站在那里黑得像夜晚。”他欢快地嘟哝着。这种引用语句的方式让他非常喜欢。

“哦,亲爱的,”哈丽雅特扫了一眼彼得,“我们是不是留到明天再说?”

“我不介意告诉您,夫人,”扫烟囱的人说,“本特先生说,他要在那个讨厌的油炉上做晚饭。”

“我最好跟本特谈谈。”哈丽雅特说。她感觉自己看不得本特再受折磨了。另外,这些男人没有她在场可能会进展得更好。她往外走的时候,听到柯克把帕菲特叫进房间。

“等一下,”柯克说,“克拉奇利说他上星期三晚上从六点半开始一直在唱诗班练习,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是这样的,柯克先生。我们都在那里。从六点半到七点半。收获赞美诗。‘他的宽恕仍然持续,永远忠诚,永远肯定。’”发现他的声音没有平时响亮,帕菲特清了清嗓子。“吞烟灰,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永远忠诚,永远肯定。’这是相当正确的。”

“你也在‘皮克’看见我了,是吗?”克拉奇利说。

“当然了。我又不是瞎子。你把我放在那里,然后带牧师去教区礼堂。不到五分钟你又回来吃晚饭。你吃了面包和奶酪。又喝了四个半品脱的啤酒,我数过了。我估计你这几天衰竭了。”

“克拉奇利一直在那里吗?”柯克问。

“一直到关门,十点。然后我们绕了一圈,又去接古达克先生。扑克牌游戏十点结束,我们不得不等了十分钟,他又和老穆迪小姐聊了会儿天。女人真是唠叨!然后才跟我们回来的。就是这样,对不对,弗兰克?”

“完全正确。”

“还有,”帕菲特先生使了个眼色,“如果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可以向金妮求证我什么时间到家的。乔治也可以。我一到家就告诉乔治比赛的情况,金妮因此非常恼火。她要生第四个孩子了,这让她的脾气变得很糟糕,总想吵架。我跟她说,埋怨她爹有什么用,我猜她是在生乔治的气。”

“很好。”警督说,“这就是我想知道的。”

“好,”帕菲特先生说,“那我就去找梯子了。”

他立刻退出,柯克又转向克拉奇利。

“唔,很明白了。看来你离开的时候大概是六点二十——晚上就没回来。你让死者独自留在房子里,后门上闩上锁,前门也锁上了——据你所知。那么窗户呢?”

“我去的时候就是关着的。你也能看见是防盗的。诺阿克斯先生呼吸不到什么新鲜空气。”

“嗯!”彼得说,“他看起来很小心。顺便问一句,警督先生,您在尸体上发现

前门的钥匙了吗?”

“这是那串钥匙。”柯克说。

彼得从口袋里拿出特威特敦小姐的那把钥匙,又看了看那串钥匙,找出对应的一把。他把它们并排放在手心里,用放大镜认真地检查了一下,最后全部交给柯克,说:“给你,我看没什么。”

柯克安静而仔细地检查了这些钥匙后问克拉奇利:

“这个星期你回到这里过吗?”

“没有,我星期三才来这里。汉考克先生说,星期三的十一点以后是我自由支配的时间,还有星期日,当然。但是星期日我不在这儿,我去伦敦见一个姑娘了。”

“你是伦敦人吗?”彼得问。

“不是,老爷。但是我在那里工作过,有朋友。”

彼得点点头。

“你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信息可以提供给我们了吗?想不起来有没有什么人那个晚上来见过诺阿克斯先生?有没有什么人对他心存仇恨?”

“我能想到很多人。”克拉奇利强调说,“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很特别的。”

柯克刚想做出解散的手势,这时彼得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诺阿克斯先生一段时间以前丢过一个钱包的事情吗?”

柯克、克拉奇利和塞伦都盯着他。彼得嘿嘿一笑。

“不,我没有千里眼。拉德尔夫人对此很清楚。你能告诉我们什么吗?”

“我只知道他乱作一团。他说,钱包里大约有十英镑。如果他像我一样损失四十英镑——”

“那么,”柯克问,“乔,我们有什么关于那件事情的消息?”

“没有,先生,除了那个钱包没找到。我们认为他肯定是在路上掉的。”

“都一样,”克拉奇利插话说,“他有了新门锁,窗户也安了防盗装置,那是两年前,你问问拉德尔夫人。”

“两年前,”柯克说,“这跟现在这件事情好像没什么关系。”

“这解释了为什么他这么谨慎地把自己锁起来。”彼得说。

“哦,是的,当然。”警督赞同说,“就先到这儿吧,克拉奇利。不过我们可能随时需要你。”

“我今天一天都在这里,”克拉奇利说,“我要去花园工作了。”

柯克看着门在他身后关上。

“看起来好像不是他。他和帕菲特能为双方不在现场作证。”

“帕菲特?帕菲特是他自己不在现场的最好证明。你看看他就知道了。一个有着崇高灵魂和平静幽默的人不需要钝器或者氢酸。贺拉斯——温西的解释。”

“帕菲特的话足可以为克拉奇利免去责任,虽然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不一定发生了什么。医生只是说:‘死了一个星期。’设想克拉奇利是第二天干的——”

“不太可能。拉德尔夫人早晨来的时候进不来。”

“这是真的。我们要核对一下帕格福德的威廉斯是否在现场。他也可能回到这里,在十一点钟之后行凶。”

“也许吧。不过你要记着,诺阿克斯先生还没有上床。也许更早一点——比如,六点钟,他离开前?”

