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最大的困扰也许是,妖有了情,情生了根,根连着心。

妖次要的困扰也许是,她不知道有了情生了根的心,一碰即碎。

我随许仙回了家。

“家”这个字,对于一个妖而言,可能更具深意。

一只妖,飞入寻常百姓家,看什么都是稀奇的。

许仙在屋外洗衣服。

我走至门口,倚门而靠,还未开口,已是千言万语在一眼。

许仙回头见是我,云丝玉梭,淡淡衫儿萍萍罗。

凝出了神,停下手里的动作。

见他还在痴痴望,我便走近他,打趣道:“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那呆子说:“是你。”

“是你呀,门半掩,春睡殢人甜。娘子劝我早还家,绿窗下,人似花。”

我听闻,自是喜滋滋,甜蜜蜜。

瞧,这就是人间的好处。

有一个人,一个男人,懂得你的好,懂得讨你欢,说出来的话正好是你心头的那一句。不偏不倚,刚好是那句,击毁了你全面的防护。

可你的防护,不正是等待他的击毁?

如同过招,有去无回,或回了再不去,又有什么意思。

意思就在,两者之间,你来我往。

你皱眉,我就为你抚平;你笑颜,我就问你,哎呀,今日得了什么便宜,笑成这般。有时候,故作吵架的姿态,也有凡俗的趣味。

要什么救国为民的大英雄,我只消做一名小药官的妻,整日里别无他事,光为白术、女贞子、紫背天葵、雪上一枝蒿,伤神痛脑。

许仙把洗好的衣服,逐一拿到竹竿上晾晒。

我走向他,走向他的生命,笑了笑,“那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想永远记住你的样子。你真的好美。”

我打量我自己,不过是粗布裙,作妇女普通打扮。“这样子还说美,你也太不会哄人了。”

他看着我。

他眼珠眸光里的我,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

“曾经听人说过,只要心里面一直想着想见的那个人,最终就一定能再见到,原来这不是传说,是真的。”

“你是说,你一直都想见我?”

他点头不止,我笑而不语。

不自禁扑到他怀里,半晌,那呆子终于回过神,伸手搂住了我。

深情在眉的我自然没心思去照顾青青的孤意在睫。

青蛇识相地游弋出去。

叹道:“看姐姐和官人在一起,就是自己也觉得,真正是才子配佳人,蹶驴对破磨。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世间,又有谁个来配我。”

如此“夫唱妇随”,真希望永恒不变。

有一回,我问他,人世间的夫妻,都是怎样的呢?

许仙不解,问我何意。

“我想知道我们会是哪一种,你说来听听。”

“唔,有一种……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摇头,说不要。

“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

我瞪他,“你敢。”

许仙鉴颜辨色,讨我欢喜地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这还差不多。”

“百夜夫妻没话真。”见他偷笑我,我怯捶他。

“真这样我会杀了你。”

他捉住我捶打他的双手,定睛道:“还有一种……”

“要好听的话你才说啊。”

“升官发达死老婆,梦中也会笑呵呵。”

“许仙,你找死!”

我站起身追打他,他笑任我打,“你小心啊。”

俗是俗得要命。

但乐也是真的乐。

不过就是寻乐,何必管他雅俗。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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