“这和蜡烛不吻合。”

“我忘了。但是你知道,你可以六点钟的时候点燃蜡烛,做出不在现场的假象。”

“我想可以。”柯克非常同意这个说法。他显然并不习惯应付这么捉摸不定的罪犯。他沉思了一会儿说:

“但是鸡蛋和可可饮料昵?”

“我知道那也可以作假。我知道有一个凶犯自己睡了两张床,吃了两份早餐,为了看起来逼真。”

“吉尔伯特和沙利文。”警督有点不抱希望地说。

“主要是吉尔伯特干的。如果克拉奇利真的这么做了,就是那时候干的,因为我不认为老诺阿克斯先生天黑后会放他进来。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昵?除非克拉奇利自己有钥匙。”

“啊!”柯克沉重的身体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看着彼得的脸。

“您在钥匙上找什么,老爷?”

“齿凹里面的蜡。”

“哦!”柯克说。

“如果是复制的钥匙,”彼得说,“也是在这两年复制的。很难寻找线索,但不是不可能。特别是当一个人在伦敦有朋友的时候。”

柯克挠挠头。

“如果是克拉奇利做的,为什么他会损失那些钱?这是我弄不明白的。这样说不通啊。”

“你说得很对,这是这个案件最让人困惑的地方,不管凶手是谁。但也找不到其他什么动机。”

“这很滑稽。”柯克说。

“顺便说一句,如果诺阿克斯先生携款潜逃,谁有可能来要?”

“啊!”警督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们在厨房的老桌子里找到一份遗嘱。”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展开,并递过来,“付完我的债务后——”

“愤世嫉俗的下流坯!还有这么多遗产留给别人。”

“‘所有的财务留给我的侄女,唯一的亲属,阿格尼丝·特威特敦。’这让你吃惊了?”

“根本没有,为什么我要吃惊?”柯克虽然看起来很迟钝,却看到彼得眉头一皱,于是乘胜追击。

“这个犹太人,麦克布赖德开始泄密的时候,特威特敦小姐说什么了?”

“嗯——晤!”彼得说,“她突然发脾气——自然地。”

“自然地。对她来说是个小小的打击,是吗?”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谁见证了立遗嘱的过程,顺便问一下?”

“西蒙·古达克和约翰·杰利菲尔德。他是帕格福德的医生。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你们的人发现尸体的时候,特威特敦小姐说什么了?”

“她尖叫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歇斯底里。”

“除了尖叫,她还说了些什么?”

彼得有点不情愿。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像吊死一个男人那样吊死一个女人,但是特威特敦小姐狂乱地倒在哈丽雅特怀里的场景还是困扰着他。他开始和柯克有同感,结婚对于一个年轻的警官来说是一种障碍。

“听我说,老爷,”柯克睁着他那双温柔但是不驯服的牛眼睛说,“我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问他们?”彼得说。

“我会的。乔,把麦克布赖德先生叫进来。老爷,您是绅士,有自己的感情。我都知道,这也给您带来光荣。但我是个警官,我不能纵容自己的感情。那是上层社会的特权。”

“该死的上层社会!”彼得说。这比他想象中的更刺痛他。

“现在,我们问问麦克布赖德。”柯克兴高采烈地说,“他没有阶层。如果我问您,您说了真话可能伤害您自己。但是我从他那里问出真话,对他毫发无伤。”

“我明白了。”彼得说,“无痛的榨取是一种特权。”

他走到壁炉前,不快地踢着木头。

麦克布赖德先生欣然走了进来。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越早了事,我就越早赶回城去。他已经给了警方财务状况的细节,此刻的他像被拴在警用皮带上的灰狗。

“哦,麦克布赖德先生,还有一件事。您是否碰巧注意到发现尸体对诺阿克斯先生的家人和朋友有什么影响?”

“哦,”麦克布赖德先生说,“他们很不安。谁又能不这样呢?”(这个等待别人回答的愚蠢问题。)

“记住他们说过什么特别的话了吗?”

“啊!”麦克布赖德先生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哦,那个园丁小伙子脸变得煞白。那位老先生很不安。他的侄女发疯了一样——但是她没像其他人那么吃惊,是不是?”

他求助彼得。彼得躲开他锋利的眼神,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大丽花。

“这是什么意思?”

“仆人进来说他找到诺阿克斯先生的时候,她马上大喊:‘哦!舅舅死了!’”

“她真的这样吗?”柯克说。

彼得转动脚跟。

“这样不公平,麦克布赖德。任何一个人都能从本特的样子猜出来。至少我能。”

“你能?”麦克布赖德问,“你好像并不急于相信。”他扫了一眼柯克,柯克问:

“特威特敦小姐还说别的什么了?”

“她说:‘舅舅死了,所有的钱都没了!’就是那么说的。然后她就开始神经过敏。没什么像无限期的英镑那样直戳心脏了,是不是?”

“如果我没记错,你问尸体上是不是有钱。”彼得说。

“很对。”麦克布赖德承认,“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

彼得思考着每一个要点,慢慢放下武器,承认失败。

麦克布赖德先生回到桌前,对警官说:“还有什么事吗?我要赶回城里。”

“好吧。我们有你的地址。早安,麦克布赖德先生,非常感谢。”

门在他身后关上,柯克把目光转向彼得,“对吗,老爷?”

“很对。”

“啊!我想,我们得见见特威特敦小姐。”

“我让我妻子把她带来。”彼得说着逃走了。柯克先生坐回默林的座位,思虑重重地搓着手。

“真是一个很好的先生,乔。”柯克先生说,“直率、随和,而且受过良好教育。他识时务,却不喜欢这样。就这么一点埋怨。”

“但是,”警员提出异议,“他不能认为是艾吉·特威特敦用木槌打破了诺阿克斯先生的脑袋。她是个年轻而瘦弱的人。”

“那可没准,小伙子。女人比男人更能置人于死地。这是吉卜林。说的。他知道,但是他的教养不让他说。如果是他自己说的,而不是把难题留给麦克布赖德也许听起来会更好一些。但是,他不会说的,我认为。另外,他很清楚我最终会从麦克布赖德那里把话套出来。”

“我看,他这样对她没什么好处。”

“那种感觉一般都是不好的,”柯克先生断言,“除了把事情搞复杂。但是如果正确处理,也不会带来什么伤害。你和贵族打交道的时候要学会周旋。记住这一点:他们没说的比他们说出来的更重要,特别是当某些人很有头脑的时候,就像刚才这位先生。他很清楚诺阿克斯先生是因为遗产而被杀的——”

“但是他没什么可留下的。”

“我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艾吉·特威特敦不知道。如果他确实是因为遗产问题而被杀死的,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的身上还藏着那六百英镑。也许她不知道他身上有钱,如果她知道有钱,也不会去拿,因为最后这些钱都是她的。动动脑子,乔·塞伦。”

与此同时,彼得在楼梯上遇到麦克布赖德先生。

“你怎么回去?”

“上帝知道,”麦克布赖德坦白地说,“我坐火车去大帕格福德,然后继续坐巴士。如果没有巴士,就得搭顺风车。真不能想象离伦敦只有五十英里的范围内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真不知道这里的人怎么生活的。但这完全是嗜好问题,是不是?”

“本特可以开车带你去帕格福德,”彼得说,“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需要他。很抱歉把你卷到这些事情中来。”

麦克布赖德先生感激地说:“这都包括在一天的工作里了,反而是您和夫人很倒霉。我本人不喜欢这种三四流的村子。你认为是那个小女人干的,是不是?但是,也没必要那么肯定。做我们这行的只要关系到亲戚的时候都必须擦亮眼睛,特别是关系到钱。有的人根本就不立遗嘱——这就像签署自己的死刑执行令。他们没有这么激进。但是,你看,诺阿克斯很反对这个,是不是?他肯定做了一些荒唐的事情。我知道有的人不是因为钱,也被干掉了。好吧,再见。向夫人表示我的敬意和感激。”

本特把车开过来,他跳进车里,做着友好的道别手势。彼得见到哈丽雅特,解释了一下。

“可怜的小特威特敦,”哈丽雅特说,“你会去那儿吗?”

“不。我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马上回来。”

“怎么了?柯克没有不高兴,是不是?”

“哦,不。他温和小心地对待我,总是适当地考虑到我的地位、微妙和其他的劣势。我是自找的。哦,天哪,牧师来了,他想干什么?”

“他们让他回来的。你从后边走,彼得,我来应付他。”

柯克和塞伦从窗口看到麦克布赖德离开。

“我是不是应该亲自把特威特敦小姐带来?”塞伦建议,“老爷可能通过他的妻子向她泄露消息。”

“问题在于,乔,”警督回答说,“你不了解女人的想法。他们不会那么做的,两个人都不会。他们不会配合重罪犯人,也不会妨碍法律。问题在于他不想伤害女人,她也不想伤害他。但是他们不会阻止别人这么做。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讲完贵族阶层的行为规则后,柯克先生擤了擤鼻子,重新回到座位上。这时门打开了,哈丽雅特和古达克先生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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